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比赛的周年庆后，祝悦就莫名其妙地火了。
一来是全英雄全手办这样欧气满满小锦鲤大家都想来蹭蹭运气，二来在百万直播的时候给这么一个明明白白劣迹斑斑、几乎淹死在全网唾沫里的选手加油，这件事无论是谁看到都得敬祝悦是条汉子。
而互联网上关于祝悦起先挡着脸，随后站起来一字一顿给林帜选手加油的视频，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着，转发扩散了一圈又一圈，很快就有了不小的热度和讨论量。
更离谱的是，也有记者通过尹菡的渠道，说想采访一下这个神秘的小粉丝。
尹菡当然是统统给搪塞了回去。
只不过，因为过去在家里直播的缘故，祝悦也不完全是尹菡直播间的生面孔。从前因为一些随意日常的对话，让尹菡直播间的观众多少对这个祝悦小姐姐有些印象。
于是周年庆典后的尹菡直播间，但凡开着直播人气便也蹭蹭地翻了几倍。不少人都刷着弹幕让那个表白林帜的粉丝小姐姐出个镜。
【尹菡，今天让我们看看那个小姐姐呗】
【这种烂人怎么会有人喜欢啊。】
【你问问她，年纪轻轻到底图啥喜欢林帜。】
尹菡原本只是想安安静静打个游戏做个韩服OB，却被弹幕折腾得够呛，虽然她也并不喜欢林帜，但是看到有些更加不堪入目的言论进入自己的眼帘的时候，心烦意乱间她也忍不出多说了两句：
“差不多得了吧。她喜欢谁就喜欢呗。”
“你们这边指指点点，难不成让她喜欢你们啊。照照镜子吧兄弟们。”
见弹幕丝毫没有放过她，甚至有越怼越凶的意思，尹菡也有些无奈地扭头望向坐在房间另一个角落对着电脑似乎在修图的祝悦，她捂着麦说道：“你要不亲自来解释下？这火力我快扛不住了。”
见祝悦没有反应，只是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似乎在想心事，便又叫了两声她的名字。
祝悦才如梦惊醒，啊了一声，一脸茫然地望向尹菡：“有事？”
尹菡有些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屏幕，示意祝悦走过来。于是待到祝悦走到尹菡的电脑屏幕前，就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弹幕冲着自己汹涌而来，问题无非都在问祝悦怎么就会喜欢林帜呢。
怎么会喜欢林帜呢。
我总不能解释是，因为我在场馆外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又认错了人，结果还被主持人cue吧。
这件事在周年庆典回来的当天她就和尹菡解释过，自己把林帜认错成了尹菡的男神季哲林。并且当天也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把选手ID给搞清楚的。
被自己一直追着拍图的电竞选手是ZLG的AD林帜，而尹菡的男神则是同城的ANX战队的季哲林。
按照尹菡的说法，这两个人同年在青训营出道，不分伯仲因此那年的青训营难得出现了双状元的头衔。
只是后来不同人不同命，季哲林出道以后冠军拿到手软，林帜从一次世界赛失误开始，职业生涯便走得磕磕绊绊非常不顺利。
两个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这么被祝悦弄混了。
当时尹菡还义愤填膺，砸吧了一下嘴巴冷哼了一声：“我也是真的不懂你能把我男神和林帜弄混。林帜也没季哲林帅吧。更何况，林帜出道至今从来没打赢过我男神好嘛。”
那个时候祝悦挠了挠头，仔细对比了电脑屏幕上两个选手的照片以后，认真地得出了结论：“那还是林帜帅一点。”
“呸！我看你就是喜欢帅哥！”尹菡冲着祝悦哼了哼，“你颜控的毛病啥时候改改。”
记忆被拉回，看着淹没在弹幕里的质问字眼，祝悦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又心事重重，她打了个马虎眼，尽量说得含糊了一些：“喜欢就是喜欢呗。”
【喜欢就喜欢？？？】
【这个废物有什么好喜欢的】
【你清醒一点！！！！】
【你是不是收钱了？？？】
见弹幕依旧是穷追猛打问个不停，倒是把祝悦仅有的一些耐心给消磨殆尽，一遍遍的质问的字眼，似乎又把她重新拽回到了那天场馆外零食站。
别人肆意的嘲讽和凉薄。
不带任何同理心的尖酸。
让祝悦觉得一阵阵的心寒。
到底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恶意揣度别人。
她脸色逐渐不好看起来，刚想开口被一边的尹菡轻轻拽了拽，又重新收了收脾气，语气变得认真和不客气了几分：“甭管我到底是为什么喜欢林帜，你们这么网暴人家电竞选手也不合适吧。”
“比赛失误难免会有，你们当然也可以不接受不认可。但是趁着这个机会肆意发泄自己情绪，用很脏的话骂人，看起来真的有点倒胃口。”
“嗯？问我骂谁？你说呢？”
……
祝悦难得情绪这么不好，看得一边的尹菡一愣一愣的，赶紧把女生拽到一边让她稍稍冷静冷静。
待到她关掉直播，再去看祝悦的时候，女生正气鼓鼓地坐在自己的电脑前，超级大力地按着鼠标，键盘也被她敲得邦邦响。
而屏幕上，又恰恰就是林帜那天比赛时候的照片。男生目光专注盯着电脑屏幕，五官优越，皮肤白皙。
祝悦正在给照片调色。
尹菡现在都记得，那天自己在咖啡厅左等右等等不到祝悦，便跑到外面想去找找。
于是在濛濛细雨中，她远远看到祝悦撑着伞站在ZLG的战队大巴下，而坐在大巴车里的林帜正垂眸望着她，也不知道是雨迷住了尹菡的双眼，还是两个人中间的氛围确实有些奇怪。
尹菡在电竞圈混得挺久，对各路电竞选手多多少少有那么点交集，唯独林帜，从未打过交道。
并不是不想，而是每每尹菡每每有工作机会接触的时候，林帜浑身上下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场。
而那次，远远瞧见他和祝悦隔着小雨相望，竟然从林帜的眼神中看不出一点点隔阂。
“还在修林帜的图呢，就算之前是认错，现在也要逆反当林帜小粉丝了呗。”见祝悦还是气鼓鼓地敲着键盘，尹菡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祝悦的动作一滞，扭过头看尹菡，女生脸涨得通红，嘴巴略略撅着，把不高兴写尽在脸上：“我就是不懂，比赛失误真的必须要承受这么多恶意吗？说白了，选手打得不好，选手肯定比观众心里更难受。”
兴许是因为生着气，刚才和直播间观众隔空喊话太废嗓子，祝悦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又很自然给尹菡倒了一杯递到她手里。
尹菡摩挲着杯壁，抬眸问祝悦：“你是不懂竞圈。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电子竞技，菜是原罪。打得不好，需要承受多方的指责，不少选手会因为扛不住心里负担，状态也一路下滑。”
“如果是有粉丝基础的，一场打得不好可能还有粉丝帮着说话分担压力，如果没有的话，下场就跟现在的林帜一样惨。”
“你现在啊，就是觉得帅哥被骂很可怜。”尹菡挑着眉，又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不过经过刚才直播间那一出，你这全网唯一指定林帜小粉丝的身份怕是被按得死死的了。”
“真就唯一指定？”祝悦眨了眨眼，把“唯一”这个字眼咬得更重了一些，有些不可置信。
尹菡见祝悦情绪好了些，忍不住又调侃了一句：“你去他微博看看，之前他粉丝就没你图博多。被骂以后，粉丝几乎都跑完了。你可不就成了唯一指定了么。”
祝悦听完，便相当听话地翻起微博来。林帜的微博，正如尹菡所说，无趣又无聊。祝悦只是轻轻一划，便直接见底的程度。
微博上大多都是很官方的转发俱乐部微博，从官宣阵容到比赛赛况到一些采访，关于自己生活轨迹却是一点点没有。
从微博来看，丝毫不能窥见丝毫关于林帜这个人的种种。
见祝悦有些愣神，尹菡一幕了然的模样问祝悦：“你知道他为什么很少发微博吗？”
祝悦看着置灰的手机，有些迷茫摇头。
尹菡叹了口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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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他微博评论就知道了。”
处于好奇心，祝悦把已经退出的林帜微博界面又重新翻了出来，第一条评论赫然写着——
【废物滚出LPL】
-
ZLG俱乐部基地。
北齐路沿街的一家三层别墅内。
别墅一层空地上凌乱不堪，各种纸箱、衣物、行李箱堆积成山，期间还有一只巨大的缅因猫正垫着脚慵懒地穿梭在各种箱子当中，从猫的表情里，似乎都能看出一丝丝的嫌弃。
一片狼藉。
林帜刚运动完开门走进房子，就看到了这么一副混乱的场景。
而猫猫也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往林帜这边窜了过来，使劲儿地用头蹭了蹭林帜的裤脚。林帜蹲下身子，轻轻地挠了挠猫咪的额头。
而小猫也舒服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又往林帜的方向靠了靠。
几个队友正低头收拾着行李，试图把一些有用没用的东西都塞进行李箱。
一个赛季结束，到了短暂的休赛期，队友们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刘小琦看到林帜下楼，先是啧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语气里带着些半开玩笑的意味：“哟，这不是林帜选手嘛。真健康啊，大早上去运动了。”
林帜没搭理他，伸脚迈过杂乱无章的行李堆，垫着脚艰难走到饭桌边，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凉水，猛灌了两口，清醒了几分。
随便拉了个凳子坐下，木讷的面向刘小琦和其他队友收拾行李的方向，掀了掀眼皮：“今天就要走吗？”
说完似是觉得还是有些口渴，又举起杯子灌了一口。
见林帜情绪依旧不太高，刘小琦正色起来，他一边麻利地将自己的外设键盘装进包里，一边看向林帜：“你这次休赛期也不打算回家吗？过年也不打算回去了？”
林帜拖着脑袋，意识有几分昏沉，他用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过了半晌才说话。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嗯。”
一边的打野小选手章皓没有意识到林帜的异样，他拍了一下刘小琦的肩，咋咋呼呼：“咱们一起打游戏以后，帜哥就没过年在家呆过。琦哥你怎么每年都要问一遍啊。”
转头，章皓又像是想起什么冲向林帜，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坏笑：“不过休赛期在队里也好，打打游戏、开开直播、和粉丝互动互动。毕竟现在是有粉丝的人了。帜哥你说是不是。”
林帜眼皮动了动，抬眼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给自己灌下第四口水。
结果这小子丝毫没有任何眼力价，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电脑桌面，此时一个粉色头发的女主播正连着麦似乎和弹幕水友再聊天，随后这位粉头发的女主播身后又走来一个女生。
后面来的女生穿着天蓝色的衬衫和深色的格裙，起初面色平静，随后说着说着脸色逐渐变得有几分难看，面也涨得通红。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女主播了。”刘小琦嬉笑着调侃章晧，不过很快便又“咦”了一声，他指着屏幕带着几分不肯定的语气问林帜：“帜哥，这不是你的那个庆典上喊话的小粉丝吗？”
似是触动了某一个开关，林帜喝水的动作一僵，随后默不作声地把杯子放回到了原位，他没有说话，站起来向着那个播放着直播画面的电脑屏幕走去。
章皓见林帜的动作，赶紧解释了一句：“粉头发的主播叫尹菡，当下蛮火的LOL主播，直播还挺有效果的，我就随便看看。”
“哦~~随便看看。”刘小琦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两个人便嬉笑起来，没有意识到林帜的异样。
电脑中的声音因为男生的走近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林帜垂眸，电脑屏幕的光映射在他脸上，让男生本就立体的五官变得更加分明。
他听见女生说——
“无论如何，网暴别人就是不对的吧。”
“比赛失误在所难免，但是你们用很脏的话骂人，看起来很倒胃口。”
握着拳的手缓缓松开，身遭的戾气消散了一些，似乎有一米带着几分暖意的阳光，可以洞察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