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戎县北边靠山,军民中但凡谁有点儿空闲都爱往山里钻,捣腾些山货出来换钱。县城内各种山货铺子并不罕见,便是集市上的摊位,也常年少不了各色菌菇干菜、野味山珍。
唐宛一边琢磨包子的馅料搭配,一边打听价格,粗粗算了下成本,挑了些干香菇、干木耳和笋干买下。
这些东西虽不算稀罕,比起寻常菜蔬却也贵些。好在都是干货,看着份量不大,泡发之后都很有堆头。
早上只做包子的好处这会儿也显出来了。
唐宛预备做四种口味的包子,也不过多耗费些调馅料的时间,真正包起来都是一样的功夫。
野菜吃油,荤素搭配口感更好,她打算多掺些肥瘦相间的肉末。与酸菜鸡蛋肉馅的售价一样,打算卖两文钱一个。
春笋鲜嫩,搭配泡发后的香菇、木耳,一道切成细丁,做成三鲜包子。虽是素馅,用料却都不便宜,同样定为两文一个。
倒是猪肉价贵,纯肉馅儿的,调味隐在馅里看不见,只添少许不占分量的野葱,单价得提上去,定为四文一个。
四种口味,每样预备做一百只。
总不能样样都等着清早那点儿时间忙活,唐宛打算今天先把能准备的都先处理起来,明早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小推车被塞得满满当当,载着各种食材,推起来自然比空车要吃力不少。不过一路晃晃悠悠,停停走走,还是顺利回了家。
到家后唐宛顾不得休息,头一件事就是处理看起来最费工夫的野菜。
好在这些野菜都被仔细择过,只需简单洗洗就好。
英娘摘了满满一背篓的野菜,被硬是塞进了一个竹篮,着实压了又压,非常紧实。唐宛从杂物间拿出来的两个大竹匾,篮子里掏出来的野菜被摊满了整整两个匾。
家中没有更大的盆,只能就着井边的水桶来清洗,显得效率有点低,也未必能洗得多干净。
毕竟是山里长的东西,择得再干净,多少沾些泥土,没有足够的清洗条件,最好能浸泡一下才干净,但眼下也没有合适的容器。
家里少了个能洗菜的大盆。
唐宛想了想,干脆先汆烫一遍。野菜经了一遍热水,堆头便小了许多,再转进两个水桶里浸泡,倒是勉强装得下。
紧接着处理春笋。菜刀的刃口沿着笋壳划拉一道,笋壳被轻松剥除,这些笋衣并不直接扔掉,晒干了用处可多了,能做鞋底,手工编织,再不济用来烧火也是很好的。
剥下来的春笋切成长条,也下锅汆了水,放在一旁用陶盆浸泡着;干香菇与木耳以温水泡发,分别用两口陶罐盛着,放在屋檐下的角落静置。
忙活了这一通,唐宛已经累得直不起腰,直了直身子、松了松筋骨,才缓过劲儿来。
随即进了后院,取出明日要用的酸菜泡上,份量比上回多了一倍。
虽说不打算做豆浆了,豆子还是得泡上。
三鲜包子馅儿里如果加上一味豆干,味道也是很哇塞的。可她在屋前屋后找了一圈,发现家中能用的瓮、罐、盆、桶都已经被拿出来用上了,院子里屋檐下摆了一排,已经没有任何空闲的容器。
唐宛便开始盘算起来。
需要一个专门用来洗菜的大盆,眼下用到的这些,是家里提水的桶、存粮的瓦罐,东拼西凑暂时征用着没什么问题,却不是长久之计,最好各自有专门的用具。
况且,晚些时候她还要剁馅儿、调馅儿、发面,样样都需要盛具,看来有必要尽快采买了。
唐宛想起早前提到过要买小推车的事儿,便想着,这些盆啊、桶的,木匠铺多半能有现成的,日后做豆腐、豆干,也需要模具、压板之类的器具,于是决定去城南看看。
出门一次不容易,该采买的顺路干脆都买了。
思及此处,她转去唐睦的房里寻了纸笔,把可能需要的物什列出清单:各种大小的瓦罐陶盆、木桶、勺子、豆腐模具、滤布垫布,另外竹匾、面盆等等……
凡是可能用得上的,都一一写上。
趁着今天时间还早,唐宛决定再出去一回,能添置的就添置了,免得日后左一趟右一趟地跑。
只是要往城南去的话,倒是有些远了,自己推车不方便,太慢。
唐宛干脆拿了银钱,只身出了门,打算再去集市上找那赶骡车的大叔,再租一次车。
她心里记着葛三娘指点过的方向,到了集市又跟赶车的大叔确认了一遍,顺顺当当地便找到了城南那家木匠铺子。
铺子前头是开门做生意的店面,摆着好些做成的桌椅、衣箱木匣,以及木桶、面盆等常用物什。
店后则是一座院子,分门别类堆放着几堆木料,几个学徒在里头忙碌,有抬木料的,有车木材的,有刨木板的。
老木匠本人则坐在堂前一角,正弓着身子给一块杉木弹墨线。
堂里有个负责招待的伙计,站在柜台边,正在跟面前的客人说话。
唐宛一进门就瞧见那客人,挑了挑眉,并不上前,只走近想买的木桶边,拎起来仔细查看。
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才在巷子里偶遇过的苗桂枝。
今日也不知什么运气,竟然碰到了两回。
苗桂枝没注意到唐宛进来,正忙着与那老木匠软磨硬泡,想免掉打家具的定金。
总共这么大点儿的铺面,唐宛即便不想关注,也难免听进了几耳朵。
苗桂枝话里话外的意思,儿子陈文彦婚期在即,为了让亲事更体面些,她打算在婚前给家里置办几件像样的大件家具。
说是自己和儿子的新房都预备添上一个炕桌,再置办两个衣箱,一个雕花衣柜。
这几样家具,听着不多,价钱却不便宜。
炕桌两百文一个,两个便是四百。
衣箱两百五一个,两个又是五百。
雕花衣柜最贵,便是基础的云纹雕花也要一千五百文。
合计二千四百文,按铺子的规矩,先交三成定钱,便是七百二十文。
苗桂枝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东西没见到,便要交三成定钱,怎么也不肯答应。
事实上,别说苗桂枝不想给,便是想给,也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那伙计的态度则很明确。
想定他家的家具,很欢迎,不过这些都是大件,没有定钱不敢动料子,否则东西做好了,客人却说不买了,他找谁说理去。
“这是咱家的规矩,请您担待一二。”
苗桂枝与他磨破嘴也说不通,干脆绕开这伙计,来到老木匠身边,又是同样一番车轱辘言语,话里话外一个要求:免定金。
“……不是不想给,只是这会子手头正紧,不过你放心,绝对不会亏着你家的。我那准儿媳妇是望河县周家闺女,亲家公可是千户长,家底厚得很,家中有田地有铺子,嫁妆单子上也有一间旺铺,还会赖你这点定钱不成?”
唐宛听了眉梢挑起。
新妇还没进门,嫁妆就已经被她惦记得明明白白。
她也算听出来了,苗桂枝压根儿没打算自己掏钱,多半打着等儿媳妇过门,拿人家陪嫁来结账的主意。
老木匠看着五六十岁,性子沉闷,全程只听她说,并不怎么搭话,被催得急了便只道:“我不管你那亲家公是哪位,新妇多少嫁妆,在我这儿打家具,要不银货两讫,要么给三成定钱,你若不乐意,就上别家去。”
苗桂枝自是不愿去别家。
别家也是一样的定钱规矩,做工却比不上这家。
那伙计见她不搭理自己,觑着师父的脸色,干脆不吱声了。
这才注意到铺子里来了新客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迎上前来,热心笑问:“娘子可是想买些什么?”
唐宛正在研究那木桶,事实上这桶一入手她便觉得很沉实,内壁外缘都打磨得光滑细致,触手温润,做工颇为讲究。
见伙计来招呼自己,便随口问道:“这桶怎么卖的?”
伙计瞧了一眼,便笑道:“娘子手上这个是小桶,五十文一个。”
唐宛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中桶和大桶,不过后两者没有木柄,看着像米桶。
伙计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积极介绍:“中桶八十,大桶一百。”
唐宛问他:“这中桶大桶能装水吗?”
伙计微微一愣,如实回道:“小桶可以,这两个怕是不行,会漏水的。”
看来大些的盛具,还是得买瓦瓮。
唐宛便道:“那我买两个小桶。”
却不急着算账,转而又问起木盆来,问道:“这盆有更大的吗?”
伙计答:“后院有,娘子稍待,我去取来。”
唐宛却道不急,补问了一句:“能装水吗?”
伙计笑了笑:“木盆本就是装水使的,自然不漏。”
唐宛这才放了心,等他去取。
铺子里一时安静下来,耳边传来一声冷嗤,唐宛抬眼,便见苗桂枝正盯着她看,眼里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打量与窥探。
唐宛懒得搭理她,自顾自看起其他的木器来。
哪知苗桂枝竟没忍住酸言酸语,自顾自地冷嘲热讽:“花别人的钱,倒是挺阔气。”
唐宛不搭理她是一回事,却不代表乐意由着她口出恶言。
闻言冷笑着回敬:“你说笑了,不过是把从前错付的拿回来罢了。如今这日子,才是我该过的。”
苗桂枝冷不丁被她噎了一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强撑着笑道:“早知你是个不知礼的,幸亏早早退了婚,我家那新妇可就比你强多了。”
唐宛笑了声,反唇讥道:“不知你家新妇清不清楚你陈家的家风,从前就巴着亲家吸血,如今换了门亲,她人还没进门,嫁妆就叫你们拿去花用了。”
苗桂枝和陈文彦母子俩这段时间借着周家姻亲的名义四处赊欠,消息在榆树巷早就传开了,唐宛不是没听到过,只是懒得放在心上罢了。
如今轻飘飘说出来,杀伤力却不小。
苗桂枝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样的当面嘲讽。
尤其正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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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进后院拿大木盆的伙计碰巧出来,听到两人正在说的话,脸上便流露出几分微妙。
不用说,唐宛也看出他的想法,多半已经联想到先前想赖掉定金的心思。
毕竟做生意要紧,那伙计也不好打探太多,只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走近朝唐宛道:“娘子看看这个,这是咱家铺子里最大的木盆了。”
唐宛看了一眼,那盆果然够大,直径约有七八十厘米,用来大量洗菜再合适不过。
便问:“这个多少钱?”
伙计道:“这是榆木的,稍贵些,要四百文。娘子买来做什么的?要是寻常日用,咱家还有松木的,更划算,只要两百文。”
唐宛仔细看了看榆木盆,入手十分沉重厚实,里外都上了一层木漆,漆面光亮,看着都够做陪嫁的了。
她只是买来洗菜的,并不需要这样精致,便道:“松木的拿来我看看。”
伙计转身又去了后院,片刻后拿来一个松木盆,这盆看着也很不错,外头只上了一层桐油,却也用木箍仔细箍好了。
伙计特意舀了些水进去,让唐宛瞧仔细了,果然一点儿都不漏水。
便点头道:“这盆也给我拿一个。”
两个小水桶,并一个木盆,便就三百文了。
唐宛不禁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问了声:“你家的手推车,有现成的吗?”
她照着葛三娘家的形容了一遍样式,伙计听着不太确定,回头看了眼老木匠。
后者虽在拉墨线,却也一直听着呢,闻言抬头应道:“那个得定做,五天后可取。价五百文,需提前给一百五十文定钱。”
这个跟葛三娘说得差不离,唐宛正要掏钱,忽而想起豆腐模具、压板还没问。
见苗桂枝还在一旁,一直盯着自己看,她留了个心眼,没有直说,而是问:“能不能定几个方形木框和方木板子?”
说着比照印象中的模具和压板的样式形容了一番。
这木匠是老把式了,一听就明白,笑道:“这个简单,不过也得定做,到时候你来取车的时候,一并取走便是。”
唐宛又挑了几个可能需要的小件,最后一起算了总帐,连同推车和豆腐模具的定钱,一共拿出了半两碎银,又数了几十个铜钱,交给伙计。
随即问道:“可有收据?”
伙计拿出两个小巧的雕花木牌递给她:“娘子收好。到时带着木牌来,便是我不在,其他伙计也一看便知。”
唐宛没了二话,收好木牌,在伙计和赶车大叔的帮助下,将买的东西放上骡车,看也不看苗桂枝一眼,径直离开了。
苗桂枝原想再酸她几句,到底顾及着还有旁人,怕闹了笑话。
结果被她无视自己的态度气了个倒仰,差点追上去理论几句。
不过她自己的正事儿还没办成,并不甘心就此离开,对着唐宛的背影气得牙痒痒,终究也没跟上去,转身又去磨那木匠。
老木匠已然弹好了墨线,干脆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将墨盒收好,眼也不抬地淡淡道:“客人请回吧。小店店小利薄,招待不起你这样的贵客。”
事实上,他家里有个疼宠有加的女儿,听到这妇人竟然图谋尚未进门的儿媳嫁妆,心中便生出了几分不喜。
不过开门做生意,不能什么都由着性子,没有翻脸已经算他十分好性了。
更何况是做不成的生意。
老木匠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头也不回,起身去了后院。
苗桂枝被这么不冷不热地臊了一阵,脸上再也挂不住,当场恼羞成怒:“哪有你这样开门做生意的?以后再不会上你家买一样东西!”
那伙计总算将她送出门去,心里却巴不得她以后再也别来。
唐宛不知自己离开之后的事情,出了木匠铺子,一路往巷子深处的陶瓦作坊去了。
挑了十多个大大小小的瓦瓮陶盆,沿途按照清单所列的物品逐一采买,遇到没列出来但近期可能要用的也捎带上。
仅半日的功夫,前前后后竟花去了三四两银。
不过这笔银钱花得并不冤,换来了一堆实打实的家什器皿,堆了满满一骡车。
等回到家中,将东西一件件卸下、搬进院里,原本就不算宽敞的小院顿时被挤得满满当当,一时间连下脚的空隙都难寻。
这房子姐弟两个单住着还算宽敞,一旦开始谋营生,场地就显得有些局促了。不过眼下条件有限,地方小便规划着使用,仔细安排一番,倒也不是完全施展不开。
唐宛将采买来的物件大致归了类、摆放整齐,忙活了半个时辰,总算腾出地来,院子恢复了几分干净清爽。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原地做了几个舒展筋骨的动作,想起今早为了赶时间,还没来得及锻炼。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唐宛一直都很注重这一点。不过比起普通的运动,她想起了前两日翻出来的弓箭。
她视线转向墙角堆放的两捆麦秆,看了看日头还高着,便将那麦秆都拖了出来,打算趁这会儿工夫,把箭靶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