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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东家

作者:半寸桃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不能再喝这药了!必须自救!


    龙啸云下定决心!


    机会出现在一个暴雨将至的午后。


    闷雷在厚重的云层里滚动,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陈文定照例去耳房煎药。


    龙啸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轻微水沸声和药材翻滚的咕嘟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


    他屏住呼吸,强撑着虚软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滑下床榻。


    足尖触到冰凉的地砖,一阵眩晕袭来,他扶住床柱稳了稳。掌心的伤口因为用力而隐隐作痛,这痛楚反而给了他一丝清醒。


    他像一抹游魂,无声地靠近窗边。窗外,狂风开始肆虐,卷起地上的落叶尘土,扑打着窗纸,发出沙沙的声响,掩盖了他微弱的脚步声。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点窗缝,目光投向耳房的方向。耳房的小窗紧闭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药煎好了。


    陈文定端着那碗墨汁般的药汤,穿过被狂风吹得呜咽作响的回廊,推门进来。他脸上带着一贯的、恰到好处的担忧:“少爷,要变天了,您得赶紧喝了药,别着了风寒。”


    龙啸云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做出一副虚弱不堪、神思倦怠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陈文定将药碗递到他唇边。


    就在药碗即将碰到嘴唇的刹那,龙啸云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身体剧烈地前倾,手肘“无意”地狠狠撞在陈文定端碗的手腕上!


    “哐啷——哗啦!”


    药碗脱手飞出,滚烫的药汁泼洒而出,大部分溅在床榻前的地面上,一小部分泼在了陈文定的袖口和前襟上,顿时洇开一片深褐色的污渍。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四溅。


    “少爷!”陈文定惊呼,第一反应不是去看自己被烫到的衣襟,而是扑上来查看龙啸云是否被烫伤,脸上是真切的惊慌,“您怎么样?烫着没有?” 他手忙脚乱地用衣袖去擦龙啸云溅上零星药汁的手背。


    龙啸云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肺都要咳出来,断断续续地说:“没……没事……咳咳咳……手滑了……咳咳……对不住……文定……你的衣服……”


    “一件衣服算什么!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文定连声说着,眼神飞快地扫过地上狼藉的药汁和碎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心疼和……焦虑?


    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担忧覆盖。“您快躺好,我再去煎一碗,很快就好!”


    陈文定匆匆将龙啸云安顿回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迅速蹲下身,手脚麻利地收拾起地上的碎片,用布巾反复擦拭着泼洒的药渍,动作近乎神经质,仿佛生怕留下一点痕迹。


    他甚至小心地用布巾边缘,蘸取了少许渗入青砖缝隙的药汁。


    “别……别麻烦了……咳咳……”龙啸云虚弱地阻止,“我……我实在没胃口……浑身难受……晚些再喝吧……”


    陈文定收拾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龙啸云痛苦喘息的样子,眼中神色复杂难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安抚:“也好,您现在气血翻涌,强喝下去反而不好。您先歇着,等这阵雷雨过了,您舒坦些了,属下再给您煎。”


    他将沾满药渍的布巾和碎片仔细收拢,端着托盘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龙啸云剧烈起伏的胸膛才稍稍平复。


    冷汗已经浸透了龙啸云的里衣。方才的爆发用尽了他积攒的力气,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但心底,却有一簇冰冷的火苗在燃烧——


    陈文定对那碗打翻的药,反应太大了!


    那种心疼和焦虑,绝不仅仅是对一碗普通药物的珍视!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目光死死盯住地面。方才泼洒的药汁大部分已被陈文定擦拭干净,但在靠近墙角、光线稍暗的青砖缝隙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深色的湿痕。


    龙啸云艰难地挪下床,几乎是爬到墙角,用手指蘸取了一点那残留的、微凉粘稠的液体,凑到鼻尖。


    浓重的苦涩之下,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在药汁冷却后,反而更加清晰地钻入鼻腔!


    不仅如此,他还在地上散落的碎片旁边,发现了一小片极其细微的、未被完全清理干净的深紫色花瓣残骸!


    它那么小,混在青砖的纹理里,若非他刻意寻找,根本无从发现。


    这花瓣的颜色……


    龙啸云从未在陈文定拿来的药材中见过!它像极了记忆深处,银发婆婆研磨的那些紫色粉末!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昏暗的天空,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轰然落下,仿佛就在屋顶炸开。


    暴雨倾盆而至,密集的雨点疯狂地抽打着屋顶和窗棂,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瞬间淹没了世间一切杂音。


    借着这天地震怒的掩护,龙啸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死死攥着那点染着药渍的手指,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甜腻的气味,诡异的花瓣……这药果然有问题!


    陈文定!


    不,这绝不是我兄弟!!!


    那他到底是谁?


    他给自己喝的是什么?


    那些血腥的记忆,究竟是被唤醒的真相,还是……被这药物催生扭曲的噩梦?


    就在这时,惊雷的余音未绝,龙啸云的眼角余光,透过被狂风吹得剧烈晃动的窗棂缝隙,猛地捕捉到耳房那边一闪而过的景象!


    一道刺目的闪电再次照亮天地!


    在那一瞬间的、惨白的光亮下,他清晰地看到,耳房紧闭的窗户缝隙里,透出来的不是寻常煎药时的昏黄火光,而是一种……幽幽的、极其不祥的深紫色光芒!


    那光芒妖异而冰冷,如同鬼火,在暴雨的狂乱中一闪即逝!


    深紫色的光?!


    龙啸云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银发婆婆药钵中翻腾的紫色烟雾,陈文定此刻耳房里透出的紫光……还有那些被诅咒的、带着紫芒的“自己”的双眼!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被这惊鸿一瞥的诡异紫光,粗暴地串联在了一起!


    不是蛊毒!


    至少不全是!


    这碗药,这紫色的光,陈文定……他们是一体的!他们正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操控他的记忆,侵蚀他的身体,将他拖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愤怒瞬间攫住了他,压过了身体的虚弱。


    他猛地扭头,目光如电,射向墙角——那里,静静倚立着他几乎不敢触碰的银枪!枪尖在窗外闪电的映照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


    他挣扎着,几乎是爬了过去。


    冰冷的枪杆入手,熟悉的重量和触感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沉甸甸。他颤抖的手指抚过枪柄上缠绕的藤纹,这一次,没有那噩梦般的“触电”感,反而有种血脉相连的悸动。


    他握紧了,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目光落在枪柄靠近护手处,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痕迹,像是经年累月沁入木纹的血渍。


    这是他自己的血?


    还是……别人的?


    这杆枪,是否也曾饮血?


    它究竟是属于那个“东家”的凶器,还是属于他龙啸云、属于那个或许并未完全泯灭的自己的武器?


    暴雨如注,疯狂冲刷着这座被遗忘在深山中的“忘忧别苑”。


    屋内,龙啸云拄着银枪,如同风中残烛般站立,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


    门外的回廊上,传来陈文定刻意放轻、却依旧被风雨声泄露的脚步声——他正端着新的东西走来。


    药碗碎裂的声响,墙角的药渍,还有那惊雷闪电下窥见的紫色幽光……


    这些碎片在龙啸云混乱的脑海中剧烈碰撞。陈文定那张看似忠厚的脸,在闪电的惨白光芒中,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底下运筹帷幄的“东家”的森然轮廓。


    龙啸云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灼热,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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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记忆里的,还是掌心伤口崩裂渗出的?他


    分不清了。他只知道,那碗药不能再碰。门外的人,是唯一的线索,也是最大的威胁。


    脚步声停在门外,短暂的寂静,只有风雨的咆哮充斥耳膜。龙啸云握枪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指腹下的藤纹仿佛活了过来,硌着他掌心的伤,疼痛尖锐,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思绪凝聚了一瞬。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陈文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端着一个新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瓷盅。


    陈文定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担忧:“少爷,风雨太大,怕您惊着。属下熬了点安神的参汤,您多少喝一点,压压惊……”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龙啸云拄枪而立的身影,扫过他苍白脸上那双燃烧着异样火焰的眼睛,最后落在他紧握枪柄、指缝间隐隐透出新鲜血色的手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参汤?”龙啸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他扯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目光却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风雨声,钉在陈文定脸上,“文定,你辛苦了。这忘忧别苑……真是个好地方。清静得……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刻意加重了“鬼影”二字,枪尖微微抬起,指向陈文定的方向,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就像梅花冢一样清静,是不是?”


    陈文定端着托盘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托盘上的瓷盅盖子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他脸上那层担忧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嘴角的弧度变得僵硬:“少爷……您又说胡话了。梅花冢阴气重,哪能和这精心修葺的别苑比?您快躺下……”


    “躺下?”龙啸云向前踉跄一步,银枪的枪尖离陈文定的心口又近了一寸。冰冷的金属反光映在陈文定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躺下,然后喝下你的‘参汤’,继续做那些血淋淋的梦?或者……永远也醒不过来?”


    他逼视着陈文定,一字一句,“我掌心的伤口在疼,文定。每一次心跳,它都在提醒我,有些痛,忘不掉!告诉我,那婴儿的玉玺,最后刮出的声音……像不像我小时候在龙家书房里,磨墨的声音?嗯?”


    陈文定的脸色瞬间褪尽了血色,端着托盘的手指捏得死白,指节凸起。


    他眼中的温和关切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阴鸷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似乎没料到龙啸云会如此直白地撕破那层薄薄的伪装,更没料到他竟然能将婴儿玉玺与幼时磨墨联系起来!


    “少爷!您被蛊毒侵蚀得太深了!”陈文定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尖利的急促,“那些都是假的!是有人在害您!属下是在救您啊!” 他试图上前一步。


    “站住!”龙啸云厉喝,枪尖猛地前刺,冰冷的锋刃几乎抵住了陈文定的衣襟。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燃烧的决绝取代,“救我?用那碗甜腻的毒药?用耳房里那盏紫色的鬼火?陈文定……或者,我该叫你——‘东家’?”


    “东家”二字如同惊雷,在小小的房间里炸开。陈文定浑身剧震,端着托盘的手再也无法保持稳定。


    瓷盅“啪”地一声摔落在地,滚烫的参汤泼洒开来,溅湿了他的鞋袜和裤脚,浓郁的参味混合着一种更加奇特的、类似檀香却又带着腥甜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陈文定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龙啸云从未见过的眼神——冰冷、锐利、深不见底,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掌控一切的漠然和一丝被猎物反咬一口的恼怒。


    他缓缓地、缓缓地直起腰,脸上所有伪装的卑微和关切如同面具般剥落殆尽,露出了底下那张真正属于“东家”的脸。


    他不再掩饰那挺直如标枪的站姿,腰间的鎏金算盘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光泽。


    “龙啸云……”陈文定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平滑,再无一丝慌乱,如同毒蛇吐信,“你比我想象的……要麻烦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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