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挤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条条银白的纹路。
有机车从楼下呼啸而过,天花板上的枪管跟着转动,如同警惕的眼睛。
林真看向屋子里那块光照不到的角落。
诺曼洗漱完之后,就坐在那里,像一只蹲在树桩上的猫头鹰。
“你睡不着。”阴影里传来诺曼的声音。
“诺曼,常七爷是什么样的人?”
“你这辈子都不想遇到的人。脑子、人口、器官、仿生部件,他什么都卖。他有一份商品列表,每年更新一次,黑街的人每年都在祈祷自己不要出现在那个列表里。”
“那我应该已经上过那个列表了。”
“至少你已经被勾掉了。”
“是啊,因为林雪。”林真的声音低落下去。
“嘿,莫恕和我的脑子还在上面呢。”
林真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了,她含糊道:
“你这么说话,我都要以为……你在安慰我了。
她翻了个身,面对沙发背,把自己缩成一团。月光从沙发靠背上越过,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背对着门睡觉。”诺曼低声道,“上层区来的人。”
天花板上,两条原本对着窗户的枪口悄然转动方向,指向了门口。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
常老七,是绝对不会空手而归的。
林真睡了很沉的一觉,哪怕清晨兢兢业业上工的扫街人和倒霉蛋们的惨叫也没能吵醒她。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把脸埋在毯子里。呼吸打湿了毯子的绒毛,鼻尖一片温热。
阳光透过百叶窗,把屋子切割成金色和灰色的条纹。
“嘎吱——”
卫生间的门打开了。水雾弥漫出来,模糊了光线。
诺曼只穿着一条深灰色的长裤走出来。深蓝色的浴巾盖在头上,随着他擦头发的动作,露出颈部到腹部的肌肉线条。
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滴落,翻过锁骨,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金光。
林真没出声,眼珠子轻轻转动,数了一下腹肌。
一、二、三、四……六块。
她看向被毛巾挡住的脸。
毛巾终于从诺曼脸上移开,搭在肩膀上,露出戴着黑色金属面罩的脸。
“唉——”
林真长长地叹了口气。
诺曼的目光一下子扫过来,“醒了?”
他向着沙发走过来,在林真面前蹲下。
浴巾下摆落在大腿上,敞得更开了。他的身体带着水汽和热气。光线落在皮肤上,泛起一层氤氲的色彩。
林真的脸一点点红了。她把下半张脸埋进毛毯中,只露出一双漆黑的圆眼睛,眨了一下。
“好看?”诺曼调侃道。
毯子里一片死寂。
过了半秒,一个闷闷的声音钻出来:“……好看。”
诺曼嗤笑一声,“没出息。”
下一秒,毛毯猛地一掀。
一根细长的手指“唰”地探出,像出鞘的匕首,戳在他胸口正中。
狠狠一按。
诺曼反应极快,身子一仰,稳稳捉住林真的手腕。
“嘿,手腕还没枪柄粗,野心这么大。”
林真的手掌张开,只抓到一把空气。她愣了一下,随即挑起眉梢,眼神带笑,拇指与食指缓缓搓了搓:“说谁没出息呢?”
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
这回换诺曼愣住了。他低笑一声,松开林真的手腕。
“幼稚。”他说着站起身,坐上高脚凳,随手捞了一件衬衫披上。
头发晃动里,林真扑捉到一点通红的耳尖。
等她洗漱完,诺曼的衬衫还没有扣好。
早饭是毫无新意的营养剂,味道寡淡,像是石灰水,喝得人万念俱灰。
林真喝着喝着就发起了呆。
诺曼瞥她一眼:“想什么呢?我这里没有草莓味的。”
“想玛莎。”
“怎么?”
“我想再回去一趟。”
“想听她道歉啊?”
“我不知道,总得有个了结。”
“死心眼子。”诺曼放下营养针,“我建议你别去。”
“为什么?”
“因为事情往往不会如你所愿。”
他们翻过居民区的围墙,再一次来到收养院的门口。
收养院的门昨晚被撞坏了,歪在一旁。玛莎应该拿不出修理的钱。林真下意识算了下自己的余额,回过神来,骂了自己一句“多管闲事”。
她抬脚迈过门框。
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应该已经起来了,小孩子们应该在工厂里疯跑。
可收养院里安安静静。
她快步走进那间熟悉的睡房。大通铺凌乱不堪,小被子小毯子扔得到处都是,几只破开的枕头吐出棉絮,像雪一样铺在床板上。
她脚步一顿,转身走进玛莎的房间。玛莎不在。隔壁的祷告室里也空无一人。电子蜡烛倒了,绣着圣母像的挂毯落在地上。
林真目光一凝,走到墙边。
挂毯背后的墙壁上,被人刻下了两行名字。
第一行在她头顶的位置,只刻着一个英文花体的名字:索菲亚。
而第二行在她肩膀的位置,字迹各有不同:
安妮,狗子,张有钱,茉莉,安恬。
五个名字。
五个孩子。
这就是玛莎的名单了。
安恬的名字最新,也最浅,好像被人用指甲刮过,墙灰剥落。
林真的手指按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诺曼,他们都不见了。”
诺曼靠在门口,抱着双臂:“贼不走空呗,很常老七了。”
林真大步走过去:“常老七在哪里?”
“嘿,嘿,你冷静一下,那可是黑街龙头常七爷。”
“我怎么冷静?”林真抓住诺曼的领子,拉着他走进卧室,声音骤然拔高:“这里本来有十二个孩子,十二个!桃子,铁棍,耗子,塞克——”
“咚”地一声,床板底下发出一点声响。
林真和诺曼顿住,视线齐齐扫向角落。
“是林真姐姐。”床板下传出一个细小的声音。
“笨蛋塞克,万一是黑街的坏人装的怎么办?”耗子的声音响起。
“耗子?”林真轻轻走过去,跪在床板上,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隔着床板,她听到了耗子的声音:“说口令!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口令。”
“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
“口令通过。”最里面的一块床板被顶开,露出耗子黝黑的小脸。
林真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出来。他浑身都是灰,像条小狗一样原地抖了抖。
接下来是塞克,他一钻出来就死死抱住林真,把脸埋在她的肩膀。
“只有你们两个?”林真看向黑洞洞的床底。
耗子点了点头,合上床板,一脚踢在塞克的屁股上:“坏人冲进来的时候,桃子姐姐只来得及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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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进去,然后我抓住了塞克。塞克你个胆小鬼,就知道哭哭哭,差点害我被发现!”
“我没哭——呜——”塞克死死攥住林真的衣服,把整个人藏进她的怀里,“他们把大家都抓走了……”
他哭得打嗝。
林真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了,塞克,没事了啊。”
她看向耗子,张开另一只手。
耗子愣了一下,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他原地挪了两步,终于低下头走过来,把脑袋抵在林真的另一边肩膀上。
两个孩子就这么趴在她身上。
身体冰凉,瑟瑟发抖。
“姐姐……”耗子小声说:“你带我去黑街把大家都找回来吧。”
“带你有什么用?”诺曼抱着胳膊,哼了一声,“进了常七爷嘴里的肉,还没有人弄出来过。带你给他塞牙缝啊?”
耗子跳起来就要去打他。
塞克发出一声响亮的嚎哭。
林真右手抓住耗子,左手抱着塞克,扭头看向诺曼。
“干嘛,我说的是实话啊。”诺曼一摊手。
“他不行,那你呢?”
“我怎么?”诺曼警觉地眯起眼。
林真拍了拍耗子和塞克,让他们原地待着,将诺曼拉到走廊里。
“诺曼,我和你,我们去找常七爷。”
“别拉上我,我不会为了这两个小崽子冒险。”
“是十个。”
“一百个也一样。”
“诺曼,你不是要我去脑一个人吗?”
诺曼低下头,抬手点了点她的太阳穴:“骇客小姐,大脑病毒,我们签了协议的。”
“那你现在使用它,”林真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脑机接口处:“用它控制我。现在。”
指尖碰到金属接口,一点微弱的电流炸开。诺曼一瞬间僵住了,手下迟迟没有动作。
“你为什么不用,诺曼?”林真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你是在诈胡,还是你担心控制不了我?莫恕说这个能控制B级以下的脑子,那么B级呢?”
她完全不怕,甚至松开了手,将脆弱的接口毫不设防地送上。
大脑,意识,性命。
诺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扣住她的后颈,指尖死死按着她的颈椎骨。
林真顺着他的力道向前一步,接着说:
“我能听到你在骂莫恕,看起来他说的没错。”
“诺曼,我是B级的脑子,我甚至不需要入侵设备,你不会找到比我更合适的骇客了。”
“你和我去,我就帮你入侵那个脑子。哪怕我只剩最后一口气,你要的,我一定会替你拿回来。”
诺曼没说话,呼吸却明显粗重了几分。
“就为了这些人?”
“对。我乐意。”
“我要你入侵的人,是大脑农场的最高管理者。”
“哪怕是联邦的总统,我也入侵给你看。”
他们离得那么近,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因为愤怒,林真的眼睛黑亮,素来没有血色的嘴唇泛起一点嫣红。她像一簇小火苗,连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这一瞬间,好像她真的能干掉联邦总统似的。
诺曼盯着她的眼睛,发现自己无法拒绝成为她的共犯。
“联邦没有总统,蠢货,只有议长。”他冷笑一声,后退一步,在面罩下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我们需要做一些准备。”他终于松了口,“了不起的骇客小姐。”
如同嘲讽,如同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