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陈允司捻着鱼食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即继续向湖中投喂:“因为这事之后,他将会是我在户部的助力。”
这话不假,此事之后,不论何种结果,曹建都会与陈允司站在一边。还有一个原因,她从未向人提及——曹建总让她想起她的父亲,简山。那个心怀小家,偏又刚正不阿,心怀天下之人。
陈允司的母亲生她时,因胎位不正导致难产,后来又进一步引发了大出血,最终竭力生下陈允司不久后便撒手人寰。
自此,简山便开始了既当爹又当妈的岁月。
他唯恐陈允司因缺失母爱而落下阴影,滋生自卑心理,故而总会在处理公务之余,尽量多抽出时间陪伴她左右。
偶尔下朝归来时,路上遇见新奇可口的吃食或精巧有趣的玩意儿,他总要捎上一份。只为看见女儿扬起笑容。
每每此刻简山总会一边点头,一边摸着自己的胡须,笑得甚是满意。
每当见爹爹朗声大笑,小姑娘便本能地伸出小手要抱。简山也总会含笑将女儿珍重地揽入怀中。然后——小姑娘便会迅捷地伸手,精准地揪下他一根胡须吹着玩。
简山也不反抗,只会假模假式的轻轻拍一下女儿的头:“小混蛋,都欺负到你爹头上了。”
后来简山终于如愿以偿,女儿没变成内向小棉袄,反倒是长成了一个混世大魔王,拳脚功夫更是同龄人之间的上乘,也不知是不是架打得太多练出来的……
还整天嚷着要伸张正义,保护弱小,不知不觉竟成为了周遭小朋友的头头,组成了救助弱小的队伍,还隐隐有扩大之势。
简山见此,也丝毫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甚至十分满意。
在为数不多的、陪伴女儿的几年里,真正贯彻了——要星星不给月亮。
舐犊之情不可避免,孩子对亲人的依赖更是天然形成,每每总有相似之处。
这也是让她冷硬多年的心生出一丝恻隐的原因之一。
团子看着陈允司,他知道,阿姐所说,并非全部原因,但她不想说,他就不问,只默默地陪在她的身旁。
陈允司喂完手中的鱼食,周管家便恭敬走至陈允司和团子身后,开口道:“大人,膳食已经备妥,天色已晚,不如先用饭吧?”
陈允司轻轻将手上的碎屑拂去,转而看向团子,语气温和道:“走吧,去吃饭。”
团子弯了弯眼角,道:“好。”
此时天色将暮,太阳落下,姐弟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仿佛已经相互陪伴着走了很久很久,孤独又治愈。
萧维钧刚回到府中,就听人来报:“萧将军,刺杀陈大人的幕后真凶已经找到,现下已压在大理狱。”
萧维钧闻言,将手中还未来得及饮下的茶水放至一旁:“是何人?”
“听闻是仓部郎中,沈一。”这人道。
萧维钧闻言皱了皱眉,未发一言便朝外走去。
侍从疑惑道:“将军,您去哪?”
用完晚膳,见陈允司站在院中不知在想什么,团子走上前道:“阿姐,想什么呢?”
陈允司回过神道:“无事,怎么了?”
团子沉吟一声,方才开口:“阿姐,之前我提过的那位农户你还记得吗?”
陈允司:“嗯,记得。”
团子:“我想为他谋一份生计,但这人前些年落下了病根,我在外面斟酌了好几个,但感觉都不太合适。”
陈允司微微点头:“所以你想让他到尚书府做一些轻松的活?”
团子看向陈允司:“可以吗?”
陈允司见团子满眼期待,点头道:“没什么可以不可以,你也是这府邸的主人,自行决定就行。只有一个前提——把人的背景身份调查清楚。”
团子闻言,弯着眼睛笑道:“放心吧阿姐,这事我擅长。”
话音刚落,陈允司便见萧维钧自顾自走了进来,身后依旧是上次那个没能拦住他的倒霉蛋。
这次侍从倒是没有一脸苦哈哈了,只是换成了憋闷样。
然后一脸无奈地跟在萧维钧身后,他真的很想把心中那番话一股脑全倒出来:箫大将军,能不能换个人霍霍啊,我快被你玩儿死了……
团子见侍从一脸憋闷样,不由笑出声,挥挥手便让他先下去了。并很有眼力见的给二人创造独处机会,道:“我去拿点茶水糕点过来。”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便径直离开。
陈允司对萧维钧的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团子这表现,让她微微眉头微微皱起,转而目光平淡地看向萧维钧:“有进展了吗?”
萧维钧走到陈允司身旁,语气严肃道:“有些许眉目,但还不能完全确定。我已暗中增加了人手,只是彻底查清还需再过些时日。”
陈允司点头道:“好。”
萧维钧:“幕后之人是沈一这件事,你怎么看。”
陈允司目光依旧淡然,语气如常道:“他只是一把刀。”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今日抓不住幕后之人,”萧维钧停顿片刻,了然道“你此行,只是想赌上一把,让他们在慌乱中露出马脚,好寻得解药。”
见陈允司不语。
萧维钧道:“你怀疑谁?”
陈允司:“很多,此次田改几近得罪了全部朝中官员。但关键之人却几乎都出自户部。”
萧维钧看着陈允司的眼睛:“你怀疑石仟?”
陈允司不动声色地移开与萧维钧对视的目光,道:“他虽表现无异常,但户部之内,最有理由对我动手的,只有他。但沈一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现下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只能另作调查。要么他是真的无辜,要么……就是只千年狐狸。”
萧维钧:“且石仟在户部声誉极好,不论他是否真有问题,只要出手,你便会被朝中官员打上排除异己的标签。”
陈允司:“不重要,也不在乎再多这一个。”
萧维钧还未理解“多这一个”的含义。
陈允司便继续说道:“走吧,去曹建府邸看看,总要有头有尾。”
萧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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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点点头:“好。”
团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端着茶水糕点回来,却见院中空无一人:“人呢?!”
二人刚来到户部郎中府,宅院内虽有灯火,却大门紧闭。萧维钧上前敲了敲门,半晌才有下人前来开门。
得知是新任尚书和萧维钧,进屋通报后,曹建便亲自前来迎接,眉宇间满是疲惫:“大人,将军。”
萧维钧道:“情况如何?”
曹建摇摇头,道:“先进来再说吧。”
曹建领着陈允司和萧维钧二人走到后院屋中,曹夫人正寸步不离地守在儿子床边。
见陈允司和萧维钧进来,太医们行礼道:“见过萧将军、陈尚书。”
陈允司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萧维钧则看向吴太医:“可有什么头绪?”
吴太医摇摇头:“我与诸位太医一直在观察着小公子的情况,但毫无头绪,且那毒药无色无味,一时间无从下手。”
萧维钧微微皱眉,吴太医则退了回去,与太医们继续分析毒药成分的可能性。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医之间也争执不下。陈允司、萧维钧二人,安静守在一旁,屋内太医们的争执声、曹夫人的啜泣声交替传入曹建耳中,只余下一片窒息。
突然,曹府人停止了啜泣,连脸上的泪水都未来得及擦掉,赶忙伸手抚上儿子的脸:“念念……”
念念缓缓睁开眼睛,语气间满是虚弱:“娘,屋里这么多人,都是来陪我玩儿的吗?可是我现在动不了……”
曹夫人突然泣不成声,曹建也将脸别到一边。
“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曹夫人哽咽道,“念念不会死,爹和娘一定会救你,”随即胡乱指向一旁的太医们,“你看,他们都是宫里最厉害的太医,有他们在,我们念念一定会没事的。”
念念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眼神透过窗檐看向院外,虚弱地扯开一抹笑意:“爹,娘,院里有好多小朋友,他们也是来陪我玩的吗?”
屋中众人闻言,看向院中,但院子里——分明空无一人!
曹夫人直接崩溃大哭:“念念!你别吓娘亲……”
曹建则一脸惊骇,赶忙伸手抓住身旁的一位太医:“太医,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念念从未这样。”
萧维钧和陈允司都皱了皱眉。
见其他太医都束手无策地摇摇头,只吴太医眉头紧皱,随后似是想起些什么,不自觉地“嘶”了一声。
陈允司开口问道:“吴太医可是有什么头绪?”
曹氏夫妇听闻此言,忙转头看向吴太医。
吴太医此时正背对着曹氏夫妇,摇了摇头,思考道:“小公子此像,似是陷入了幻觉之中,”而后又拿起瓶中的毒药嗅了嗅,喃喃道,“无色无味……”
见他在思绪当中,众人都未出声,怕打乱了他的思绪,只安静等待结果
却见吴太医眼中闪过一丝惊骇,虽迅速调整,但还是被陈允司捕捉到了:“吴太医可是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