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药碗如同龙啸云碎裂的希望,泼洒的黑色药汁在青砖地上蜿蜒,散发着绝望的甜腥。
东家站在那里,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眼中的光如同失控的野火,每一次明灭都映照出墙上那片狼藉的污渍和他脸上冰封的杀意。
龙啸云瘫倒在冰冷的地上,侧脸贴着沾染药汁和灰尘的砖石,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牵扯着咽喉处那圈青紫的指痕,带来火辣辣的剧痛。
刚才的龙啸云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抗,此刻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但他那双眼睛,却死死地、毫不退缩地迎视着那双即将喷出地狱之火的紫色瞳孔。无声的宣言在死寂中回荡:
宁死,不屈!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
窗外暴雨的喧嚣是唯一的背景音,衬托着屋内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终于,东家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紧绷的身体线条也微微松弛。
但那并非妥协,而是一种更令人心寒的、带着绝对掌控的轻蔑。
他眼中的光并未完全熄灭,只是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
东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气息奄奄的龙啸云,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很好……”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比之前的咆哮更让人毛骨悚然,“龙啸云,你很有骨气。”
他缓缓蹲下身,动作优雅得如同准备享用猎物的猛兽,冰冷的手指拂过龙啸云汗湿的鬓角,那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
“骨气,是需要代价的。”
东家猛地收回手,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用一方雪白的丝帕仔细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然后,他站起身,再不看龙啸云一眼,转身,踩着地上粘稠的药渍和锋利的碎瓷片,如同踏过无物,径直走向房门。
“砰!”
房门被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而冷酷,如同敲响了囚笼的丧钟。
脚步声在回廊上远去,最终消失在风雨声中。
龙啸云知道,惩罚开始了。
黑暗,饥饿,还有无休止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将龙啸云彻底吞噬。
第一天,胃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揉搓,火烧火燎的痛感从腹腔深处蔓延到四肢百骸。
龙啸云的每一次吞咽干涩的唾液,都如同吞下砂砾,摩擦着干渴的喉咙。
他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试图用睡眠麻痹痛苦,但腹中的轰鸣和身体的空虚感如同无数根细针,反复刺戳着他的神经,让他根本无法入眠。
此刻的龙啸云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只能一遍遍舔舐着嘴唇上干裂的伤口,汲取那微不足道的一点血腥味带来的微弱刺激。
第二天,痛苦升级。
胃部的灼烧感变成了持续不断的、令人窒息的绞痛,仿佛有无数只手在里面撕扯。
力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流逝,龙啸云连支撑自己坐起来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频繁,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晃动。
他尝试爬到门边,用尽全身力气拍打那扇厚重的木门,嘶哑地呼喊:“水……给我水……”
龙啸云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瞬间就被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声淹没。
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他的心脏。
他开始出现幻觉,仿佛看到陈文定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来,但一眨眼,那幻影又变成了东家冰冷嘲讽的脸。
第三天,龙啸云感觉自己已经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饥饿感不再仅仅是疼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和麻木。
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从指尖一点点溜走;
模糊时,光怪陆离的噩梦碎片纷至沓来——婴儿的啼哭、盐运使的惨叫、李寻欢模糊的呼唤……还有东家那双无处不在的、燃烧着紫光的眼睛。
龙啸云甚至闻到了自己身体散发出的、一种类似枯草衰败的微弱气味。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等死,不是他龙啸云的路!
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必须逃出去!
求生的意志在濒死的边缘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寸寸地挪向窗边。
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
龙啸云需要观察,需要等待一个渺茫的机会。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破碎的风箱。
此刻,龙啸云的视线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庭院里紫藤花架的轮廓。
就在他意识又一次开始涣散,几乎要陷入昏迷时——
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轻响,从庭院的高墙外传来!
龙啸云猛地一个激灵,强行凝聚起涣散的神智,心脏在干瘪的胸腔里微弱地、却异常沉重地跳动了一下。
龙啸云屏住呼吸,努力睁大眼睛,透过窗棂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夜色里最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墙头!
那身影在墙头只停留了一瞬,似乎在观察院内动静,动作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紧接着,黑影如同壁虎般贴着墙壁滑下,落地时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带起几片湿漉漉的落叶。
那个身影弓着腰,脚步快得像一阵风,却又异常谨慎,每一步都踏在阴影里,避开月光可能洒落的地方。
他如同一道真正的影子,迅捷而无声地在庭院里穿梭,目标明确地朝着……龙啸云所在的这间主屋摸来!
龙啸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贼?
还是……东家的试探?
无论是哪一种,这都是他唯一的机会!
那黑影极其熟练地靠近窗户,动作老练得令人心惊。
那黑影没有直接破窗,而是用一根细小的、闪着寒光的工具,极其灵巧地拨弄着窗栓。
龙啸云甚至能听到那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不过几个呼吸间,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窗栓被拨开了!
黑影谨慎地将窗户推开一条仅容身体通过的缝隙,像一尾滑溜的泥鳅,“滋溜”一下就钻了进来!
这个黑影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滞涩。他落地后立刻伏低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如同两点跳动的鬼火,瞬间就锁定了墙角蜷缩着的龙啸云。
“谁?!”黑影压低声音喝问,带着一丝惊疑。他似乎没料到屋里还有人,而且状态如此糟糕。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龙啸云勉强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那是个极其瘦小的男人,穿着一身紧窄的、便于行动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透着市侩与机警的小眼睛。
男人身形佝偻,动作间带着一种猴般的灵巧和猥琐,腰后似乎别着些零碎的工具。
“……”龙啸云张了张嘴,喉咙干裂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那瘦小男人看清龙啸云虚弱不堪、面无人色的样子,又迅速扫视了一圈屋内打翻的药碗、碎裂的瓷片和墙上泼洒的药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屑。
他显然把龙啸云当成了这别苑里一个病弱无力的主人或是囚徒。
“呸!晦气!”瘦小男人低声啐了一口,声音尖细,“陆小凤这个王八蛋!又耍老子!说什么这里有他藏的宝贝,结果是个快断气的病秧子!浪费老子功夫!”
他骂骂咧咧,转身就要从窗户原路溜走,动作干脆利落,显然不想在此地多留一秒。
陆小凤?!
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闪电,瞬间击中了龙啸云混沌的意识!
虽然龙啸云根本不知道陆小凤是谁,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瘦猴般的男人是谁。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等……等等!”龙啸云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气息,嘶哑地喊了出来,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急迫。
他挣扎着想要爬过去,身体却因脱力而重重摔在地上。
瘦小男人闻声停下动作,警惕地回头,那双小眼睛在龙啸云身上扫视,充满了不耐烦:“怎么?病痨鬼,还想留大爷吃饭不成?大爷忙着呢!没空陪你玩!”
“带我……走……”龙啸云艰难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绝望的恳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我给你钱……很多钱……” 他试图去摸索身上,才发现自己衣衫褴褛,身无长物,连证明身份的玉佩都不知所踪。
“钱?”瘦小男人嗤笑一声,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上下打量着龙啸云这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就你?骨头都榨不出二两油!带着你?拖油瓶吗?老子司空摘星是来发财的,不是来做善堂的!”
这个男人报出名号,似乎带着一丝自傲,但更多的是对龙啸云的不屑。他不再废话,一只脚已经踏上了窗台。
司空摘星!
龙啸云脑中飞快闪过这个在江湖上以神偷和轻功闻名的名号。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来。
龙啸云必须抓住这根稻草!
思来想去,刚才司空摘星闯进来时,口口声声喊着“陆小凤”,骂他骗了自己……陆小凤!龙啸云脑中灵光一闪,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陆小凤!”龙啸云拼尽全力,嘶哑地喊出这个名字,“我知道……我知道陆小凤在哪!”
已经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的司空摘星,动作猛地僵住了!
司空摘星像被施了定身法,倏地扭回头,那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死死盯住龙啸云,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狂热的急切!
“你说什么?!”
司空摘星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立刻警觉地压低,他像一阵风般窜回龙啸云身边,蹲下身,急切地追问,“你认识陆小鸡?你知道他在哪?!快说!敢耍老子,老子让你现在就下去见阎王!” 他语气凶狠,但眼中那份迫切却做不了假。
成了!龙啸云心中狂跳,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个叫司空摘星的神偷,真的在疯狂寻找那个叫陆小凤的人!
“带我走……离开这里……”龙啸云喘息着,眼神死死盯着司空摘星,“我保证……带你找到陆小凤……否则……天打雷劈……”
龙啸云发下毒誓,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虽然龙啸云现在根本不知道陆小凤是谁,更不知道他在哪,但只要能离开这魔窟,离开东家的掌控,他就有机会!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司空摘星那双小眼睛在龙啸云苍白如纸的脸上和那双燃烧着求生火焰的眼睛之间飞快地扫视了几个来回。
司空摘星在权衡:带着这个半死不活的累赘,风险极大;但陆小凤的消息……对他而言,诱惑力更大!
他太了解陆小凤了,这家伙神出鬼没,线索难寻。
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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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虽然看着快死了,但眼神里的那股狠劲和绝望,不像是装的。
或许……他真的知道点什么?
“妈的!算老子倒霉!”司空摘星猛地一跺脚,低骂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肉痛和决断,“记住你的话!敢骗老子,老子有一万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司空摘星不再犹豫,一把将龙啸云像拎小鸡一样从地上拽了起来。
龙啸云浑身软绵绵的,几乎站不住,全靠司空摘星瘦小的胳膊支撑着。
“抱紧我脖子!别出声!掉下去摔死老子可不管!”
司空摘星低声命令,语气急促。
他将龙啸云的手臂环在自己脖子上,自己则用一条坚韧的布带迅速将龙啸云捆在自己背上。
司空摘星动作麻利得令人咋舌,显然干惯了这种“负重”的勾当。
龙啸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
司空摘星身上带着一股汗味、尘土味和一种奇特的、类似油脂的味道。
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呻/吟,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抱紧司空摘星瘦骨嶙峋的脖子。
“走!”司空摘星低喝一声,背着龙啸云,像一只背着沉重猎物的猿猴,敏捷地窜到窗边。他先谨慎地探头观察了一下庭院,确认没有异常,然后深吸一口气,身体猛地发力!
如同离弦之箭,司空摘星背着一个人,竟也异常迅捷地翻出了窗户,落地时一个翻滚,悄无声息地隐入墙角的阴影里。
龙啸云只觉得身体猛地一沉,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颠得移位,喉头一甜,差点呕出来,被他死死压住。
逃亡,正式开始!
司空摘星显然是个中老手。他背着龙啸云,在庭院复杂的假山、花木和回廊的阴影中快速穿行,动作如同鬼魅。
司空摘星的脚步极轻,落地无声,每一次停顿、转向都恰到好处地避开月光和可能存在的视线死角。
龙啸云伏在他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和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那份高度紧张下的专注。
然而,带着一个虚弱不堪的累赘,再高明的轻功也打了折扣。
司空摘星的速度明显比来时慢了许多,呼吸也沉重起来。
好几次在翻越矮墙或假山时,龙啸云都能感觉到他身体明显的下沉和瞬间的吃力,全靠一股韧劲硬撑过去。
“呼……呼……妈的……你看着不重……怎么跟背了袋石头似的……”司空摘星低声喘息着抱怨,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鬓角,顺着蒙面巾的边缘滴落。
龙啸云无法回答,只能更紧地抱住他的脖子,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感激。他知道自己此刻就是最大的累赘。
就在他们即将接近来时翻越的那堵高墙时,意外陡生!
一队提着灯笼、穿着统一劲装的护卫,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侧的回廊转了出来!
灯光划破了黑暗,也照亮了他们行进的方向,恰好指向司空摘星和龙啸云藏身的假山石后!
司空摘星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满弓!
司空摘星猛地缩回阴影深处,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停滞了。
龙啸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司空摘星背上瞬间渗出的冷汗。
护卫们似乎只是例行巡逻,脚步声不疾不徐,灯笼的光晕在他们藏身的假山石上晃过。领头的一个护卫似乎朝这边随意地扫了一眼。
龙啸云紧张得几乎窒息,他甚至能看清护卫脸上漠然的表情。
只要对方再往前走几步,或者灯笼的角度再偏一点,他们必然暴露!
千钧一发之际,司空摘星动了!
不是逃跑,而是极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龙啸云的身体更严实地藏在自己瘦小的身躯和假山的凹陷之后。
他整个人如同融入了岩石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
那护卫的目光扫过假山,并未停留,似乎并未发现异常。护卫队继续前行,脚步声和灯光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回廊尽头。
“呼……”直到护卫彻底走远,司空摘星才长长地、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龙啸云也感觉浑身虚脱,冷汗浸透了里衣。
“他娘的……吓死老子了……”司空摘星低骂一句,不敢再耽搁,背着龙啸云,如同壁虎般迅速攀上那堵高大的围墙。
这一次,司空摘星的动作明显更加吃力,攀爬的速度慢了许多,有好几次龙啸云都感觉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脚下打滑,碎石簌簌落下,发出细微却惊心动魄的声响。
每一次声响都让龙啸云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引来守卫。
终于,司空摘星咬着牙,用尽最后一股力气,翻过了墙头!
落地时一个踉跄,差点带着龙啸云一起摔倒,但他硬是稳住了身形,迅速隐入墙外茂密的树林之中。
冰冷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夜风瞬间灌入龙啸云的口鼻,他贪婪地呼吸着这自由的空气,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不堪,尽管前途未卜,但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几乎要冲破胸膛!他逃出来了!
他真的逃出了那座名为“忘忧”的魔窟!
然而,就在龙啸云他们身影没入黑暗树林的瞬间,忘忧别苑主屋那扇紧闭的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隙。
东家静静地站在门内的阴影里,幽深的目光穿透雨后的夜幕,准确地投向龙啸云和司空摘星消失的方向。
东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可怕。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最深处,一丝极其诡谲、冰冷到极致的紫色幽芒,如同潜伏在深渊的毒蛇之眼,悄然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