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很快,眨眼间一个多月过去。
顾云若今日一早便坐在铜镜前梳发,这些时日来的锻炼让她的气色好了许多,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健康的红晕,连手腕都比从前有力了几分。
“小姐,”柳莺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是表小姐派人送来的。”
顾云若接过信笺,拆开一看,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信里写着姐妹们约她今日去城外的捶丸场游玩,落款是原身两位闺中密友的名字。
“母亲知道了吗?”她将信折好,轻声问道。
柳莺点点头:“送信的人先去了夫人那儿......”
果然,不到一盏茶时间,顾夫人身边的春桃就来传话:“夫人说小姐您身子刚好,不宜出城游玩,已经回绝了。”
顾云若面上不显,只温顺地应了声“知道了”,心里却已有了计较。
午膳过后,顾夫人照例要小憩片刻。
顾云若站在窗前,看着母亲房里的丫鬟放下纱帐,熄了灯,这才转身对柳莺道:“去把我那套浅绿色的衣裙拿来。”
“小姐您这是要......”柳莺瞪大眼睛。
“嘘——”顾云若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眼睛亮得惊人,“小声些。”
柳莺手忙脚乱地找出那套不起眼的衣裙,看着顾云若利落地换上,又将发髻拆散,简简单单挽了个丫鬟常梳的双鬟。
“小姐,这太冒险了...”她急得直搓手。
“别怕,”顾云若系好腰带,“你只管跟着我,万事有我担着。”
避开府里下人的耳目并不容易。顾云若带着柳莺绕过后花园,专挑偏僻的小路走。
偶尔遇到洒扫的婆子,她就低头快步走过,幸好那身打扮确实不起眼,没人多看她一眼。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柳莺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
顾云若没回答,只是加快脚步。两人七拐八绕,终于来到后院一处荒废的偏院。这里杂草丛生,墙角堆着些破旧的木箱和石墩。
“就是这儿了。”顾云若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墙边。她三两下就爬上了那堆杂物,动作敏捷得并不像个闺阁小姐。
“小、小姐!”柳莺吓得脸都白了,“这太危险了!”
顾云若已经骑在了墙头上,朝她伸出手:“来,我拉你上来。”
柳莺急得直跺脚,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压低声音哀求:“咱们回去吧,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了...”
“没事的,”顾云若语气坚定,“快上来,再耽搁真要被人发现了。”
柳莺战战兢兢地爬上木箱,顾云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拽了上来。墙外是条僻静的小巷,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看起来很少有人经过。
“跳下去,我接着你。”顾云若说着,已经轻盈地跃下墙头,稳稳地落在地上。
柳莺闭着眼睛往下跳,被顾云若接了个满怀。两人都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小姐...”柳莺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这样真的不太好...”
顾云若替她拍去裙子上沾的枯叶,柔声道:“别怕,若是被发现了,就说是我逼你的。父亲母亲要罚也只罚我一人。”
柳莺急得眼圈都红了:“奴婢不是怕受罚,是担心小姐您会受伤...”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顾云若转了个圈,笑道,“走吧,别让姐妹们等急了。”
她拉起柳莺的手,快步朝巷子外走去。
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顾云若的脚步轻快得像只出笼的鸟儿。一个月来的自己偷摸着的训练,终于有机会在真正的场地上施展了。
城郊的捶丸场上,秋风拂过金黄草地,带来阵阵草木清香。顾云若刚下马车,就被三位闺中密友团团围住。
“云若,你身子可大好了?”
“听说你伤得不轻,我们都担心得很。”
顾云若笑着转了个圈:“早好了,你们看。”
“今日难得一聚,那咱们比试一场如何?”李家小姐兴致勃勃地提议。
众人纷纷应和。顾云若接过球杖,站到发球区。她调整呼吸,双手握杆,一记漂亮的挥击——
木球划出完美弧线,远远落在百步开外,离目标旗杆仅三步之遥。
“天哪!”王家小姐惊呼出声,“这距离...”
这时小跑过去查看的人回来了,满脸不可思议:“比上次远了至少三十步!”
接下来的比试中,顾云若杆杆精准,最后一击更是直接入洞。姐妹们看得目瞪口呆。
“云若,你何时练就这般本事?”李家小姐拉住她的手,“这水平比我兄长还厉害!”
“养伤时闲得无聊,看了些有关捶丸的画本子,”顾云若轻描淡写地说,“才发现从前许多打法都不对。”
“什么本子这么神奇?定要借我们看看!”
夕阳将四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顾云若看着眼前几位好友对捶丸的喜爱,突然拍了拍手:“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几人正用帕子擦着球杖,闻言抬起头。
顾云若眼睛亮晶晶的:“我们组织个女子捶丸队如何?一起练习,以后参加比赛,让所有人都看看女子打球也能很厉害。”
大家听见这话面面相觑。李家小姐最先开口:“这...不太合适吧?”
“是啊,”王家小姐绞着手指,“咱们私下玩玩还行,真要和那些男子比赛...”
顾云若不急不恼,捡起地上的木球在手中抛了抛:“我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今日见到你们,才觉得一个人确实势单力薄。”
她目光扫过三人,“我们需要更多人一起,才能让那些说''女子不如男''的人闭嘴。”
“可是...”李家小姐犹豫道,“女子在力气上确实比不过男子啊。”
“玉瑶,”顾云若突然点名,“你弟弟去年乡试落第,而你作的策论连先生都夸赞,不是吗?”
被点名的李家小姐李玉瑶一怔,脸颊微微泛红。
“还有云柔,”顾云若转向自家表妹,“你打理铺子的本事,比你那个整天斗鸡走马的弟弟强多了吧?”
顾云柔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球杖。
最后顾云若看向王家小姐:“雅琴,你家那些绸缎庄,你真甘心全都交给继母生的弟弟?”
王雅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我们或许力气不如男子,”顾云若轻声道,“但论技巧、论头脑,哪点比他们差了?”
草地上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李玉瑶突然握紧球杖:“你说得对!我弟弟背个《论语》都要三天,先生却夸我一点就通,凭什么女子就不能...”
“加我一个。”王雅琴打断她,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家城南那间绸缎庄,本就是我生母的嫁妆。”
顾云柔左右看看,突然笑了:“那我更不能落下了。云若姐,算我一个!”
有了几人开头,剩下的姑娘们纷纷应和。顾云若见此眼眶微热,心中感动,她伸出手:“那从今日起,我们一起努力。”
大家的手手叠在一起,在夕阳下镀上一层金边。
“打脸那些看不起女子的人!”李玉瑶突然喊道。
“嘘——”王雅琴慌忙去捂她的嘴,“小声些!”
几人笑作一团。顾云若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姑娘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条路或许艰难,但至少,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哟,这不是上次临阵脱逃的顾小姐吗?”
一道尖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云若转身,看见赵何带着他那群跟班站在不远处,说话的正是那个穿绿袍的公子。
“连比试都不敢比就逃走的人,还妄想打败男子?”绿袍公子讥笑道,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顾云若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袖:“上次确实有事耽搁了。今日正好有空,赵公子可敢比试一场?”
赵何挑眉,手中折扇“啪”地合上:“顾小姐好大的口气。若你输了,条件依旧?”
“自然。”顾云若爽快应下。
李玉瑶急忙拉住她的袖子,低声道:“云若,赵何人品虽差,但捶丸在京中除了瑞王确实没几个对手...”
顾云若拍拍她的手:“放心,方才我的技术你们也看到了。”
比赛很快开始。
第一个球洞设在三十步外,赵何轻松一击入洞,赢得满堂喝彩。顾云若不紧不慢地上前,同样一击命中。
“运气不错。”赵何轻哼一声。
五十步球洞,赵何认真起来,做了几个热身动作后挥杆,木球精准入洞。顾云若依旧气定神闲,连热身都不用,直接一击命中。
“这...”赵何脸色微变。
七十步距离,赵何额头渗出细汗。第一次挥杆,木球偏了半尺。第二次才勉强入洞。轮到顾云若,她只简单活动了下手腕,木球便划出完美弧线,稳稳落入洞中。
“不可能!”赵何脸色铁青,“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敢不敢比百步?”
围观人群哗然。百步距离,京中可没几个人能打入洞。
赵何连挥两杆都失误了,第三杆才勉强碰到球洞边缘。顾云若接过球杖,在众人注视下连挥三杆,三球全部精准入洞。
“我说过,赵公子的技术不过是花架子。”顾云若放下球杖,声音清亮,“连我一个女子都比不过,还好意思自称高手?”
赵何脸色由青转红,猛地将球杖摔在地上:“我们走!”带着那群跟班灰溜溜地离开了。
“云若!你太厉害了!”几位好友围上来,激动得脸颊泛红。
顾云若笑道:“只要勤加练习,你们也能做到。谁说女子就不如男?”
“好一个‘谁说女子不如男’。”
一道威严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顾云若回头,看见一位身着华服的贵妇人站在不远处,腰间玉佩上赫然刻着“昭阳”二字,这是当朝长公主的封号。
“参见长公主殿下!”顾云若连忙行礼。
“免礼。”长公主抬手,“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臣女顾云若。”
长公主饶有兴趣地打量她:“你为何认为女子不比男子差?世人皆道女子该相夫教子。”
顾云若深吸一口气:“回殿下,臣女以为男女本就平等。家弟读书不如我,更让臣女确信这点。”她顿了顿,壮着胆子继续道,“就如当年殿下摄政时的手段,岂是寻常男子可比?”
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有趣。但光说无用,你要如何证明?”
“臣女和臣女的朋友们缺一个证明的机会。”顾云若直视长公主,心跳如鼓。
“三月后皇宫举办游园会,届时京中捶丸高手都会参赛。”长公主意味深长地说,“本宫可以给你们女子一个参赛的机会。”
顾云若欣喜若狂,连忙行礼:“谢殿下恩典!”
长公主离去后,几位好友脸上掩饰不住震惊的神色,顾云若的双眼里满是欣喜,“瞧,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像世人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的机会不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