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还真是你的小粉丝啊。”
见林帜站在电脑面前没动，章皓把最后一个LOL玩偶塞进自己行李箱以后，走到林帜身后探头探脑，带了一脸惊奇：“没想到她和尹菡还认识啊。”
林帜垂眸看着电脑屏幕中气得满脸通红就差对着弹幕破口大骂，之后又深吸一口气忍住的小女生，觉得有些可爱，唇角不易察觉的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此时，刘小琦啃着半截面包也出现在两个人身后，非常敏锐地感受到了林帜的异样。见男生迟迟没有挪开自己的视线，目光像是钉在了屏幕上的女生身上。
有些苦涩地开了个玩笑：“不至于吧帜哥，虽然现在我们过得挺惨的。当年好歹咱们也算是有不少粉丝的。”
“只不过……只不过那件事儿以后，粉丝都跑完了。”
“所以说，像这个小姐姐一样，现在还能站出来公开支持的，那绝壁是真爱。”这话多少有些惨淡。
顺着刘小琦的话，章皓总结道。两个人插科打诨间，还不忘观察林帜的反应。
待到电脑屏幕里女生气鼓鼓地走开，林帜也重新把目光从电脑屏幕挪到一脸坏笑盯着自己看的上野两个人身上。
他无视掉两个人的目光，蹲下身子弯腰挠了挠又蹭过来的缅因猫的下巴，小猫半眯着眼睛，翻着露出肚皮又往林帜的方向蹭了蹭，林帜很耐心地帮她捋了捋毛，又像是在想心事。
“说起来惨还是我们惨，都是被那三个假赛的畜生拖累的。”提到当年的ZLG上中野假赛导致联盟处罚，整个ZLG陷入危机的事情，刘小琦多少有些惆怅，“帜哥我是替你可惜。”
当年ZLG的上中野三人被庄家举报打假赛，导致ZLG俱乐部一度陷入信任危机。而俱乐部的队员人人自危，那时候的AD林帜和辅助徐言尽管没有参与假赛，但是依旧接受了联盟的调查。
在小黑屋办公室里关了两个小时，接受各种批判和手机电脑通信记录的盘查，到后期甚至有些精神崩溃。
尽管后来证明了他俩的清白，可舆论的压力还是再一次席卷了两个人。关于“假赛队”“假赛头子”的谩骂不绝于耳，赞助商撤资，从二队提拔上来的章皓他们因磨合不到位，导致战队降级次级联赛。
其中，被骂的最多的还是前一年世界赛上省闪现走位失误的林帜。后面的ZLG比赛但凡林帜上场便嘘声不断，对手每击杀一次林帜现场便是掌声雷动。
说起来有些可笑，但是那个时候的林帜似乎确确实实成了大反派。
记忆再一次被提起，几个人都不是滋味。林帜抿了抿唇，面上没有血色，语气倒是还算平静：“以前的事情少提，打好新赛季就好了。”
“好好好。一定好好训练。”眼看着时间到了，其他几个人也相约出门赶往车站。林帜顺手披了条外套，带了个口罩，送队友到小区门口。
到了分开的时间，几个人并排走着，兴许是因为提到了不愉快的事情，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到了最后，刘小琦像是想起什么，最后挥了挥手机示意林帜：“你也多发发你微博嘛。现在好歹是重新有粉丝的人了。不是我说你，那个新粉丝看到你这微博都得被劝退。”
“你这微博也太没意思了。”
“要回家都堵不上你的嘴。赶紧滚吧。”林帜催促了一声，他站在风中，目送战队的大巴渐行渐远。
禾城的冬天又潮又冷，是冻进骨子的寒气。
林帜拢了拢衣服，原本不带什么表情的面上，终于在没人的时候难得显得有几分落寞。回到空荡荡的别墅，章皓那台电脑还在播放着刚才那个游戏主播直播连麦的画面。
语气带着调侃和一惊一乍，和现在冷清的战队基地显得格格不入。林帜回到自己的座椅上，靠着椅背倒去，想着那桩被重提的旧事。
有些时候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敢去多在意。
因为越在意，便会伤得越深。
——“多发发微博嘛，好歹是有粉丝的人。”
目光再一次触及到直播屏幕的时候，脑海里回想起刘小琦临走时的那句话，林帜拿出手机，用有些冻得僵硬的手指，重新更新了微博的软件，随后点开了界面。
私信界面是意料之中的一页又一页的谩骂，林帜随便划了几条，看得都已经有几分麻木了，只是偶尔在看到那些带着脏字话语的时候，男生的眉头还是忍不住会皱一下。
在一众谩骂的陌生人消息中，有一条显得格格不入。
【HappyEnding：上次周年庆典拍的几张图发给你，新赛季加油哈。】
林帜的手指一颤，忍不住点进了聊天对话框。
在这句话上面，这位人陆陆续续发了七八张自己表演赛时候的照片，照片拍得相当专业，可见拍照人的功底。
男生一张张细细看过。
他记得，那天庆典结束以后，在雨中找自己签名的女生就背着一台单反相机。
-
祝悦也打开学习打游戏了。
最初看比赛的时候嘴巴里说着游戏多无聊，但是到头来还是真香了。
她原本是听说林嘉琛是个LOL狂热爱好者，不做音乐的时候就会窝在网吧打游戏。于是本着“只要我坚持打游戏”，我总有一天就能在游戏中偶遇我爱豆的原则，祝悦开启了艰难的游戏生涯。
本来只是处于我的爱豆喜欢打游戏，我也要学学的目的开始玩游戏，到了后期的坚持纯粹是被那天直播间的观众被气到了。
当天弹幕有人说她是【嘴强王者，QWER估计都按不利索。】
其实用这话对游戏都看不明白的祝悦确实是没毛病，受不了这种嘲讽的祝悦，后来也端正了游戏态度，想要为自己也想要为直播间被谩骂的林帜争口气。
起初尹菡还能乐得自在地教祝悦打两把游戏，可是两个人一共双排了一下午，眼睁睁看着尹菡从一个“没关系、慢慢来、不着急、等我carry”的斯文女玩家，逐渐暴躁成“我靠、我不行了、救救我、带不动”的暴躁素质诗人。
那次以后祝悦也有些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尹菡了，都是默默找个网吧自己研究研究。
于是又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祝悦在禾大附近的“熬夜网吧”打了一下午的游戏。
祝悦穿着条白色的长款毛衣蜷缩在网吧角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双手不停地操纵着键鼠，目光有些迷离困顿又失落地盯着置灰的屏幕。
看着漂亮的英雄孤零零倒在游戏界面的当中，随后我方的水晶被一点一点推掉。祝悦有些无力地往后仰了仰，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看着红地毯一般的败绩（战绩均为负，整个战绩界面一片红色，看起来像是铺红地毯）她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本来单纯是想争口气，却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游戏天赋。
无奈地将截图后的惨淡战绩在微博账号上，配文【这游戏实在是太难了。】
然后有些丧气出门买了杯奶茶想换换心情。待到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身边坐了一个人。
男生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包裹的严严实实，整张脸唯一露出的眼睛甚至都被帽子压下来的刘海遮掩住。
祝悦经过男生身后的时候，只是略略瞟了一眼，觉得他身形有些眼熟，一时半会儿并没有想起来。
很快注意力被他电脑屏幕右上角的13-0-5的战绩吸引，待到祝悦坐定，心思却在男生的那把游戏上了。
她略略调整了下座椅的角度，不动声色地玩儿着手机顺带偷偷瞟向男生的方向。
目光顺着男生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往上，最终锁定在男生的游戏画面上。男生操纵着女警这个英雄灵活走位输出，收割了一波战场。
本再想多偷瞄几眼，又觉得不好意思。只能心不在焉地又进了一把游戏。
这回不巧的是，祝悦的辅助位被人抢了，很不幸地选了中单乐芙兰做补位。于是连补兵都补不明白的祝悦，开启了游戏生涯第一把乐芙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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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天赋的时候祝悦就犯了难，一边哆哆嗦嗦百度着天赋的点法，一边用鼠标把所有天赋都点了个遍。眼见着选天赋的倒计时快到了，顾不了那么多，情急之下伸手扯了一下身边那位看起来是LOL高玩的男生。
“那个，请问你知道乐芙兰的天赋怎么点吗？”
男生略略偏过头，看到祝悦的表情却没有几分意外。倒是祝悦愈发觉得这个男生有点眼熟，来不及细想，急急地又指了指屏幕：“乐芙兰的天赋。”
男生的目光从祝悦的脸上游移到游戏界面，他顿了顿缓缓开口，声音澄澈干净不带一丝杂质：“红的电刑，副系蓝的法力流系带。”
“谢谢你啊。我玩这个游戏没有很久，所以不太会玩。”祝悦点完趁着游戏加载的功夫，便扭头好好和隔壁的男生道谢，回过神来却愈发觉得他的声音耳熟。
男生只是默默听祝悦说话，恩了一声，只是目光却看着祝悦，随后视线便停留在祝悦的电脑屏幕上了。
被人督战的滋味儿可不好受，祝悦挠了挠头重新坐正，就在这种如坐针毡的状态下开启了新的一把游戏。
游戏结果可想而知，祝悦在对线期就被对面中单小鱼人单杀了三回，到了团战也几乎是第一个倒下的。
本来这也是祝悦的正常操作，可是当身边有个人持续注视着自己游戏画面的时候，她就有些坐不住了，额头边的冷汗直直地滴了下来。
冷不丁身边那个男生又开口了：“你回家可以出本鬼书。”
大概是终于看不下去，决定先从装备上指导一下自己。
“哎哎哎好！”祝悦有个优点就是特别能听劝，当机立断回程，却在装备商城里来来回回找不到那件叫“鬼书”的装备。
最终还是委屈巴巴地又把目光投射向了坐在一边观望的隔壁大神，女生撇了撇嘴巴，求助式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神，就差“你骗人！哪里有鬼书这个装备”写在脸上。
尽管男生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可是光一双露在内双的眼神就把此刻心境暴露无余。他很快会意，略略艰难地开口又说了几个字“莫雷洛秘典”
“哎哎哎好嘞。”祝悦一边应下，一边操纵着英雄又重新出门投入了新的战斗。五分钟以后，以祝悦方的惨败结束了这一局游戏。
尽管输得有些丢人，可出于礼貌，祝悦转过身还是向刚才指导过自己的大神道谢。
而此时，男生没有在打游戏，他略略松弛地倚靠在网吧座椅上神情专注盯着电脑屏幕，而此刻屏幕上正播放着一场比赛的录像。祝悦并看不清顶端的两只队伍的名字，因为屏幕的大部分都淹没在了弹幕的海洋里。
简单捕捉到了几条弹幕——
【Echo菜得跟狗一样，不如回家种地】
【这波操作也能失误，心态大问题】
……
侧面看去男生垂着的睫毛很长，又细又密，他目光冷淡似乎在愣神，而右手来回摆弄了一只未点燃的烟，烟在男生修长的指尖来回转圜。
也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记忆中体育馆赛场外倚着墙，垂手拿着烟的那个少年的侧脸与面前把玩着烟的男生冷漠的侧脸重叠了起来。
祝悦气血上涌，瞬间觉得脸一热，几乎是脱口而出：“林……林……帜”
男生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动了动眼皮，重新把目光回到祝悦身上，就看到面前这个女生仿佛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兔子，双手捂着嘴巴瞪大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自己。
他还未来得及说出半个字，紧接着，便看到女生凑近自己，可爱的脸在自己面前很近的位置恰到好处地停滞。
随后她小心翼翼环顾四周后，尽量在自己的身侧将林帜挡住，待到重新转过身正视向男生的时候，她用手拢着嘴巴，用气声和夸张的语气向林帜问话。
林帜的目光集中在女生的唇上，粉嘟嘟的唇上下开合，最终拼凑成了女生想问的问题——
“你是电竞选手，来网吧不怕被认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