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玲姐去做体验,但暂时还找不到合适的劝解的理由,风间四月只好退而求其次,开始在图书馆和电脑借阅室查阅有关疾病预防的资料。
因而被每天肆意享受青春,最喜欢讨论网球队结束排位赛,乾学长怎么怎么样的源千叶吐槽不像是个“正常的女高二年级生。”
对于尚未感受到升学压力的高二年级生来说,确实不是每个人都像风间四月一样。‘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窗外的樱花林被风一吹连成起伏翻滚的粉色汪洋,樱落成雨,掠过翠绿色网球场的栅栏,少年们挥洒汗水的倒影与场边女生们的尖叫呐喊。
就在紧张地资料收集的时间里,二年级的春季体育祭也缓缓拉开了序幕。
四月的体育祭像一场被阳光泡软的梦。操场边缘的樱花簌簌落在跑道上,把红色塑胶染成淡粉色,风里飘着运动饮料的甜香和少年们挥洒的汗水味。
风间四月盘腿坐在草坪上,膝盖上摊着玲姐给的记账本——趁午休帮家里核对这个月的菜钱。身旁的源千叶叼着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晃着腿,目光却黏在不远处网球部的休息区。
“我说,四月,你这运动长裤都快包到脚踝了,真打算把自己裹成粽子啊?”千叶伸手扯了扯她的裤脚,“你看三班的早川,今天穿了新的格裙,佐藤君眼睛都看直了。”
风间头也没抬,笔尖在账本上划下一道横线:“穿裙子蹲下来核菜价会走光,而且帮玲姐搬米袋时容易蹭脏。”她顿了顿,补充道,“再说,佐藤君是谁?”
千叶夸张地叹气:“你啊,除了店里的账本和夏目漱石,能不能关注点活着的人?”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喏,看那边——网球队的人在检查器材呢。”
风间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只看到几个穿着青□□动服的背影,其中一个正弯腰调试网球拍,栗色的发梢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那个就是手冢社长。”
“就是前几天我指你看的那个。”
“虽然罚桃城跑步的时候是很严格。但他打网球的时候超帅哦。去年关东预选赛,他一个发球直接把球砸到对方场地的界碑上,‘咚’的一声,全场都炸了!”
风间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她想起前天在店里,那个缠着绷带的男生,后来知道叫桃城,被同伴起哄时,门口站着的那个穿西装校服的少年——身形挺拔,没说话,只淡淡扫了眼菜单上被划掉的“萝卜炖牛腩”,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人不敢怠慢。
“他看起来……很严肃。”风间实事求是地说。
“是严谨啦!”千叶纠正,“乾学长说,手冢学长的训练计划精确到分钟,连挥拍角度都要记在本子上。对了,乾学长就是那个戴眼镜的,他和我是邻居哦。”
她说着,脸颊微微发红,“他昨天还问我,你愿不愿意去网球部当记录员呢。”
风间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记账本上“胡萝卜3kg”的字迹被戳出一个小墨点。
“我?”她皱眉,“我连网球规则都不懂,记什么?记谁今天喝了几瓶运动饮料吗?”
“乾学长说你很细心啊!”千叶晃她的胳膊,“上次桃城手受伤,你一眼就看出萝卜不利于恢复,比队医还厉害呢。而且记录员不用懂网球,就记记发球次数、落点什么的,很简单的。”
风间想起玲姐柜台下那本磨卷了边的台账,忽然觉得有点荒谬。帮家里记账是为了糊口,去记一群少年打球,算什么?
“再说吧。”她把账本合上,“我下午还要去果蔬店订下周的青菜,玲姐说最近春笋新鲜,想做腌笃鲜。”
千叶撇撇嘴,却没再劝,转而指向跑道:“快看!接力赛开始了!”
风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红色的跑道上,选手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观众席的欢呼声浪差点掀翻操场。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她忽然想起十年后东京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冷光,永远准时的电梯,还有编辑部那些压低声音的议论。
那时的她,好像很久没见过这样鲜活的、带着汗味的春天了。
“对了,”千叶忽然说,“刚才看到手冢学长往医务室方向去了,好像手腕不太舒服。”
风间的心莫名跳了一下。她想起那个少年手腕上缠着的黑色护腕,还有前几天在店里,他站在阴影里时,左手悄悄按了一下肩膀的动作。
“可能是训练太累了吧。”她故作平静地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医务室的方向。
操场上的欢呼还在继续,樱花又落了一阵。风间低头看着手里的账本,忽然在空白页上写下两个字:护腕。
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像一颗石子掉进了平静的湖里。彼时的她还不知道,未来这两个字会成为她和那个严肃少年之间,第一根看不见的线。
——
放学后风间直奔回家,刚推开门玲姐客气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你们都是四月的朋友吧?”
她微感诧异,探头一看,桃城武坐在不远处的桌旁,手上还缠着绷带,身旁坐着个戴眼镜的男生,手里拿着笔记本,正低头写写画画,以及坐在最旁边正和自己吐舌头的源千叶。
“风间同学!”桃城挠挠头,脸颊有点红,“前几天的事情谢啦,那什么……我请你吃汉堡吧。”
“桃城邀请女生的概率为92%,其中89%会选择汉堡。”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片,“我是乾贞治,网球部的数据分析师。”
风间刚想拒绝,乾忽然说:“风间同学对伤口恢复很了解,我们完网球部正好缺一位记录员,需要细心的人帮忙记录队员的身体数据。”
她愣住了。
“我……”
“她愿意!”千叶抢着说,朝她挤眉弄眼,“四月可会记账了,他家店里的账本比教科书还工整。”
“哦,那太好了。”
“等,等一下……”
都没人问过她的意见啊。
好不容易送走了桃城几人,风间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对着玲姐抱怨:“玲姐,下次要是有人来找我,也要提前通知我一声嘛,今天太突然了。”
“他们不是特意来找你的啊,”玲姐从厨房探出头,点了点柜台的方向,“人家是来订团体餐的,我看他们穿着青学的校服就聊了几句,不过都是很有礼貌的孩子呢。”
风间扫了眼,果然看见了那张订餐的单子,脸上有点热,抓起书包就往楼上跑。
“等下,整天丢三落四的,这是你同学给你的吧。”
风间停住脚步,接过那张标着击球速度的表格,迟疑了几秒突然道:“我明天就去拒绝了。”
玲姐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要拒绝,你这傻丫头,多好的机会,还不好好利用起来。”
风间愣住。
“你从小不是就爱写小说吗,说不定可以往体育作家的方向走呢,虽然因为......那件事情,”玲姐语气微滞,语气像是叹息,“但好歹是你从小的梦想,要不要试试看?”
“要写出好的作品,整天把自己关在账本里可行不通,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多见见活人。”
“而且多交点朋友又没有什么坏处,你身边除了七叶那孩子也没有别的朋友了吧,虽然平时性格大大咧咧的,但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交朋友。”
“可是家里的活……”
玲姐打断她,“家里的活你就别操心了,你以为你妈我已经到了老了走不动的地步了吗?”
“年轻人就该有点年轻人的样子,小心整天板着个脸变成面瘫哦。”
玲姐眼角堆起笑意,指尖的白面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第二天上学前,玲姐从柜台下摸出个天青色校徽,上面刻着“桃城武”:“这是昨天那孩子落下的,你给他带去?”
“好。”
风间捏着校徽往网球场走。夕阳把铁丝网染成金色,她刚推开栅栏,就听见“砰”的一声——网球擦着她的耳边飞过,砸在身后的围网上。
“抱歉。”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风间转身,看见手冢国光站在网前,手里握着球拍,黑色护腕遮住了半只小臂。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校徽上,“找桃城?”
“嗯……”她把校徽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护腕,烫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手冢接过校徽,递给刚跑完步的桃城,然后转向风间:“你是新来的记录员?”
“啊……”
没等她说完,他已经转身走到球场另一端,弯腰捡起网球。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挥拍时,护腕下的肌肉线条绷紧,像拉满的弓弦。
风间忽然想起乾给的表格,鬼使神差地掏出笔记本,写下:“手冢国光,护腕温度过高,疑似训练过量。”
……
“你真的递进去了?!”
食堂吃饭的时候,风间继续听千叶念叨,“话说你递进去的时候,乾学长是什么反应啊?”
她从账本里抬起头,想了几秒,“没什么反应吧。”
“啊,这样子啊。”声音听起来有点失望。
“不过四月你会答应我也不是很意外哦,毕竟这可是接触网球队队员的绝佳机会啊,没有女生会拒绝吧。”
才怪呢。
风间从鼻子里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手中的账本翻了一页。今天下午就是上岗第一天,她得趁午休的时间把玲姐交给她的每日蔬菜消耗的账本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