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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 12 章

作者:瀛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四周安静下来,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两人尚未平复的急促喘息。


    赵益的脚步很快,几乎带着郑厘小跑起来。行宫少不了的眼线,他专挑人少僻静的回廊走,七拐八绕,直到彻底远离了遣芳宴那片令人窒息的地方,来到一处僻静回廊。


    有高大的树木掩映,也有临近宫墙的安心。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郑厘只觉得腿软,差点都要站不住。方才在赏花台上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如同断了弦的夜明珠,无声的从苍白的脸颊滚落。


    眼前是恶劣到底的赵益,饶是他有些时候于心不忍还算良善,可终究还是本性难移。


    她用力咬着下唇,不想让自己现下太难堪。


    可身体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眼见着她脆弱无助的样子,赵益方才在筵席上强忍着的镇定与怒火,顿时都化作了手足无措。


    他想安慰。


    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恨极了自己的蠢笨。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只化作了一声低沉的叹息。


    “别怕...”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与方才因愤怒而余留的沙哑,“有我在。”


    他自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素帕,些许犹豫,而后终于鼓起勇气递到了郑厘面前。


    青涩与笨拙。


    后者泪眼朦胧仰头接了过去,紧紧地将帕子攥在手心,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泪水依旧无声滑落,只不过她方才紧绷的身体却在他的身边奇异的得到了一丝放松。


    远处,似乎还能隐约听到遣芳园重新奏起的《鹿鸣》之声,刻板而冰冷,时时叫她不敢完全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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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的卫国公府,笼罩在一层无形的低气压中。遣芳宴那场惊心动魄的琴笛合奏与太子震怒击盏的风波,不多时便传遍了建邺城,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府邸的每一个角落都荡起了涟漪。


    自行宫回来后,郑厘胆战心惊,连带着回自己院中的步子也不由自主的快了些,生怕同兄长亦或是旁人碰面。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方一穿过回廊,便瞧见郑衍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在回院子的必经之路海棠树下瞧着她走近。


    暮春的海棠已近凋零,花瓣零落。如同郑厘曾听过的传闻中,先前意气风发的他。


    而如今,俊朗的面容依旧,眼神却沉如古井,昔日爽朗的笑被一种近乎冷漠的疏离取代。


    周身笼罩着难以言喻的阴郁。


    他的脾气愈发古怪,叫人捉摸不透。


    郑厘走近,低低的唤了声,“兄长”


    郑衍定定的瞧着她,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眼神很沉,带着审视,又似透过她看向别处。他沉默良久,久到郑厘以为他不会开口时,那低沉沙哑、仿佛许久未曾润泽过的声音才响起,只有淡淡的五个字:“离他们远点。”


    没有解释,没有宽慰,只有不容置疑的警告。


    话里头说的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不过郑衍倒是没有过多难为,说完后便转动轮椅背对着她,重新望向那株凋敝的海棠。挺直的脊背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也将所有未尽的关切与担忧,深深埋藏在这份拒人千里的疏离之下。


    郑厘的闺阁内,气氛犹为压抑。


    郑芸霜得了消息,立时就从尚书府赶了过来。


    她端坐于木椅上,手里捻着一串色泽沉闷的佛珠,“咔哒”声细微却又洪亮。


    她斜着眼,瞧着香桃摘下郑厘头上的金簪,下意识的皱了眉头,想起建邺城里现下提起卫国公府后带着的“俗气”二字,便气不打一处来。


    哪成想眼前垂首站立的侄女,温婉娴静的脸上带有几分惊魂未定的苍白,叫她才要脱口而出的训斥,生生的堵在喉头。


    若是细细看去,还能瞧出她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倔强。


    这份倔强,像极了她早逝的生母。


    郑芸霜心头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感觉,


    痛惜、担忧、还带有一丝无力回天的疲惫。


    “琴,弹得尚可。”郑芸霜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冷漠,听起来倒是不像赞赏。她刻意顿了顿,而后继续:“只是这风头,出的太过。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淮南王世子,都不是你能招惹的人。国公府经不起风浪,你更该安分守己,谨记自己的身份。”


    如同先前一般的严厉,也如先前一般的过分。


    可今日瞧着郑厘似是有些站不住,几不可闻的晃了晃却仍旧紧咬下唇默默承受,郑芸霜又想起她那早逝的生母,宁愿受尽磋磨仍不肯折腰,眼中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与疲惫,最终化为一丝叹息,“这几日,就在房中好好静思,不必出门了。”


    最后一句“禁足”,如同冰冷的锁链落下。郑芸霜话毕便不再看郑厘,由着贴身伺候的扶着起身,步履略显蹒跚。那挺直的背影,在暮色中透着一股沉沉的,且挥之不去的忧虑。


    郑厘站立了许久,这才缓缓地挪到木椅上坐下。掌心依旧紧紧攥着那方素帕,指尖几乎掐进肉里。


    姑母向来瞧不上她,


    她的严厉是保护,亦是枷锁。


    今日之事的利害关系,她倒是也能明白,可心头那份因当众受辱而生的屈辱,以及对那个在绝境中向她伸出手的少年的悸动,却如野草般疯长。


    禁足期间的日子倒是过的百无聊赖,平日里无事,郑厘就随手拿起书卷,强撑着看下去一些。


    她知眼下整个建邺城想来传的沸沸扬扬,虽说得多的还是当今太子同淮南王世子多不对付一事,可到底多多少少也是于她名声有损。


    故而称病静养,将送来的帖子一应全推了去。


    不过,张娘子能与常娘子一道过来看望倒是她实在没有想到的。


    两人一同进屋,一人身着罗裙,一人一身利落的骑装,倒显得格格不入。


    前回的两次事情后,郑厘自是能猜出张娘子对于兄长的心思,故而眼见着她自红漆食盒中端出一大碗雪梨川贝羹,不好意思的开口说没成想做多了时,她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郑衍的确因着忧思过度伤了肝肺,春日干燥,正好润一润。


    常娘子自是不愿听这些个费神的话语,见张娘子说完后,也不知从哪掏出锦盒,抬手递给郑厘,“诺,给你的。”


    后者方一接过,她旋即又琢磨起案几上的瓜果,拿起个脆梨也不用帕子擦擦,就自顾自地咬了一大口。


    郑厘打开锦盒,盒子里头静静躺着的,竟是一支做工华丽非凡的步摇,若是筵席上戴了去,怕是连仪态万千的皇后娘娘都要比下去。


    她哭笑不得。


    许是瞧出她面上的忧愁,常娘子又啃了一口脆梨,而后自顾自地开口:“遣芳宴一事现下已然传遍了,琴笛合奏,美绝了!可惜啊可惜,被那位...”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朝东宫的方向怒了努嘴,“...给搅和了。”


    她大大咧咧的一把搂住郑厘的肩膀,声音洪亮,完全无视了张清容微蹙的眉头,眼睛亮晶晶的凑到郑厘耳边,带着促狭的笑意,“赵益那小子够意思,你是没瞧见你走后他去找你时的架势,啧啧,活脱脱像头护崽子的狼。”


    她兴奋的压低声音,“我说小厘儿,他对你...嘿嘿,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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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一般。”


    她直白的话语像一阵疾风,瞬间吹散了郑厘心头的些许阴霾,她的脸颊也几乎下意识地飞上两朵红云。


    张清容在一旁听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目光在郑厘绯红的脸颊上轻轻扫过,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斟酌开口,“日后在宫中行走,我们更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话不多,但其中的意味郑厘也明了。


    而后又是寒暄几句,张清容又是借她称病之由寻医士过来,而后又说将医士留在府上日常尽管差遣就是。郑厘自然是惶恐不敢收,又是来回拉扯了片刻,倒是叫常娘子看了个热闹。


    末了,一向心直口快的常娘子撇了撇嘴,将最后一口脆梨咬完,嘴里的话含糊不清,“清容姐对郑大哥真是...没话说啊。可惜...她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倒是叫郑厘听了心头一惊。


    解除禁足一事那天,恰好是端午。


    白日里阖府上下忙的抽不开身,到了夜里郑芸霜难得没有过分拘着她,许是节日的氛围冲淡了些许担忧,又或是想让她散散遣芳宴带来的郁气,允了她出门看灯一事。


    建邺城内,夜色被万千花灯点亮,护城河两岸人声鼎沸,火树银花不夜天。龙舟竞渡的鼓点早已歇下,空气中却仍弥漫着艾草的清香、雄黄酒的微醺,以及一种属于节日的、躁动而喧嚣的热烈。各府的女眷们,在婢女的簇拥下,也融入了这观灯的人潮。


    郑厘身上的衣裳倒是应景,一袭簇新的艾绿色夏衫,裙摆上绣有精巧的菖蒲纹样,发间簪有一支小小的石榴花样珊瑚钗,倒是显得不过分出挑。


    她跟在姑母身后半步,目光流连于两岸璀璨的灯海。余光实则敏锐的捕捉着人群中偶尔闪过的、那个叫她心悸的身影——赵益。


    她知道他今日定会来。


    长街上人流如织,稍一晃神,赵益的身影便找不到了。郑厘心头不由得也随之沮丧,垂头乖顺的跟在郑芸霜身后。


    后者的目光,始终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警惕,如同织就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郑厘。


    灯谜摊上悬挂的花灯格外精巧别致,引得无数女眷们驻足流连。恰在此时,一个抱着满怀彩纸风车、泥塑娃娃的小贩似乎被推搡的狠了,脚下猛地一个趔趄,直直朝着郑厘身侧的香桃撞去。


    “哎呀——”香桃惊呼一声,手中刚买的一小盏小巧玲珑,绘着仕女图的琉璃宫灯脱手飞出去,眼看就要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看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芊手稳稳托住了那盏琉璃灯。动作迅捷而从容,带着一种习武之人才有的利落。


    “娘子受惊了。”温和清脆的女声自身侧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遭的嘈杂。


    郑厘循声望去,那女子身着红衣骑装,头发高高的扎起更显得精神利索。


    眼看着香桃不住的道谢,郑厘心头竟有些不易察觉的失落。


    不过,叫人心生奇怪的是,待香桃接过那盏完好无损的琉璃灯后,那红衣女子还未离开,只定定的瞧着她勾唇微笑。


    待郑厘的视线看过来后,她向右后方微微扬了扬头。


    穿过重重人群,约莫百步外石桥上站着的,


    是赵益。


    灯光映在他清俊的侧脸上,眉宇间沉淀着少年气,眸光却锐利如星,此刻正越过攒动着的人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专注,投向郑厘。


    那目光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微光。指尖在袖中轻轻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面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端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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