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写了几句话，还剩一大半纸，也不浪费，仔细裁了下来。
“前两日看的大夫说，桂儿恢复得不错，这全赖嬷嬷的悉心照顾。”信封好后，她没立刻给朱嬷嬷，“我再收拾点东西一并交给嬷嬷，嬷嬷也先去收拾吧，晚饭我亲自下厨，大家最后吃顿饭。”
说起厨房事，来这里后，都是门房那两个小伙子料理，待朱嬷嬷一走，林宅收拾好，他们也要过去，看来得让官牙去雇个人了。
程媺琢磨这些事的时候，桂儿来了。
“程娘子，朱嬷嬷要走了？”
朱嬷嬷回房收拾东西，她和桂儿住一块儿的，桂儿很快就知道了。
“是的，武大当家有事招她回去，往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感觉大好了。”
程媺拿裁下的纸又分裁成几张，每张包一样种子，折成一个方包，在上头写名称。桂儿看着她麻利地做这些，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朱嬷嬷的酬金，我来给。”
桂儿飞奔去拿那个钱袋子。
程媺从空间里拿出一只上好的人参，用纸包好。
桂儿一阵风回来，把钱袋子扔在桌上，“要给多少？”
程媺摊开一块布，把整理的东西一件件放进去，看桂儿没个概念，她取了个空荷包，从桂儿的钱袋里拿出一些数，装了进去。
再把布打成包袱。
“剩下的钱程娘子你拿着。”桂儿托着腮，晃起腿儿，“你不是许我要养十几个人么，这些钱虽然也不够，好歹补贴你点。可别忘了！”
“知道了。”程媺宠溺地看着她笑。
忙完手上的事，程媺就去了厨房。门房的两个人管着厨房，劈的柴整整齐齐码了一墙，他们会自己烧制木炭，所以今年的炭买得少。
得亏了他们。
这些年下来，程媺多多少少也学会了怎么烧柴火灶，为了表达对朱嬷嬷的谢意，她亲手做了个锅子。
万里在几步外抄手看着，“程娘子做的就是不一样，颜色搭得就好看。”
黑的香菇，白的土豆，红的胡萝卜，炖了一只鸡，最后点上两片绿的芹菜叶。
李岩啧啧有声，“这叫色、香、味俱全。”
程媺谦笑道：“献丑了。”
李岩搓着手，跃跃欲试，“饭得了，摆桌子吧。”
程媺问他们，“有酒吗，让朱嬷嬷饮一杯。”
“有！有！我这就去拿！”李岩对万里使了个颜色，万里便没出声，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去拿。
这一屋子女眷，平日哪里有机会备上酒，李岩和万里要精心守门，也不敢饮酒。今日程娘子开口，就是没酒也得麻溜地去打！
一顿饭吃得比平日久，都知道朱嬷嬷要走了，给她敬酒，朱嬷嬷放松地小酌，十分舒适惬意，多喝了一杯，走路有些虚浮，最后还是桂儿将她扶回房。
桂儿心中有气，程娘子都喝了两口，就是不让她喝。
朱嬷嬷：“程娘子是真心对你好，程娘子，是个好人呐。”
桂儿当然知道，不以为然地哼哼两声。
“程娘子对牧云公子也是……好得很……”回房的路上吹了点夜风，朱嬷嬷五分的醉意升到了七分。
桂儿继续哼哼，想着刚才应当顺一点酒回来，有点懊悔。
朱嬷嬷：“有程娘子这样的人在，云公子还能看上谁呐。”
“是啊是啊。”桂儿随口敷衍，忽然心头一亮。
她凑近朱嬷嬷的身边，做贼似的问：“嬷嬷你说牧云看上谁？”
“程娘子呐……”朱嬷嬷拉长的声音渐消，困意汹涌上来。
“嬷嬷，别睡，你说牧云喜欢程娘子？对女人那种喜欢吗？你怎么知道的？”
桂儿着急地追问，朱嬷嬷只低低笑了两声，就打起了呼噜。
桂儿坐在炕上，把这些年的事翻来覆去地想，越回忆越精神，懊悔之情远远超过了没喝到的那点酒，最后捶炕顿足，她怎么没有发现！
翌日一大早，朱嬷嬷走了。
走之前桂儿还问她，记不记得昨晚回屋后跟她说了什么秘密，朱嬷嬷信誓旦旦自己嘴很严，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桂儿拿她说了“牧云公子除了她谁也看不上”这句话来试探，朱嬷嬷斩钉截铁自己不会妄议少当家。
桂儿说她说了那个人是谁，朱嬷嬷留下一句“没有的事”就溜了。
桂儿不被准许出二门，她望着她的背影眯起眼，真没有吗，到底是没有，还是心虚？还是……故作心虚？
朱嬷嬷走后没几天，降温了。
小六小七十分高兴，牧云要带他们去赶集。
桂儿也十分高兴，她要出月子了，该死的月子，坐了两个多月，终于要出窝了。
这几天她一点点把基本功捡起来，程媺不让她练太久，她没勉强。
这几天她也没少观察牧云与程媺，只是啥也没看出来。牧云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以前修林宅时还回来吃饭，现在不知道天天在外头干啥，也就早上练功时能见到他一面，白日里不回来，饭也不回来吃了。
早上他出门出得早，有时候他会碰到程娘子出来，两人照面的时候啥也看不出来啊。
程娘子说今日吃烤肉。小六小七缠着牧云，今日总该跑不了了吧。
“小爹，集市在哪里？”
穿戴好保暖的帽子手套，小六小七一人牵牧云一只手出门。
“先去东市看看，那里行商比较多。”
因蒲阳城离山林不远，又在边关，这边的集市有很多行商收购药材、皮毛和牲畜，逢二逢八集市，热闹非凡。
走了两刻钟，浑身上下热乎乎的。
小六扯下蒙脸的布，“都给热气熏潮了。”
来来往往的人让她十分兴奋，眼睛亮晶晶，脸蛋红彤彤，光彩明亮。
大摊贩的摊位上什么都有，小摊贩可能就挎一个篮子，她注意到集市的入口有胥吏把守，支摊的人交了摊位费就可以找个地方蹲守卖货。
“小爹，你知道在这摆摊得出多少钱吗？”
小六有想过把千禧果拿来卖，或者连珠带果搬来，但是她娘给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说，集市上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出得起钱买这种新鲜玩意的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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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了她和小七一人一两银子，让他们开开心心去逛，只管看上什么喜欢的就买。
小七一进集市就被一个最大的皮货摊吸引住了。
他扯住牧云的胳膊，“小爹，这些贵不贵？”
有几张皮毛完全摊开，有狼的，有狐狸的，有老虎的，剥得十分完整，摆在那里看着十分唬人，但是皮毛是真的好看啊，哆哆嗦嗦伸手去摸，柔软舒适。
牧云向摊主问价，一听价格，小七顿时蔫了。
他以为一两银子有很大的购买力，但在漂亮的皮毛跟前不够看的。
摊主说：“我的皮货都是上等货，走遍这条集市，没有比得上这些的！硝皮的手艺是祖传，一等一的好！”
小六劝小七，“我们看点别的。”
他们一路往前走，前头还有卖牲□□物的。
“小爹，我们烤肉是吃羊肉还是猪肉？”
出门前说的是割猪肉，小六想起万里和李岩流着涎说一人能吃半只羊，加上跟他们出来的后头这两位，小六担心买多少才够吃。
牧云问他们想吃什么肉。
小孩子才不做选择，他们都要吃。
等逛得差不多了，他们就去割了半扇猪肉，听说他们接下来要买羊，摊主笑嘻嘻地介绍自家的羊，“我家就有！比集市上卖得便宜，牵过来不是还要交税钱么，几位等我收拾一下，跟我回去取？”
小六惊奇，还能这样？
谈好了价钱，几人跟着杀猪匠回去。
杀猪匠今日出摊晚，别的卖肉匠早就卖完了，他以为要卖很久，没想到来了个大主顾，一人买了半边。
七弯八拐，绕过几条小巷子，到了他家。
将人留在前厅，他去了后头，不一会儿传来争吵和哭喊声。
杀猪匠拉着一只羊出来。
和这样破败光秃的房屋比，羊干净漂亮得过分。
“您看我家的羊是不是养得好？公子运气好，往常我都不会卖。”
跟着赶出来的是个头发凌乱、衣衫脏污的女子。
她看到一群衣着光鲜的“贵”人，瑟缩着身子，也不敢喊叫了。
牧云问杀猪匠，卖羊他是否能做主。
“当然能，我是当家的，这是我婆娘，她这里有问题。”杀猪匠指自己的头。
杀猪匠急于将羊出手，主动提出可以少二十文。
那个女人也一直不出声，半侧着身子，牧云当她也同意了，于是付了银钱。
两个镖师草白和贵泽先带肉回家，牧云带小六小七去北楼买胡饼。
走了一段路，草白觉得不对劲，“贵，你看那妇人，是不是跟着我们？”
杀猪匠的婆娘从他们离开就一直跟着。
“草，她不是想来撒泼吧？”
“那不能，早先不撒？我俩不是吃素的。”
他们一个扛着半边猪，一个搂住羊，加快了脚步。
等走进宝清胡同，回头一看，那小妇人还缀在后头。
“不管她。”
叩开宅门，万里和李岩一见，欢喜得立马接过去。
关宅门时，草白又伸出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