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谢叠芳的调侃,展言岚平淡应声。
他有两个大感执迷的疑惑。
其一,谢叠芳本人;其二,便是诛魔行动。
展言岚将那一夜的事搁置,但不代表他是随便的人,这件事总要给师姐一个交代,毕竟那时他意识不清不楚,师姐为了救他牺牲良多,事后却让他忘了,展言岚耿耿于怀,怎能权当忘记。
不知从何说起,他越想越糊涂,憋着一口气。
非你情我愿。
展言岚心里泛起无奈的酸涩。
回岛迫在眉睫,谢叠芳望着青年面朝向她,低头嗫嚅,随后眸光逐渐黯淡,于是开口道:“展师弟诛杀销魂娘子,劳苦功高,为何垂头丧气?”
是啊,在师姐心中他永远是她的师弟。
那夜呢喃声中,她也是这般唤他展师弟的。
字字入耳,若即若离,疏离又亲密,令他刻骨铭心,无法自拔。
展言岚忍耐那股酸涩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师弟有一件事想请教师姐。”
“你说罢。”
“师尊授我分辨正邪之道,托我诛魔重任,此一行我深有体会,只是有一点始终不得其解,诛魔行动的诛魔究竟是诛杀所有魔物,还是‘祸乱苍生伤及无辜’的魔?”
谢叠芳遗憾摇头,“展师弟兴许不知我扶光仙子从不参与诛魔行动,只诛杀魔修,对……就是修仙者堕入魔道的魔修,这一回诛魔行动是我头一遭参与,其实我根本不懂诛魔。”
她口吻里满是遗憾,展言岚发愣住,既不懂,为何她看得如此通透,彼时请求他别伤害无辜的涂火鸟,指引当时迷路的他迈向正确的道路。
谢叠芳轻浅一笑,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倒是悟懂一个道理,八百年前先魔尊败给浮罗仙人,形神俱灭,魔界从此无主,分崩离析,诛魔行动因此出现,专为诛杀为非作歹的魔族,维护三界太平,流荡于三界的所有魔物都逃不过被诛杀的命运,那么,这也意味着诛魔行动一旦开始,就不可能结束。”
“除非……”她转向海洋,见层叠荡漾的海浪始终撼动不了之上的船舫,“除非有一方终结另一方,彻底消灭他们的存在。”
展言岚瞳孔骤然紧缩。
彻底消灭……
一定要如此决然?
他还是不明白,握紧手中的湮尘剑,内心纠结,甚至有一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假若此后诛魔,必须诛杀的魔物是第二个涂火鸟,那他与杀戮成性的刽子手又有何区别。
这不是他追求的道!
一双手搭住他肩膀,展言岚微怔,温柔神色里,谢叠芳轻盈的音色低语:“但至少这次你没有违背本心,没有错杀无辜,光是这一点就证明展师弟不是个道貌岸然的诛魔修士。”
谢叠芳遥指不远处的风雷岛,存在于东璩洲海域内,一座崖石海浪拱托,结界拥护的巍峨岛屿。
“我们到了。”
展言岚凯旋归来,查清小敦村真相,诛杀真凶兼仙盟心腹大患——销魂娘子。
此消息在诛魔队伍还未归来前便传遍整个仙盟,仙盟盟主岿商仙尊赏风雷岛,封展言岚为“长庚仙君”,大赦修仙界。
棋夫子自然喜不自胜,他最得意的弟子有如今成就,日后待他寿元尽,风雷岛传给展言岚,他也能安心。
只是有一点,他不甚满意。
展言岚归来,同队伍传出来不少风言风语,说展言岚竟一意孤行,不忍伤魔物涂火鸟,为其求情。
树大招风,棋夫子不大信流言蜚语,但一听到谢叠芳偶遇,介入此事,且毫无异样随队伍回岛,棋夫子心有余悸,独自唤来展言岚,谁知他竟脸不红心不跳承认。
棋夫子勃然大怒,但恼怒归恼怒,还是宽恕展言岚。
棋夫子平素确是这般教化展言岚,为了让他成为一个真正大公无私明辨是非的高洁修士,带领风雷岛走向修仙界之巅,手上沾染无数肮脏的他也戴上了面具,可谓用心良苦。
他千般叮嘱展言岚,“魔族多数为恶,切莫胡乱发善心,对魔物慈悲,当心它们非但不感激,反而背后暗害于你。”
“是,师尊。”展言岚跪地伏首,应下。
封了长庚仙君的名号,展言岚有属于自己的洞府,远离旧居所,离秋水涧更近,亦离谢叠芳的住处近了些。
洞府平日多了几名仙侍在旁,展言岚不惯有人侍奉,擅自将他们遣散。
仙侍们踌躇洞府前不肯离去,生怕师尊知道,遭到责罚。
展言岚温声劝道:“你们先回去罢,明日我会向师尊解释。”
仙侍没师尊亲口应允,长庚仙君无人侍奉,他们不肯离去,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女音,“都回吧,长庚仙君这里有我,师尊那儿也有仙君交代,不必忧心。”
“扶光仙子。”仙侍们转身,见谢叠芳施施然走来,手里提着竹篮,听她这番劝解后才敢姗姗离去。
“师姐怎么来了?”展言岚换去清减蓝衣,一身银边袖襕的素色衣袍从洞府走出。
“来给长庚仙君道喜。”
展言岚引路谢叠芳进了洞府,偌大的洞府仅有他一人,难免有些冷清。
谢叠芳的到来,独属展言岚的冷清也分给了她一半。
展言岚尤其珍惜二人独处,暗自高兴,直到谢叠芳从竹篮内抱出两坛青梅酒,他微微抬起的唇角僵硬了片刻。
“……这是?”
“石松崖时不小心丢了那袋青梅酒,我心里过意不去,恰好你又封了仙君之位,我便特意把陈年佳酿拿出来。”
谢叠芳盛情款待,展言岚盛情难却,可碍于自己酒量差劲,犹疑道:“师姐,其实我……不胜酒力。”
“不胜酒力?”谢叠芳幡然醒悟,望着两坛青梅酒略微遗憾,“既如此,那便以茶代酒罢。”
她方要把酒收回,展言岚忽然按住她放在酒坛上的手,阻拦道:“等等。”
“今朝有酒今朝醉,师弟虽不胜酒力,但师姐特来为我庆贺,师弟怎能辜负美意。”
展言岚主动接过酒坛打开,馥郁酒香便飘了出来。
他饮了一大口,耐不住酒,猛咳几声,在谢叠芳微微惊讶的目光下,逞强地给自己台阶下:“好酒!好酒!”
这样的演技实在笨拙。
被酒呛得面色涨红,依旧埋头苦喝,照他这架势,白水当鲸吞,好酒都被他白白糟蹋。
谢叠芳心疼眼,心疼她的酒。
她不得不也打开酒坛大饮一口,刻意附和道:“好酒。”
不喜欢、不习惯偏要逞强,谁不会?谢叠芳更胜一筹,比他装得好上百倍,必奉陪到底。
素衣青年饮了近半坛,微醉,双颊烫着酡红,左臂支撑脑袋,手心后偷偷去瞄抱起酒坛痛饮的谢叠芳,眼里含着欣然的喜悦。
从前他不敢亵渎,于他而言,自己无比丑陋卑贱。
她是池中莲,他连沼泽的泥都不配是,遑论肖想终有一日能与她把酒言欢。
今日何其幸运。
“展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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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谢叠芳呼唤他时饮光酒坛里的酒,倚靠下来,倒在石桌,展言岚心一动念,自觉地陪她一起。
两两相望。
谢叠芳盯着展言岚,他那双带点迷醉的鹿眸纯粹又清透,不知为何,她居然看他有点顺眼。
顺眼到……她居然有点喜欢。
谢叠芳内心忍不住嗤笑。
从前,总有人喜欢跟她对着干,比如封单月和严观苍,包括之前的展言岚,事事不甚顺她心,是以,依她不认输的性子,非得去争个所以然。
在风雷岛,乃至仙盟,不争永远翻不了身,不是死于尔虞我诈,就是死于明枪暗箭。
可如今,展言岚似乎变了,谢叠芳有些看不明。
是她演技太好,让展言岚喜欢上她,他才变的?
还是说她自己演着演着,自己一时入戏太深,被展言岚发自肺腑之言所打动,产生严重错觉?
亦或是其他原因?
以至于,谢叠芳觉得其他人与事不像展言岚那般顺她的话,展言岚明明不喜欢不习惯,却因为是她的意思,他愿为之勉强,且甘之如饴。
其中错综复杂,谢叠芳无暇弄清,她只需要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这个傻小子。
她一直在骗他,他起初还有所提防,如今却对她言听计从。
谢叠芳似是醉了般,忽地一笑,贴在展言岚额头,炽热的感觉瞬间融化了他心。
展言岚呼吸一屏,睁大双眼,身边人似乎没有反应,轻轻一个吻低落,轻触着,便没了后续。
但足以撩拨展言岚沉寂孤冷的心湖。
他移动目光,看见谢叠芳闭着眼,听见绵匀的呼吸声,已经睡着。
眼前女子曾是令他可望不可即,展言岚贪恋与她相见的每一刻。
她为何亲他?
是醉了?
还是说……师姐是喜欢自己的?
内心深处,展言岚百般纠结。
他只想,好想跟师姐永远在一起。
打从被喂下无根之毒后,穆禾云整日惴惴不安,听着封单月和严观苍不满展言岚大功而归的谈话,她内心慌张得厉害,生怕出差错,被谢叠芳发现端倪,这三日以来鲜少粘在封单月左右。
封单月固然察觉穆禾云魂不守舍,蔫了般,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有正事要让穆禾云去办,寻了一圈,最终发现穆禾云居然躲在自己的住所偷懒。
“师妹!”
封单月这么一喝,穆禾云激灵,惶恐转身,见来的人是封单月,而非谢叠芳,仍旧心有余悸,勉强镇定下来,“三师姐。”
封单月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视穆禾云,“你独自一人在此处做什么?”
“没、没什么。”
封单月眉心一蹙,“当真是没什么?我倒奇怪你这几日魂不守舍,说什么话都记不住,你究竟在忙什么?”
穆禾云心一慌,“三师姐……我、我没事,什么也没忙。”
穆禾云结结巴巴,说谎都不会提前打草稿,哪里受得住封单月这样多疑敏感的人逼问。
几回合下来,穆禾云跪地坦白道:“……是二师姐,是她、是她给我下毒,让我什么都不许说。”
封单月面色遽然一变,她早知晓谢叠芳半途加入诛魔行动,可没料到穆禾云如此担心受怕的人居然是她。
她厉声逼问道:“你定要知道了她什么秘密才给你下毒,快说!”
穆禾云泣不成声,“她、她……暗中保护涂火鸟和乌鳞蛇,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