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究竟去哪儿了?”
姜鸾琴掀起车帘,剜过云黛。三人出府时,这丫头忙忙跑来,道是陆昭宁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一张字条,说是宫门前汇合,可如今几人已至宫门,却连她半个影子也见不着。
因着陆昭宁的眼睛,她自觉亏欠,因此这孩子要做什么,只不是太出格的,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天子眼下,可容不得她胡闹。
云黛自是咬死了不知。姜鸾琴心下算着时辰,摇摇头:“你在这等着你家小姐,将她带回府吧。”
“母亲,”车内的姑娘蓦然开口,“要不再等等小妹?”
姜鸾琴回头,身旁是娴雅端坐的陆明钰,一身秋香雨花锦的小袄,红唇粉面,杏眼弯眉,倒是比她这个亲生的要省心多了。
“那就再等半盏茶的时间吧。”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奔来的一匹快马。陆晏听心有所感,掀起车帘,朝后望去。
“阿兄——”
马匹被神武军拦下,那团绯红的身影跳下马,朝他飞奔而来,发丝飞扬,裙摆绽开,像是朵怒放的红山茶。
“去哪儿了?”
他走下马车,看着陆昭宁亮晶晶的额头,挟着一股晨风的气,像是一路逃过来的。对方却不答他的话,只笑笑,面上并没有进宫赴宴的喜悦。想是赐婚一事还是惹得她心中不快。陆晏听微微皱了眉,但到底没说什么。
“先别叙话了,进宫再说也不迟。”
一行人匆匆入宫,陆昭宁本同陆晏听并肩,陆明钰却故意慢了步子,凑到她右边来,那身姿仍旧亭亭玉立,可底下旁人见不着的地方,直愣愣摊开一只雪白的手掌。
“怎么?”陆昭宁心里正揣着事,瞧见她这幅模样,不自觉紧了紧荷包带。陆明钰没少从她口袋里捞银子,她瞧见这白花花的手掌,便知她在打什么主意。
“方才母亲本是要走的,姐姐我可是替你争取了半盏茶的时间。”
陆昭宁撇撇嘴,一脸满不在乎:“然后呢?”
“滴水之恩,自当银两相报——况且,你待会儿面圣可不能戴帷帽了吧,我定当力所能及地替你遮掩几分。”
闻言,她笑笑,敛下眼眸。今日这事,可不是区区一个陆明钰能遮掩得了的。不过,她本也没想着让旁人帮忙遮掩。
“回去再算。”已是到了殿外,她将人一搡,推回姜鸾琴身边。
殿前仪仗森然,侍卫扫过她与陆晏听,拦下二人:“请二位暂缴兵器。”
陆晏听取出佩剑,轻放至侍卫手中。陆昭宁攥紧袍下长鞭,咬紧了下唇。
几道目光倏然投来,如利刃般,直直锁住她。陆晏听轻轻拉过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将长鞭交出去。
“怎么了?”姜鸾琴转过身,扫过二人,瞧见陆昭宁的面色,微微变了脸,似乎察觉出几分不对劲。
陆晏听伸出手,顺着宽大的袖袍,钻了进去。
陆昭宁任凭他摸进来,抬起一双圆圆的眸,瞧见他骤然放大的瞳孔。
他摸上她握紧的鞭子了。
二人就这般定在原地,可御前的侍卫已渐渐围了上来,警惕地盯住二人。
“阿宁——”
“没事的,阿兄,拿出来吧。”
陆晏听终究没有动作,陆昭宁轻叹一口气,取出束好的长鞭,交给等待多时的侍卫。
“拿下!”
陆昭宁笑笑。两个侍卫冲上前,紧紧扣住她的手臂,将人押跪在地上。
“啪嗒。”
两道黏腻的血珠坠下,顺着白玉砖斑驳的纹路,混浊地流至翘头鞋旁,与殷红的鞋底融为一体。
陆晏听垂首,神色晦暗不明,那玉色指尖赤红一片,仿若沾了红蜜的蝶,却只是徒劳地颤着触角。
“怎么回事?”
宣和殿内,肃穆威严,方才欢声笑语的寒暄一扫而空,只余金漆雕龙宝座上的平明帝竖起眉头,冷声质问。
陆昭宁跪在中央,低垂眉眼,视野里只有一片金丝绣的红绸毯,顺着台阶延上去。帷帽早被取下,四周投来种种目光,或探究,或讥讽,毫无遮挡,银针般刺到她身上,可她却无暇遮挡。许是大殿太过阔大,又许是眼睛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目光,她挺直脊背,端端正正,做好了应有的仪态。
想到前几日所练的东西用在此情此景,她心中竟觉有些好笑。
但此刻跪着的也并非她一人,身旁是阿兄,身后是母亲与阿姐。
侍卫禀明缘由,因涉及永安侯之女,还得圣上裁断。平明帝见着血迹,皱了眉:“这鞭上血迹由何而来?”
“回皇上,此乃礼部侍郎林元之女林闲月之血。”
“林闲月?”皇上揉揉眉心,想起前些日子那位菊花宴上的姑娘,目光扫过殿内,“林爱卿何在?”
“皇上!”
殿外匆匆走进一人,陆昭宁未回头,便知是林元。只见他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在身旁:“皇上,臣赴宴来迟,有罪当罚。”
“林侍郎,你家女儿呢?”
“回陛下,小女今日身子不适,未能赴宴。”
身子不适?
陆昭宁诧异地斜过眼,对方竟丝毫没有抖落她的所作所为,反倒有遮瞒的意思,一番话下来,脸不红心不跳。
果然,这番联姻,并不是为着女儿。
可她却不想顺着他们的心意,掩住此事。
“朕今日,原本可是为陆林两家备了喜的……”话音未落,他咳嗽两声,接过身旁递上的热茶,浅啜两口。
“回陛下,此事全为臣女之过,今日卯时,臣女提鞭至林府,鞭笞林小姐,方才致使林小姐身体抱恙,未能赴宴,接天子之喜。”
“砰!”茶盏重重扣在案前,晃荡出未饮完的茶水。一道含着怒气的浑厚嗓音从上头传来:“你可真是坦荡,这等事也毫无愧色,真对得起永安侯的累累战功!”
众人纷纷敛息屏气,生怕一时不慎触怒天子之威。左下首的女人却缓缓起身:“皇上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闻言,陆昭宁微微抬眼,女人红唇白面,翘眉细眼,不怒自威,一身黛紫暗花蜀锦襦裙,掩住足下栩栩紫凤。
能坐在这个位置的,只能是凤阳长公主——李泓吟了。
皇上摆摆手,示意李泓吟坐下,她直身下坐,沉黑的眼珠却一轮,冷冷轧过陆昭宁。
那眼神不善。陆昭宁下意识得出结论,却也并不害怕,只淡淡收回目光。
底下的太监似乎得了旨意,上前几步,停在陆晏听身侧,屈身道:“陆公子,入座吧。”
他虽姓陆,但因着李泓吟的缘故,到底只算半个陆家人,况且永安侯远驻禹州,陆昭宁之罪,如何也是轮不着他跪的。
陆晏听却仿若未闻,禀手垂眸:“回皇上,舍妹今日无状,皆因——”
“臣女与林小姐不睦已久,闻得其与兄长因秋猎将得赐婚之恩,更是不满,前些日子还于福恩寺大闹一场。”
她打断陆晏听,侧眼瞥过一旁眉头紧皱的林元。对方显然想起了前些日子侍卫所禀之事,林坤胡闹,也吃了亏,但联姻在即,林家也只做不知,就当小孩子打闹,免得两家乍然牵扯上恩怨,坏了大事。
陆昭宁不按常理出牌,却未料到林家耐性这么好,竟能一忍再忍。
如此看来,林闲月所言非虚。
身旁的林元似乎侧了眼,微微瞥过李泓吟,但只一瞬,又立马收了回去。
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下咯噔一声。
“阿宁,别胡来!”
陆晏听不知何时朝她挪近几分,在她耳边低低告诫。她撇过脸去不瞧他,索性当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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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胡来,等他接了圣旨,他就当真要娶林闲月了!到时候两人一对怨偶,真得把日子过成笑话!
陆晏听还在耳边劝着,嗡嗡嗡嗡地脑瓜子疼。她撇过去,刻意冷了脸:“你闭嘴。”
身旁人没料到她这番脸色,倏然愣住。
陆昭宁只不去看他。
“你可是对朕不满?”
“非也,只是臣女素来不喜林闲月,林家区区一个礼部侍郎,竟也想借着秋猎,攀侯府的高枝,实在不自量力。”
她稳下心神,故意扬起嗓音,昂首扬眉,颇为不屑地斜过眼,觑向林元:“况且兄长春闱在即,如今坊间不少闲言碎语,竟道我永安侯子女无能,只想钻律法的漏子,借圣上赐婚之旨,避科举考官之嫌。”
闻言,皇上略微沉思一番,扫过下首几人,指节微扣龙椅:“是么?”
“陛下若下旨赐婚,这便是天恩,可春闱向来由礼部侍郎亲任主考官,明年春闱,林侍郎这嫌是避也不避?若是避了,与陛下今日之信任所悖,若是不避,倒正好落人口实。”
“如今世道是变了,你一个闺阁女子,竟也敢在皇上面前乱议朝政。”
陆昭宁抬眼望去,却不知是后宫哪位娘娘,只听闻林夫人有个才入宫封了美人的姊妹,倒有几分受宠,想来便是她了。
“臣女见识短浅,只闻后宫不得干政,未闻女子不得议政,况且古往今来,亦有女官之职,”她话头一顿,故意朝李泓吟笑笑,“娘娘此言,可是要替皇上皇后做了主,将臣女收入后宫了?”
“你……你真是毫无廉耻之心!”
“余美人,切莫僭越了。”
闻言,余美人眼神闪躲,她自知那番话触了李泓吟的霉头,心下一片慌乱,忙低声应了。
皇上身子不好,又忧外戚,如今只令这个已和离的妹妹从旁辅政。她入宫才两月,凭几分圣宠,一心想着不能糊了外甥女这门好亲事,但情急之下反而开罪了长公主,更不敢言语了。
陆昭宁微微挑眉,她只想着借李泓吟的锋芒避过余美人的中伤,却没料到对方真能为她接过话头,反刺回去。
对方不知作何心思,究竟是意欲促成还是反对这门婚事,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臣确听得几句风言风语,倒是正合陆小姐所言,不过,还有几句,却不知当说不当说。”
陆昭宁侧脸望去,却是那日游船上的小伯爷。一旁的夫人试图按下他,却是拗不过。
“古有采诗以达上听之俗,五仁伯但说无妨。”
“坊间还有言,林陆两家一文一武,若结成姻亲,同心戮力,更有佐君——”
“哐当!”
不知哪位臣子的茶盏洒了,乐添也点到为止,顺势止住话头。
臣子妇人皆屏气敛神,察言观色。陆昭宁着实没想到这武仁伯竟这般胆大,未免多瞧两眼,那人脸庞低埋,却趁旁人不注意,朝她眨眨眼。
果如传闻般,这人整日寻欢作乐,将她传至赌坊的流言悉数听了去。
起先,她以为林陆两家联姻,仅是林元一家之意,毕竟区区一个从四品的礼部侍郎,到底轮不着陆晏听屈就,因此她只管将事情往大了闹,让林家知难而退。但今日见到长公主,她心下颇有几分疑虑,未免留了三分话,却被这小伯爷悉数说了去。
如今天子久病,太子未定,皇上虽不言,但最忌党争,永安侯久戍边疆,三年一回京,并未站队,可林元常居朝堂,暗地里是否有这份心思,却不可得知。
况且今年,正是永安侯回京之年。
一旦牵扯到这方面,皇上未免慎重几分。
但这一切,也只是她在赌。
“朕虽天子,却也体察众生,秋猎赐婚虽有旧例,可儿女情事,到底如鱼饮水,晏听,朕问你,林家女,你可愿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