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粉笔在黑板上摩擦,没有一笔涂改和停止的迹象。
“哈喽?你掐我干嘛?!”
“对吧,是疼的,所以我不是在做梦!”
“么么…是苏陌没错吧?我没眼花?她之前大气都不敢出,成绩不是一般嘛,怎么敢主动上讲台做题?”
“大城市是有什么魔力吗?人的智商还能飞速提升?”
“她…是乱写的吧…”
“啧,数学怎么临时编造?又不是写作文…”
……
她最后写道:这等价于证明1/2k≤0,这显然不成立…
“啪”,剩下的粉笔被搁在粉笔盒里,底下的学生抬眼一看,足足写满了两块黑板那么多的解题过程,可以说是思路明晰,逻辑严谨。
虽然他们几乎没几个能看懂。
数学老师背着手,同样诧异地看了黎镜又看黑板,那表情分明在说:啊?真给你做出来啦?
“老师,写完了,我可以下去了吗?”
“哦…嗯,可以。诶!”老师突然叫住了她,当着全班人的面儿问道:“苏陌,什么时候回来的?没事了吧?”
“几天前回来的,我很好。”
“行,那你下去吧。”
在两边同学审视的目光夹击下,黎镜若无其事地回到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
老师拍了拍桌子,提醒:“上课呢上课呢,别分神!嗯…她做的是对的哈,自己看,不用我讲了一遍了,懂得看了自然懂,不懂的讲了还是不懂。”
……
下课间隙,她百无聊赖地随手翻书,却见有人挡了她的光,是故意站在她旁边的。黎镜刚一抬头,目光和五个同学对上。
“天呐…她们是苏陌的朋友吗?我不认识啊…”
“如果露馅儿就说受伤后记忆出差错,记不太清事。”
“苏陌,半年不见,临姚好玩吗?”
“还行。”
另一个女生问道:“你那道题怎么想的?真的是自己解出来的?”
“嗯。”
“啧,我怎么感觉你跟之前不太一样呢,穿衣服也时髦了,胆子也大了,智商…也变高了?”
前面的男生连忙附和道:“可不是嘛,难不成受伤后刺激到大脑,人变聪明啦?我在新闻上见过说有人头被砸以后立马开窍的例子,要真是这样,那你可是走大运了!”
“我靠,真这么神?再做几道题试试?”短发女生突发奇想,翻开一本数学练习题随手停在某页,指着那些选择题:“你来做一做选择题,我指哪题你做哪题。”
“你同意不同意?怎么不说话?”
却见黎镜只盯着那几道选择题,突然说道:“BCBADC。”
女生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身边的人肘击了她,催促道:“翻答案对一对看看啊,别发愣!”
“B…CBA…DC…”
“!!!我靠!”
“真对了?秒出答案是吗?真的假的?”
他们不信邪,非要闹着再翻开英语练习册让她选,黎镜无语至极,一把合上练习册,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们:“语言什么的题目,读完题就有答案,不用思考。我没功夫陪你们闹了!”
此话一出,那五个人面面相觑,震惊的意味毫不避讳地从眼里溢出来。
“我去,这么拽,重新回来一次连脾气都大了!你以前敢这么跟我们说话?”
“去一趟首都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自己就是临姚人?”
“你是真变聪明了还是巧合?”
他们左一言右一语,吵得她头疼。
可是,面对他们的面孔,激动、暴躁、吃瓜…
黎镜实在无法把他们同苏陌日记本里描写的所谓“美好”的学校和亲切友善的同学联系在一起。
而且…他们似乎不是善茬,话里话外无不透露出威胁的意思。
难道说从前苏陌都不敢跟他们发脾气?
“叮咚~咚~咚~”
上课铃响了,终于得以安静一会儿。
……
“苏陌…!”
“嗯。”黎镜轻轻应了一声,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而她左手边是另一条长长的影子。
很陌生,但她还要装作一副熟人模样,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副躯体里换了一个灵魂。
“你今天课上的表现…?”
“很优秀。”她毫不掩饰地说。
“啊?”男生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来,“苏陌,你跟从前真是判若两人,该不会真的是开窍了?”
她依旧脚步不停,但瞥了他一眼——穿着臃肿的校服,戴着一副银边儿眼睛,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却是个会主动开口的人。
至于那句“判若两人”,今天她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谁都要来打趣一句“难道是一场意外让你智商飞升啦”…
“不是开窍,是藏拙,”夕阳的余晖把她的瞳眸映得闪闪发亮,瞳仁黑漆漆,深不见底,“只是现在我不想装了。”
身旁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两条影子一前一后错开,拉开距离。
“我不信。”他说。
他说他不信,可是黎镜才不管他信不信。
“没有人有理由放弃十多年的夸赞和表扬…藏拙藏成你那样,那是影视剧的情节,听起来简直是拙劣的借口。”他颠颠儿地追上来,用黎镜不曾察觉的审视目光盯着她的侧脸。
“那场意外让我脑子开了窍,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吗?”
“也许吧…但是…你的个性和从前完全不搭边呢…嘴巴也比之前厉害…”
从前的苏陌…他想了想,虽然是同班同学,自己对她还真没有太多印象,似乎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好像…苏陌一直坐在最后一排,即便每周座位变动也跟她无关。而成绩嘛,只记得分数和排名平平,否则自己肯定会关注她。
所以他也反应过来自己明明和苏陌不熟,刚刚的话说得好像两个人从前很熟似的…
“苏陌,听说你这次受伤,记忆混乱…那你记得…我是谁…吗?”
他认为她一定记得,毕竟自己可是班里排名第一的学霸,而且父母在镇上开着一家最大的医院,算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是在试探我吗?不可能…应忱都没认出我,苏陌的同学也认不出她…为什么要去认得他呢?他算老几?”
于是,黎镜直言:“不记得。”还补了一句:“别多想,不止你,别的同学我也不太记得。”
“这样啊…那想想也挺可怜的,记忆就是人生的载体,缺失了记忆就像平白无故少了一段人生。”
“我不可怜。电脑也要定期清理多余的东西才能流畅,更何况是人。”
“啊…”他尴尬地笑笑,“你有信心考多少?我是说…高考。”
“不知道,事在人为,尽人事听天命。”
……
大约到半路时黎镜就和那个不知名男同学分道扬镳。
蓝溪镇的夏天没有临姚那种燥热,也没有该死的聒噪蝉鸣。只是这儿的行道树都是皮革质地的叶子,四季常青,故名“万年青”,去年冬天来时是绿的,今年夏天来时依旧没变化。
群里安静得不寻常,楚尧她们已经好几天没发消息了,没人发,她也不发。
小院近在眼前,隔着堵墙都能想象到刘秀娟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小陌~”刘秀娟在围裙上擦拭手上的水,略带担忧地问:“还适应吧?和同学相处啊什么的都正常吗?”
和同学相处什么程度叫正常?
黎镜想了想,她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对,正常得很。
“挺好的,没有差错…”
“诶~?好香啊,是什么味道?”
她把书包放在沙发上,顺着香味儿径直往厨房飘去。
“是水煮鱼片!中午去菜市场现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