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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十六

作者:弋枝火焰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建立管理局绝非易事。


    澪那几年出入各地,为了降低高到吓人的土地税,她特意往深山老林里钻,终于找到一处被人抛之脑后的城堡遗迹。


    得到定址的信息,三区的人都发出莫名的怪叫,他们居然没有发现这样的地方!


    城堡虽然荒废,如同锈迹斑斑的船搁浅在深林里,但在澪的捯饬下变得有模有样起来,甚至焕发出昔日复古的光辉。


    三区的人变着法子抬高了材料的运输费,如果不是适时有被污染的异能者出现,如果不是只有澪掌握净化的异能,或许还会多些莫名其妙的交通通行费。


    拖了半年,管理局的许可证才审批下来。这半年里,她原本的小队早被挖了七七八八,没有专门的法律背书,这是迟早的事情。


    澪等得不耐烦了,便潜入最近的A区负责人崔斯特家里,画了个火圈把他连人带床围起来,逼他立马出结果。


    崔斯特站在火圈里,打着哆嗦,苦口婆心地向她解释:因为之前从没有制定过异能管理的权限,这是一件从无到有的事情,牵扯到各种伦理问题,没有那么容易出结果。况且,管理局竣工验收完,还得建立标准化管理认证,不然管理局怎么会有公信力呢?


    澪听他讲了半天车轱辘话,想着要不放火烧死他得了。但她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想到自己那样做了,也没有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澪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样的权柄实在根深蒂固。如果没有与之相当的东西匹敌,杀多少人都是没用的。


    又过了半年,管理局终于解决了编制问题。可这半年里,她们更多地是没日没夜帮助三区解决大量暗黑体。


    她的职员们拿到手的工资刚刚够生存,管理局职员的地位却没有多大变化。


    有个职员利用土系异能去银行行窃,但很快就被风系异能者监听到动静,进来四五个训练有素的异能者,邦邦一顿就给职员绑了。


    这些人体现出在应对暗黑体时所没有的强大心理素质与过硬实力。她赶过去保释职员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一点,现在的阻碍很大程度上是她造成的。


    如果她一开始就隐瞒那些异能在人体走向的规律,隐瞒更多的异能术法,那就没有异能者来骚扰她们了。


    机会已失,她又因此被“请求”无偿清理一段时间的暗黑体,事到如今,只有暴力才能扭转局面。


    杀不了那些负责人,澪决定杀几个他们的异能者作为警告。


    她随机挑选了一名曾参与骚扰活动的A区政厅异能者,潜伏在她下班的路上,伺机没人时一击毙命。


    可这位异能者老往人多的地方走。


    澪跟着她搭乘地铁,跟着她去往商业街。她从烘培店里取了一只预定好的蛋糕,消费到了特定的金额,还有免费的泡芙可以领取。


    澪看见她拿着泡芙和蛋糕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临近傍晚,广场上你追我赶的小孩们像发光的水母,在单调的海里嬉戏。孩子们乐此不疲,因为游戏是这片海里唯一免费的东西。


    这位异能者把泡芙分给了小孩。澪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这种级别的异能者绝不会知道她是异能管理局的局长,那个被她们制造的麻烦困住的倒霉蛋。


    异能者拿了一个泡芙在她面前。你要吃吗?她问她。异能者以为她看她这么久是因为想吃泡芙;澪只是想找机会赶紧下手,可现在,小孩的吵闹声让她心烦。


    我不吃这些东西。澪说。她讨厌甜食,因为甜食让她开心。可在这个被权柄束缚的地方,开心只会让她完蛋。


    异能者往旁边的位置挪了挪,她让她也坐下来。虽然要到傍晚了,但站着远没有坐着的时候拥有更多阳光。异能者告诉她。


    澪从来没听过这种歪理。但她还是坐下来了,她想到了一种致死的办法,让异能者处于一个无风领域,利用真空悄无声息地杀死她。


    澪要动手了。异能者还是把最后一份用纸包好的泡芙放在澪腿上。


    今天是她生日,异能者说,她四十岁了。按照以前的规则,今天原本是她的辞退日,但单位有了一些调整,出现了一些新的部门。


    她被调往新部门,可以继续拿这份工资,暂时不用担心失业问题。她的小孩还有一年半才毕业,进入工作分配环节,在此之前她得保证有钱养家糊口。


    异能者释然地笑了笑。


    “所以,只要好好工作,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的,对吧?”她预订了一个蛋糕奖励自己。在这样的天气,一旦想到有关蛋糕的事情,一切都变得晕乎乎的。异能者说。


    澪的手机震动了。她停下手里的异能,查看信息内容。雨音在催她赶紧把管理局人员资质表格填写完发过去,季德催她交一份针对管理局和气象局金蝉脱壳的证明书,崔斯特让她缴火烧房子的费用,如果不缴,他就停发三个月的管理局赞助资金。


    这个世界处处都是垃圾,就连阳光也是垃圾。澪关掉手机。她感觉自己在做一件前所未有、异常艰难的事情。


    一个局外人此刻入局,面临这些难题,都再正常不过了。澪深呼吸一口气。


    异能者说她今天请了早退的假。从得知自己没有被辞退,她就递呈请假申请了,在前天申请终于审批了下来,所以她格外珍视这次机会。再过半个小时,她就要去学校接她的男儿。她们将一起吃蛋糕,利用晚修前的空闲时间,为这来之不易的一天庆贺。


    不管是小孩的声音,还是异能者的倾诉,还是垃圾消息的轰炸,都让澪心烦意乱。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澪把泡芙丢给她。“你自己都没有吃,还要让我吃,你不过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澪残忍地说。她没有再管自己的目标,毕竟,还有很多更要命的事等着她去做。


    “所以你想要什么呢?”澪的最后一名同伴灰弥问她,“你就这样看着他们对我们颐指气使,哪怕我们拥有比他们更厉害的异能,哪怕我们干了这么多为民除害的实事?”


    我看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灰弥说。如果一直这么憋屈下去,她宁可不要这份异能。她祈求澪要么利用异能成为四区的主宰,要么就在她身上进行异能消除的实验。


    后来,灰弥销声匿迹,澪依旧干着以前的活。如今的她在地下基地的日志里找到了从前自己想要的东西。


    光在冰冷的柱上漫射。


    澪的目的一直以来都是暗黑体。


    找到所有的暗黑体,搜集让人觉醒异能的光亮体。


    不曾逾越,不曾退却,哪怕再憋屈,再受人非议,她的目的也从未改过。


    如果仅是出现暗黑体,或许痛苦会持续更长的时间。直到天灾人祸出现,狂暴的泥石流、剧烈的地震、野蛮的闪电……这些追着异能者跑的自然灾害,终于给了澪借机发挥的空间。


    协约签订前的一周,她的手下使用异能推开一位差些卷入火车轮的普通人。人没事,只是受了擦伤。三区却不依不饶,逮住了她的手下,说要声讨异能者伤人的现象。


    他们到管理局来兴师问罪,并再次声明如果她们有能力掌控异能,就不应该让人受伤的事情发生。


    “救人的目的就是要受害者毫发无伤,不然那就不叫救人!”季德义愤填膺地说。他命令澪做出只有在解决暗黑体时才能使用异能的承诺,不然就是所有公民的敌人。


    就是那个时候,澪发现了天象的变化。先是一只不祥的蜻蜓。它像是在无主的花园漫步,落在季德的肩上。澪叹了口气。她以为蜻蜓会选中她。


    按捺住心里翻腾的恶心,她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人,将身后的手下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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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米开外。城堡前方偌大的空地吹着阴冷的风。


    突然之间,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劈下,击中季德!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数道惊雷接踵而至,人在滚滚天雷面前犹如蝼蚁,哪怕身为异能者,也因为强大的自然法则压制无法使出任何异能。


    他们是待宰的羔羊。


    闪电摔在地上,只有澪和她的手下幸免于此。她们身处光芒四射的法阵里,所有的惊雷跟长了眼似的避开她们。


    季德留着血冒着烟,屁滚尿流地求澪救他,澪只是用公事公办地语气说道:


    “从今往后,你们没有处置我管理局手下的权利。管理局不是你们的附属,它是独立的,和你们政厅相同平等的机构。”


    以天灾人祸的出现为分水岭,三区最终与管理局签订了异能者联合协约,管理局暂时结束了任人摆布的局面。


    如果真这么和平就好了。


    如果大家都这么平等相处就好了。


    那些面具,那些掩盖身份信息的装扮,都在嘲弄这种设想的天真。


    发生变故的那天,天气很好。


    澪一大早就收到情报,前往蒙迈市解决暗黑体。在她隐秘获得暗黑体结晶后,狼牙市又传来一条暗黑体定位。


    澪驱车前往,路过格莱格林,偶然发现林子里涌动着一只暗黑体。系统里没有提到这只暗黑体的信息,或许排查的人还没有到达。它尚未成熟,只是在躁动。澪决定先去解决报备了的暗黑体。


    等结束后,她重返故地,却发现暗黑体失踪了。空气中残留着汽车尾气的气息,那指向另一批人。没有人在系统里提到过这只暗黑体,没有人为此报备。


    凡是解决掉暗黑体的人,必须先登记,获得许可才能下手。她们管理局一直按着协约行事,但现在很显然,有人违背了协约。


    瞒报。这是一件多么精密,多么永恒的美德。如果不是这件事,她或许还不知道那些人的险恶用心。只要不上报,到时候牺牲几个异能者,就能以人道主义的名义谴责管理局,逼迫她交出所有底牌。


    三区的人在赌,他们赌澪会为了自己潜在的声誉让步。但很可惜,他们全都想错了。


    澪的目的只是为了获取有关异能的一切信息。瞒报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们自导自演,只要信息不公开,那一切都不侵害协约,管理局永远是无能的一方。


    守约有什么用?澪自那天起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协约是人定的,它在维护人的事上只有那么熟练了。要想与之抗衡,那就得有与之匹敌的东西。不论是狡诈、欺骗、推诿,还是车轱辘话、无意义的工作、漫长的等待期,要想加快实现她目的的进程,澪必须让自己和他们一样。


    在人事调动的时候,她用抵挡天灾人祸的法阵从那些负责人的手上换来了一批人。喜欢吃蛋糕的执法员也在其中。


    澪去的时候,她露出惊讶的神色,她不知道原来那天见到的人是管理局的局长,甚至不知道她差点要了她的命。


    调往新的工作岗位,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位以为好好工作就会有美好未来的异能者把澪当作她的贵人,毕竟管理局执行部督办的薪资比她以往的工作高了十倍。


    因为身份敏感机密,所有人都将搬去管理局同住。她需要带去的东西不多,澪没有等太久,只是她的孩子得等毕业后才能一起跟过来。


    这位即将成为督办的异能者小心翼翼地朝她解释,自己的孩子很聪明,成绩在A区都是数一数二,如果之后跟到管理局去,可以做一些研究的活。澪有了管理局绝对的掌控权,要做出什么安排自然毫无顾忌。


    澪抓住异能者的气口问她叫什么名字,这位沉浸在喜悦中的异能者指了指灿烂的天。


    她说她叫祭云,她的孩子叫做祭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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