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大脑农场的入口,里头是一个巨大的环形中庭。
中庭正中央立着一根大圆柱,表面覆盖着LED显示屏。下半截播放着“希望之星”的宣传片,上半截滚动着今年车票持有者的面容。他们每一个都化了妆,打理了头发,脸色红润,眼神明亮,充满希望。
林真看了一晚上歪瓜裂枣、龇牙咧嘴的黑街打手们,顿时眼睛一亮。
再往上看,她的视线就被天花板挡住了。天花板上描着优美的金色花纹,像是花朵和卷草。
中庭四周是数层密密麻麻的房间。居民区的人们正沿着十几条螺旋楼梯走入那些房间,像是回巢的蚁群。
曾经,林雪也是这里的一员。她每天在这里工作六个小时,换来几十个信用点,然后换成饮用水和营养剂,带回她们的公寓。玛莎也是这里的一员,她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养大了收养院的孩子们。
林真仰头看着他们,知道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是一个家庭。
这时,楼梯上的人也注意到了她。
“嗨,希望之星!”
一个青年趴在栏杆上,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旁边,一个中年人脱下帽子,带着欣慰的表情微微颔首;一名年轻女性看着她们,露出温和的笑。
如果林雪和玛莎在上面,她们一定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林真鼻子一酸,低下头。
基蒂女士已经走到柱子前,把右手放了上去。蓝色的光芒亮起,扫过她的手掌。
圆柱无声打开。这竟然是一部全景玻璃电梯。
“上来,快都上来。其他人上周就到了,我得抓紧时间,给你们好好准备一下。”基蒂女士催促着,伸手来拉安恬。
安恬向后缩了一下,身体绷紧。林真握住她的手,一边问:“我们要做什么准备?”
“天啊,亲爱的,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基蒂女士惊讶道,“你们要做很多准备,头发、指甲、皮肤状态、饮食结构,你们需要从头到脚都容光焕发,你们还需要新的衣服鞋子。只剩下一天了,我真不敢相信,你们怎么能磨蹭这么久?你们都不激动的吗?”
她语速飞快,说到激动处还用小高跟在地板上跺了一下。
林真招架不住她的热情,只得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敷衍道:“激动的。”
一旁,安恬听到她的话,配合地点点头。
基蒂女士叹息道:“你们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亲爱的。”
随着电梯爬升,林真看到周围房间的内部。
那些房间里,摆着一排又一排的座椅。座椅挨着很近,后一个人的膝盖能碰到前一个人的椅子背。居民区的人紧挨着坐着,每一个人的头上,都罩着一个黑色的半球形罩子,只露出鼻尖和嘴巴。
他们一动不动,像一排黑色的番茄。
“那就是农场?”林真问道。
“嗯哼?对呀,亲爱的,那就是农场。不过和你们没有关系啦,上层区没有农场。”基蒂女士甜蜜地笑着,突然,她惊叫一声,抓住林真的左手。
林真的右手瞬间按在了腰侧的枪套上。
安恬的指尖也闪过一抹寒光。
“天啊,天啊!这是什么?”基蒂女士抓着林真的胳膊,反复打量:“这是伤口?你怎么能有伤口。天啊,我得马上联系医疗部!”
“一点小伤罢了。”林真收回手。
“不,天啊,你在说什么?你们,绝对,不能带着一丁点儿瑕疵登上’希望之星’!我在职十年,从没出过这种差错!天啊!你们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林真感到一点厌烦。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评价别人,因为每个人的成长背景和经历都不一样。
就比如,当一个北方人谈到“雪”,南方人很难想到对方说的雪有那么厚、能没过膝盖。她只会想到叶子上那薄薄的一层雪,会想到带着一点白色的操场,想到过一夜,那些白色就都会消失不见,就像是一个短暂的梦。
林真突然开始怀念。
在那个昏暗的安全屋里,诺曼会和她席地而坐,旁边放着打开的医疗箱。诺曼有着非常好的包扎手艺。
他会一边帮她消毒,一边挑眉看她一眼,调侃道:“我们了不起的骇客小姐又去和人近战了?”
“那我们了不起的欺诈师,今天开了几枪?”林真反问。
诺曼在黑街的形象是幽灵欺诈师。他的敌人永远不知道他披上了什么皮。林真本以为这份工作会更优雅,像是海里的一条鱼,无声地来,无声地走,可诺曼似乎更热衷于做一个杀手。
“两个。”诺曼帮她缠上绷带。
“我比你多一个。”林真道,说完了又自己摇摇头。
诺曼放下绷带,凑近她,捧住她的脸。
“嘿,嘿,别去想了,你做了你该做的,就是这样。”
“我知道。”林真说。
她并不后悔,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动作更快一点,枪口更稳定一些。如果那天晚上她能提前发现,玛莎和收养院的孩子们本不该受苦。
“这才是我们了不起的骇客小姐,别让情绪缠住你。”
诺曼拉紧绷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他们对伤口有不同的解释。
诺曼认为这是勋章,但林真不那么想。
有一次,她和诺曼坐在屋顶上,看着周围爆炸留下的废墟。一个念头突然击中了她——伤口是标记,指引着复仇的方向。她对别人如此,别人对她亦然。
她把这个念头告诉了诺曼。
诺曼报以嗤笑,转头却压着莫恕,搜刮了黑市的美容祛疤产品,天天催着她用。
可旧伤未去,新伤又来。诺曼总也未能如愿。
林真把袖子一撩,亮出手臂上的伤口:“基蒂夫人,这里还有别的伤口呢。”
她身旁,安恬有样学样,伸出两只布满了擦伤和割伤的手。
基蒂女士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
林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时,上行的电梯笔直穿过天花板。周围的环境一瞬间变得明亮。
“亲爱的,欢迎来到宫殿。”基蒂女士理了理裙摆,郑重说道。
她们的周围,阳光穿过特制的玻璃,层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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滤,柔和地洒在大理石地砖上。悠扬舒缓的音乐里,穿着浅色衣物的工作人员们步履轻盈,对着他们低头问好。
基蒂女士冲他们喊:“快点,我要医疗部和造型部过来。这是红色警报!”
三分钟后,林真已经脱下了衣物,赤脚走进了宫殿的淋浴间。温热的水流冲过她的身体,伤口隐隐作痛。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仰起脸对着水流。
农场和宫殿的景象反复在她脑海里播放。她注意到电梯还能继续往上。宫殿的最顶上,应该就是最高管理者的居所了。
她回忆着方才见到的所有细节,突然愣住了。
宫殿地砖上的金色花纹,和她在农场里,抬头看到的天花板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只是一个是天花板,一个是地板。只隔着一层天花板,冰冷压抑的工厂,突然幻化成了奢华完美的宫殿。
她呛了一口水。
水是甜的。
奥林匹斯山下,是一个巨大的蚁巢。
她无疑正走在上山的路上,可她并不感到快乐。她想起林雪,想起玛莎,想起农场里对她微笑的那些人。
她的嘴角勾起又放下,眉心紧蹙又松开。
“咚咚”
有人轻敲淋浴间的门,“林真小姐?”
她关上水,沉默地擦干身体。
门被轻轻打开一条缝,一套崭新的衣服被递了进来。无袖风琴褶白衬衫,象牙白缎面及膝裙。布料高级,做工精细。还有一条黑色皮质雕花粗腰带,带着金色的金属链条。
林真穿上衣物,推开门,问道:
“我的腰带呢?”
“不行,你要穿最好的衣服,这样才完美。”基蒂女士看着她,目光里满是赞叹:“你现在真好看,亲爱的。”
林真环视房间一圈,就看到自己原本的衣物被放在墙角,装在透明塑封袋里。她大步走过去,翻出自己的武装腰带,系上,然后从枪套里拿出配枪,在基蒂女士的尖叫声中对着地面开了一枪。
无事发生。
她把手枪放回枪套里,笑容甜美无害:“只是个玩具,亲爱的基蒂夫人,可以让我留下它吗?”
“只有今天。”基蒂女士皱着眉头默认了。
林真把衣服重新装进塑封袋里。不动声色间,那颗黄铜子弹落入她的手心,又被她装进腰带的暗袋里。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没能离开这个房间。
有人在她的伤口上抹上最好的愈合凝胶,用体温枪一样的工具抹掉她身上的伤疤。有人柔顺她的长发,洗去紫色,将长发拉直,再把末端烫卷,让发尾整齐地勾向她的下巴。还有人在她的皮肤上涂上有香气的身体乳,小心地把她的眼睫毛夹成卷翘的弧度。
她除了偶尔回答一些“喜欢什么形状的耳环”这样无关痛痒的问题,几乎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基蒂女士询问她的香水喜好。
她垂下目光,道:
“我要木质调的。”
木质调的香气,会让她想起一把手柄上包着皮革的大口径手枪,还有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