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咸腥的风刮过盐场。天空中翻滚的墨云几乎压到海面。远方,那沉闷的嘶吼,一声接着一声。
是沉睡的远古海怪克拉肯,它要苏醒了。
盐仓附近临时堆起的石垛后,挤满了波杰岛的怪物臣民。狼人们毛发倒竖,喉咙里滚动着低吼,爪子不安地刨着湿漉漉的地面;地精们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牙齿磕碰的咯咯响;石像鬼们蹲踞在高处,死死盯着那翻腾起诡异泡沫的海域;鹰身女妖们在空中艰难地盘旋,发出尖锐急促的警报:“来了!海底的东西冲上来了!不是克拉肯,是……是骨头架子!好多!”
海面骤然炸开!
不是预想中克拉肯的巨影,而是一片惨白且蠕动的骨潮!成百上千具腐朽的骨架,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的磷火,握着锈迹斑斑、残缺不全的武器,有断裂的三叉戟、豁口的弯刀、缠满海草的骨矛,甚至只剩下半截的船桨。它们嘶嚎着,踏着污浊的海浪,如同溃堤的白色洪流,直扑岸边。
怪物们认出来了,是亡灵海妖!
“稳住!”东方慎的吼声压过怪物的惊叫,他不知何时又攀上最高的盐垛,浑身湿透,鲛绡袍紧贴在身上,却站得笔直,目光扫过混乱的怪物阵列,“听令!狼人队,目标前排!用你们手边最重的东西,砸!”
狼人首领愣了一下,随即抄起脚边一块礁石,怒吼着用尽全力掷出,沉重的石头带着凄厉的风声,狠狠砸进亡灵海妖最密集的前锋,瞬间撞碎了三四个腐朽的骨架,骨头渣子和锈铁片四处飞溅。
“好!”东方慎的声音带着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就这样!狼人全体,投石!砸碎它们!”狼人们如梦初醒,纷纷抓起手边能找到的任何重物,像是礁石、盐块、甚至粗大的木桩,嗷嗷叫着奋力投掷出去。虽然准头参差,但密集的投掷确实有效遏制了亡灵海妖第一波凶猛的冲击,砸得骨头架子东倒西歪,攻势为之一滞。
“石像鬼!注意!”东方慎继续发出指令,指向那些试图从侧面绕开石雨,攀爬盐垛的敏捷骷髅,“撞击!砸它们的脑袋和关节!”
石像鬼首领发出沉闷的回应,双膝猛地一振,沉重的石躯带着俯冲的巨力,把一个刚爬上盐垛边缘的骷髅砸成了满地碎骨。其他石像鬼纷纷效仿,沉重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有效地封堵了侧翼的漏洞。
“蛇怪!缠住那些拿武器的!缴械!”斯内克细长的身体闪电般窜出,缠住一个挥舞锈刀的骷髅手臂,猛地发力绞缠。腐朽的臂骨应声而断,锈刀哐当落地。其他蛇怪也纷纷游走,专找拿着武器的骷髅下手。
“地精!别抱团!散开,搬石头,堵缺口!砸它们脚!”东方慎从容不迫地指挥着。地精们被吼得一哆嗦,看着那些被狼人砸倒、被石像鬼撞碎、被蛇怪缠住的骷髅,几个胆大的地精尖叫着,合力抬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一个正试图爬起来的骷髅脚踝。
盐场变成了一个混乱而原始的战场。狼人投掷的石头和木块呼啸着飞过,石像鬼的身躯一次次砸碎亡灵海妖,蛇怪在骷髅群中穿梭缠绕,地精们搬运石块堵漏,砸击下盘。鹰身女妖在空中盘旋,用尖利的爪喙骚扰着试图集结的骷髅小股部队。
武器太原始了!东方慎皱着眉叹道。狼人投掷的准头太差,浪费了太多力气;石像鬼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自身石屑的崩落;蛇怪缠斗时稍有不慎就会被锈蚀的武器划伤;地精的力量更是杯水车薪。
看着一个狼人手中的粗大骨棒砸在亡灵海妖的骨头上,只留下一个浅坑,反被亡灵海妖反手一记锈刀扫中腰腹,痛嚎着翻滚出去,东方慎攥紧了拳头。他们必须要有更好的武器!金属!更精良的工具!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强烈。
波杰岛的防线在亡灵海妖悍冲击下开始松动,一个狼人小队被逼得连连后退,眼看就要被分割包围的危急关头,一声震彻天地的恶龙咆哮声炸响了战场。
一个巨大的暗红色身影裹挟着暴怒的气息,轰然落在海岸边。
巨大的冲击波将涌上岸的亡灵海妖震成了漫天的骨粉。克因珐莉庞大的龙躯稳稳落地。她龙首高昂,竖瞳燃烧着怒火,凝视那源源不断涌来的惨白骨潮。
“肮脏的爬虫!也敢触碰本王的领地?!”
克因珐莉张开血盆大口,一道龙息火柱横扫而出。火焰吞噬了前方海域内的一切。成百上千的亡灵海妖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在高温龙息中气化,海面被犁出一道沸腾的沟壑。
怪物们看着那被清空的海面,爆发出欢呼:“陛下!陛下又一次守护了波杰岛!”
克因珐莉没有理会身后的喧嚣,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海面之下。那低沉恐怖的嘶吼再次传来,这一次,带着被挑衅的怒意。
剧烈翻滚的海水中央,猛地向上拱起一个庞大阴影。海水从阴影上滑落,露出其冰山一角,那是一条长满吸盘的触手,仅仅露出海面的部分,就粗壮得像擎天巨柱!
远古海怪,克拉肯终于彻底苏醒。
恐怖的触手发出阵阵呼啸,朝着克因珐莉砸下去,而克因珐莉的身后,正是那凝聚了东方慎和无数怪物心血的盐仓。
“妄想!”克因珐莉的咆哮着,展开龙翼迎着那触手冲了上去。龙躯在触手面前竟显出几分“纤细”。
轰——!
随着一声巨响,冲击波扩散,将靠得最近的几个石像鬼掀飞出去。克因珐莉的龙爪死死扣住了触手最粗壮的部分,爪尖深深嵌入那厚重的暗蓝鳞片之中。
巨大的吸盘在触手表面疯狂蠕动,试图吸附吞噬她的利爪,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是力量的角力,克因珐莉被推得向后犁出深深的沟壑,龙爪与触手接触的地方迸溅出了火星。她的龙翼疯狂扇动,卷起飓风稳住身形,龙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全身的肌肉都在贲张,硬生生顶住了这一击。
但克因珐莉也被这恐怖触手死死缠住。
“陛下!”斯内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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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着就要冲上去。
“别过来!”克因珐莉的声音带着喘息,那触手的力量超乎想象,巨大的吸盘每一次蠕动都在抽取她的力量,同时又有数条稍小一些的触手破开海面,从不同角度狠狠抽向被困住的克因珐莉。
“狼人!石像鬼!目标那些抽打的小触手!砸!用尽全力砸触手末端,砸那些吸盘中间!”东方慎的吼声再次响起,带着焦急的语气。
他焦灼地盯着克因珐莉,心脏因契约共鸣而疯狂跳动,克因珐莉承受的巨大压力冲击着他的神经。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那些吸盘是克拉肯力量的节点,也是相对脆弱之处!
“砸吸盘!”狼人首领怒吼着,捡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礁石,用尽全身力气掷向一条小触手末端。礁石砸在吸盘的中心凹槽,噗嗤一声闷响,那吸盘痉挛了一下,吸附的动作明显一滞。
“慎太子说得对!继续砸那些吸盘眼!”石像鬼首领咆哮着,率领石像鬼们用身体狠狠撞向那些小触手末端的巨大吸盘。每一次撞击都让吸盘剧烈抽搐,触手的攻击轨迹被打乱,力量被大幅削弱。蛇怪们也放弃了近身缠斗,捡起散落的尖锐碎骨或石块,远远地投掷骚扰。
克因珐莉压力骤减,她感受到契约另一端传来的那股意念,那是一种战术意图和破局的渴望,!她明白了东方慎的战术核心。
克因珐莉抓住一个攻击间隙,爆发出一声咆哮,她全身力量凝聚于龙爪,鳞片下仿佛有熔岩在奔流。
嗤啦——!一道撕裂声响起,她那嵌入触手的利爪在克拉肯的触手上撕开了一道深伤口,散发着浓烈腥臭的蓝黑色血液喷涌而出。
克拉肯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巨大的主眼因剧痛暴露在翻腾海水之上。那困住克因珐莉的主触手痉挛松动,就在这一刹那——
克因珐莉龙翼怒振,身体挣脱了束缚。她借着挣脱的冲势,直扑那克拉肯隐藏在触手根部的主眼。看着挣脱而出的克因珐莉,那浑浊的瞳孔中充满了暴戾和惊愕。
“死!”
克因珐莉的咆哮带着决绝,她的利爪在克拉肯那只巨眼惊恐收缩的瞬间,狠狠刺了进去。
噗的一声,利爪贯穿了晶状体,深深没入其后粘稠的组织,克因珐莉在巨眼内部猛地一搅,一声凄厉惨嚎从海底深处爆发,克拉肯所有的触手疯狂地拍打、抽搐、卷曲。被刺穿的巨眼喷溅出大股蓝黑色液体。庞大的身躯剧烈地痉挛着,猛地向下一沉。
轰隆一声巨响,海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海水倒灌。克拉肯迅速向着深海沉没逃离。
风,似乎小了些。
盐场上,怪物们惊魂未定地看着那片依旧翻腾的海域。
克因珐莉悬停在空中,暗红的鳞片上沾满了污血,尤其是那只撕裂巨眼的龙爪,更是被腥臭的液体浸透。她左侧的龙翼边缘有一道明显的撕裂伤,鲜血混着克拉肯的污血滴落。她缓缓降落在岸边,发出沉重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