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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作者:瀛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时值谷雨第三日,廊外本就衰败的桃花裹着倒春寒的雨丝瑟瑟发抖,砸在宫内红墙上似冰珠迸裂,叫人胆战心惊。


    殿内自一大早便置了炭火盆,再往上首瞧去,一紫衣宦官正取了件外袍轻手轻脚地为高勉披上,而后撤了案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默默退去。


    “滚开!放开本宫。”殿门外的喧嚣叫他皱眉,而后小心地瞧了瞧高勉的神色,见后者恍若未闻便寻思出门瞧瞧。


    “哐”的一声,裹挟着斜来的雨丝,殿门大开。一时间,满灌的冷风袭来,惊起案几上的书页。


    端阳公主挥开拦驾的太监,快步过来一脚踹翻金丝炭火盆,火星子溅上高勉批红的奏折,“高勉,你凭什么停我的华林园宴?”孔雀棉衣沾着雨水,像只被扼住咽喉的凤凰。


    高勉慢斯条理地研磨着朱砂,“皇妹急什么,突厥求娶的可是嫡公主——”话锋一转,他忽然轻笑,“就像你的母后,既受万民敬仰,自该为万民祈福。”


    金丝炭火盆里的银骨炭爆出火星,映亮出他袖中香囊上的粗糙针脚。


    端阳不由自主地攥紧衣角,努力克制住心头的愤恨。


    若非高勉有意设局,母后又怎会被迫出宫,独自在山上庙中受尽苦楚。


    昨日她听闻城门之事后快些备了马车,本想见赵益一面以解相思之苦,哪成想去了城门后非但没说上几句话受了他的冷脸,还撞见郑厘乘了他的马车。


    这便罢了,既然事情已如此,她便去母后所在的庙中陪了一晚,回来后便听闻她的华林园宴停了。


    他就这么恨母后?


    思忖到此处,想起自他掌了权后的阴毒手段,端阳公主狠狠的咬紧了后槽牙,“皇兄息怒,我再不私自去母后处了。”


    “你自然不该再去。”笔尖朱砂似血滴落,高勉撂笔,玩弄着拇指上的血玉扳指,“突厥要的是嫡公主,让世家贵女替嫁莫不是...”


    “赵益早言突厥如豺狼心性,你偏要推我入火坑!”她终究是压抑不住情绪,失声痛哭,“我自问未阻碍你一分一毫,你非要逼死我才算甘心。”


    “逼死你?”高勉轻笑抬头,眼神直勾勾的看过来,声音愈发阴柔。


    很是瘆人。


    “就算如此,你又能如何?”


    端阳自是怕极了,不自觉地朝身后退去,恍惚间又瞧见他袖中早已褪了色的香囊,针脚粗鄙不堪。


    那是他的宫女生母之物!


    待认清后,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噤了声。


    自小在废弃的冷宫长大,如今却贵为太子,代理监国。


    端阳只庆幸自己小时并没有同旁的皇子公主一般对他欺凌折辱,可到底终究是逃不过。


    两行泪自眼角滑落。


    良久,殿内寂静无声。


    端阳后知后觉抬头,见高勉指尖摩挲着先前的华林园宴名录,朱砂笔尖落下几笔。


    “世子在漠北打过仗,既然知晓突厥凶险...”他顿了顿,脑中浮现出春猎时他曾顺着赵益的视线遥遥一望瞧见的清丽面容,同昨日胆大妄为的小灰脸慢慢重合,不由自主的勾了唇角。


    下笔的力道狠厉,


    名录上多了郑厘二字。


    那便让他的心上人,去验验虚实,他心想。


    因着夜宿山庙扰贵人清净一事,端阳公主自是免不了责罚。后者其实早有准备,她一抬手,殿外候着的宫人立时呈了《女诫》进来,连带着外头进来的寒气,叫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高勉只管责罚,何时又翻过这些罚写。


    端阳自是更不愿再去自费功夫,早便拿了昨日郑厘府上送了来的,眼见着高勉将《女诫》往案几上顺手一扔,这也放心退去了。


    可她心粗,高勉又怎会不知。


    宫内的一草一木他都了如指掌,更遑论国公府上的下人在宫门外苦等一个时辰受尽了端阳身旁的宫人难为一事。


    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来郑厘喜笑嗔怒的神情,他心烦。顺手拿来方才的罚抄胡乱翻来翻去,


    每一页“臣女无罪”四个大字格外显眼。


    霎时,殿内空气凝固。那紫衣宦官李公公瞧见后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没成想,高勉笑出了声。


    当夜,东宫签发谕令:华林园更名遣芳园,着各府贵女三日后赏春卉消遣。


    遣芳园位于南郊行宫,是以背山傍水环境清幽,奇花异草美不胜收,是历年赏花吟诗的好去处。


    自接到宫里来的帖子后,各府贵女自是不敢懈怠,卯足了劲吟诗练琴,势必在遣芳宴上一搏太子青睐。


    “东宫何时掺和过我等女娘们的事宜,还不是为着东宫空缺的位子。”


    甫一下了马车,郑厘便瞧见常娘子手撑着脑袋上小山重的簪子,大大咧咧的同身旁的世家女说着话。


    显然这遣芳宴经口口相传后就变了味,竟引得建邺城里的贵女们起了这些心思。


    再看那常娘子,视线同郑厘对上后,立时侧头挥手,乱颤的步摇打在脸上,啊呜叫疼。


    “若是选了她,殿下的口味可真够奇特。”另外两世家女捂着嘴偷笑。


    许是听倦了这些奚落,常娘子浑不在意这些个闲言碎语,拉过郑厘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瞧着她衣着朴素,甚至连个金钗都没有,尽是些珠玉点翠,连忙自头发上胡乱拔下一支,作势便要替她簪上,“卫国公府又不是吃不上饭了,妹妹怎打扮成如此素净,快些来,我为你簪上。”


    常将军本就是个莽夫,更遑论他一手带大的常娘子,自小以金银满头,打扮的花枝招展为美。


    郑厘自是知晓她的好意,可却也实在无法点头答应,略作迟疑。


    “你不必顾虑,我本就无意东宫之位,今日是父亲做的主才装束成这般。”常娘子果然误会了她的意思,只当作郑厘怕簪了她的金钗影响到她的装束,故而不好意思,便嘿嘿笑着解释。


    是以,那金钗以不伦不类的落在郑厘头上告终,引得些许心思多的女娘瞧见后,不约而同的嘲弄。


    “诸位娘子,公主在内等候多时了。”行宫的宫人提醒,众人这才停了方才的话题,随宫人往里走去。


    谷雨方过,熏风初炽。上午的天光滤过多层云,洒在行宫藤曼蜿蜒的连廊上,暖洋洋的。引路的宫人身着素白色宽博襦裙,裙角轻扬,路过尚显凋敝的荷塘时,竟如初绽的荷花荡漾。


    遣芳宴便设在荷塘的尽头,那一片雅致的赏花台上。


    端阳公主立于上首,同郑厘印象中不同,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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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她竟有些憔悴。若是看得细了,自她眼下厚厚的脂粉中,还能瞧出一抹乌青。


    “今日本也是寻个消遣,倒也无甚规矩,各府女眷们也无需拘着自个儿。”端阳公主话里头倒是轻松。


    话毕,便有宫人搬了盆牡丹上来,立时引得一阵骚动。


    阳光倾泻,那盆牡丹独绽于青石阑畔。千层重瓣如金丝勾勒,蕊心如暗藏明珠。


    “这可是姚黄牡丹,若非端阳公主,我等哪有此殊荣瞧上一面。”


    “是啊,我何曾见过这般稀罕之物。”


    听到这些,端阳公主很是受用,“不过是殿下新赏的消遣之物,既如此倒不如做个彩头,也省得你们惦记。”


    此话一出,女娘们自是猜到了皇室的用意,心思各异。


    隔着老远,郑厘默契的同张清容对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


    时下惯会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眼见着她们作诗不少,甚至连常娘子都上去舞了场剑,郑厘只一杯又一杯的品着清酒。


    她实在是不擅长作诗。若说是全无概念,倒也不是,她只学个七七八八。平日里的小场合不痛不痒她硬着头皮也就去了,可今日万不可出什么差错亦或是出风头。


    索性,按兵不动。


    端阳公主自是不会放过她,眼见着她方同身旁人说完话,这便就问了起来,“早就听闻郑娘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怎自顾自的在这坐起来了,莫不是觉得本宫的宴乏味?”


    这话就说的重了。


    郑厘自是不敢怠慢,只说路上颠簸,身子有些许不适。眼见着端阳这便要张罗去寻太医,也知现下推脱不得,这便要起身应答。


    方才在下首这么久,她也早早润色了一首,以待交差。


    “罢了,尽是些诗词歌赋,本宫听得都有些累了。郑娘子可想想,还有些什么别的应景的消遣。”


    哪成想端阳存了心难为。


    “听闻郑娘子琴艺了得,不知今日能否一饱耳福?”姜娘子倒是接话接的快,也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


    郑厘盯着她瞧了片刻,后者只朝她微微笑着,暂且瞧不出别的什么情绪。


    “也好,行宫尚有一名琴,也当全了你们的心意。”端阳笑意比方才更盛,叫人推辞不得。


    郑厘只觉后背发凉。


    巳时一刻,池塘上的荷风裹着水腥气漫过赏花台旁的珠帘,微风轻动,赏花台内的潮湿气更重。


    须臾,三两宫人将琴匣抬上。


    与琴一同过来的,还有太子高勉。


    同那日在城门口所见不同,他的话不多,面色上稍带威严,可瞧见端阳公主时还是宠溺的笑,“皇妹倒是善拿孤的物什做人情。”


    听闻此话,郑厘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垂头瞧过去,虽是存放于琴匣不见其貌,可单是透过琴匣仍遮不住的桐油味,也知这是把受人极其爱惜的好琴。


    太子倒是大方,示意郑厘打开。


    方露出一角,扑面而来的桐油味直冲过来。待慢慢打开后,郑厘霎时变了脸色。


    这是“鹤唳”。


    那把配有用金蚕丝制成的弦,稍用力便可扯断,断弦即斩骨的“鹤唳”。


    猛然反应过来,郑厘抬头,正对上高勉似笑非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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