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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 40 章

作者:抱雨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边价钱还没谈呢,那边赵德子的两个儿子就带着四个孙子赶来了。


    他们不同意典卖田地,难道把全家人的生计都扔了,去换一个近五旬人的康复?


    “能不能养好看老天爷的意思,奶,你不能让我们都去喝西北风啊!”


    “谁让你们喝西北风了,你们有手有脚,出去做工不一样能养活家里人,你爹都要死了,你还想着他的田?”


    拿孝道来压人,两兄弟不敢硬顶,“程娘子,我奶糊涂了,一家人都指着这点地吃饭活命,你不要收。我们兄弟轮流出去做工,做工的钱给我爹看病。”


    赵德子娘啐一口,“等你做工拿回钱,你爹等得起吗?”


    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都拉着程媺要她向着自己。


    “既然大家都让我做主,不妨听我说一句。”程媺有能力帮,她不会袖手旁观,但她也不会一厢情愿地帮,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她一直牢记着,“今儿各家有损失的都来找我借种子,你们家也一样,我不要你们的地,你们自己种,需要借多少种子我记个数,收成之后还。”


    赵德子的两个儿子一听不收他们的地,立刻精神抖擞,“程娘子,我们要借二斗玉米种。”


    赵德子娘以为没指望了,刚要哭嚎,程媺拉住她的手,“太奶,我们都是当娘的人,孩儿就是心头肉,没道理不救。”


    “我们只有那点地,不卖地还怎么救?”


    “我娘给我的嫁妆里,有准备一支参,为的是让我生孩儿的时候续气用,娘心如绵,正合此事,如今我还用不着,可先借给你家,来日你再还我个同样等级重量的就行。”


    程媺装模作样去房里拿了一支参出来,没拿品相特别好的,怕他们还不起,“这是从仁心堂购得,六等参,重五两二钱。你们先拿去救德子爷吧。”


    事情皆大欢喜地解决了,赵德子娘让四个最小辈儿给程娘子磕头。


    去蒲阳城走路要一整天,骑马的话,一整天可以跑个来回。


    牧云要骑马去。


    但他一个人骑马去程媺不放心,祁松也不放心。


    家里只有一匹马,若两人共骑,倒是可以再去一人。


    祁松要去,但祁松和牧云,总有一个要管着骚狐那几人,程媺点了骚狐去。


    “祁伯,马场的事还没解决,如果再出事,起码有您坐镇。”


    程媺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牧云也发现程媺对此事忧虑甚多,保证道,“我快去快回。”


    吃过早饭,程媺给小六小七洗手洗脸,陪他们玩了一会儿。


    余氏在暖棚内挖土豆,程媺问,“桂儿呢?”


    余氏:“她不在院子里?”


    “我忙完小六小七,不见她人影。”


    余氏气道,“又跑哪儿混去了,我去把她找回来。”


    家里没人,程媺带着小六小七,心里有些不安稳。她去隔壁找赵大田,赵大田和他徒弟今天也不在,她才想起来,他们去地里补种玉米去了。


    村子里静悄悄的,赵八爷和昨天的几人又去找郑里正,去问马场要说法,那几家家里的人则上地里为补种做准备。把板结的地再翻翻,把种子处理处理。


    桂儿去后山冈子找李鱼打架,还没开始呢,被余氏揪着耳朵带回去。


    “你怎么越大越不让娘省心!”


    两三年前她们娘俩只有一个目标,那时候的桂儿和现在的桂儿简直两个人。


    “说好一直保护程娘子,现在牧云不在,你就撂挑子了?”


    说起牧云她就心里痛,“娘,我也是为了有长进才去后山冈子那里,牧云这两年进步那么快,我都打不赢他了!”


    “他是个男儿,你打不过是正常的。”


    “后山冈子那几个都是儿男,可都不是我的对手。”


    余氏以前哪里是这样的人,她敲桂儿榆木脑袋一样的头,“你还有脸啦!”


    他们正路过徐寡妇家。


    桂儿抱住头,“娘你看,那人是不是徐寡妇的表哥?”


    余氏昂起头去看,一个男人贼头贼脑地进了徐寡妇的门。


    “偷偷摸摸干什么,去看看。”


    都说徐寡妇不正经,偷偷摸摸还能干什么事,余氏一把拉住桂儿,“你去干什么,不准去!”


    “他表哥不是马场的人么,万一他要害徐寡妇呢?”


    “那也不干你啥事,她表哥来了这些年,啥时候害过她,肯定又是来帮忙干活的。你别在外瞎耽搁功夫,程娘子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家呢,快走。”


    余氏拖着桂儿往家走。


    徐寡妇的表哥名叫王三,在马场做事,因马场与赵家村的事,他今天来的时候都躲躲闪闪的,生怕遇到赵家村的青壮,打他一顿。


    所幸一路过来没有人发现他。


    徐寡妇也在暖棚里挖土豆。


    “秀英。”


    “三哥?你来干什么?”徐寡妇放下小铲子,扯着土豆藤磕泥,磕不干净的,上手搓。


    “我来看看。”


    “看什么?你们马场昨儿到我们赵家村撒野,官司还没扯明白,你不怕被人抓住?”


    “今天他们又去了,这不一路上也没遇见一个人。这土芋可真嫩。”


    用手搓泥都能把皮搓破。王三嬉皮笑脸地在徐寡妇跟前蹲下。


    “刚挖出来的土芋可好吃了,你来了就背一筐回去吧,今天不用你帮忙,我再给你掰几根玉米棒子。”


    “今天不要。不合适。你做一顿给三哥吃得了。”


    “你不赶紧走,咋还想在这儿吃呢?”


    “我来是有点事要你帮忙,反正来的时候没人看见,晚间再走也不会撞到人。”王三舔舔嘴,琢磨怎么说话。


    徐寡妇问,“我能帮你什么?”


    “你这棚子这玉米,土芋,不都是那谁帮的你么。”


    “嗯,程娘子,还借了我麦种,我只种了三亩,就收了四石。前些日子还教我做风车取水,明年我也能种水稻了。”


    “能不能让三哥见见她?”


    徐寡妇警惕地看着他,“那可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你干啥要见她?可别憋什么坏心思。”


    余氏把桂儿拽回家,让她帮忙挖土芋。


    程媺教小六拨算盘,背口诀,小六学得很快,“六上六,六去四进一,六上一去五进一……”她口齿清晰,小手也能跟着口诀拨动算珠。


    小七在一旁光看,他至今还不会说话,不管干什么,只会“啊”“啊”地发出指示。


    余氏总说“贵人语迟”,这小七日后贵不可言,但她也说小六聪明伶俐,才两岁就会拨算盘,以后了不得。


    余氏切了腊肉,灶上炖着刚挖出来的新鲜土豆。


    程媺给小六小七做土豆泥,挑块煮熟的腊肉切成细小的丁,拌在土豆泥里。


    “好香呀!在做什么好吃的?”


    徐寡妇从后门进来。


    余氏想起来,今儿看见她表哥去找她,回来本打算对程娘子讲的,程娘子在教小六小七,她说了两句话给忘了。


    徐寡妇的风评差,村里的一些妇人经常聚在一起说嫌话,余氏听了好几回,其实并不待见她。奈何程娘子比较照顾她,余氏也是每回想到她与桂儿在蒲阳城遭难的时候,多亏程娘子照顾她们,就尽量让自己不要对徐寡妇有偏见。


    “秀英来了。”余氏尽量让自己面容放松些,“在做饭呢,家里有两个小孩儿,一天吃好几顿。”


    “那正好,给您添个菜。”她往锅里一瞧,乐道,“今儿我也新挖的土芋,说来给程娘子吃个新鲜呢,这不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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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人锅里还有大片的腊肉,她的太素了,有点拿不出手。


    程媺过来看见了,把她的碗接过来,“那就谢谢了。”她把碗里的东西往锅里一倒,“一起沾个腊味。”


    “程娘子,不劳烦你洗,我来我来。”徐寡妇夺过她的碗。


    程媺问她吃了没,要不一起吃点,她说家里有客人。


    程媺以为她就要走了,徐寡妇也打算就这么走的,想了想,还是回过来说,“程娘子,那个……我地里的取水风车怎么关不上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余氏问,“你家里的客人走了没,程娘子,这种事情该让牧云去看。”


    程媺:“牧云现在不在,要一直关不上,水抽多了,泡一夜会泡坏禾苗的根。”牧云回来该到晚上了,晚上又不方便去看,也是为农作物着想,程媺说,“我一会儿和桂儿去看看。”


    “那我先回去,你们慢慢吃。”


    徐寡妇走了之后,余氏悄声说,“程娘子知她家客人是谁,我和桂儿回来的时候看见了,是那个在马场做事的表哥,以前常来帮她干活,今儿瞧着一个人鬼鬼祟祟的。”


    “就他一人?鬼鬼祟祟也可以理解,咱们村与马场的事还在扯,他是避免被村里人发现吧。”程媺道,“她不是说今日也挖了土芋么,今日也是来帮忙的吧。一会儿我和桂儿一起去。”


    吃了饭,余氏收拾,程媺和桂儿一人哄一个娃,把小六小七哄睡了,跟余氏说了一声,两个人从后门出去,往徐寡妇家去。


    桂儿打了个哈欠,“程娘子,新土芋真好吃,都把我吃撑了。想打瞌睡。”


    “你这是晕碳吧。”


    “什么意思?”


    “俗称吃饱就困。”程媺笑,“应该再炒个丝瓜,我也有点顶。”


    “还不是因为多了徐寡妇家的那一碗,她今儿怎么想着给我们端一碗过来?”


    “她也是好心,不知道我们今天也挖了。”


    到了徐寡妇家前,桂儿喊了两声,徐寡妇开心地出来迎。


    “差点眯着了。”


    桂儿听进了余氏的话,先问一句,“你家的客人走了吗?”


    “走了,尝了新土芋,我从你们家回来他吃好了就走了。”


    桂儿先进去,屋里和暖棚里都巡视一圈,确实没有其他人。


    徐寡妇带着程媺去看取水风车,地上都是水,“程娘子等等。”徐寡妇特地搬了两个小凳子来,稳稳地放在泥水间。


    “踩着走,你踩一个,我搬一个。别把你的鞋袜踩湿了。”


    徐寡妇脱了自己的鞋袜,赤脚踩在泥水里为她掩护,程媺有些过意不去,“我也像你一样……”


    “程娘子怎么能像我一样,你就不应该沾这些泥水。”


    程媺当学生的时候还不是卷过裤腿下过地,也是趟过泥水的人,哪有那么金贵。


    徐寡妇这人面对其他人一直都是大喇喇的不屑,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别人说她的事都有鼻子有眼,她也从不辩解更不自证,但面对程媺,她一直都是十分恭敬,单独在一起从来都是脚跟脚,手跟手。


    程媺欣赏她的淡定自若,她的知恩图报,还有她的自力更生,女人应该帮助女人,特别是这样的朝代。所以她借她种子,教她种地取水。


    程媺检查了一下,发现是传动轴出了问题。


    弄好后,衣衫上难免都沾了点泥水。


    “你先坐着,我去找个干净的帕子来擦擦。”


    程媺坐在矮椅上,眼皮已经在打架了,刚才差点在泥水地里睡着。


    远处桂儿在打瞌睡。


    徐寡妇进屋之后,撑不住,也一头栽在炕上,昏睡了过去。


    一刻钟后,本该离开的王三重新回来,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嚯,倒了三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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