【载入游戏中...】
【身份识别完成,姓名:安瞿林】
冰冷的泥浆,带着**落叶和牲口粪便混合的浓烈腥臭,猛地灌进安瞿林的口鼻。
窒息感像铁钳扼住了他的喉咙。
安瞿林下意识地剧烈呛咳起来,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四肢百骸针扎似的疼痛,仿佛这具身体刚刚被拆散了又重新草草拼凑起来。
眼前是混乱旋转的重影,灰蒙蒙的天空,歪斜虬结的枯树,还有几张凑近的、写满惶恐与麻木的脏污脸庞。
“醒了!清晏少爷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尖细女声刺入耳膜。
清晏?少爷?
这两个词像冰冷的锥子,狠狠凿进安瞿林混沌的脑海。
他,安瞿林,二十一世纪拿过国际大奖的新锐建筑师,刚刚还在熬夜肝一个大型历史主题全息游戏《全民基建》的沉浸式建模方案。
下一秒,意识就被粗暴地塞进了这个名为安清晏的、即将在三年后迎来血腥终局的炮灰纨绔身体里。
命运跟他开了个天大的、充满恶意的玩笑。
【亲爱的主人,只能您能完成任务,就能获得回去的机会噢!】
安瞿林脑海里突然传出了电子音效。
【接下来就由我为您提供原主的记忆吧!希望您能好好完成任务,否则将会有惩罚。】
下一秒,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带着撕裂般的剧痛,汹涌地炸开——
金碧辉煌的宫阙,觥筹交错的宴饮,衣着锦绣、神情骄纵的少年……那是安清晏,一个标准的、不学无术的顶级纨绔。
画面陡然翻转,是凄厉的哭喊,冰冷沉重的镣铐,飞扬跋扈的禁军,还有龙椅上那张模糊却透着刻骨阴寒的脸——景帝!
安家,因一场牵连甚广的宫闱倾轧而彻底失势。皇后倒台,作为外戚的安家首当其冲。
抄家,夺爵,所有男丁判流刑三千里,妇孺籍没为奴。
罪名?
莫须有。
目的地?
帝国最北端、传说中连石头都能冻裂的苦寒绝地——黑石坳。
记忆最终定格在一份猩红朱批的密档上,字字如刀:“……三年前,安氏一族于流放地勾结外寇,图谋不轨,坐实谋逆,着即……满门诛绝,鸡犬不留!”
“嗬……”安瞿林倒抽一口凉气,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泥浆的腥臭再次呛入肺腑,激起更猛烈的咳嗽,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手肘陷入冰冷的淤泥里。
不是梦。
“清晏少爷,您…您快喝口水顺顺……”
一只豁了口的粗陶碗颤抖着递到他唇边,碗沿沾着可疑的污渍,里面是浑浊发黄的水。
端着碗的是个面黄肌瘦的小丫鬟,眼睛红肿,正是刚才尖叫的小翠。
安瞿林,或者说安清晏,没去接那碗水。他抹了把脸,腥臭的泥浆混着冷汗从指缝滑落。目光越过小翠惶恐的脸,投向四周。
绝望像这片笼罩四野的灰霾,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身上。
这里就是黑石坳。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举目望去,只有萧索。枯死的、虬枝盘结的老树扭曲着伸向铅灰色的天空,仿佛垂死挣扎的巨爪。
脚下是冰冷的、吸饱了水分的黑色泥沼,一脚踩下去,能陷到小腿肚,每一次拔腿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噗叽”声。
几处半塌的土坯房歪歪斜斜地杵在泥地里,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枯黄的草茎,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像生了癞痢的头皮,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湿冷霉味、牲口粪便的骚臭,还有一种…人长时间陷在泥泞绝望中散发出的、沉沉的死气。
几十号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曾经钟鸣鼎食的安家主子仆役,如今都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蜷缩在泥水洼里,或是倚靠着那些随时会倒塌的危墙。
华丽的绫罗绸缎早已成了沾满泥浆的破布条,勉强裹身。一张张曾经或许还算体面的脸,如今只剩下菜色的憔悴、冻出的青紫,还有被恐惧和饥饿长久啃噬后留下的麻木空洞。
几个孩子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蜷在母亲怀里,像奄奄一息的小猫。
就在安瞿林前方几步远,一场冲突正在上演。
“给我!那是我省下来的!”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件看不出原色破棉袄的老妇,死死攥着手里半块发黑干硬的饼子,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放屁!老不死的!少爷们都饿着,轮得到你藏私货?”
一个身材相对还算壮实、但同样衣衫褴褛的青年,正凶狠地掰着老妇的手,是安清晏的堂兄安明辉。
他眼窝深陷,脸上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浮肿,但眼神里的凶悍和戾气却像饿狼一样亮得瘆人。
“这是我留给妞妞的!她才三岁啊!”
老妇的声音嘶哑绝望,浑浊的老泪混着脸上的泥水流下来。
“滚开!小崽子饿死一个少一个!”
安明辉不耐烦地低吼,猛地发力。老妇一个踉跄,摔倒在泥地里,那半块宝贵的饼子脱手飞出,正好落在安瞿林脚边不远处的泥浆里。
老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身体护住那点食物,仿佛那是她孙女的命。
安明辉啐了一口,弯腰就要去抢。
“够了。”
一个嘶哑、平静,却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响起。
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让周围压抑的啜泣和粗重的喘息都为之一滞。
安明辉的动作僵住,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诧和一丝被打断的恼怒,猛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那个刚刚从泥水里爬起来、一身狼狈不堪的“清晏少爷”。
安瞿林扶着旁边一棵湿滑的老树树干,勉强站稳。
身体虚弱得厉害,属于安清晏的这具躯壳在长途流放的折磨下早已掏空,此刻全靠一股意志力强撑着。
他脸上糊满了黑泥,只有一双眼睛,透过泥污的缝隙,清晰地显露出来。
那不是安明辉熟悉的、属于安清晏的浑浊、骄纵或者被吓破胆后的惊惶眼神。
那双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沉静,没有丝毫波澜。
没有愤怒的指责,没有纨绔子弟虚张声势的呵斥,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穿透安明辉凶狠的表象,直刺他眼底深处那同样被饥饿和绝望啃噬出的虚弱与恐慌。
安明辉被这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悸,仿佛自己所有不堪的心思都被瞬间洞穿。他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呛声道。
“安清晏?你发什么呆?饿晕头了?还是摔傻了?这老姑婆藏吃的,按规矩就该……”
“规矩?”安瞿林的声音冷得像冰渣,目光终于重新落在安明辉身上,带着一丝极淡的、仿佛看透一切的嘲讽,“谁定的规矩?抢老人孩子的口粮,就是黑石坳的规矩?安明辉,你的力气,就只够用来对付自家快饿死的老弱妇孺吗?”
安明辉被他这反常的态度和尖锐的质问噎得一滞,脸上浮肿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恼羞成怒地低吼:“安清晏!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有本事你变出吃的来?没吃的,在这里装什么菩萨!大家都要饿死!”他的话引起周围几声压抑的附和和更深的绝望叹息。
安瞿林打断他,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一分不容置疑的重量。
他没有再看安明辉,目光扫过那趴在泥浆里、死死护着饼子的老妇,扫过周围一张张麻木、惊疑、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看戏的脸。
这具身体的原主,安清晏,在家族里显然毫无威信可言。
一个只会斗鸡走狗、惹是生非的废物,在流放路上恐怕就是个累赘。
安明辉这样的旁支子弟,平日里或许还会顾忌主家身份,如今到了这绝境,那点敬畏早就被饥饿磨光了。
安瞿林的心沉到谷底。内斗,猜忌,为了一口吃的就能撕破脸皮……这样的局面,别说三年前那场注定的灭门之祸,就是眼前这第一个寒冬,他们都未必熬得过去。
一股冰冷的绝望,比这黑石坳的泥水还要刺骨,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
【叮!】
一个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冰冷、无机质,带着奇特金属颤音的提示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安瞿林浑身一僵。
【检测到强烈生存意志及特殊时空波动……】
【‘皇帝模拟器’系统绑定中……】
【绑定成功!宿主:安瞿林(安清晏)。终极任务:达成‘千古一帝’成就,获取回归现实权限。新手引导开启……】
【新手任务发布:在流放地‘黑石坳’存活 24 小时。】
【任务状态:进行中(剩余时间:23 小时 59 分 47 秒)】
【任务奖励:简陋地图×1,粗粮饼×23。】
安瞿林的瞳孔骤然收缩。
皇帝模拟器?千古一帝?回归现实?
这些荒谬绝伦的词句组合在一起,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劈开了他心头沉重的绝望阴霾!荒谬,却带着一线生机!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集中精神,试图“看清”脑海里的东西。
一个极其简陋的、仿佛由发光线条勾勒的半透明界面悬浮在他的意识视野里。
界面最上方是几个冰冷的字:
【新手任务:存活 24 小时(倒计时:23:59:31)】。
下方是任务描述和奖励图标:一张粗糙的羊皮卷轴图案,旁边是二十三块灰扑扑、边缘粗糙的饼子图标。
界面底部,还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进度条,标注着。
【终极成就:千古一帝(0%)】。
这……就是他的金手指?一个让他当皇帝的系统?奖励是三块粗粮饼?
安瞿林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荒诞感如同冰水浇头。
然而,那“回归现实”四个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意识深处。
三年前灭门的血色预言,如同悬顶之剑。这新手任务的 24 小时存活要求,更是**裸地昭示着此刻处境的凶险——没有食物,没有像样的住所,一群离心离德、随时可能为一口吃的暴起伤人的族人……这 24 小时,绝非易事!
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自嘲的笑意,在安瞿林被泥污覆盖的唇角一闪而逝。
冰冷沉静的眼底,却骤然燃起两簇幽深的火焰。
该让他们体会体会现代人的智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