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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戏婴姑(七)

作者:泠天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剑气与个人气质往往一脉相承。


    郁明河的剑气向来凶悍。


    饶是在郁家君子端方的训导下,他已经收了些许戾气。但重重衣冠的伪装下,少年人的血性此时仍不加任何掩饰的泄露了出来。


    郁明河仍旧脸色红的吓人。


    他一手轻轻环着棠离,一手斩春风使得又快又急。


    棠离被带着转来转去,有点头晕:“你要不要先把我放到一边。”


    郁明河似乎莫名被这句话安抚了。


    他脸上红晕褪去些,又显出自信来,轻声安慰道:“不碍事,小水你很轻,我也很厉害。你信不信师兄即便这样,也能将这死人打的节节败退!”


    棠离沉默片刻,实在忍无可忍:“倒不是因为这个......”


    “我头晕。”


    ......


    棠离稳了稳身子,感觉双腿已经逐渐恢复些力气。


    郁明河刚刚丢下她时顺便扔给她一柄精致的小短剑,用来防身绰绰有余。


    她甚至没空多想,立刻提剑冲了过去。


    奚婴恨恨道:“姐姐,你真狠心啊。”


    却被郁明河气的立刻当胸捅了一剑:“竟然还敢乱叫!还敢胡说什么浑话!”


    棠离也丝毫没手软,短剑生风:“九岁的年轻人多吃点苦头不算坏事,总之你现在也死不了。”


    于是奚婴也不再收手。


    一时间,长剑破空声、飞沙走石声夹杂着怨灵凄异的哭声乱作一团。


    郁明河和棠离一个赛一个凶。奚婴前后都被狠狠捅了了好几剑,漏出丝丝缕缕缠绕的黑气。换作是一般的妖魔早就没命了,奚婴看上去却只是受了些伤,并不曾有什么大碍。


    可即便如此,他眼中黑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又是千千万万个黑影从他伤口处长出,长成一个个孩子模样的灵体。


    他好似很生气,声音都哑了。


    “姐姐,我是不会死,但不代表我不会痛啊!”


    “我痛啊!”


    那些孩子模样的怨气却也跟着他后面尖叫:“我痛啊!”


    “痛啊!”


    “啊!”


    棠离又将短剑往奚婴背上捅进几寸:“你瞧,这些孩子也在痛。”


    “你的痛苦并不来源于他们,他们的痛苦却皆是源自于你。”


    奚婴怒极反笑:“姐姐,那我的痛该找谁偿还呢?”


    他神情凄异,似是癫狂,又似是痛极。


    可偏偏有人不解风情。


    斩春风又直愣愣戳进奚婴的后背,伴随着郁明河愤怒的声音:“你又在乱称呼什么!我让你别胡乱喊叫!听不懂吗?”


    ......


    现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偏偏还有更乱的在后头。


    银铃声响,惊鹊剑起,尉迟枫终于翩然而至,给这场闹剧又浇上一碗热油。


    “郁明河,打半天都打不过,你真是个废物。让开,我来!”


    惊鹊其实是一把更适合以柔克刚的剑,可尉迟大小姐向来不是什么柔和的人,几个剑花出来也带些崩山裂海的意味。


    是以惊鹊剑从不以剑刃伤人,反而剑风来势汹汹。


    此时,道道剑风往奚婴身上割去,毫不留情。


    奚婴浑身已然布满了黑气,他重重点了点头:“很好,很好。算是来齐了吧!一起上啊!”


    “看看到底能不能伤我一分一毫!”


    四人不断周旋缠斗。


    可是,哪怕奚婴身上伤口遍布,完全占据了下风,甚至时时被直攻要害,都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他反而愈来愈强,愈发凶狠,身上的怨气如子夜鬼哭,势头愈猛。


    他冷笑道:“本来只是无聊,想找人陪我玩一玩。现在,我很生气!”


    棠离抽空应道:“小孩子任性,莫名其妙生气,更该打。”


    奚婴冷哼一声:“姐姐,我可不会再收手了。”


    郁明河实在忍无可忍,又给了奚婴一剑:“我真的忍你很久了!”


    他看向不远处的虚空:“赵萤,出来。”


    赵萤终于缓缓现身,她一边悠哉悠哉扇着扇子,一边从身后拉出一个被捆仙锁紧紧捆住的人。


    正是之前早就跑没影的面具人!


    或者说,奚惠。


    赵萤笑道:“我抓这个女人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还费了我赵家一根捆仙锁。稍微观战一下不过分吧。”


    奚惠仍旧丝毫不老实,饶是被捆仙锁捆的动弹不得,嘴上却仍不断的嚷嚷:“和我没关系,和我没关系......”


    又冲着奚婴大喊:“阿婴!阿婴!救救我,这个女人要杀了我,快救救我!”


    奚婴愣了一下,接着又放肆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杀招在等着我呢。”


    “你们以为就凭她也能威胁得了我吗?”


    赵萤闻言,惊讶问:“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自己还不清楚吗?”


    尉迟枫:“什么什么东西?你们在讲什么?!”


    郁明河很耐心地解释:“你那会儿正昏着。我和赵萤思考了一下。据我们推测,他应该是典籍中曾出现过的‘怨’。”


    “他既需要生肉生血的滋养,体内又有这么多怨灵构成养料。”


    “况且上次交手时我就已经发现,无论怎么攻击,都不能给他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


    “纵观古今各种奇书,我只见过一种这样的东西——怨。既是怨,一切就简单了。找到怨主即可,杀了怨主,怨自然就消失了。”


    赵萤点点头补充道:“是啊,所以我才让你们先和他交手拖时间。我好去把这一位最有可能成为怨主的大姐绑回来。”


    棠离没说话,不过此番猜测倒是和她不谋而合。


    奚婴浑然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他暴躁道:“你们到底打不打?叽里呱啦说一些有的没的。”


    赵萤没理他,又拽了拽手里提溜着的奚惠:“你呢?你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玩意儿?”


    奚惠恐惧地摇头,嘴里仍旧喃喃道:“阿婴,阿婴保护我……”


    棠离安静了这么久,此刻终于开口问道:“奚惠,他是你的孩子。他才九岁,你让他保护你?”


    奚惠猛的抬头:“为什么不能?他本来是死的,本来就该死了!是我让他活下来,是我给了他生命!”


    奚婴低着头,看不出他什么神情。


    半晌,他只哑着嗓子道:“吵死人了,到底有完没完。”


    “你们今日一个都活不了,都得死。”


    说罢,他周身黑气直冲云天,万鬼齐哭。那些孩童的面目又纷纷显现,朝四人攻去。


    郁明河凌空而起,将内力注入斩春风,斩春风剑气瞬间放大数十倍,直直朝奚婴劈去。


    可将碰到奚婴时,又瞬间拐了个弯,汹涌的剑气又立刻朝奚惠奔涌而去!


    奚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他咬牙切齿:“你他妈的找死!”


    翻身就要将这剑气挡住!


    可郁明河有备而来,斩春风就像是闻到了血气,兴奋极了,完全势不可当!


    郁明河此时也颇有些疯状,再听不清外面的声音。


    只剩下眼前这个目标。


    眼看斩春风剑风快劈到奚惠的脸上,一柄短剑凌空出现,裹挟着层层黑气,死死挡在奚惠面门前。


    棠离朝奚婴点了点头:“我没有内力,关键时候稍微借了一下你的怨气,否则难挡他这一击。”


    又朝郁明河道:“你疯了吗?奚惠是人。”


    “你要杀人吗?”


    郁明河淡然道:“她是敌人。”


    尉迟枫和赵萤一左一右,赵萤拼命摇了摇郁明河的袖子:“哥,哥哥哥哥哥,你这么疯的吗?不要乱来不要乱来啊!你让我绑她过来的时候可没说要直接杀了她啊——”


    尉迟枫则死死拉住郁明河的左手:“你真会给我们添麻烦!”


    ……


    修真各大家族都有不同的家训,多半都是些虚张声势,或彰显家族力量的话语。


    如格调起的很大,但看似很装的赵家家训——“救苦救难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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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


    如剑修疯子棠家家训——“人为剑死,人剑合一”。


    如热血上头,中二病患者林家家训——“不做英雄枉为人”。


    ……


    不过其中出了两个特例。


    一是尉迟家的“水落石出”。


    一是郁家的“君子仁爱”。


    世人都道郁家人个个都是出挑的君子,处事温和热情,爽朗率真。


    乃修真界的正道之光。


    但他们皆有所不知。


    郁家人骨子里流的是最为淡漠的血液。


    他们苦练的剑法过于大开大合,正需要这样寒凉的血来冷一冷灼热滚烫的剑意。


    否则极容易被剑意灼伤,走火入魔。


    世俗和家训为他们套上了一层温和端方,热情阳光的“君子”外衣。


    让他们看起来极完美,极温良。


    他们不生气,不愤怒,有耐心,有爱心。


    他们模仿世俗的人情味与君子道,一向模仿的很好。


    只在剑意偶尔收不住时,会终于展现出些不近人情的,淡漠的意味。


    像是终于剥开层层似人的外皮,才得以窥见里头非人的心。


    ……


    棠离又道:“郁明河,你的剑气再不收,我们都会受伤。”


    郁明河不解地看着棠离,又固执重复:“可是杀了她,一切就结束了,我们就能回天悬山了。之前你还被他们绑了,师兄替你报仇,不好吗?”


    棠离想了想,认真道:“我快支撑不住了,你松一松。我向你保证,我有其他解决办法。”


    郁明河无奈笑了笑:“好吧,小师弟。”


    他终于卸下了力。


    奚惠终于慢慢止住了哭啼声,奚婴脸色也略微好了些。


    可郁明河只是收了剑,却并未收手!


    他左手轻而易举挣出,摊开手掌,里面亮光闪过。


    伴随着雷声轰鸣,竟渐渐浮现出一个宝塔形的法器!


    是郁家自古传承而来,百闻难得一见的收妖神器:九狱镇魔塔!


    传说此塔分九层,对应九幽地狱,每层刻有上古雷纹,塔顶镶嵌“玄天镇邪珠”。


    可收世间一切非人邪灵——妖魔、怨灵、鬼魂尽可关入其中。


    内又有三千小世界。


    妖魔困入其中如坠银河,永世不得脱逃。


    郁明河仍一派和煦,摆出柔和的姿态打商量:“本想着用斩春风速战速决。不过既然师弟师妹们都不太支持,认为我杀不得这个女人……”


    他伸手指了指奚婴:“那我将他关进九狱镇魔塔,没问题吧。”


    语气是商量的语气,可态度却是不容置疑。


    他说这话时,镇魔塔已然从他手心脱出,直直朝奚婴的头顶飞去。


    棠离没有阻拦。


    面对熊孩子,确实应该先打一顿,再关禁闭让他好好反省。


    可就在这时,变数再次出现!


    不知是赵萤有所懈怠,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原先被捆仙锁紧紧捆住的奚惠,不知道从哪里涌来一股巨大而又诡异的蛮力!


    她竟然直接挣脱了捆仙锁。


    她嘴里仍念念有词:“阿婴,阿婴不要离开我。我没法一个人……我没法一个人活下去……”


    一路跌跌撞撞朝奚婴跑去!


    在镇魔塔环上奚婴头顶的瞬间,她猛的推开奚婴。


    刹那间,镇魔塔雷声响彻云霄。


    在场的人被这瞬间的变故震的纷纷愣在原地。奚婴率先回过神来,他肝胆俱裂,黑气潮水般朝奚惠卷去想将她拉拽回来。


    可镇魔塔岂是他一己之力能挡得住的!


    一道金光从塔内部射出,奚惠当即惨叫一声。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作为凡人,并未被镇魔塔收入其中,反而晕倒在地。


    棠离冷静发问:“镇魔塔妖魔尽收,可遇上的是凡人,又当如何呢?”


    郁明河惊叹的张了张嘴:“……不知道啊。”


    “也没有过先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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