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姐!”才跑出没几步,揽月阁的一扇圆花窗忽地探出个人头,“可要上来坐坐?”
远处钟鼓楼传来报时的钟声,已至辰时初了。
谁这么没眼力见?她抬起脸,却撞见一张半生不熟的脸,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忽而对上人名。
武仁伯,乐添。
许久没见着这公子哥了,怎么大清早地上酒楼来了?
“在下有要事在身,还请伯爷见谅。”
闻言,乐添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陆小姐何必如此客气,唤在下乐添便可,若有要事,在下在揽月阁等着便好!”
陆昭宁轻笑一声。叫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伯爷,总觉着把人叫老了好几十岁,白白折煞了人家的年纪,确实不合时宜。
“那好,乐添兄,午时我定来揽月阁赴约!”
拐了好几个弯儿,总算到了安清巷。巷口早已立着个修长的身影,想是因着休沐日,竟穿了身白绸衣。
“陆小姐,巷子太窄,恐怕骑不了马。”
“拴在外头便是了。”
她跳下马,将小探花拴在棵树干上,转身一看,程怀新却还杵着不走。
“怎么?”
“你就这样拴着,不怕遭贼?”
也是。陆昭宁点点头,应将云黛一起带上的。
不如索性在这儿说清楚吧。
“小娃儿,”她刚想开口,程怀新却先她一步,招来一旁蹲在屋檐下玩泥巴的小孩子,“给你枚铜板,替这位姐姐看会儿马。”
小孩子听闻有钱拿,立马跳近跟前来。
陆昭宁想到腰间荡然无存的荷包,难得为金钱生出窘迫感,刚想摆手说算了,程怀新却先她一步掏出个小布包。
这布包倒是有几分别致,水蓝色的条纹,干干净净的,绣了片云。那平日里写文作赋的长指轻轻拆开布包,拈起块铜板,递给小孩,顺手拍了拍小孩的脑袋。
“陆小姐,请吧。”
她跟着人夹进小巷之中,两旁都是低矮的老房子,外边垂着些许去年丰收的干辣椒,红艳艳的一长串,陆昭宁新奇地瞧了两眼,回头却见程怀新上前去了,又连忙小跑着追上去。
“陆小姐,不着急。”
许是听闻脚步声,他又回过头来,晨光顺着低低矮矮的屋檐洒下来,穿过一颗树叶阔大的枫树,无端映照半束的发丝。
陆昭宁跑到他身边,忽而瞧见他鼻尖上有颗痣,不是正中心,微微偏向了左侧。
“昨夜下了场春雨,前边的路恐怕有些脏,”他踮起脚,摘下两片阔大的绿叶,蹲下身子,示意她抬起脚,“可别把你的绣鞋弄脏了。”
陆昭宁颇有些不自在,本想拒绝,但又怕回家被阿兄瞧见,索性顺着他的意思,抬起一只脚。
程怀新似乎很熟练,一手轻轻捏着她的鞋侧边,低垂着头,只露出一对耳朵尖,轻声道:“冒犯了。”
陆昭宁倒不在意这些,只瞧着他的手编花绳一般,上下飞舞,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半炷香的功夫,叶片便紧紧裹上鞋底,怎么踩也不掉了。
“怎么办到的?”
陆昭宁翘起脚丫,却也没瞧出什么门道来。
“就像包荷叶鸡一样。”
这话……似乎是在嘲讽她?
陆昭宁扭过头去,果然在对方脸上瞧见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程怀新,可知为人师表这四个字怎么写?”
“陆小姐今日又不是来认在下为师的。”
陆昭宁喉头一哽,既然双方心中都明了,何必要强按头呢?
“既然如此——”
“嘘!”
话刚开头,程怀新忽然把她拉到一边,钻进一旁更加狭窄的岔路口。陆昭宁疑惑地看向他,忽而注意到外边走过一个男人。
“躲什么呢?”
“躲债啊。”
他说得大言不惭,半点没有羞怯之意,似乎只是平日的一句“吃了吗”。
“今日休沐,我前几日去跑马场做工的钱得明日才发。”
陆昭宁心中难得有些不是滋味。若是自己把那青玉牌藏好一些,或是再同阿兄好生说道说道,程怀新今日恐怕也不会如此窘迫。
“我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向你请教什么笔墨功夫的,一来是多谢你在长公主府替我解围,二来是你丢了长公主府的差事,到底有我的缘故,我会补你本应得的两月例银,稍后回府便遣人送来。”
“陆小姐,”程怀新摇摇头,“我这人,不受嗟来之食。”
“真是蠢笨如猪!”陆昭宁愤愤骂了一句,“我又没多给,这是你该拿的。”
“向殿下隐瞒,本就是逾矩,殿下辞了我也应该,不干陆小姐的事。”
“……榆木脑袋!”陆昭宁憋出句夫子平日骂人的话,转身想走,又想到自己原本的计划是将荷包抛下便骑马溜走,不免更憋屈了。
自己总不能真受制于此人,老老实实来这儿再学两月字吧。
“程怀新,你若是提个旁的要求也就罢了,习字一事,我着实是有心无力,我如今困在闺文院,每日寅时正便起,戊时才睡,十五日才得一休沐,哪儿能再抽出时间跑来这儿同你练字?”
“既如此,陆小姐便再买我两月,赶车挑水的活儿,在下都能做。”
陆昭宁神色复杂地瞧了他一眼,这书生模样,赶车还不知被马拴着跑进哪条沟里了呢。
他孑然一身,唯一有用的便是满腹才学,可她陆昭宁,偏偏不喜欢那些经义之言。
“我再考虑一下,三日之内必给你个答复,”她说着,又想起些什么,拍了拍她的肩,“在这儿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她提着裙子,小跑着穿过来时路,那小孩儿还坐在树下,手上正抛着石子玩,几颗小石头稳稳落在手背。
“姐姐。”他起身,许是因为那一枚铜板,喜气洋洋地叫了一声。
陆昭宁拍拍他的头,忽而理解了阿兄和程怀新的动作。小孩子的头发毛茸茸的,像只猫儿一样。
“等着,姐姐回来给你带烧鸡吃。”
她翻身上马,朝着揽月阁跑去。
乐添正在厢房里懒懒靠着躺椅,对面还坐着个姑娘,正拨着琵琶弹曲儿。
“陆小姐,这么快?”乐添睁开眼,招招手,“小二!”
“来只烧鸡,外带!”
陆昭宁将他的话截了去,觉着有些渴,一口闷下桌上玉瓷杯里的酒:“乐小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听闻这个称呼,乐添颇有些受用,他眨眨眼:“怎么?”
“你身上带银子没?”
“你要借银子?”乐添倏然一笑,“陆小姐什么时候也这么不爽利了?拿去就是,当交个朋友!”
他解下腰间的钱袋,抛到陆昭宁手上:“看来陆小姐要事未完,我就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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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啦。”
“多谢乐小哥!”陆昭宁倒下一杯酒,一口饮尽,“还有只烧鸡,改日一道送您府上!”
说着,她转身接过小二捧来的热乎烧鸡,往楼下跑去。
还好遇着这么个小伯爷,否则再回府跑一趟,不知得耽误多少时间。
那小孩儿仍在树下抓石子,待她走近,不知是不是闻到了烧鸡的香味,抬起头,睁着双亮晶晶的眼瞧着他。
“再帮姐姐看会儿马,不过这会可没铜板了。”
她把烧鸡给他,又跑到二人藏身的巷子里,程怀新却没了身影。
这家伙,说好不乱跑呢?
“滚!哪怕你现在给我也别住了!”
前方传来声粗砺的骂声,陆昭宁心下一动,趁脚上的绿枫叶还缠着一半,提起裙摆,踩着泥泞的小道便走了过去。
眼前果然是程怀新那一身白衣,此刻正低声下气地同那黝黑壮实的房东说着什么,应是恳求的话语。
倒不如同她求求情,自己倒真能如话本上一般,英雄救美一番。
“他差你多少房费?”
陆昭宁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大马金刀地往那儿一站,大义凛然地开了口。
“差多少都不要了,当我送的。”
那男人瞧都没瞧她一眼,“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陆昭宁刚调动的气势瞬间成了地上的泥。
程怀新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地收拾地上散落的行李包袱。那些物件大多沾了泥水,变得灰扑扑的。
“你现在去哪儿?”
“不知道,先找个能赊账的客栈住一晚吧。”
陆昭宁摸摸鼻尖,忽而想起自己手中的钱袋,递给他:“预支的工钱,应该有十几两吧,你先拿着,三日后来永安侯府,自有人给你安排活儿。”
其实,她还未想好到底给他安排什么差事……
“多谢陆小姐。”这回,他倒是接了,抬起脸,竟然没有她预想之中被扫地出门的窘迫,只是含着淡淡的笑。
怪人。
*
“所以阿宁的意思是,要给程兄安排个差事?”
“是啊,可我家着实不缺什么下人,他一个书生,做这些,也属实浪费了。”
乐添夹了口松鼠桂鱼,觉着不错,往她那边推了推,示意她尝尝:“听闻阿宁还有个弟弟?”
陆易嘉?她咽下口中的鱼肉,又摇摇头:“他的夫子是母亲亲自挑的,我哪儿能插手?”
“那便留在府中做个谋士呗,谋士这东西,也不需要他们有什么用处,养着便是了,什么时候想做点儿坏事,找他们便行,”乐添又把一碟酱大骨向她推了过去,“这个好吃,肉质滑嫩鲜美,入口即化,快尝尝。”
“好,”陆昭宁抓起一根,大棒骨的酱香味直直钻进胃里,“谋士听着到不错,但以我的名义养吗?”
“那当然,难不成还养任之兄名下?”
“那不行。”陆昭宁吸了口汤汁,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又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
“那就是了,况且阿宁你这么有魄力,养几个谋士岂不更威风?诶,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的英姿有多飒爽吗?”
英姿?陆昭宁舀葱油秋葵豆腐的手一愣,又想起自己那日船上的狼狈样,疑惑地眨了眨眼。
“不是不是,”乐添看出她心中所想,连忙摆摆手,“看来阿宁早把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