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耳熟,小温早上还在和他说话。
“李常?”小温心下一紧,追问道,“你在天台?你要做什么?”
李常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屋里的两个大人还在吵,小温叹息,给曲宏愿发了一条消息。
【小温】:曲哥,刚刚李常打电话给我,让我一个人上天台,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先上去看看情况。
小温按下发送键,两步并做一步,走上顶楼。至于是报警还是告诉李常父母,就交给曲宏愿考虑了。
为了方便居民晾晒被子,天台的门是常开的,谁都可以直接上来。既然谁都可以上来,就需要避免有孩子玩闹时坠楼,小区对此的策略就是加高、加宽围栏。
正常来说,这个围栏的高度孩子是无法爬上去的,可李常偏偏爬上去了。
小温跑到天台门口,一抬头就见对面的水泥围栏上坐着一个小孩。
李常背对着楼梯口,他坐在护栏上,两只手撑在身侧,右手边是一个黑色外壳的老人机,老人机正在播放儿歌,李常随着儿歌左右摇摆,似乎很开心。
《小白船》舒缓的歌声中,小温朝李常走去,李常似有所觉,回头望向楼梯口。
“你来了。”李常看见了小温,露出一个很正常很普通的笑容。
小温看到李常笑就起鸡皮疙瘩,她还是搞不懂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性格,一会默不作声地盯着人,一会又装模作样地怪叫。
现在李常倒是像个正常孩子了,但也只是像,小温不会天真地以为,经过不到半天时间李常就能恢复正常。
七八月是一年里最炎热的月份,下午五点半的阳光依旧毒辣,照得小温眯起眼。
她眯着眼走到离李常仅剩两步距离的地方,问:“李常,你要做什么?”
这个距离不至于让李常感到受威胁,但又能让小温在他想要跳楼时拉住他。
李常轻笑两声,把头转了回去。有风灌入他宽大的蓝色T恤,小温试探着走到李常身边。
风把小温的头发吹得有些乱,她随意地把手搭在围栏上。
“你刚刚在做什么?”李常突然问。
“下楼扔垃圾?”小温略一思索,没提李萍和她丈夫的争执。
李常摇摇头:“我问的不是这个。”
谁知道你要问什么啊,你个谜语人,神秘兮兮地打电话叫我上天台,一句解释也没有,小温心道。
虽然心有不满,但小温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在你家门口听你爸妈吵架?”
李常依旧摇头。
小温没辙了:“难道是我在和花奶奶一家吃西瓜吗?”
小温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李常这次没有摇头。
小温一愣,就听见李常再度开口道:“那,你再猜猜我刚刚在做什么?”
小温一听,实在忍不住了:“我不猜了!你到底要说什么!直接说好了,别磨磨唧唧问来问去的!”
本来就烦,还东猜西猜的!
“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从小到大都搞不懂,你就不能直接说出你的想法吗?”
“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向外界求助,逃离那个糟糕的家庭,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为什么任由你父母虐待你?然后任由自己变成一个阴暗的疯子。”
小温怒气上头,一连说了好多话,话一出口就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好,声音软了软。
“我可以理解你待在那种家庭里的窒息感,但是你看,其实外面的天气很好,太阳很好,也并没有在下雨。”
小温目光柔和地看着李常,在找到那封教唆信前,她确实恨李常,在找到教唆信后,她更恨那个躲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
“从现在开始,一步一步成为一个好孩子还来得及。只要你把那个企图教唆你杀人的人供出来,我可以帮你,我可以找很多人一起帮你。不管什么样的困难,大家一起想,总能克服的!”
李常只是那人的工具,一把可怜的刀,如果他有心变好,小温是很乐意帮忙的。
当然,如果他还存有伤害他人的想法,小温会恨他一辈子。
小温在等待李常的回答,她希望能和李常把话说开,希望李常能戴罪立功。她等了许久,只听见了一声抑制不住的轻笑。
“哈哈……哈哈哈!你真的一点也不懂啊,温姐姐。”李常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好一会儿,“真好笑,你们这些旁观者就是高高在上。”
李常的笑声扎在小温的心上,她忍不住反思自己所说的话。她真的能够理解李常所遭受的苦难吗?她是不是真的过于高高在上了?
在她思考间,李常缓缓起身,站在高高的围栏上。太阳被厚实的云层遮住,他站在风中,像一根插在土里的,挂着衣服的枯树枝。
“托你的福,我得到了很多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关心,真好啊,你是这么想的,对吗?”
“……”
“他们说,我应该多想些开心的事,那么我来讲个笑话吧。”
李常背着手,跨过脚边的老人机,在围栏上慢慢走,小温也在围栏下沉默地跟着他走。
“在你愉快地吃瓜聊天时,我在接受父母的责骂,他们好久没那么生气了,哈哈……他们骂我是倒霉鬼败家子,家里的脸都被我丢完了。很好笑的笑话,不是吗?我们家哪里还有什么脸面,不过是找个借口渲泄情绪罢了。”
“温姐姐,你知道‘跳蚤效应’吗?这是叔叔告诉我的,把跳蚤放进加了玻璃盖的瓶子里,一开始,跳蚤会跳得很高,它会撞到玻璃盖上,一次又一次。后来,跳蚤学聪明了,不跳那么高了。它没有再撞上玻璃盖,但是在拿开玻璃盖之后,它也没有跳出瓶口,它再也跳不出去了。”
李常说完,停下脚步,小温也跟着停下。
身旁的不锈钢晾衣架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有男有女,有大人的有小孩的,各种颜色的衣服被风吹动,隐约还能闻见洗衣液的香味。
李常转过身,微微低头看着小温。
“你让我求助,我该向谁求助?你让我逃,我该逃向哪里?你让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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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一个疯子,我该怎么在那样的家里保持清醒?你告诉一个被困在瓶子里的跳蚤,你可以跳出来了,你觉得,它就能跳出来了吗?”
“你说得好轻巧,说得好简单啊。”
李常说完,抿唇看着小温,他的眼睛里暗含着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复杂情绪。
和今天早上在客厅里遇见李常时不同,现在的他眼睛里终于有了情绪,像是切实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小温忍不住垂下眼眸,不去看他的眼睛。
“温姐姐,你觉得你很善良,你觉得你做了一件好事,对吗?哈哈哈!你好假!你的善良好假!你的慈悲好假!你的怜悯好假!”
李常说着说着,似乎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捧腹大笑了好一会。小温的眸色越来越暗,疑惑、不解、怀疑、自我厌弃在她心里疯长。
“我……”小温想说什么,一时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像个泄气的气球一样耷拉着脑袋。
唉,要是李常晚些叫她上天台就好了,再晚些,来的人就是大温了。大温肯定能懂李常的意思,大温肯定能知道怎么回答李常的问题。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
李常手中的老人机还在单曲循环《小白船》,在悠扬的音乐中,李常摇摇晃晃地直起身。
“温姐姐,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李常的声音恢复往常的平静,“因为你太幸运了,我有的你也有,我没有的你全有,你有全世界最好最爱你的父母。”
李常说着,握着老人机的手抬起,指向垂头耷脑的小温。
“像你这样什么都有的幸运儿,对我说出‘不管什么样的困难,总能克服的’这样虚无缥缈的话,你不觉得很虚伪吗?”
“你这个假惺惺的幸运儿,高高在上的伪善者,你从来都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是什么侠客,你就是个为了满足私欲的‘演员’!”
“喂,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大温抬起头,一改先前的沮丧神态,出声打断李常的激情演讲。
李常微微怔愣,眼前人骤然换了一番摸样,分明是同一张脸,眼神与表情却截然不同,好似换了个人。
大温眼皮突突跳,确实换了个人,只是李常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没有义务帮助你,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我必须对所有人伸出援手,我不帮你是情理之中,帮你是大发慈悲。”
“我确实高高在上,那又如何?有人掉进坑里了,我弯腰拉一把,我确实是高高在上,毕竟我在坑上边,可那又如何?因为我没跳进洞里给人当垫脚石,没有牺牲自己帮助别人,所以我就是伪善者吗?”
“这锅我可不背。”
大温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伸手倚着围栏,切换灵魂带来的疼痛还没消退,她原本并不想这么快出声的。
但她实在太生气了,没忍住。
小温还是太嫩了,怎么能任由李常诡辩,重点根本不是这个。
头疼开始慢慢消退了,大温单手撑着下巴,仰头看着李常,眼神犀利:“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