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心动》是祁乐曾经很喜欢的一部影片,从她高一看过一次后每个夏天她都要回顾几遍。不过这个习惯只持续了两年,今年夏天她没看,她想或许以后都不会再看了,没想到今年冬天她又来看了。
看着祁乐拿着票看了好一会,迟迟不动,南安忍住不说:“不想看这个?我们可以去看别的。”
“就这个吧。”祁乐摇头拒绝。
又是一阵沉默。南安发现了好像从刚刚吃饭开始,祁乐的情绪就不太好了。她不说,她也不太敢问。
电影开场,灯光一瞬间暗了下来。祁乐目不转睛的顶着幕布,电影情节在她眼里投映出晦暗不明的光。
她再次想起了自己妈妈,记忆中那个瘦瘦小小的女人总是坚强。
夏天最喜欢给她买西瓜,让她少吃冰的,晚上早点睡,不要学习太晚,妈妈总说:“妈妈只希望你快快乐乐就好,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
祁乐也总是笑着点头答应,可她也希望妈妈以后能快快乐乐的,所以她还是发了疯一样学习。
高中三年她都没怎么交过朋友,每天在学校她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平常休息时间她喜欢在家里粘着妈妈,可能是爸爸去世的早,让她总觉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格外深刻。
她的妈妈白天很忙,每逢周末她就会自己学着做饭给妈妈吃,会主动包揽家务。
夏天妈妈回来是总会给她提半个西瓜,周末的时候妈妈下晚班后她们会在一起看电视,那是她高中时期最开心的时候。
虽然出租屋很小没有空调夏天会很热,虽然房里也没网,电视里总是循环播放着节目。她最喜欢看电影频道,每到夏天周六晚上九点这个频道就会准点轮播《怦然心动》。她就会和妈妈一起边吃冰镇西瓜,边看电影。虽然妈妈总是会耐不住疲惫睡过去,几乎没有一次完整的看完过电影。
可她还是觉得好幸福啊,能在妈妈身边就是幸福本身。
于是冰镇西瓜和《怦然心动》成了夏日限定,成了幸福的具体。
她从没想过妈妈也会那么快离开她,还没等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寄下来,还没等她成为一个有能力的人,还没看到她长大,她就走了。
参加爸爸葬礼那天她像做梦一样,三年后参加妈妈葬礼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是?
可妈妈叫她好好活着,她真的有努力活着了。只是在别人都在享受大学生活时她把大学读成了高四,每天用大量的学习任务家教工作麻木自己。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藏的很好了,可是当旧物重现,她意识到自己再也吃不了西瓜,再也看不了《怦然心动》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错了个彻底。
夏天的悲伤根本就没有结束,而是被祁乐悄无声息的藏了起来,于是乎偷偷跑到了冬天,像潮水般向她涌来,她是被困在水底的人,窒息到晕厥。
看到男主角丢掉女主送的鸡蛋时,她会想起妈妈在看到这时会给她讲爸爸年轻的时候追她会给她写情书,也会给她送鸡蛋,可她不舍得吃,夏天天热,结果放坏了只好扔掉。
她才意识到,她再也没有妈妈了,以后世界上真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迟来的恸哭还是在此刻爆发,她再也忍不了了,她很想说她一点也不想像爸爸一样保护妈妈,她想要爸爸永远保护她们,她想说她现在过得一点也不好,妈妈可不可来看看她。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就只剩自己了,还有一句妈妈的“乐乐,你要好好活下去。”
压着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水,她努力抚平内心的不适,深呼吸几次后,开口对南安说:“我想上厕所,先出去了。”
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早就哑了,眼里盈满的泪水也早就在开口的那刻入泄洪般涌出,也不管南安什么反应了,弯着腰飞快的冲了出去。
上了大学以后她特别怕别人对她好,她知道自己还不起,与人交往时总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更重要的是善意太能鼓动她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就比如现在,南安也跟了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南安抱住她,一遍遍安慰她,一遍遍拍她的背,“都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声音很小很小,却准确无误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心里。她好像一片大海,无声的包容她的所有情绪,融掉她所有的眼泪。
就像她看起来一样安静,就连哭也是安安静静的,像一栋无声坍塌的大楼。
南安头一次狠自己嘴笨这么不会安慰人,也是头一次特别想了解一个人的过去,好奇她的经历。
等到电影结束灯光亮起来的时候,祁乐早已经没有再哭了,陆陆续续的人从放映厅里走出,南安马上拉上了祁乐的帽子,宽大的帽檐挡住了她微红的双眼,也挡住了她不太清晰的视线。
她低着头看着她们紧握的双手,南安的手很大,刚好可以包住自己的手,温热干燥的触感从手背传来,她心里有些痒痒的。
虽然哭的很可怜,但是她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可爱,特别能激起自己的保护欲。南安对自己恶趣味感到抱歉。加快脚步把她牵出了人群。
“对不起啊。”她又鞠躬,然后又说了一句,“谢谢你。”
南安笑着看她,伸手帮她整理好围巾,“没关系。”
然后又说,“你很好,真的很好,已经做的很棒了。”直勾勾的看着祁乐的眼睛,像是在表白。
她不知道祁乐经历了什么,只希望她可以开心。
于是她看到小兔子的脸又红了一个度,真的好可爱。
“我送你回去吧。”
“嗯,谢谢。”
南安很震惊她居然没有拒绝,她还在想被拒绝了要怎么挽回。
路过便利店买了一瓶冰水给她敷眼睛,两人一路无言的走到了祁乐宿舍楼下,她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丝毫看不出刚刚哭过一场。
“谢谢你,今天我很开心。”她向南安鞠躬,“学姐再见。”虽然她心里想的是不会再见。
“以后不用这么客气,也别再向我鞠躬了。”南安指指她的肩膀旁边那块,好像被打湿了,她说,“我很冷。”
事实上,祁乐为数不多的眼泪根本就没法浸透她厚实的衣服,可她早就按耐不住内心对祁乐脖子上围巾的觊觎,她想总得留下些什么吧,总得找一个理由下次再见。
“对不起,对不起。”她红着脸,想鞠躬,又被南安用眼神制止。
“没关系,没关系。”她也回答两次。
突然想起来学姐好像要围巾,就把围巾扯下来递给她。
“你帮我戴可以吗?”明明问着“可以吗”可眼里偏是不容拒绝,像一只傲娇的猫,好可爱,祁乐想。
于是她说,“可以。”
给南安戴围巾时,她主动低下头,拉出被围巾挡住的头发,很是配合。一阵栀子花味的香风扑了祁乐满面。
好乖,她想,以后她的夏季也许不止有离别,还会多一抹栀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