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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先生

作者:章珣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程先生?”陆昭宁翻动眼皮,上下扫过,丝毫不掩眼中的轻蔑,“你瞧上去,年纪倒也不大。”


    “回小姐,在下虽仅弱冠之年,却也是经考查选入国子监就读的,蒙长公主爱惜,特给了这份差事。”


    程怀新抿紧唇,瞧她一眼,又垂下眸,微微红了脸。


    陆昭宁一心想着如何避开禁足,无心与其攀扯,只敷衍着点点头,指指一旁的梨木雕花太师椅。


    对方微微皱眉,但到底还是坐下了。


    “程桓新先生,习字一事,我实在无甚天赋,真要教起来,不过为难你罢了,你便每日到这儿坐坐,工钱自领不误,如此两全之事,你看可行?”


    “陆小姐,在下名怀新,习字一事,毕竟是长公主的吩咐——”


    “这样,”她敲敲沉闷的檀木平头案,“我每日多补你二两银子。”


    “陆小姐!”


    程怀新猛然站起身,勉强抑住几分愠怒,陆昭宁挑挑眉,以为对方会转身便走,可谁料,他竟生生捱了下来,只又笑笑。


    “您是瞧不起在下,还是瞧不起自个儿呢?这点银子,就要打发在下了?”


    陆昭宁难得正眼瞧过去,这人真是怪得很,前边一句质疑便能红脸,如今这般侮辱,竟还留得下来。


    也是,毕竟,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这玩意,是人人都争着抢着要的。平日自己骑马上街,都常有平民百姓到跟前来诉说自己的苦处,就连陆明钰这等公侯之家的小姐,见她有个财大气粗的舅舅,也不时想着坑她几笔。


    此人长相虽清秀,可大冬天的,麻衣布履,瞧来也不是个宽裕的,方才一番推辞,不过是贪心罢了。


    陆昭宁捏捏手指,冷笑一声:“你要多少?”


    “一百两——每日。”


    “你疯了?”


    她险些扔出手边的澄泥砚。对方见她如此,却也不恼,只笑笑。陆昭宁这才反应过来,愤愤睨他一眼。


    “读书之人,不为五斗米折腰。”


    他身子站得笔直,微微敛下眼皮,眼角却还带着笑。陆昭宁看晃了神,只觉此人是湖岸边的杨柳,树干是直的,可柳枝总是依依垂向湖心。


    同她在这儿装清高呢。


    “程怀新是吧,你可听闻,我在京都的大名?”


    闻言,对方倏然一愣,紧接着,却是抬起脸来,静静看着陆昭宁,似只安静的猫。


    “京都恶女,嚣张跋扈。”


    她将手中的红檀凤枝狼毫笔一撇,重重拍在平头案上,名贵的毛笔光滑地滚落在地,发出清脆一声响。


    “你若想试试这传言的真假,大可同我对着干。”


    “陆昭宁。”


    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她眉头一皱,环起双臂,撇过脸去。


    陆晏听走进来,无奈叹了口气,捡起毛笔,放回红玛瑙笔山上:“什么时候学会威胁人了?”


    陆昭宁撇撇嘴,轻轻瞪他一眼,小声嘟囔:“总不能真让我在这儿抄书练字吧……”


    这话,程怀新听不见,可就在跟前的陆晏听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勾起唇角,却又立马压了下去,板起脸:“你那手字,着实也该练练了。”


    隔着块小案,陆昭宁轻轻踢他一脚。也不知阿兄今日吃错了什么药,大老远跑来就算了,还尽在这说些风凉话。


    “不过,今日我难得抽出时间同阿宁一聚,还请程先生见谅。”


    他微微拱手,程怀新还想说话,对方却已拉着人进了里间。


    云黛极有眼色地端上些花色各异的茶点,又沏上清茶。


    “你唤他先生作甚,同在国子监,年纪还没你大,不折煞他了?”


    “到底是请来的先生,阿宁也该放尊重些,”他说着,小门后走进个徐青,手上还提着食盒,“你前些日子不是想吃八宝肉圆吗,阿兄今日给你带来了。”


    “分明是徐青带来的。”陆昭宁嗔怪着,扭过头去,一眼便瞧见圆滚滚的肉丸子。色泽金黄的酥肉里交错着雪白,爽口的笋尖与荸荠被剁成酱丝,中和了肉丸的油腥,散发出淡淡的野蔌香。


    她眼前一亮,顺手接过陆晏听递来的银筷:“这些天日日都是清粥小菜,好不容易养好了伤,总算能吃上揽月阁的这一口了。”


    见她大快朵颐,陆晏听敲敲陆昭宁的额头:“听说,你被禁足了?”


    “阿兄是惯会扰兴的,”陆昭宁放下筷子,从陆晏听腰间扯下淡青色的竹纹手帕,擦了擦嘴,“我总觉着,长公主不太对劲。”


    说着,她微微抬起眼,细细打量陆晏听的脸色。对方却似没什么反应,只温和一笑:“怎么说?”


    怎么说?是说李泓吟谋划与林氏的联姻,另有私心,还是说她与府内下人对陆吾山的信件异样紧张,亦或是说对方故意做局禁她的足?


    可李泓吟究竟是陆晏听的母亲,纵然没心没肺如陆昭宁,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也不知,只是感觉如此,”她眼珠左右晃了晃,又盯向眼前仅剩些残渣的白瓷碗,“阿兄觉着呢?”


    “母亲只是严厉了些,”陆晏听拍拍她的头,“阿宁可是被那日杖刑吓着了?”


    陆昭宁摇摇头,紧接着又点点头,指节却轻轻按住了唇。


    这种事,还是确定了再说的好,否则难免引得陆晏听多想。


    她站起身,将瓷碗收回食盒之中,递给陆晏听:“阿兄还是先走吧,阿宁得练字了,春闱在即,阿兄切莫为杂事分了心。”


    陆晏听侧脸瞧她两眼,摸起食案上乱糟糟的手帕,重新叠好,收回腰间:“阿宁的事算不上杂事,阿兄把徐青留在这儿,若有事也可传个信。”


    “谁要他,尖嘴猴腮的,”陆昭宁摆摆手,一把将两人推出去,“走吧。”


    她背过身,走回屏风后,外边却又传来那讨人厌的声音:“陆小姐,时辰快到了,不知可否开始习字了?”


    她垂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来了——”


    陆昭宁的字是陆晏听教的,按理来说不该是这鬼画符的样子,奈何她任性得厉害,教她骑马甩鞭便喜上眉梢,一趴到书案前便开始打瞌睡。


    起初陆晏听还能盯着她,可后来国子监学业繁忙,到底松懈了下来,被陆昭宁拿着云黛的字糊弄了好些日子。


    这程怀新别的不说,就字而言倒是有几分颜色。


    八面出锋,浓淡相和,行云流水,一眼望去,错落有致,赏心悦目,颇有几分女子气的柔美。纵然挑剔如陆昭宁,也难寻出什么错处。


    难怪李泓吟挑了这样一个人来。


    可陆昭宁到底还是陆昭宁,粗粗照着写了几个字,却无半点相像。程怀新摇摇头,话到嘴边,却又一转:“陆小姐还是有几分天赋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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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吗?”她皱皱眉,看着眼前歪歪扭扭的笔画,却是自己也不怎么相信,“你哄我呢。”


    她撇过右眼,程怀新也不解释,只点点几个范字,讲解起来。


    陆昭宁斜眼,视线穿过薄薄的衣襟,瞧见一抹浑浊的青绿色,是个老旧的青玉牌。她压低眉毛,撇过脸去。就这还敢拒绝她的二两银子呢,一日的份额都够他好几个破玉牌了。


    一连几日,程怀新日日上门,任凭陆昭宁如何懒散懈怠,他都似带着个浓墨重彩的脸谱般,只摆出笑脸,不浓不淡地赞上几句,接着便自顾自地杵在一旁,盯着她练完一日的量。


    终于,陆昭宁再也受不了了,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模式只是白白浪费她的时间。


    于是,当程怀新再一次坐到书案旁时,陆昭宁却没有出现。


    “陆小姐呢?”程怀新望望四周,除了云黛,府里的丫鬟婆子早被赶在外边候着,丝毫不见其他人影。


    “烦请程先生稍等,小姐今日身子不适,起得略晚了些。”云黛笑吟吟地倒上一盏温龙井。


    程怀新轻轻端起青白莲纹瓷盏,凑至鼻尖,轻轻嗅嗅:“这茶太浓了些。”


    他正要啜一口,身子却忽地往后一仰。温凉的茶水霎时泼在脸上,大片大片垂下来,迷蒙了眼。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口中猛地被塞进一团手帕。


    “云黛!”陆昭宁伸出手臂,绕过椅子扣紧他的双手。


    手下人还在挣扎,眼看就压不住了,好在云黛及时扯来条丝帛,陆昭宁一把接过,将人严严实实地捆在身后的柱上。


    “抱歉了,程先生,”陆昭宁终于探出正脸来,坏笑着抹抹那小白脸上的水渍,“本想着弄些蒙汗药,您也好受些,可这不是弄不着嘛,您稍歇歇,学生马上回来。”


    她早已托云黛想法子借了身衣裳,如今已是换上一身丫鬟装扮,两团乌麻麻的双鬟髻,一身净蓝的素衣,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长公主府,埋下脑袋,想来也没几个人能瞧出来。


    “陆小姐,”外头的丫鬟听见动静,轻轻扣了扣门,“您没事吧。”


    程怀新呜呜闹出几声,她斜眼一瞪,信手摸上块澄泥砚,模仿着往日的骄纵态,一把砸至门前:“别嚷嚷,本来抄书便心烦!”


    说罢,她朝云黛使了个眼色,转身溜至后院窗边,见众人都被门前动静引去,迅速翻身跳了出去。


    虽近辰时,可冬日的太阳将将爬出,一整片雾蒙蒙的软红色,像是块混浊的粉玛瑙。


    依着云黛探来的路线,她埋首便朝李泓吟的卧房走去。依着往日的时辰,她应还未下朝,只是……她要如何溜进去,还是个问题。


    “阿啾!”


    陆昭宁摸摸鼻子。今日又冷了几分,应该快要下雪了。


    过了眼前的月洞门,便是李泓吟的卧房了,她犹豫一二,却转身离开了。


    *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正是换班的时候,领头的簇芝点着轮班的人,数到末尾,却不知如何多了一个。


    对方低着脑袋,就身形看来,着实眼生。


    “回姐姐,奴婢来送海棠糕。”


    海棠糕?闻言,簇芝冷笑一声,周围的丫鬟也全转过身,十几道尖利的目光刺剌剌地望向眼前埋首的小丫鬟。


    “是吗?”她绕着人踱步,眼睛上上下下扫了个遍,“可殿下,向来不喜食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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