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颜柒走远的背影,管家忍不住抹了把汗,刚刚他还在为那位驸马担心来着,如今看来倒是多余了。
两人一路穿梭过花园,回廊,这也是张灵玉头一回来公主府,一路的景致很是不错,两人看着都是走走停停。
“本来这处我打算挖个池塘再养些好看的锦鲤,每天给鱼儿喂喂食,倒也算是个消遣。”
李颜柒指着面前的园子解释道,张灵玉有些好奇,“那如今怎么建成了园子。”
具体原因,李颜也记不太清楚了,只是撑着脑袋道,“记得那时候只说这块地方不适合挖池塘,便将那个池塘挖在了府中的西南处,这儿便种了些有的没的。”
这事说起来,李颜柒倒是有些遗憾的,“现在倒是好了,我想喂鱼还得穿过大半个园子才行,这么一想,我倒是没什么兴致去喂鱼了。”
听着李颜柒的话,张灵玉在一旁忍俊不禁。
“那位今日未曾出来迎你,倒是不见你生气?”见李颜柒兴致不错,张灵玉才提起此事。
宫中传闻,李颜柒的脾气算不得好,再加上在皇帝那儿得宠,不少宫人都有些害怕李颜柒。
虽然张灵玉接触到的她并非这般,但她却不曾怀疑过这般传闻的真实性。
身为公主的李颜柒,既然有这般身份,便衬的起这个脾气。
“读书人在读书,不喜被人打搅,这事倒也正常,不必放在心上。”边说着,李颜柒随手将身旁枝桠上头的红樱摘了下来。
张灵玉看着对方染着豆蔻的指尖深深的划过花瓣,指腹将整朵花碾碎的七零八落的时候,默默的保持沉默。
虽然不算明显,但是她隐约觉着,或许李颜柒心中还是有些生气的。
两人在园子中逛了好一会儿,张灵玉听到游廊尽头传来一阵动静后,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看清楚走出来了个人。
这人打扮与公主府众人格格不入,穿的不过是身样式简单的天青色袍子,也没看出绣着暗纹的痕迹,头发用根简单的木头簪子尽数束起。
这般穿着放在京中是再普通不过的市井小民日常衣着,可放在这人身上,却难掩本人清贵的气质。
那人朝着她们缓缓走来,方才府中的下人,张灵玉大致都瞧了眼,并无这般人物在其中,所以他的身份很好猜。
悄悄凑了脑袋过去,张灵玉小声在李颜柒耳畔问起,“就是他?”
这句话也不过是个验证,还没等李颜柒开口,何循陌倒是意外的懂规矩,先对两人见了礼。
待这人抬起脸的时候,李颜柒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愣了瞬。
两人实在是长的太像,像到她足以把遗忘的过去想起,死寂了许久的心都生出了波动。
直到感觉张灵玉在扯自己的袖子,李颜柒才垂下眸,淡淡问了句,“你在此处作甚?”
“游廊尽头便是书房,刚从里头出来,恰好看见公主。”何循陌也是语气淡淡,眼神却是时不时飘向站在李颜柒身旁的张灵玉。
这般举动怪异的程度,甚至让张灵玉都忍不住皱眉,李颜柒自然也发觉了。
“何公子是读书人,还这般直视女子,只怕这书读的还不够入心。”李颜柒说罢,整个人却是站在了张灵玉身前,直接隔绝了何循陌的视线。
四目相对,李颜柒突然察觉到面前的人与过去的那人,本就不同,想通了这点,随即勾了勾唇。
眼前人莫名发笑,何循陌只觉得不明所以,疑惑的目光在李颜柒身上游移。
“罢了,”李颜柒释然道,“今日我来是因为明日父皇召见之事而来的。”
说罢,她打量了眼面前人的反应,似乎冷了一瞬,却又像是她的错觉,瞧着还是初见时淡漠的神色。
“我知你是读书人,骨子里头自然有读书人的清高,可被本公主选为驸马,亦是无上荣光。”李颜柒下颌微微抬起,虽说不及何循陌身长,这般架势却也是气势十足。
虽然花车巡游选驸马这事并未过去多久,可是何循陌姓甚名谁,家中什么情况,在李颜柒这儿,都已经了解的再清楚不过。
区区平民百姓,却被选为驸马,若是放在他人身上,只怕早已千恩万谢了。
”只是,武朝这不成文的规矩,你心中也该有数,做了驸马便走不了仕途,说给你听也是想着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这事虽然众人都是知晓的,可都是心里头默认,不曾有人如李颜柒这般光明正大说出来。
可这么一说,也是让何循陌彻底死了走仕途这份心思。
打了个巴掌自然要喂个甜枣,李颜柒深谙此道,打量着何循陌的反应,边眸光流转道,
“本公主知晓你家中还有老母,待成亲后,自然会妥善安置好,不会亏了你……另外——”
目光恰好转至站着的张灵玉,想起女子学堂之事还不曾定下来,李颜柒戛然而止,转了个话题继续道。
“只要你乖乖的做好这个驸马,本公主定然也会好好待你,再过些时间,有些事或许有转机也说不定。”
从来这公主府到离开,算起来也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却是让何循陌整整一晚都不曾合眼。
先是阴差阳错被选为驸马,之后又是被这位骄纵蛮横的公主利诱威逼了一通。
李颜柒拿捏他的手段,他也算是领教过了,不过是些闺阁妇人惯用的手段。
至于她所说的明日皇帝召见,才是他该上心之事。
不论他愿意与否,既是被选定,便没有再给他拒绝的余地,李颜柒已是这般,更何况是这武朝的皇帝。
不过李颜柒同他说的话中,最后一句倒是令他格外在意。
不知那个所谓的转机,可是她当真有本事能让他破了武朝的例走上仕途。
若是这样,他倒是有兴趣,陪这位小公主玩久些,况且她今日也确实给了他一个惊喜。
原来他心心念念已久的人,竟是在京中。
翌日,皇帝早朝后便召见了何循陌,消息传到李颜柒耳中是,她正在用早膳,拿起银箸时愣了瞬,也就没别的反应了。
“公主,您不去瞧瞧吗?”云霜忍不住问道,她是李颜柒的心腹,她的心思自然能摸透三分。
按照最开始李颜柒的心思,其实是想由着魏夫人的计划,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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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再借此将魏夫人扳倒的。
可是昨日她眼睁睁瞧着李颜柒选了个驸马,还是挑了个平民百姓……饶是她自夸能摸清楚李颜柒三分心思,这会儿也是摸不清半点头脑。
李颜柒只是自顾自喝着碗中的米粥,好似未央宫那些事情与她半分干系都没有。
甚至用完早膳后还颇有闲情逸致的让云霜端了些果子来,人就直接躺在榻上看书了。
至于未央宫那边的事情,提都不曾提起过。
至午膳前,终于传来消息,何循陌已经离宫,这事平淡的就过去了,好似不曾泛起丁点水花。
本想将此事告知李颜柒,可往院子里头一看,人已经在榻上睡着了,毯子也不曾盖,只是把书倒扣在自己脸上。
见状,云霜本想给她披上,再将书拿开,可李颜柒已经睁眼了。
午时的阳光有些刺眼,刚睁开眼的李颜柒有些受不了,一把从云霜手中将书拿了过来,又盖回了自己脸上。
隔着书,声音有些闷,开口有气无力的,“人可还在宫中?”
反应过来,云霜才想起,莫约李颜柒提的应该是一大早便去了未央宫的那位,立即回道,“方才听闻,已经出宫了。”
这时候,李颜柒终于将脸上盖着的书拿了下来,“罢了,出宫了就出宫了。”
接着,她用手掌挡着上半截脸,抬头看了看天,嘟囔了句,“传膳吧”,便起了身。
这时候花朝宫的梨花开的很美,尤其在日光里,格外绚烂,李颜柒走入殿中的时候,正好卷起一阵风。
轻轻柔柔,带着点破碎的花瓣,云霜便在原地看着李颜柒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凄凉。
四月四,宜嫁娶。
因何循陌是尚公主,这亲便是从宫中接至公主府。
不过三更天刚过,就被挖起来梳洗打扮,整个人坐在梳妆台前,都是浑浑噩噩的。
直到颇有分量的凤冠直接压上李颜柒的脑袋时,终于清醒了,看着镜子里模糊的脸,有些恍惚。
尘封已久的记忆里,她记得上一回在脸上抹出这般浓厚的妆底是因为要和莫循拍订婚照。
她与莫循之间是因为家族联姻,两家父辈为世交,便从小给两人订下了娃娃亲。
只是,莫循因为家中情况复杂,待她知晓这门亲事的时候,莫循刚从国外回来。
便是如今再回想起来,莫循对她亦是很好,千依百顺到半分错处都挑不出。
可她却固执的不愿意接受莫循,认为他待她这般好不过是有所图,为的只是争下那些家产。
直至两人订婚,她也没有给莫循看过一个好脸色。
再后来,莫循终于没了,知道这个的时候,她残忍的只留下一颗泪水。
那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世界上唯一一个对她最好的人,也终于离开了。
她出嫁的这一天,是个晴天,天气很好,一切都像是新的开始,被三皇兄扶出花朝殿的时候,李颜柒甚至还有一丝恍惚。
扇子遮挡住面容,迎亲的队伍已经在花朝宫外候着了,只等新人拜别皇帝后,便一同往公主府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