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猝不及防扎进食指,一滴殷红的血珠顿时沁出来。
刚绣好的香囊滚落到地上。
明妩身子一颤,几乎软瘫在椅子上。丫鬟还在说着什么,只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她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脑子里有炮竹轰然炸开,茫茫的一片空白,耳膜嗡嗡作响。
母亲身子一向康健,怎么会……
她猛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往外跑。脚步踉跄,发髻被院中垂下的花树枝头狠狠一扯,金簪"叮"的一声落在地上。
她却浑然不觉。
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院门口。
下人们都面面相觑,她们从来不知道,素日里柔柔弱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夫人,竟能跑得这样快。
雨就已经停了。
只是天还是阴沉沉的,一片一片灰扑扑的云团在快速地云卷云舒。
春楠第一个反应过来。
“快去备马车。”
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穿过回廊,春楠在踏进前院的垂花门前看见了明妩。
她被几个侍卫拦住了去路。
"相爷有令,夫人需在内院静思三日,不得外出。"为首的侍卫抱拳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
"我有急事,必须出门一趟。你们去禀告相爷……"
侍卫身形未动,只微微躬身。
"夫人请回。"
明妩急得眼眶发红,指尖也深深掐进掌心里。若是往常,她不会在意,禁足不禁足于她而言差别不大。
反正她也不喜出门。
只是,今日不成!
"滚开。"
明妩的声音不重,却很冷,像淬了冰。
自嫁入相府,明妩都是温温软软,即便吃了些亏也从不发脾气,对谁都带着三分笑。
府中下人私下都说,这位夫人性子太软,好拿捏得很。
可此刻她娥眉含怒,粉面生寒,竟莫名透出几分慑人的气势。像极了陆渊发怒时的模样。
侍卫们一时怔住,竟忘了动作。
明妩抓住这一瞬的空隙,猛地向前冲去!
"夫人不可!"
侍卫们大惊失色,慌忙收刀。泛着寒光的刀刃险险擦过她的衣袖,几人手忙脚乱地将兵器背到身后。
他们方才亮出兵器也只是吓唬,并非真要伤人。
毕竟再不得宠也是相府主母,若真伤着了......
趁这混乱,明妩已冲出垂花门。
侍卫们哪还敢再追。方才她迎着刀锋直闯的模样,实在太过骇人。
领头的侍卫望着明妩决绝离去的背影,转身疾步往东院奔去。
东院书房内。
陆渊端坐案前批阅公文,在听到侍卫禀报"夫人直直撞向刀口"时,提着笔的手腕微不可察地一顿。案桌上香炉里袅袅升起的轻烟模糊了他的眉眼。
须臾,笔触缓缓落下。
字迹一如既往的刚劲流畅,没有受半分影响。
“退下吧。”
-
临安城的朱墙碧瓦将权贵与庶民分隔两端。
内城的雕梁画栋间,夜夜笙歌不绝;明家虽靠着捐纳得了个开国男爵的虚衔,终究是商贾。只得在外城最靠近内城的地界,置了座富丽堂皇的宅院。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到了明家。
车还没有停稳,明妩就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因为太急落地时脚下一崴,前些天才扭伤过还未好全的脚裸又伤得更重了。
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夫人当心!"春楠急忙搀住她颤抖的身子。
因心里牵挂着母亲,一站稳,明妩就推开了春楠,身子晃了晃,顾不得脚上的伤,急急地往府里走。
守门的老仆见她这般模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不敢多言,只慌忙将人迎了进去。
一路急行到母亲林氏的院子,才踏进中厅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欢笑声。
明妩脚下一顿。
"妩姐儿回来了?怎么在门口站着?"
李嬷嬷挑帘从屋内出来,嘴角的笑还未落下,见到明妩僵了一瞬,随即又扬起来。她这一嗓子,屋内的谈笑顿时戛然而止。
没一会儿屋子里的人出来了,是几位住在附近的官夫人。明妩未出嫁前曾见过,都是嫌弃明家商贾身份,从不往来,便是路上撞见了也都是鼻孔朝天,一脸嫌弃。
此刻却个个堆着谄媚的笑,经过时还不忘向她福身行礼。
“杵在门口做什么?进来。”林氏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掀开锦帘,满室金辉刺得明妩眯起眼。
屋内摆满金饰用品,就连家具也都刷上了一层金漆。这满屋子的金色非但不显贵气,反倒透着一股子俗不可耐的味道。
她的母亲林氏,正舒舒服服地歪着。身上是簇新的大红描金袖袄,料子硬挺挺的闪着光。手腕上戴着三个宽边金镯子碰得叮当响。
见到明妩头发散乱,一身狼狈。
她那画得细细的眉毛立刻拧成疙瘩:“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母亲……不是病了么?”
林氏这才想起自己为了让女儿快些来,撒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小慌。随即想到今儿早上听到的传闻,这也是她诓骗女儿回来的原因之一。
面色一沉,质问道:“你昨儿是不是闹到乌衣巷去了?”
“是。”
“糊涂!”
林氏倏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明妩恨铁不成钢地道。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这么不乖?阿娘早跟你说过,要用心讨得相爷欢心。你怎么能……你这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相爷表面看着脾气好,可当年他废黜皇帝另立一傀儡幼帝时,临安城那满街的血迹。只要一想到那幕,林氏就忍不住胆颤。
若是相爷恼了,因此发作明家……
林氏不敢再想。
“你知道刚才那些夫人是来做什么的?她们明着是来看我,实则是来探听消息。一旦……我们明家就会万劫不复。”
“阿妩,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林氏捂着胸口脸色发青,一旁的李嬷嬷忙上前为林氏拂着胸口。
明妩倔犟地挺直着背脊:“阿娘可有问过一句,我在相府过得好不好?”
林氏火气又被点起来了。
“能有什么不好?你能嫁到相府,做一品诰命的丞相夫人,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便是受些委屈怎么了?哪个女子不是这般走过来的?”
明妩紧抿着唇,她知道自己不够大度不够懂事……可她只是想母亲能关心她一句。
而不是只有训斥。
许是意识到自己话有些过了,林氏放柔了语气。
“阿妩,阿娘不是不心疼你。只是,你得该分得清主次。你父亲花那么多钱买个开国男的爵位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弟姐妹?”
“为了你阿兄能有机会成为官身,为了让你们姐妹能嫁到世家门阀,成为人上人。阿妩,你一向乖巧懂事,你该明白阿娘的苦心的。”
“阿娘这都是为了你好。”
明妩抿着唇不说话。
自小父亲为了生意常年在外,母亲则在内院忙着与那些父亲带回来的姬妾们争吵。她是家里最小的,也是被忽视得最严重的。
她出生那年,父亲与母亲闹到几乎要和离的程度。
母亲觉得是因为她,父亲才会与母亲决裂。所以她可以说是姐姐明婵一手带大。
“为了我好?母亲将姐姐嫁给一个大她三十岁的鳏夫。也说是为了姐姐好……”
"啪!"
林氏这一巴掌来得又急又狠。
明妩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打得偏过头去。她白皙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五道鲜红的指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明妩保持着偏头的姿势没动,一缕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瞬间泛红的眼眶。
脚上传来钻心的痛,伤得又重了。明妩紧咬着下唇,即使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仍是一声不哼。她心底深处在期盼着母亲能注意到她脚上的伤。
然而,没有。
林氏倒是先哭了起来。
“你是在怪我?好哇,你们都怪我。我是恶人,你们那个什么都不管,只知道在外面厮混的父亲就是好的。”
“我命怎么这么苦。夫君不要我,儿女也怪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林氏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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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剪刀作势要往自己身上戳,好在被李嬷嬷给拦住了。
明妩只觉得心累,每次都是这样,一旦没理了就寻死觅活,闹得鸡犬不宁。可她又无能为力,因为这是她的母亲,她不能不在乎。
“母亲,你别这样。”
她出来这一趟真的不容易,她不想母女间就这样不欢而散。
“那你还怪不怪我?”林氏手里还握着剪刀不肯放手。
“……不怪。”
林氏这才松了手,李嬷嬷慌忙将剪刀拿走,藏到了最底下的抽屉里。
林氏擦干眼泪,朝明妩招了招手让她过去。明妩咬咬牙,忍着痛,缓慢地走到林氏面前。
林氏一把拉过明妩的手,母女两一起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
“你小的时候,母亲是忽略过你,可那不是有你姐姐在吗。而且,母亲也是没有办法,那时候你父亲被外面的女人勾去了魂,闹着要与我和离。”
说到这里,林氏面露恨意,咬牙切齿。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只要想起来,她仍是恨。
“你那个父亲……”
林氏又一脸痛恨地控诉,明家主种种对不起她的事。明妩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起茧了。但她没有打断,因为她知道,母亲心里其实很苦。
“……你们若要怪,就能怪你们自己瞎了眼,落到了我这个无用之人的肚皮里。我是已人老珠黄了,谁知道还能活几年?”
“你们说我偏心,我承认,我是更重你兄长一些。他是男丁,是娘的依靠,也是你们在夫家的底气。只有你兄长好了,你们夫家才会更尊重你们。”
“若是当年你有个出息的舅舅,你父亲敢说出要与我和离的话吗?”
“阿妩,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明白,阿娘是过来人,阿娘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们好。”
林氏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瞧见日头已西沉,忙又催促着明妩赶紧回相府,莫要惹得相爷不快。
临走前还让李嬷嬷塞给她一个锦盒,说是对她有用。
盒子里是一本书。
“这是夫人特地为妩姐儿寻来的,妩姐儿要好好学,不要重蹈夫人的旧路。”李嬷嬷说得神神秘秘。
明妩没有多想,上了马车后,随手将锦盒递给春楠。
去城里的药店买了一些跌打损伤的药,春楠小心地将明妩的裙摆掀起,白皙的脚裸红肿一片,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回到相府,天色已经暗沉。
春楠满脸通红欲言又止,捧着锦盒的手在发抖。一到屋内,春楠就如被火烧到了般,飞快地将锦盒放在案桌上,就好像那盒子里有吃人的怪兽。
明妩拿起盒子,左右看了看。打开,拿出里面的书册,正要翻开,浴房内传出春楠的声音。
“夫人,热水已经备好了。”
明妩随手将书册放到案桌上,转身进了浴房。
泡在热水里,只觉得一身的疲倦也都随着水被洗去了,从浴房出来,明妩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许是自小爹不痛娘不爱的关系,明妩很会安抚自己,不管有多难过,她总会想到让自己开心起来的法子。
她一面擦着头发,一面轻哼着小时候姐姐给她唱过的江南小调。软软糯糯的声线让这曲子,如同晨曦之光,穿透云层,温暖治愈着每一个听到它的人。
哼得太投入了,直到,转过屏风瞧见那端坐在案桌前,翻阅着一本书册的男人。
声音戛然而止。
“……相爷,怎么来了?”
糟糕,他该不会是因为她今日私自出府,来找她算帐来了吧?
陆渊缓缓将目光从那书册上移到明妩身上,明妩总觉得那眼神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翻涌,让她想逃。
“过来。”
明妩慢吞吞地靠近。
“哪个姿势?”
明妩:“??”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明妩摸不着头脑,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好奇地朝那翻开的书册看去。
赫然是几幅描写人体运动的图。
画得很清晰惟妙惟肖。
明妩脸轰地一下红了,急急地想逃,脚不知被什么给勾了一下,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不偏不倚正巧扑到他腿间。
明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