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五色石,封印万魔窟。……
这个动作,孟湘雾曾在南柯一梦中看到过不止一次,而会做出这种动作的只有——
她愣愣地看着小魔兔,轻声唤道:“兔兔?”声音中有太多的不可置信。
闻言,小魔兔停下了前后摆动耳朵的动作,高兴地蹦蹦跳跳,好像在说:是我!
“兔兔!”孟湘雾收起剑,蹲下身小心地捧起巴掌大的小魔兔,黑曜石般黝黑透亮的眼眸有些湿润,她笑道,“欢迎回来。”
毛茸茸的小魔兔缩成一个黑团,把脑袋贴在孟湘雾的掌心,乖巧地蹭了蹭。
兔兔这次真的成小兔子了。
孟湘雾左手捧着失而复得的兔兔,周身这段时日锋锐寒冷的气质柔和了下来,脸上也添了些笑意。她悄声对兔兔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同时在复杂的石道中行走,时不时停下闭目感应一番。
兔兔团成一团,时不时贴贴她的掌心,回应她。
一人一兽在石窟中不知行走了多久,或许是石道地形太过复杂,他们竟没有遇到过一个古魔族。
终于,孟湘雾停下了脚步:“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她的前方是一个深深的洞穴,黑黢黢的,却隐约能见到深处些许金红的光,薄薄一层,微弱得像是产生的幻觉。
孟湘雾抬脚往洞穴内走去,才走到穴口,便感到热气蒸腾。她低声念着口诀,给自己和兔兔套了个清凉的结界,继续往里走。
走出十几步,洞穴内的温度愈来愈高,空气似乎都热得扭曲了。
随着步伐的靠近,那片金红色的光也露出了本来面目——炽热黏稠的岩浆,散发着火焰般的金红色光,好似融化的太阳。
岩浆中心立着一块高大的岩石,上半截平平无奇,与世间常见的石头无异,而下半截与岩浆相接的部分,在岩浆流动洗刷下露出五种颜色,质地也变得通透。五种颜色毫无规律地互相交融,却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这便是孟湘雾此行的目的,五色石。
有学识渊博的修士认出了这石头,震惊不已。
【若我没猜错,此乃五色石!相传比远古时期更早之前,曾有仙人往我界丢下一颗五色石,千万年来不见踪迹。我原以为是假的,未曾想竟是真的!】
【我也在古籍中看到过,传闻五色石具有强大的神力,力能补天,可补万物。】
【原来五色石是修天阶的宝物!】
孟湘雾走到岩浆边缘,清妍昳丽的面容映着岩浆的光,乌黑的眼底像是燃烧着两簇火苗。
她双手捏诀,结出几个复杂的手印,指向五色石。
浅蓝的灵力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包裹住岩浆
中的五色石,像是一双手揉捏着五色石,外面一层岩石化成碎石簌簌落下。她维持着灵力输出,直到五色石外面那层岩石完全脱落,露出五彩斑斓的内在。
她收回手,低声道:“不行,要完全炼化才能带走。”
闻言,兔兔趴在她脚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待着,好像已经做好了等待好几天的准备。
孟湘雾从储物戒中拿出回灵丹和辟谷丹,倒出一把回灵丹送进口中,又俯身将辟谷丹放在兔兔的旁边:“饿了就先吃这个。”
兔兔点了点脑袋,抱住装着辟谷丹的丹药瓶。
安排好兔兔,孟湘雾重新捏诀,继续用灵力裹住五色石。灵气震动起来,五色石周围炙热的岩浆忽地涌动起来,往五色石上泼洒,五色石最外面一层渐渐融化成五色的浆体。孟湘雾在借助这岩浆的力量炼化五色石,以求快点炼化。
原本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在孟湘雾没日没夜嗑回灵丹以及借助岩浆的力量下,硬是将七七缩短成四七。
五色石已经完全被炼化成浆体,含着五色的流光,像是流动的彩虹。
孟湘雾将其收入储物戒,随后便累极了似的原地坐下,倒出最后几颗回灵丹吃了下去,运功调息。
【哎,孟湘雾不知,在她炼化五色石时,外面已经翻天覆地了。】
【是啊,她屠杀凡人,勾结魔修的罪名彻底落实了。】
【你们还假惺惺地叹息甚么,若不是你们聚众堵在仙盟外面发声逼迫,仙盟哪会如此草草做出决定?】
【这如何能怪得了我们?要怪也要先怪孟不尘和蓝婉柔!本就是宗门可以压下来处理的事,是他们非要闹到仙盟的!蓝婉柔对孟湘雾心怀恶意,孟不尘这个蠢货还顺着她的意!】
弹幕的修士们开始互相甩锅,吵得不可开交。
天幕里,待孟湘雾运功结束后收了势,兔兔将辟谷丹扒拉到她旁边,丹药瓶里面还给她留了两颗辟谷丹。
“我不需要。”孟湘雾清冷的声音有些疲惫,她轻笑着揉了揉兔兔的脑袋,“我现在灵力不足,休息一会,我们悄悄离开这里。”
若是在这时碰上古魔族,她一个人是打不过整个万魔窟的。
兔兔用脑袋蹭了蹭孟湘雾的掌心。
孟湘雾只休息了一会,便抱起了兔兔,往石窟外面走去。或许是走过一次的原因,这次她没有迷路,花了些时间便顺利出去了。
她朝着自己来时的路返回,却发现当初古魔族吃喝聊天的枯树林,此时竟一个古魔族也没有。
去哪里了?
孟湘雾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答案。
今日距离她来万魔窟那日,正好相隔一个月。
今夜正是满月。
孟湘雾眉头一蹙,足尖一点飞向当初她进入的洞口,果不其然,很快便看见了大批的古魔族聚集在那里。
前方没什么可以藏身之处,她只能就近躲在一块岩石后面,观察着那些古魔族。
古魔族上方,有一个人影立于半空。
凭借着修行之人极好的视力,孟湘雾看清立在半空的男人有一头深红色长发,眉飞入鬓,深红的眼眸犹如血海。他身着华丽的玄色衣袍,穿戴着黑色护腕和手套的掌心之上,有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月光从斜上方唯一的山洞照射进来,封印着万魔窟的结界变得薄弱,男人掌中的血珠红光大盛!
【是魔尊!】
【他是在尝试打破结界吗?】
【应该是失败了,还好他当初没打破,否则我们猝不及防!】
【是啊,若是魔尊突然冲出结界,又将生灵涂炭!】
魔尊往血珠中源源不断地注入魔气,将血珠打出去,血红的光柱照在结界上,结界剧烈地震颤,连带着整个万魔窟都在震!
结界在众目睽睽之下,逐渐产生细小的龟裂!
“不好,结界要破了。”孟湘雾顾不得暴露自己,立刻提剑飞上去。
磅礴强势的剑意横飞出去,荡开灵气波动,目标直指血珠。
魔尊抬手一挥,魔气便吞噬了剑气,接着他手掌一翻,魔气转而击向孟湘雾,划破空气发出一阵长啸。
强盛的魔气铺天盖地而来,无法躲避,只能抵挡。孟湘雾眼神凛然,将剑竖在胸前,同时运行了天心的心法,额心亮起金纹,白皙的皮肤上隐隐透出金色的裂痕,迎接如浪潮般汹涌的魔气。
“噗——”她被魔气震得喷出一口血,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
即使孟湘雾修炼出来的剑意再强,掌握的剑术再完美,以她元婴后期的境界,也无法敌得过已经渡劫期的魔尊。更何况此时的她正是炼化五色石、耗费大量了灵力后不久,万魔窟全是魔气,无法让她补充灵力,她并非全盛时期。
兔兔从藏身的岩石后跑出来,迈着小短腿往孟湘雾掉落的方向追过去,但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它根本追不上。
魔尊伸手,血珠飞回他掌中。
他衣袖一挥,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去追上了孟湘雾,两人在空中交手几招,他脚下黑靴踏住孟湘雾的胸口,从天而降。
孟湘雾被踩在地上,发出闷声:“呃!”
她额心金纹亮起金光,身上的金纹随之散发出淡淡的金光,修复她的伤势。
“嗯?”魔尊缓缓俯下身,深红色长发滑过肩头落下,他歪着头仔细地打量孟湘雾的脸,“你这张脸,我似乎见过。”
他想了许久,轻轻地“啊”了一声,勾唇笑道:“若我没记错,你叫阿湘,是吗。七百年,你修为无甚长进,想来寿元也该尽了,不若我送你一程。”
【魔尊这是把孟湘雾当成她的前世了?】
【魔尊记性挺好的,七百年前阿湘参与剿杀魔修之战时还未至大乘期,也没怎么与魔尊正面交手,魔尊竟还记得她。】
【应是方才认出了天心剑法吧?】
孟湘握紧手中的乌霜剑,没有回答他,身体爆出强烈的灵光!
她顶着魔尊脚下的力道起身,挥出气势惊人的一剑!
这一剑威势盛大,好似能让汹涌的浪潮逆流,能将天穹的日月颠倒,劈天裂地!
魔尊的脸上带着漫不经意的笑容,血珠在他掌中亮起炽盛的红光,他抬手一挥,浩荡的魔气迎上这一剑,红发随着魔气与灵气对冲产生的狂风舞动。
孟湘雾被魔尊击飞出去,却是顺着魔尊的力道,身影一转径直飞向万魔窟上空!
底下的古魔族疑惑地窃窃私语:“这剑修要做什么?”
孟湘雾掌心泛起灵光,捧起流动的五色浆体,在魔尊怔愣的目光下,将五色石炼化而成的浆液拍入结界!
五色流光瞬间融入越发薄弱的结界,随着轰隆隆的声响,结界如地震般产生强烈的颤动,五色的光在结界表面流动,流光溢彩,结界在古魔族的愤怒咆哮中迅速增强变得结实。
【孟湘雾以一己之力重新封印了万魔窟啊!】
【是啊,若是魔尊突破封印,后果不堪设想,都是孟湘雾救了大家啊!】
【毫不夸张地说,这次孟湘雾救了天下苍生一命。】
魔尊被将了一军,大怒,操控血珠攻向孟湘雾。
孟湘雾直冲冲落下捞起兔兔,便要往她来时的洞穴里钻,被魔尊击中后背,喷出一口血,鲜血染湿了衣襟和兔兔的皮毛。
但她也因此被推了一把,直接砸到洞穴边,旋即向前一扑进入了洞穴。
结界不会抵挡身怀灵气的修士,因此她顺利通过,兔兔却因为此时是小魔兔的身体,被留在了洞穴外。
“兔兔!”孟湘雾怀中一空,勉强在狭小的石道中回头看去。
她匍匐倒退,应当是想爬回去捡兔兔,却见兔兔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回到了万魔窟之中!
【哎,兔兔许是知道自己出不去了,不想让孟湘雾救它。】
【明明他们才刚刚重逢,便又要分别了。】
【古魔族应当都看见孟湘雾抱着它了,估计它这一回去,凶多吉少了。】
孟湘雾握着乌霜剑,唇边又溢出血。
她咬着牙趴在原地许久,双眸有些潮湿,终究还是选择了往前离开这,没再回万魔窟。
天幕的画面开始加速。
孟湘雾身负重伤从洞穴中离开,打坐恢复灵力疗伤时,遇到了抓捕她的上云宗弟子和仙盟之人。
她带着重伤与众人混战,终究因伤势太重,敌不过众人的围攻被抓了回去。
后面的事,修真界的人都知道了。
他们懊悔地看着孟湘雾被压入仙盟禁灵地牢,择日开启审判。
天青焦急不已,连夜见了仙盟七大仙宗中除孟不尘和她夫君外的所有宗主,给孟湘雾求情,希望再调查一番。她好不容易得到了玄天宗和逍遥宗的认同,但算上他们剑宗,还不到半数,无法为孟湘雾的审判延期。
审判开始前一夜,天青因连日的操劳和气急攻心晕倒,逍遥宗被孟湘雾救过的樊琼音哭闹不已,却无能为力。
玄天宗的宗主轻叹一口气,对着柳景闭关之处的方向鞠了一躬,三长老也在自己的房间内连连叹息。
他们只是极少数。
更多的人,脸上则是快意。
“孟湘雾如此丧尽天良之人,可算被抓住了!明日便能看到她被审判
了!”
“她那般恶毒,杀弟弟,害同门,屠凡人,还全都说是婉柔仙子做的,妒忌婉柔仙子已经生了心魔。”
“能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她活该。”
“从今以后,婉柔仙子再也不会被她欺负了罢。”
正在观看天幕的修士们脸都要涨红了,恨不得所有人都瞎了,因为有的画面上出现的人,正是他们自己!
他们纷纷懊悔不已,恨不能回到当初,早日发现真相,替孟湘雾伸冤。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天道,为何要在孟湘雾死后才公布这些真相!
如今孟湘雾身死魂灭,还不知是否有复活的希望,若是天阶无人来修,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修真界!
这时,一条弹幕吸引了所有修士的注意。
【诸位道友!孟洛雨和顾寂找到蓝婉柔了!蓝婉柔方才就在前往珠州的灵舟上,如今已然逃走了,孟洛雨和顾寂正在追!】
与此同时,涂朝坐在小逢山的巨岩上,收到了小兔妖的传讯。
“太子殿下,找到蓝婉柔的踪迹了!”
第62章 第62章蓝婉柔死,准备复活。……
蓝婉柔现在很不好。
她原本正在前往珠州的灵舟上,化名素素,借口自己不舒服在房间休息,实则看着天幕将她最后一点老底抖搂干净,暗恨不已。她从孟湘雾那里夺来的气运全部失去,系统也开始装死不理她了。
这已经让她够难受了,不曾想孟洛雨和顾寂竟然找到她了!
她刚开始还不愿意相信自己被找到了,只当这两人是走错房间,结果她还没说完一句话,孟洛雨直接拔剑就朝她斩来!
蓝婉柔连连退步躲开后,用她现在这张易容出来的、清秀可人的陌生面孔,故作出慌张无措楚楚可怜的神情,用与蓝婉柔声线不同的娇弱声音对孟洛雨柔柔埋怨道:“公子为何要伤我?”
结果她得到了毫不犹豫的下一剑!
“顾寂你发什么愣!易了容而已!”孟洛雨对他给蓝婉柔下的追踪咒极为自信,瞪着她道,“她就是蓝婉柔!”
蓝婉柔一听,顿时也不装了,夺窗而出!
到底是哪里暴露了?!
蓝婉柔利用先前从系统那兑换来的飞行道具逃跑,大脑不停地思考。
她明明用易容道具换了张脸啊!
飞行道具速度极快,蓝婉柔暂时将二人,以及跟在二人身后的修士们甩开了些,躲入下方城镇的人群之中。
她用易容道具又换了一张脸,还去成衣店偷换了身衣服,以为这次能将孟洛雨顾寂等人彻底甩开,结果这两人又带着一群修士找到了她。
他们难道是狗鼻子吗?
蓝婉柔边逃边在心里大骂他们,随即反应过来,修真界能反复找到一个人的手段,并不是没有。
糟了,可能是追踪咒!
跟在孟洛雨和顾寂身后的修士们,通过天幕将蓝婉柔的消息散播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对蓝婉柔的追逐战。
若要问他们为何能如此坚持?
当然是泄愤!
孟湘雾身死魂灭,最大的罪魁祸首自是蓝婉柔!如果孟湘雾不能活过来修天阶,那么他们最终都是老死修真界。既然都会死,他们凭什么让蓝婉柔继续活着,必须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恨!
另一边。
涂朝化为似犬非犬的巨兽,正循着小兔妖不断报出的方向,在空中疾速奔驰,如一阵迅猛的风。
同时,妖族的灵舟载着柳景、三长老和小兔妖徒弟,还有尚未离开的剑宗宗主顾阳,一同前往蓝婉柔所在的位置。
一时间,好似整个修真界的人都在追杀蓝婉柔。
无论蓝婉柔如何喊系统,系统都不回应。
她在心里骂道:该死的东西。
蓝婉柔望向漫天踩着灵剑追逐她的修士,脸上的易容渐渐褪去,恢复成她本来的面貌。
如今她气数已尽,追踪咒除非身死否则无法解除,她只能破而后立!
因此,当孟洛雨和顾寂第不知多少次用剑气扫向蓝婉柔时,蓝婉柔没再竭力避开,而是只避开要害,承受了两人的剑气,金缕衣浮现出金色光芒,她顺着力道从飞行道具上摔落下去,滚在地上。
孟洛雨和顾寂随着飞了下来,站在蓝婉柔身前,他们身后陆陆续续落下修士们。
“孟洛雨,顾寂,你们有何立场杀我?”蓝婉柔阴毒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二人,露出狰狞的笑容。
她就算是死,也绝不让这两人舒坦!
孟洛雨剑尖抵住蓝婉柔的喉咙,愤恨道:“我要为姐姐报仇雪恨!”
顾寂的剑也指向她,皱着眉头说:“是你顶替了湘妹,骗我说在南柯一梦陪我的人是你,若不是你,我不会让湘妹受委屈。”
“哈!”蓝婉柔不禁发出嘲讽的笑声,随即指着两个人低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孟洛雨剑尖往前一送,划伤蓝婉柔的脖颈,叫道:“你笑甚!”
“孟洛雨,你。”蓝婉柔歪着头,不顾颈侧缓缓流淌下来的鲜血,满目的讽意,句句剜心蚀骨,“你有什么资格说是为姐姐报仇?孟湘雾所受的委屈和痛苦,有多少是你赋予她的?我不过是借用她的身体废了你的灵骨,说几句谎话,你便深信不疑了。”
她怎么刺激孟洛雨怎么说:“若我是你,哪怕是死了,也不会怀疑姐姐这些年对我的爱意。我会对她坚信不疑,听到她的解释会相信。是你没脑子,我只不过推你走了一步而已,后面的路可全是你自己走的!”
“至于你,顾寂。”蓝婉柔语调柔缓中饱含嘲讽,像是用钝刀子割着他的肉,咧嘴笑道,“你也有脸怪我?你真的很蠢,蠢得令我都怜惜你了。孟湘雾与我的性子可谓天差地别,我不过装装样子,套套你的话,再骗骗你,你竟便信了南柯一梦的人是我。若你真有所察觉,也该相信孟湘雾说她与我交换了神魂的话。”
顾寂下意识张口反驳:“我也曾怀疑过你,是你用了那些奇诡的手段骗我!”
孟洛雨也一脸愤恨地反驳:“你不过是欺我当时年幼,用那般恶毒恶心的手段对待我,若是如今的我,定不会再信你!”
“哦,所以呢?”蓝婉柔啐了他们一口,“想把过错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休想!你们两个贱人,当初我与孟湘雾对质,但凡你们对孟湘雾多一分信任、对我多一分怀疑,仔细查一查、验证一番,我都不会如此顺利。而今我事情败露,你们便想清清白白,当完美的受害者?做梦去吧!”
在蓝婉柔说话的同时,那些跟在他们后面的修士也在窃窃私语,竟然觉得蓝婉柔说的有几分道理。
孟湘雾被害,诚然蓝婉柔夺取气运占了大头,但也有他们的一份原因。
“住口!”孟洛雨被蓝婉柔一番话气得两眼发红,身后修士们的低语更是令他烦躁,他提起手腕收回剑蓄力,便要一剑刺穿蓝婉柔的喉咙。
金缕衣无法保护被衣服盖住以外的身体部位,孟洛雨要是这一剑刺中,蓝婉柔应当是必死无疑的。
死到临头,蓝婉柔脸上还带着极具恶意的、讽刺的笑。
偏偏就在这时,似犬非犬的尖长耳巨兽踏着云奔来,从天而降,坚硬的指甲抵开近在蓝婉柔喉头的剑。
在众人的注视下,巨兽化为雪白长发的俊美青年,右眼是青金石般的靛蓝,左眼却是妖异的血红,神情冷漠,额前系着红绳抹额,黑色祥云纹外袍以文武袖的穿法露出里面的藏蓝半臂,腰间挂着黑鞘环首刀。
他从蓝婉柔身后扼住她的喉咙,将人提起。
修士们认出眼前的妖族青年,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妖族太子!”
“他不是在小逢山吗?怎么到这边来了?”
“难不成……他要为孟湘雾报仇?”
孟洛雨怒道:“为何拦我!”
涂朝没有回答他,维持着单手扼着蓝婉柔喉咙将人提起的姿势,另一手虚虚捏住蓝婉柔的后衣领,往下一扯。
薄纱般的浅金色外衫被扯了下来,上面绣满金丝缠枝花纹,流转着华美夺目的金光,轻飘飘的,被风轻轻一吹便掀动起来。下一刻,这件金缕衣便被涂朝收起,消失在他手中。
扯下金缕衣后,涂朝手腕一转将蓝婉柔掼在地上。
蓝婉柔发出一声痛呼,心中暗骂涂朝。她并不知,涂朝就是一直陪在孟湘雾身边的兔兔。
孟洛雨见涂朝收走了金缕衣,急道:“金缕衣是我娘的遗物,还给我!”
涂朝仍不理孟洛雨,异色的眼眸扫过一旁的顾寂,一言不发,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快速挑断蓝婉柔的手筋。
“啊啊!”蓝婉柔不禁发出惨叫,她没想到涂朝动作这般利落,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动手。
涂朝抬脚踩住蓝婉柔,黑色的靴子重重踏在蓝婉柔心口,灵气猛地震荡,强横的灵力狠狠撞进她的心脉,顺着她浑身灵脉在体内涤荡,横冲直撞。
蓝婉柔感觉经脉与五脏六腑都像搅在一起似的疼痛,张口发出呻/吟声,吐出了鲜红的血液。
她瞪着涂朝冷然垂下的眼眸,对方眼底带着对她深深的憎恨。
“有本事……你直接杀了我啊。”蓝婉柔全身剧痛,她不想忍受这种痛苦,想激涂朝干脆一些杀了她。
涂朝脚下用力,在蓝婉柔咬牙发出痛哼时淡淡开口道:“我要你千刀万剐而死。”
闻言,蓝婉柔便知涂朝不会让她轻易死去,她恶狠狠瞪着涂朝,恶毒的目光如吐着信子的毒蛇般令人悚然,好像地狱里的恶鬼。
顾寂见涂朝终于开口,想问他有何目的:“你……”
他才刚说出一个字,涂朝便截住他的话头,语气冷冷的,似是恨不待见他:“若你们不想剐她,便闭嘴看着。”
孟洛雨也意识到直接杀了蓝婉柔太便宜她了,提着剑上前,剑尖指向蓝婉柔时对涂朝道:“金缕衣的事,待蓝婉柔死后再与你细谈,那是我娘遗物,你必须还给我。”
涂朝依然不理他。
事不过三,孟洛雨三番两次被他无视,也有了脾气,不再与他说话。
涂朝见孟洛雨走来,抬起踩着蓝婉柔胸口的脚,将人踢翻过去,挥动环首刀,又断了她的脚筋。
手足经脉俱断,蓝婉柔发出凄厉的哀嚎,趴在地上嘶吼着说:“杀了我啊!”
“蓝婉柔,你曾经如何对我,忘了吗?”蓝婉柔的模样勾起孟洛雨的记忆,孟洛雨眼里燃起恨意,运行灵力灌注手中长剑,径直插入蓝婉柔后颈大椎下方两寸。
如当初蓝婉柔对待他一般,孟洛雨震碎蓝婉柔胸间灵骨!
“呃啊啊啊——!”蓝婉柔嗓音嘶哑,身后血迹晕开,灵气逸散。
涂朝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粒丹药,屈指弹入蓝婉柔口中,不让她轻易死去。
“你们不是都在找她吗?”涂朝忽然望向围观的修士们,血红的左眼隐隐闪过一抹血光,嘴角轻轻勾起,“蓝婉柔任由你们处置。”
闻言,修士们对视一眼,有人立刻拔剑,举着剑喊道:“蓝婉柔罪有应得,我们理应替天行道!”
有人高声附和道:“对,皆因蓝婉柔害死了气运之女,令天梯无人可修!她是令我等无法飞升的罪魁祸首!”
“青梧宗蓝氏一脉都不是好东西,蓝青梧害死上一代气运之女,理应祖债孙偿!”
于是,众人喊着正义的口号拥上来,一人一剑。
蓝婉柔起初还能痛吼出声,后来痛得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喉咙间发出“嗬嗬”的气声,双目猩红。
她的消息飞速传出去,越来越多的修士赶来,都扬言要砍她一剑泄愤。
涂朝冷眼旁观,只要发现她气息渐弱,便会给她吃一粒丹药续命。这期间,妖族的灵舟也来到这里,柳景没有直接参与剐蓝婉柔的队伍,而是用一颗上好的丹药让蓝婉柔重新生出血肉,硬是让她活了好几个时辰,被修真界众人千刀万剐了整整两遍。
夕阳沉入地平线,天幕彻底消失。
最终,蓝婉柔像滩烂泥一样,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被孟洛雨用火将尸体烧得一干二净。
系统空间内。
系统团子正在热烈庆祝孟湘雾夺回全部的气运,并且又获得17万情绪值。
现在,孟湘雾已经有总共119万情绪值了。
她可以兑换复活的肉身以及自己一直以来的雷灵根了,这些加起来总共价值108万情绪值,她甚至还有11万的剩余。
出了系统空间,情绪值就没有用了,还剩下这么多,当然是要花出去。
孟湘雾问:“统子,可有什么推荐?”
系统快速检索了下商城,开始兴致勃勃给她推荐:“先用1万情绪值兑换修为继承,找到你的尸体,便可以继承你生前的修为啦,然后再用10万情绪值兑换一飞冲天,可以让你提升两个境界,冲到渡劫期!”
孟湘雾想了想,同意道:“就这么做。”
随后她又有些疑惑地问:“我的尸体……还在?”
她以为自己的尸体早就没了。
说不定还会被挫骨扬灰?
“在呢!现在就在妖族禁地的千年玄冰里。”系统团子眨着眼睛说,“正好你复活的地方就在妖族禁地,可以直接带走尸体。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捕捉蓝婉柔的气运系统,你成功飞升!”
孟湘雾浅笑着颔首表示知道了,接着眉目间又带着些不解,问道:“我复活的地方在妖族禁地?为何?”
系统团子说:“妖族禁地有一方莲池,为上古神莲,你会以莲藕为肉身,重返人间。”
孟湘雾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歪头看着系统:“莲藕……?”
她神情有些好奇。
系统团子在地上滚了一圈,讲解道:“是的,请宿主放心,系统商城出品绝对有质量保证,这个莲藕之身很不一般的,可通天地之灵气,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而且是不死之身,以后哪怕你缺胳膊少腿,就算是丹田毁了,只要有莲藕就能给你补上。”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系统大声道,“莲藕之身与孟不尘不会有一分一毫的血缘!”
系统最后那句话吸引了孟湘雾。
她的新身体,将与孟不尘毫无血缘。
“至于为什么是莲藕,”系统团子嘿嘿一笑,“宿主,我给你讲讲我们那里哪吒的故事吧!”
第63章 第63章莲藕为身,重返人间。……
妖族禁地,死亡的威压裹挟着刺骨的寒冷,在此地弥漫。
漫天飞舞的皑皑白雪中,有一方终年不冻的莲池,里面是几株上古神莲,层层叠叠的洁白花瓣末梢,染着些鲜艳的红,像是被无形的手执着毛笔在花瓣尖端细心晕染,冰冷圣洁中带着几分妖气。
倏地,上古神莲和亭亭立于池面的莲叶皆微微颤抖,池水也荡起水波纹,仿佛有什么要从底下钻出。
似乎隐约听见一声脆响,像是瓜果被掰开的声音,但仅仅只是一瞬,仿佛是错觉。
池水和莲花的颤动更加剧烈了,水下透出一抹耀眼的金光。
伴随着“哗啦”的水声,少女从水面钻出。
清妍美丽的少女乌黑的长发被水浸湿,湿淋淋地贴在身后,白皙如玉的肌肤沾着水光,新月眉下澄净剔透的乌眸比琉璃还要清透夺目,嫣红的唇瓣仿若神莲鲜妍的花瓣尖端,美得惊人。
然后,少女面无表情吐出一口池水。
简直美不过三秒。
系统团子被她一口池水吐了个倒仰,在少女的识海里滚了一圈。
“哪里来的水啊?”它刚想夸赞一句它家宿主美如画,唯美的气氛就被宿主一口水打破了,赞美的话直接噎了回去。
这名少女正是复活的孟湘雾。
以莲藕为身,重返人间。
“莲藕里有水,化形后直接在我嘴里了,总不能咽下去。”孟湘雾一边解释,一边从池水中站起来。还好她复活用的莲藕只是一小截,若是再长一点,她嘴里的水说不定都够浇花了。
系统这才想起,莲藕中间是空的,在水中掰下来一截后直接灌入了池水。
……它该向主系统反馈一下了。
孟湘雾身上是复活时系统附赠的白色单衣,湿透后贴在她的身上,寒风一吹感到刺骨的凉意。
虽然她现在是莲藕之身,不似凡人那般脆弱,但尚未恢复修为的她难抵寒意,着实有点扛不住这里的寒冷,不禁瑟瑟发抖。
她赶快问:“我的尸身在何处?”
当务之急是先继承自己曾经的修为。
“这边!”系统在她面前显示出一个巨大的红色箭头,“跟着箭头的方向走就行了!”
孟湘雾玉足踏入雪中,在地面留下一串脚印。
她跟随箭头的方向不断前行,终于在脚底已经冷到刺痛时,看到大雪纷飞中闪烁着晶莹光芒的冰窟。
孟湘雾进入冰窟,冰冷的寒意沁入骨髓,越往里走,寒意越甚。
她在最深处看见了那块巨大的、封印着自己尸体的千年玄冰。
这种感觉很奇妙。
如今她明明就活生生站在这里,却能看着自己的尸身站在冰中,轻闭着双目,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身上还残留着当初身死时的伤痕,恍若隔世。
“我没有修为,如何取出我的尸身?”孟湘雾走到千年玄冰前。
她的指尖触到冰面便结起了冰碴,若她此时是凡人之身,怕不是一下子就能将手冻坏。
系统道:“需要宿主你趴在冰面上,跟你的身体贴得越近越好,忍一下,我马上使用修为继承!”
“好。”孟湘雾趴在冰面,瞬间便觉得身体要冻僵了。
系统立即使用修为继承。
只见孟湘雾的尸身宛如融化的冰雪,飞速化作淡蓝色的灵液,散发着精纯的灵力气息,流淌出千年玄冰,进入孟湘雾的莲藕之身。
本就是她的修为,灵力进入身体没有任何排斥。
孟湘雾感觉自己的修为暴涨起来,练气、筑基、金丹……最终停在元婴后期!
“成功啦!”系统松了口气,低声道,“说明书说要抱住身体,原本是打算把身体带走的,但你的修为无法将身体从千年玄冰中取出,只能这么试一试了,还担心会失败呢,好在成功了。”
“成了便好。”孟湘雾捏诀驱散身上的寒意,此刻的她顶多会觉得这里有些凉,但不会再感到寒冷了。
这时,系统建议道:“宿主,妖族禁地平时禁止任何人进入,你可以在这里专心消化修为,而且在上古神莲边吐纳有助于你修炼,不如在这里把一飞冲天也用了?”
孟湘雾思忖片刻道:“可以。”
她回到自己复生的莲池边打坐,系统使用一飞冲天,丹田内顿时出现磅礴的灵力,足够将她送到渡劫期。
另一边。
亲眼看着蓝婉柔的尸体被烧得干干净净,众多修士出了口恶气,想在天幕传出这个好消息,却发现天幕不知何时已然不见。
这天幕出现了好几日,他们早已习惯了用天幕沟通,现在没了还有些不适应。
既然蓝婉柔已死,那下一件事便是……
有人偷偷看了眼涂朝。
霜白长发的青年单手扶着腰间的环首刀,妖异的左眼正在缓缓褪去血色,恢复成与右眼一样的靛蓝。他周身的气质依然如高山上的寒雪般散发着冷意,但方才隐含着暴躁凶戾的灵力已经平复躁动。
小兔妖悄悄松口气,这是太子殿下犯完病恢复正常了。
修士们正有人想鼓起勇气问孟湘雾的事,就见到涂朝用那双冰冷的蓝眸睨了他们一眼,顿时个个安静得像个哑巴。
天幕还在时,谁不知道妖族太子在小逢山杀疯了?夸张点说,满山的梨花都被血染红了。
孟洛雨倒是好像不怕他,直接上前开口道:“我娘的金缕衣呢?给我。”他刻意强调了我娘,想表达这应该是属于他的。
谁知涂朝压根不理他,径自往妖族灵舟的方向走。
柳景望着那容貌与孟湘雾有五分像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便是他从未亲眼见过的外孙,孟洛雨。
若是没有出孟湘雾这事,他们三个应该会团聚,抛下孟不尘生活在一起。他会全力指导女儿留下的两个孩子,提供天材地宝助他们修行,全心全意地宠爱他们,但这一切都成了不可能的幻想。
孟湘雾和孟洛雨,如今他只能选一个,而他内心偏向的是那个令他心疼的外孙女,孟湘雾。
“喂!你究竟是何意!”孟洛雨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本就不是温顺性格的他心头涌上一股怒火,拔剑指向涂朝,俊俏的脸上带着怒意。
涂朝回眸一睨,便要将腰间环首刀拔出。
他先前不过是因为孟洛雨是孟湘雾的胞弟,要杀要剐还是等孟湘雾活过来再决定,既然对方不知好歹,他不介意动手。
刀出鞘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柳景也喊道:“且慢!”
刀尖猛地在孟洛雨的额前停下,裹挟的气流吹开丝缕额发,孟洛雨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还未反应过来。
涂朝面无表情收回环首刀,转身继续走向妖族灵舟,没再看孟洛雨一眼。
柳景和一直旁观的顾阳赶快上前,顾寂也跟着上前,都去查看孟洛雨状况如何。
顾寂见到顾阳,唤道:“爹爹。”
顾阳重重“嗯”了一声,来的一路上,他已经听过天幕上的事了,这臭小子真让人糟心。
孟洛雨眼睛微微睁大,还沉浸在刚才濒临死亡的感觉中,鬓角沁出些冷汗。因为金缕衣是他娘的东西,他焦急得有些冲昏头脑,竟然敢拔剑对着比自己修为高深的人。
他回过神,看向走来的俊美青年,因对方与孟湘雾极为相似的眉眼而对其心生好感,抱拳低声道:“谢过前辈。”
“……我是你娘的爹爹,也是你的外公。”柳景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闻言,孟洛雨和顾寂皆是一愣。
孟洛雨震惊之余还有些激动,他刚才便有个大胆的猜想那就是此人与他娘有血缘,没想到竟是外公!
另一边,涂朝上了灵舟,拿出孟湘雾的魂石。
接下来他还要寻找孟湘雾的神魂。
他站在灵舟边,指腹摩挲着魂石,遥遥看到柳景对孟洛雨说了什么,孟洛雨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这时,涂朝腰间的玉符忽然冒出灵光。
曾经这是用来观测晶莲魂灯和孟湘雾尸身情况的,如今晶莲魂灯已经还了回去,那便只剩下——
孟湘雾的尸身出事了!
涂朝原本恢复正常的左眼因情绪激动瞬间染成血色,他化为双耳尖长、皮毛洁白的巨兽,直接从灵舟跃了出去,在空中疾驰,眨眼便消失不见。
柳景与孟洛雨说着话,心中正酸涩不已。
对他与孟洛雨来说,最好的结局便是以
后不见了罢。
忽然,他瞧见巨兽飞驰出去,好像有什么急事,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飞身上前询问旁边一脸惊恐的小兔妖:“发生何事?!”
小兔妖想到刚才看见涂朝的玉符发光,磕磕巴巴道:“孟孟孟湘雾的尸身,好似出事了!”
“什么!”柳景一听也顾不上孟洛雨了,只想赶快去妖族禁地看看情况,他嫌妖族灵舟速度没有他御剑快,直接御剑离开了。
三长老和小兔妖不会御剑,便乘坐妖族灵舟追他们,一时间所有人都离开了。
只剩下孟洛雨和顾寂。
孟洛雨望着柳景离去的方向,那里早已看不见柳景的踪影,他却一直望着,抿着唇,眼睛泛红。
原来他还有外公。
若是当初他没有相信杀他的是姐姐就好了,再过几年外公出关,他便可以跟姐姐一起去外公身边,孟不尘愿意宠着蓝婉柔就宠着,都与他们无关了,上云宗少宗主谁爱当谁当。
可惜没有若是,这一切已经毁了。
孟洛雨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顾阳本着情分原想宽慰孟洛雨两句,但想到天青,又什么都不想说了,便只是拍了拍孟洛雨的肩膀。
他扭头看向顾寂:“寂儿,与我回去。”
“……嗯。”顾寂在蓝婉柔死后有些迷茫,似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也想回剑宗见他娘。
二人告别孟洛雨离开。
夜幕降临,蓝婉柔尸体被焚烧之处蓦地燃起火光。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逐渐凝出一枚巨大的蛋,逾过三尺,通体洁白,材质有些像骨头。
在巨蛋彻底凝实后火焰便消失了,蛋上出现裂纹,越来越大,最后彻底裂开,一个本该死去的少女蜷缩在蛋中。
“凤凰灵骨名不虚传,果然能令人涅槃重生,可惜只能用一次。”蓝婉柔浑身赤/裸地从蛋壳中起身,黝黑的眼中流淌着阴冷怨毒的情绪,望着夜空,“修真界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都去死吧!”
*
妖族禁地。
孟湘雾在莲池边打坐一夜,当天边泛起白里透青的薄薄光辉时,她也吸收完了丹田内系统给的雄厚灵力。
她真切体会到了这具莲藕之身有多灵,系统说事半功倍不是吹的。
她能感觉到,她全身的灵脉比以前还要顺畅通透。她自知以前的身体就很天才了,修真界无人能出其右,但要吸收如此多的灵力少说也得三日,如今仅仅一夜她就吸收完了。
此时,孟湘雾的修为已经渡劫期了。
还蒙蒙亮的天空隐隐响起沉闷的雷响,遥远得好似来自九重天上,似是在提醒她雷劫将至,准备好迎接。
孟湘雾正准备起身离开妖族禁地去别的地方渡劫,遥远的天际忽地出现一个黑点。
黑点迅速放大,能看清是一只巨兽,紧接着下一刻就出现在孟湘雾前方。
巨兽落在满地积雪的妖族禁地,似犬非犬,两耳尖长,柔顺的皮毛洁白得要与落雪融为一体,额头眼下有红艳的妖纹。
孟湘雾此刻没有剑,浑身紧绷地看着巨兽,随时准备出手。
她能看出巨兽的修为有大乘后期,而她比巨兽的修为高上一些,是渡劫期。不过她还没渡雷劫,若是与这只巨兽打起来,打到一半便要开始渡劫,她是亏的。
巨兽在孟湘雾面前化作一个俊美妖异的白发青年,他手里拿着散发灵光的魂石,一红一蓝的异色眼眸怔怔地看着她。
那只红色的眼睛正在缓慢褪成蓝色,漂亮的双眼映着满地的白雪,好似蒙着薄雾的无垠天空。
他握紧了手中的魂石,用力到手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有些激动,但又迅速地克制下去。
他轻声唤道:“阿湘……?”
没有恶意,只有小心翼翼。
孟湘雾感到有些意外,轻轻挑了下新月般的眉,但因为不认识妖族之人,依然保持着警惕问道:“你是谁?”
闻言,白发青年眼底有些失落,妖气在他周身缭绕,他的双耳变成本体那种很像兔子的尖长耳朵,毛色雪白,内侧有些淡淡的粉,垂在白皙如玉的脸侧,有点像垂耳兔。
然后,在孟湘雾的注视下,那双长耳前后摆了摆。
动作无比熟悉。
孟湘雾:“……?!”
第64章 第64章与真正爱她的家人相认
兔兔?!
孟湘雾有些迟疑,回想着刚才见到的巨兽样貌,跟她的兔兔差别也就是体型和花纹,确实很像。
无论是南柯一梦还是真实的此世,兔兔死后都会以新身体回来与她相认,可眼前的陌生青年修为已有大乘后期,兔兔在万魔窟死去还不足一月,怎么也不可能达到如此修为。
况且,她死后虽不在修真界,但也知道,系统天幕一出,她的过去种种都被修真界众人所见,妖界之人想看也不是难事。若有原形与兔兔相似的妖族为了取得她的信任假装自己是兔兔,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她身负修天阶的天命。
如此一想,孟湘雾心中的警惕又提高了些许。
她看着白发青年,沉默不语,心中盘算着要如何甩开这位大乘后期离开这里。
此时她身在妖族禁地,能进入这里的妖族就算不是妖族皇室,也该是实力深厚或与皇室有密切关系的大妖。现下她即将渡雷劫,又被高阶妖族发现,在此地久留不是好事。
孟湘雾单薄衣袖下的手掐了个手诀,开始在心中默念召剑口诀,想将不知在何处的乌霜剑召唤过来。
远在仙盟宝库的乌霜剑感受到来自剑主的召唤,剑身剧烈震动,仿佛在激动地回应召唤,但宝库里三层外三层设置了阵法禁制,它飞起在宝库内转了一圈,无法出去。
今日看守宝库的修士察觉到里面有动静,对视一眼:“怎的有动静?”
说着,便想要进入查看。
妖族禁地这边,孟湘雾暗地掐诀的动作没有瞒过涂朝,他尖长的耳朵不晃了,轻颤的纤长眼睫敛去眼底沮丧的情绪,闷闷开口道:“阿湘,我是兔兔。”
一个高挑俊美的青年用悦耳的嗓音说“我是兔兔”,这反差实在有些大,连孟湘雾都愣了一瞬。
她第一反应是:为了骗她,这妖族脸皮都不要了?
见状,系统团子立刻道:“宿主,我这就向主系统申请权限,查阅他的身份和经历!”
见孟湘雾还不说话,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青年又变回巨兽本体。
孟湘雾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那只毛发雪白柔软的巨兽体型开始疯狂缩小,一个呼吸间便与兔兔的大小别无二致。
如今它与兔兔的区别便只有那红色妖纹了。
毛茸茸的雪白小兽蹦蹦跳跳跑过来,趴在孟湘雾赤着的、白玉般的脚面。
它的皮毛十分柔软又蓬松,趴在脚面上的感觉像一团软软的棉花云,温热的体温顺着与孟湘雾接触的脚面传来,暖融融的。
“若你不喜欢我的人形,”涂朝刚开始说话还是本体的清润男声,说着说着,声音逐渐转为孩童般的稚嫩,这下倒是与小兽可爱的外表相符了,“我可以一直这般。”
孟湘雾:“……?”
至此,孟湘雾心中才信了他三分。
若是为了跟在她身边取得她的信任,要一直用原形给她当个灵宠,那牺牲着实有些大了,好歹是个大乘后期的妖族。
但她并未停止召唤自己的乌霜剑。
仙盟那边,看守的修士们获得领头的准许进入宝库,就在打开禁制的瞬间,乌霜剑破门而出!
那剑柄剑鞘皆乌黑古朴的剑飞驰出去,直入天际,如一道飒沓的流星。
仙盟与妖界甚远,而乌霜剑却爆发出了比剑修快上百倍的速度,如乳燕归巢般想要回归孟湘雾的身边。
孟湘雾感受到乌霜剑正在飞速赶来,停止捏诀,低头看着脚面上看起来可爱无害的小兽。
小兽好似知道自己什么角度看起来最容易令人心软,仰头看着孟湘雾,小脑袋一歪,水汪汪的杏仁眼像映着晴空的蓝色湖泊,随后它身子一侧,侧躺在孟湘雾脚旁,抬起一只收敛了利爪的小脚,晃了晃。
孟湘雾喜欢毛茸茸的生物,不然也不会以前经常揉兔兔,死后又在系统空间经常揉系统团子。
她看到疑似兔兔的小兽撒娇时便觉得手痒了,很想俯身在它柔软的皮毛上狠狠揉几把,但一想到它其实有人形,硬生生忍住了。
温热的温度离开脚面时,她还有一瞬间的失落。
也是这个侧躺的动作,让她发现小兽旁边还有一块散发着灵光的、看着灰扑扑的石头,只是方才被毛发遮住,她才未曾注意。
孟湘雾捡起这块朴素的石头,视线在它上面的灵光停留片刻:“……魂石?”
她低下头,与小兽对视。
这人……在她死后竟还试图寻找她的神魂?对方是如何记录她的神魂气息的?莫非是在她重聚神魂后,用了沧灵派的晶莲魂灯?
这时,天际飞来一个御剑的身影,引起孟湘雾的注意。
那是个人族男修,却直接进入了妖族禁地,并且向这边飞速靠近,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落在了她的身前。
此人皮囊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但修为深厚,与她脚下正卖弄可爱的妖族同为大乘后期。他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言,有怜惜、激
动、慈爱、悲伤、懊悔……种种情绪交织,令孟湘雾有些看不懂他。
最令孟湘雾在意的,是他的容貌。
他的五官犹如浓墨重彩的画卷,明艳而张扬,虽然明艳这样的词好似不太适合形容男子,但看到他的脸,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只有这个词。他就像是一团热烈的火焰、耀眼的日光,俊美得能吸走所有人的目光。
最重要的是,这张脸,与她娘柳灵珑竟有八分相似!简直就是柳灵珑的男身!
不同于母亲去世时年纪尚小、有些记不清母亲模样了的孟洛雨,孟湘雾深深记得柳灵珑的一颦一笑,知晓此人究竟与她娘有多像。少的那两分,是她娘的面容还要再明艳动人一些,脸庞也更精致柔和一些。
不过她对母亲最深刻的记忆,还是对方面色苍白神态虚弱的模样,少了眼前这人那种高阶修士的威势。
孟湘雾与其母柳灵珑长得颇为相像。
因此,孟湘雾与这名落在她身前的修士看起来有七分像,任谁看到他们二人同时站在一起,都会觉得他们是血亲。
与此同时,柳景看着孟湘雾手中散发着灵光的魂石,无比确信这就是他死而复生的外孙女。
“湘雾,我是你……”柳景一开口,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有些哽住,缓了缓才继续道,“我是你外公,柳景。”
孟湘雾早在看到对方的脸时,便有所预料,抿了抿唇后爽快地唤道:“外公。”
柳景差点掩面而泣,赶快应声:“诶!”
孟湘雾终于与真正爱她的家人相认。
孟湘雾与什么都不知道的孟洛雨不一样,柳灵珑死前曾与她说过外祖父的事,语气惆怅,话里话外都是对当初任性的懊悔。
此时她见到柳景,便为母亲转达道:“外公,娘仙去前跟我说,她想与您道歉,是她不孝,惹您生气了。”
柳景这下彻底绷不住了,堂堂大乘后期修士哭得泪流满面,骂道:“那个傻丫头!我还能真与她断绝关系不成?早原谅她了!”
“当年也是我不好,明知我们都是如出一辙的犟脾气,我还……”柳景说话时唉声叹气的模样,倒是有些像年纪大的老头子了,他说到一半,忽然看到孟湘雾脚边贴贴的小兽,瞪圆了眼睛,抖着手指着它问孟湘雾,“这是什么?”
孟湘雾一时也无法解释,含糊道:“妖族的,不认识。”
实际上她已经有六七分确认这是兔兔了,就差系统给她一个答案。但不知为何,想到她曾经抱着兔兔揉揉捏捏蹭蹭,偶尔还会把脸埋进它雪白柔软的毛发里,面对长辈的提问,突然有种莫名的心虚。
以前的兔兔真的就是个妖兽呀。
“这是妖族太子涂朝!”柳景气得伸手去抓小兽,“离我外孙女远点!贴着她的腿像什么样子!”
小兽迅速起身,“嗖”一下躲到孟湘雾的腿后,只探出个小脑袋看着柳景,看着可怜极了。
柳景倒吸一口气,显然被它这装可爱的行径气得不轻:“你、你不要脸了……”
而系统也在这时候出声了:“宿主,主系统的权限下来了!我刚才查了一下这个人的身份,他是妖族太子,名为涂朝,百年前获得机缘转修了大梦道,自此陷入沉睡,以‘梦境’的形式继续在世间行走,虽有灵智,但没有属于涂朝的记忆。”
系统总结:“他确实是宿主的兔兔,兔兔就是失忆版的他。”
得到了系统的肯定回答,孟湘雾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待回过神来,见柳景拿着剑要用剑鞘去戳兔兔,孟湘雾下意识用脚把兔兔往后揽,保护它:“外公,你别吓到它了。”
她完全出自下意识反应,一时忘记了现在兔兔还有个人形,根本不需要她保护了。
柳景:“?”
柳景瞪眼睛:“我吓到它?!”
他话音未落,灰蒙蒙逐渐聚集乌云的天穹飞来一个黑点,黑点眨眼间便放大,如风驰电掣般飞到了孟湘雾身边。
原来是一把剑柄剑鞘皆乌黑古朴的长剑。
“乌霜,好久不见。”孟湘雾轻笑着拔出长剑。
长剑灵气逼人,通体银白,锋利无匹,仿佛天下寒芒倾注其中,是一把任谁看到都会赞叹的绝世好剑。
乌霜剑剑身震颤,发出一声金属的清鸣,好似在回应孟湘雾。
“外公,我要去寻个地方渡雷劫了。”孟湘雾随手挽了个剑花,将剑背在身后,望向仍在慢慢汇聚雷云的天空。
兔兔突然咬住孟湘雾的单衣下摆扯了扯。
孟湘雾低头询问:“嗯?”
兔兔松开她的下摆,口吐人言,如稚童般可爱的声音响起:“可以去禁地后山,那里曾设过佐助渡劫的防御法阵,只要修修就能用。”
闻言,柳景赞同地点点头,随后他忽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涂朝这厮不但化形成这般憨态可掬的模样赖着湘雾,连声音也一并变了,以前只见他杀心甚重,怎不知他竟还有如此一面?
真是好生不要脸!
第65章 第65章我要劈了上云宗
在兔兔的引路下,两人一兽去了禁地后山。
后山被皑皑大雪所覆盖,叠嶂层峦,寒意逼人,其中一座山峦顶部有一块巨大的空地,边缘平整,但下方还有两道很深的沟壑,远远望去,像是被什么巨兽的利爪削掉了山头,其余爪子不小心带到了。不过既是在妖族禁地,那大概是龙了。
他们的目标便是那处山顶平台,平台周围曾设下过抵御天雷的法阵,虽然许久未用灵气散尽,但只要修缮一下就能重新使用。
由于此法阵为妖族皇室特有,需要皇室血脉辅以秘术才能开启,兔兔变回了自己的人类形态。
涂朝变回人形后,能明显感受到孟湘雾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
面对兔兔时,孟湘雾举手投足间会不经意流露出几分温柔,还会轻笑着揉他(它?)的脑袋;面对他的人形时,孟湘雾彬彬有礼,他修好了法阵,孟湘雾还会用修士的方式抱拳对他疏离地说“谢谢”。
亲疏有别,而且别得很明显。
原形和人形差别那么大吗?
于是涂朝修完法阵马不停蹄又变回了兔兔。
见状,孟湘雾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提着剑去了阵法中心等待雷劫。
渡劫期的雷劫非寻常雷劫可比,威势惊人,观劫的修士需要退避至少九里,因此柳景和涂朝都是在旁边的另一座山峰顶端看着孟湘雾。虽孟湘雾身在远处,但修道之人耳聪目明,也能看得清楚。
尖长兔耳的白犬乖巧地坐在山顶,头顶铅灰色雷云积蓄,闷雷阵阵,风吹开飘泊的雪花,也吹动了它柔软蓬松的白毛。
虽然它毛茸茸的很可爱,但柳景莫名怎么看它都不顺眼,忍不住道:“你便打算一直维持这般样貌?”
兔兔蔚蓝如湖泊的杏仁眼看着柳景,脑袋一歪,这番模样可爱得令人心都要化了。它开口,这次却是与外表不符的青年嗓音:“有何不可。”
柳景深吸口气,咬牙切齿道:“……你小子,行,行。”
他以湘雾的意愿为重,但不妨碍他看这妖族的小子不顺眼。想另辟蹊径?那便祝这臭小子在灵宠的位置待到死吧。
约
莫半炷香后。
铅灰色雷云遮天蔽日,绵延百里,沉甸甸的仿佛要坠下来压在人头上,云层间穿梭着耀目的浅紫雷光,暗藏着毁天灭地的威压,低阶修士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都会被这威势压得肝胆俱裂。
轰隆——!
第一道雷声便响彻天地,仿佛在宣告孟湘雾的回归。
抵御天雷的法阵亮起绚烂的光芒,挡下了第一道天雷,紧随其后的是第二道、第三道……
十七道天雷后,法阵在第十八道天雷的重击下轰然碎裂,孟湘雾早有准备,手持乌霜剑不躲不闪,迎面对上第十九道天雷!
渡劫期的雷劫为七九天雷,此时正在三九。
孟湘雾长剑一扬,灵力裹挟着剑气将碗口粗的天雷折断,爆裂的雷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
兔兔前脚戴着的小玉环收到许多妖族的讯息,在它洁白如雪的皮毛间疯狂闪烁。涂朝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分出神识选择性地回了两条,接着往玉环内灌入磅礴灵压,玉环最后闪了一下便彻底黯淡下去。
三长老和小兔妖徒弟乘着妖族灵舟姗姗来迟,被天雷压得退到二十里开外跟柳景传讯,得知渡劫的人是死而复生的孟湘雾,既惊讶欣喜于她的复活,又感到不可思议。
身死魂灭的人复生归来不说,还要突破渡劫期了!
孟湘雾渡雷劫,整个妖界都被震动了。
妖族不清楚是谁在渡劫,但渡劫期的天雷还是很好认的,毕竟能劈到六九天雷以上的只有两种,一种是突破渡劫期,另一种是飞升上界。在这个不可能飞升的世界,只能是突破渡劫期的天雷了。
妖界发生的事,修真界也得到了一些消息,纷纷以为妖界可能要有渡劫期大妖出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仙盟的修士正拿着册子清点宝库中收藏的剑。
先前据看守宝库的修士说有宝物飞出去了,但速度太快,哪怕是他们也没能看清,只瞧出是一柄剑。
仙盟的宝库藏剑三十余柄,各大宗门尤其七大仙宗都至少有一柄宝剑放在其中充作奖励和门面,还有打败魔修后得到的战利品剑、罪人修士死后留下的本命剑、主人战死但不认他人为主的剑……修士对着册子,挨个比对,看到底是少了哪柄。
那修士对到了册子上记着的最后一把剑,愣住了,上面写着——
乌霜剑,剑主孟湘雾。
“这、为何……这剑?”他有些语无伦次,连忙将这件事上报。
与此同时,孟湘雾已经渡到了最后九道天雷。
七九天雷威势惊人,劈下来时仿佛要将乌云密布的天穹一道撕裂,爆发出极其炫目的强光。
而孟湘雾额心亮着金纹,满身白皙皮肤上也遍布着冰裂纹般的金色裂纹,她每撑过一道天雷,这金纹便亮上一分。
直到最后一道天雷,孟湘雾竟直接收剑,硬生生用自己的躯体抗下了这道天雷,用来淬体。
紫色天雷毫不留情地劈在孟湘雾的天灵盖,电弧在她身上劈啪作响,她身上金色的裂纹瞬间扩散出细小的分支,像是本就破碎的瓷器变得更碎,随着电弧消失,那满身金色裂纹也隐没在皮肤中,彻底收敛了光芒。
渡过七九天雷,孟湘雾穿着的白色单衣都被劈焦了,衣衫破裂处露出些许已经恢复白皙光滑的肌肤。
她仰起妍丽的眉眼望向天空。
黑压压仿佛要坠下的乌云散开一道缝隙,金灿灿的日光从缝隙中倾斜而下,形成一道光彩绚丽的光柱,轻柔地落在孟湘雾的身上。周遭所有的景象都被笼罩在乌云灰蒙蒙的阴影下,只有孟湘雾身披灿金光芒织就的薄纱,好似在发光。
这一幕无比熟悉,与孟湘雾第一次在南柯一梦中经历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金光落入孟湘雾黑曜石般乌黑透亮的眼眸,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好似光华在她眸中流转。
她却像入了定似的,呆呆地望着天空。
蓦地,一颗剔透的泪珠滚落下来,在她脸颊流下一道泪痕。
孟湘雾一言不发,对着天空、亦或者该说天道,郑重地行了一个叩拜的大礼。
乌云全部散开,重新露出晴朗无垠的天空。
系统团子开心道:“宿主,恭喜你渡劫期啦!”
孟湘雾露出浅浅的笑容,轻喃道:“谢谢有你陪着我。”
系统陪着她从死后开启天幕到复活,再到渡劫期,以后还要陪到她飞升,就像她的朋友一般。
“呜呜宿主你太客气了!”系统感动道。
柳景御剑飞向孟湘雾,兔兔也踏着虚空跑来,一人一兽都来到了孟湘雾身边。
“湘雾,我的衣裳你先凑合着穿一下。”柳景拿出他最好的法衣递给孟湘雾,贴心地没问她为何流泪,只说,“我这就找人给你做些新衣裳,湘雾有外公疼,要穿最好最漂亮的法衣。”
兔兔跳起来扯走柳景递出的衣裳,从自己的储物镯里取出一套红衣,与孟湘雾以前喜欢穿的款式差不多。
柳景:“?”
孟湘雾忍俊不禁,拿走了兔兔顶在脑袋上的衣服:“抱歉了外公。”
“哎,怪我没提前准备好。”柳景遗憾道。
谁能想到身死魂灭还能复生呢?
涂朝会有孟湘雾能穿的衣服也是赶巧了,他只是想念孟湘雾,因此找人做了些孟湘雾以前穿的衣服,算是睹物思人。
孟湘雾捏了个法诀,手上捧着的红衣消失,出现在她身上。
柳景问道:“湘雾日后想做什么?”
“第一件事,我要劈了上云宗,”孟湘雾眉目间流露出几分冷意,“为我娘讨回公道。”
闻言,柳景也想起自己在天幕上看到的画面,那姓孟的心有所属娶了柳灵珑还不死心,后面又带了蓝婉柔回宗门,误以为那是自己与蓝羽的孩子,处处委屈孟湘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道:“外公与你一起!我早就看那姓孟的不顺眼了!”
三长老和小兔妖徒弟总算从二十里地外过来了,刚从灵舟下来就听说他们要去劈了上云宗,乐颠颠说要跟着去看。
柳景给孟湘雾介绍了一下三长老和他的小兔妖徒弟。
三长老名为杜仲岑,他的小兔妖徒弟叫春和。
玄天宗除了宗主杜正青与三长老杜仲岑是亲兄弟外,宗主与其他六位长老之间也亲如兄弟,几人还结拜成了异性兄弟,因此按照他们的关系和辈分,孟湘雾可以叫三长老一声三叔公。
孟湘雾也不扭捏,直接唤了一声:“三叔公。”
“诶!”三长老乐滋滋应了一声,赶快从自己的储物戒掏见面礼,全是各种各样的丹药瓶,“你三叔公别的不行,就炼丹最行,来来来这都是上好的丹药……”
杜仲岑医丹双修,手上稀有的丹药不知凡几,每个拿出去都能卖出高价。
孟湘雾被塞了好几瓶丹药,但她死而复生时赤条条什么都没有,更别说储物的法宝了。
柳景便把自己的储物戒送给了孟湘雾。
因为三长老和徒弟春和都不会御剑,他们一同乘坐着灵舟前往上云宗。
当然,涂朝还是兔耳白犬的兔兔状态,乖巧可人地趴在打坐的孟湘雾腿边,雪白一团。孟湘雾就由着他待在旁边,也没赶他走,看得旁边的柳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如果柳景是现代人,就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血压上来了。
第66章 第66章孟不尘,出来!……
此时的仙盟驻地好不热闹。
孟湘雾生前的剑——乌霜竟然从宝库中飞走,这个消息在仙盟众人间不胫而走。
如今任何与孟湘雾相关的事都兹事体大,消息根本封锁不住,大家议论纷纷,众说纷纭,冒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有人说是宝剑有灵,另择新主去了;有人说是孟湘雾生前在剑上留下了法术,如今激发出来了;有人说剑不是自己飞走,应是被人用法术盗走的;还有人说这剑的主人一直是气运之女,不知是否又有新的气运之女降世?
最后一个猜测得到大家的附和。
无论真假,它都是最符合众人期待的那一个。
声音闹得太大,七大仙宗也不能置之不理,互相传音共议此事该当如何。
宗主们各有各的反应。
玄天宗主杜正青接到传音后沉默不语,好似没收到传音似的,被问到了,就说“吾欲闻之而后定”,文绉绉的,就是不参与。
实际上,杜正青作为与柳景和杜仲岑联系紧密的人,在此之前接到了他们的传音,与他简单言明了孟湘雾死而复生之事,乌霜剑也是受孟湘雾召唤而走,以及此刻他们正在前往上云宗的路上,要给上云宗一个教训。
杜正青性
子比较沉默,嘴巴很严,得知此事后跟仙盟一个字都没提。
剑宗那边,宗主顾阳带着顾寂回到剑宗,将蓝婉柔身死的消息亲口告知了天青。
得此消息天青又哭又笑,小儿子顾言抱着她的胳膊稚声安慰她,就在此时,她接到了灵力传音,虽然那道灵力有些陌生,但那传音符号极为熟悉,是属于孟湘雾的!
传音符号每人只得一个,刻于神魂,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一般无二的符号。
天青颤抖地接了传音,心底无比期盼那个可能性。
“青姨。”
听到那道有些清冷的熟悉嗓音,天青堪堪止住的泪水再度扑簌簌落下,难以置信过后便是狂喜,她哽咽得声音都发不出来。那边一直没有下一句话,但也没停了传音,而是一直静静等着。
天青努力平复了情绪,应道:“诶。”
“我回来了。”孟湘雾道。
孟湘雾竟复生了!
顾寂听闻,立刻便想御剑赶往上云宗,若是他速度快些,说不定能见到孟湘雾。
天青听着孟湘雾与她的传音,一个眼神递给顾阳。
顾阳看懂天青的眼神,立刻伸手把要御剑离开的人揪回来,瓮声瓮气道:“你去甚,只会给人平添烦恼,想做任何事都等你娘停了传音再说。”
顾寂失落道:“我只是想见见她,补偿她……”
天青听到,睨了顾寂一眼。
已经渡劫期的孟湘雾耳力惊人,听到了天青那边微弱的背景音,哪怕声音很小,她却认出那声音属于顾寂。
“青姨,替我转告顾寂。”孟湘雾连亲口跟人说都懒得,但她知道天青应当会用灵力扩音,将她的话放给顾寂听,“我与顾寂早已退婚,有缘无分,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互不相干。”
天青果然用灵力扩了音,孟湘雾没有情绪波澜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仿佛冰冷的宣判。
顾寂闻言,眼圈逐渐有些泛红。
然而造就如今一切的,也有他一份力,终究是他自食苦果。
宗主顾阳便是在这时收到来自仙盟的传讯的,他给天青看了眼传讯玉牌上的符号,天青立刻取消了灵力的扩音,与孟湘雾低语几句,一起听着仙盟那边的传音。
七大仙宗的宗主都有自己的宗门,仙盟的事不能事事去管,因此他们有几位代理管事辅佐他们处理仙盟的杂事。
代理管事说了乌霜剑飞走的事,传音里先是一片寂静,随后才有人问顾阳是怎么回事。
顾阳站在天青旁边,仿佛有天青的存在就是给他撑腰打气似的,理直气壮回道:“问我作甚,我剑宗是用剑的,又不是铸剑的。”
一句话就给问题推回去了。
还无法反驳。
那人便只好转问孟不尘。
孟不尘又哪里知道?
自从天幕将真相全部揭开,他便对孟湘雾又气又懊恼。
气她死后还有天道天幕为她鸣不平,将过往全部揭开,害他丢人现眼;懊恼当初没有好好对待孟湘雾,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肩负重任的气运之女,若是对她好,上云宗定能更进一步。
但一切为时已晚。
方才,他得知有不少弟子背地里叫他“舔狗宗主”,他还发了好一通火,差点气厥过去。
他怒意还未平复,便接到了传音。
他内心觉得这些仙宗的宗主和代理管事看完天幕后,背地里也瞧不起他,此时又正在气头,便没好气回道:“我怎的知道?那乌霜又不是我的剑,也不是我施法拿走的。你问这话是何意,莫不是想让我去寻?”
代理管事擦着汗道:“孟宗主误会了,在下并无此意啊。”
于是又是一番无用的拉扯。
代理管事提到仙盟修士间的传言,说到如今已经传播出去了,诸多修士情绪激动,说要寻新的气运之女来修天阶。
莲花佛寺的住持道了句“众生皆入虚妄”便不再言语,听得人一头雾水。
代理管事硬着头皮与诸位宗主商讨,但玄天宗和剑宗都不太配合,逍遥宗因为当初四长老之女樊琼音的事与上云宗不是很愉快,如今知晓是孟湘雾生前的乌霜剑惹出的事,就跟看热闹似的。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商议,谁都不太想管此事的样子。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会儿杜正青说打坐时间到了,一会儿顾阳说他练剑时间到了,一会儿药王谷的谷主说给灵草浇水的时间到了,花了许久功夫商量,到头来都是无用功,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方法。
最终他们只拟个仙盟令言明此事乃谣传,仙盟会寻到乌霜剑,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边仙盟令刚发出去,这边上云宗的山门便迎来一艘灵舟。
守门弟子仰头看着飞在天空的灵舟,上面的花纹式样不似修真界的任何宗门,倒有点像曾在百科杂录上见过的妖族式样,一番确认后连忙上报。
孟不尘跟仙盟传讯浪费了大半天时间,正烦躁不已,又得到门下弟子报上来的消息。
妖族灵舟竟敢堂而皇之进入他上云宗的地界,真当他上云宗是好欺负的?
“孟不尘,出来!”
一道清越悦耳的嗓音随着灵力,响彻上云宗。
这声音无比熟悉,就算是没见过孟湘雾的上云宗弟子,也在天幕里听过。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妖族灵舟前站着的少女,那张脸他们曾在天幕上见过许多次,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有弟子喃喃道:“怪哉,定是我生出幻象了。”
这一声如惊雷贯耳,孟不尘即刻提剑飞出上云宫前往山门。
他震惊地看着妖族灵舟上站着的人——
有玄天宗的二长老柳景,即他那位闭关五十年许久未见的岳父,还有三长老杜仲岑,以及三长老旁边站着的、身穿玄天宗弟子服粉红色眸子的少年,应该是名妖族。
而他的目光全集中在中间站着的那名少女身上。
少女的容颜清妍至极,新月眉,朱红唇,柔顺亮丽的乌发垂落,发丝随风微动,衬着她凝脂如玉的皮肤,整个人美丽不可方物。
她怀里抱着一柄剑鞘朴素的乌黑长剑,穿着雪白绣红边的上衣,下裳是绯红织金的破裙,迎着落日余晖,满身绚烂耀目的霞光。
这番模样和打扮实在太过熟悉,乃至于孟不尘还未能细想身死魂灭是否能复生,便已经下意识确认此人是孟湘雾了。
这时,一只毛茸茸的长耳小白犬叼着件薄纱般的浅金外衫,将其披在乌发少女的肩头,柔软的衣摆垂下,上面满绣的金丝缠枝花纹在霞光映照下流转着金灿灿的光,风轻轻一吹,衣摆便飘扬起来。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1]
这一刻,孟不尘有些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死去的柳灵珑,携剑归来。
第67章 第67章整个上云宗从中间一分为……
“孟湘雾……?”
孟不尘起先的语气似是还不敢确定,毕竟无论是孟湘雾还是柳灵珑,在他的认知里都已经是个死人。但他只是恍惚了片刻,随后表情便坚定下来,眉目间也染上了怒意:“孟湘雾,谁允许你对爹爹直呼其名的!”
他在意的果真还是面子,在上云宗众多弟子面前被孟湘雾直呼其名喊出来,比孟湘雾死而复生的消息还令他在意。
有些人就是这样。
人若死了,便能想起对方好的一面了,会有些懊悔以前没待对方好一些。
人若没死,便又像以前那般,不做人事了。
不久前孟不尘还在后悔孟湘雾既是他亲生女儿,又是气运之女,该对其好一点。现下他见人又活了,便像以前那般对孟湘雾耍起了当爹的威风,连一句关心对方是如何复生的话都没有。
见状,柳景也带着怒气扬声道:“孟不尘,你见了长辈也不拜候,又是谁允许的!”
即使柳景很嫌弃孟不尘,也不得不承认他与孟不尘因为柳灵
珑的存在,是有一层岳婿关系在的。见孟不尘竟拿亲爹的名头压孟湘雾,他忽然庆幸有这层关系在,也拿岳父的名头去压孟不尘,想为孟湘雾撑腰。
他们的关系一个压一个。
于情于理,孟不尘都应主动问候柳景。
孟不尘胸口憋闷,觉得落了面子,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他很在意这些。
他正要不太情愿地开口问候,孟湘雾先开口了。
“爹爹?”孟湘雾将兔兔披在她身上的、属于柳灵珑遗物的金缕衣穿好,清丽的眉眼笼着几分不屑,居高临下地看着孟不尘,说话的语气也似用剑戳着人的心窝,令人难堪,“你吗?”
带着嘲讽意味的话语像扇在孟不尘脸上的耳光,他感觉到有数道来自宗门弟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看得极为气恼。
他对孟湘雾怒道:“我不是那谁是?”
柳景看出孟湘雾有话要说,便没再说什么,而是在一旁看着,打算等孟湘雾有需要再开口。
“我此番复生,你却一句也没过问,我是如何复生的。”孟湘雾语气平平淡淡,好似对自己说的事也没多少在意。
此话乍一听,还以为她是因为孟不尘作为亲爹不关心她,她在诉说自己的委屈。
但众人仔细一想,这语气不对啊。
果不其然,孟湘雾在孟不尘脸色稍缓时继续道:“我复生的这具身躯,乃上古神莲的莲藕所化,与你毫无血缘。”
她特意将自己的话用灵力扩了音,整个上云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想听不见都难。
不只是孟不尘,弟子们也愣住了。
柳景作为孟湘雾的外公却没什么反应,不是因为不信,而是他觉得,既然孟湘雾还愿意唤他一声外公,那他便是孟湘雾的外公,谁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上云宗弟子们反应过来后,掏传音符的掏传音符,掏传音玉牌的掏传音玉牌,迫不及待想将“孟湘雾复活”和“孟湘雾如今莲藕为身,已经与孟不尘毫无血缘了”这两个消息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
谁不爱听点八卦呢,更何况这可是孟湘雾!气运之女孟湘雾!身死魂灭还能死而复生的孟湘雾!
孟不尘察觉到弟子们偷偷传音,但他没有心思去阻止。
他的现在注意全部集中在孟湘雾的身上。
只听孟湘雾道:“我若愿认你,你便是我爹爹。可我不愿认你,因而你只是上云宗的宗主,孟不尘。”
这次,孟不尘没心情再计较孟湘雾叫他名字了。
孟不尘能对孟湘雾如此颐指气使的态度,全因他是孟湘雾的亲父,若是这一层血缘关系不在了,他有何资格用这种长辈的态度去压孟湘雾?有又何资格去命令孟湘雾?
他竭力维持冷静道:“你想与我泾渭分明,已经口不择言了。”
摆明了不信,亦或者说不敢信。
孟湘雾不与他多废话,直接拔出乌霜剑,在指腹划过。
血珠从她指腹刚划出的伤痕冒出,金色裂纹闪过,她的指腹恢复如初,但血珠仍在。
她将那滴血飞向孟不尘,冷淡道:“是真是假,你自己看罢。”
孟不尘用灵力接住那滴血,表面上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实则已经迫不及待捏着手诀施展修真界大部分修士都会的、寻亲缘的法术。
原本这法术是修士用来寻找有自家血缘之人传承家传的,如今用来当面验证与孟湘雾的血缘,还真新鲜。
离得远的弟子们都抻着脖子看,还偷偷与自己的亲朋好友们口头转述。
相信要不了多久,这场精彩大戏便要传遍修真界了。
当着众人的面,孟不尘将施法后的灵力打入那滴血。
原本按照这法术的作用,那滴血会飞到在场与其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可是孟湘雾的血绕空中飞了一圈后,化为血雾散开。
这说明在场之人,无一人与她有血缘。
孟不尘这下真的愣住了。
“今日我来,是为我娘讨个公道。”孟湘雾抬眼望去,上云宗群峰伫立,雕梁画栋,庄严宏丽,是她出生起便生活的地方,“昔日我娘嫁入上云宗时,上云宗还不是七大仙宗,只是个中层的宗门。”
她掷地有声道:“若不是我娘用她多年积攒的天材地宝助你,你上云宗如何壮大;若不是我娘当初为救你重创魔尊立了大功,你上云宗也不会得来如此风光。我娘为你断了灵骨伤了根基,几百年苦修来的修为尽废,命若蜉蝣,你却因青梧宗主蓝羽的谎言辜负了她,弃她生死于不顾。”
孟不尘想反驳,但这些都是天幕放出来的真相,他无从辩驳。
他确实因为蓝羽的话,觉得凤骨可以助“他们体弱的女儿”脱胎换骨,便放弃跟了对方求凤骨救柳灵珑。
“如今这上云宗,哪怕一草一木,都有我娘的一份儿。”孟湘雾剑指孟不尘,朗声道,“我曾说过,我定会拆了上云宗,把你靠着我娘得到的东西,全部都拿回来。今日,我便来替我娘讨回她那一半!”
她的身上散开阵阵灵力威压。
孟不尘这才惊觉,孟湘雾已经是渡劫期修为!
“你、你到了渡劫期?”孟不尘难以置信,随后他看到孟湘雾身上挂着的长耳白犬,还有一旁站着的小兔妖,想到了什么,“先前妖界渡劫的大妖……其实是你?!”
孟湘雾根本不欲与他多言,直接扬手便是一剑劈下去!
她在剑之一道上本就卓尔不群、极具天赋,如今经过生死一遭,大彻大悟,在剑道上更是登峰造极。
这一剑光是看着便令人生畏,强势的剑气锐不可挡,裹挟着磅礴恢弘的灵力,劈开土地寸寸向前,所经之处山石开裂,草木被碾碎,强盛的灵光几乎要盖过天上的红霞。
若是这一剑彻底劈下去,恐怕连上云宫都要被劈成两半!
孟不尘目眦欲裂,抬剑去挡。
当初他与蓝羽未能走到一起、他娶柳灵珑都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上云宗,为了祖宗基业!
为了让上云宗踵事增华,跻身上层宗门!
在他眼里,面子和上云宗就是他的命!
孟不尘虽是大乘期,但对上渡劫期且剑意惊人的孟湘雾,只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的本命剑对上那道剑气,就像一根脆弱的筷子,被剑气折断了。
孟不尘本命剑断,遭受到重创,喷出一大口血。
强势的剑气并未因为他的阻挡而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携着开天裂地之势继续前进,将整个上云宗从中间一分为二!
“轰隆隆——”
上云宗深处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
上云宫,塌了。
第68
章
第68章 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那升腾起来随风飞扬的尘土,深深刺痛了孟不尘的双眼,他瞪着眼睛,急火攻心之下眼前竟有些阵阵发黑。
他为之付出一生的上云宗,就这样被孟湘雾劈成了两半!
孟不尘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而孟湘雾还不仅仅满足于此,她又提起剑,望向自己曾经住过的、位于十里桃林中央的落英阁的方向,以及她后来为了妥协在附近给蓝婉柔修建的桃源阁,在孟不尘尚未反应过来时又是一剑扫出去。
凛然的剑气荡平路上的阻碍,将桃源阁粉碎的同时,也切开了落英阁旁边的土地,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孟湘雾挥剑的动作不停,手腕一转又是一剑劈出去,与上一剑留下的剑痕交错,斜斜地切开落英阁旁边的土地,像是用两剑将落英阁从十里桃林中划了出去。
孟不尘嘶吼道:“住手!!”
他吼完,因气急而胸口堵着一口郁气,猛烈地咳嗽起来,好不狼狈。
“孟宗主!”周围的弟子纷纷叫道,看似担心他的身体,实则一个人也没上前,都在看热闹,带着灵力的传讯偷偷不断飞出去。所谓树倒猢狲散,应当也不过如此。
柳景对传讯满天飞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巴不得孟不尘丢人的事全修真界都知道。
孟不尘对面子那般看重,此举如同扒了他的皮般令他难受。
但他此刻也无暇顾及。
孟湘雾没有理会孟不尘的嘶吼,转身对着柳灵珑的洞府——也是她曾经修炼的洞府,又是两剑扫过去。
孟不尘想阻止也有心无力,他本命剑断,正是内伤严重的时候,几乎提不起灵力。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剑将洞府连带着山一起削下来,随着轰隆隆山石崩裂的巨大声响,洞府随山石从光滑的削面缓缓滑落,那座山像是横木上被人凿下个缺口,分外显眼。
“孽障……孽障!”孟不尘气得胸膛起伏,淤堵在胸口的血被他“哇”一声呕了出来。
见孟不尘的血液落在地上蔓延开,孟湘雾面无表情。
“你有何资格如此说我。”她终于又开口,说话却依然气人,“早便说过,孟宗主年老昏聩,莫不是忘了我已与你再无血缘?更何况,就算我仍是你亲女,我忤逆你之事还少做了?”
曾经的孟湘雾说过,你年老昏聩,我反了又如何。
如今是真的反了。
孟不尘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孟湘雾又道:“昔日的孟湘雾早已死在仙盟的审判台,如今我依然姓孟、没有更姓,不过是因此姓名为我娘亲自所取。娘生前曾与我说,孟与梦境的梦同音,我是娘的梦,酸甜苦辣皆入梦来,百般滋味亦是修行一场。不过,如若有人唤我柳湘雾,我也是会应的。”
柳景在一旁抚掌笑道;“柳湘雾甚是好听。”
“外公若喜欢,日后如此唤我便是。”孟湘雾说着,又是一剑劈出去。
这次碎的,是柳灵珑嫁入上云宗后找人建造的宝塔,位于上云宗的主峰凌云峰,与上云宫遥遥相对。
此塔为柳灵珑亲自提笔画图纸,她自小在玄天宗见多识广,耳濡目染,将宝塔设计得结构精巧,塔内遍布机关和阵法。当初宝塔建成,让还是中层宗门的上云宗出了个大风头,极为满足孟不尘的虚荣心。
如今这塔已是上云宗颇具名气的景观,也是上云宗的藏宝楼,孟不尘这些年来有许多宝贝收藏在此处。
孟湘雾这毫不留情的一剑下去,九层宝塔从中被劈开,层层倒塌,精巧的机括和阵法皆化为废墟,塔内许多宝物承受不住渡劫期的剑气裂为碎片。
孟不尘看在眼里,心都在滴血。
“孟湘雾!!”孟不尘指着她愤然道,“你当真要如此绝情,毁掉生你养你的上云宗吗?!”
“有一事我不说,你便脸大皮厚、心安理得了。”孟湘雾望着孟不尘的眼神冷然,清冷的嗓音朗声道,“生我养我的皆是我娘,我娘仙去后,哺育我的也是我娘得来的、留下的东西,你没出一分力,就连修炼也是我自己一步一步领悟,你不过是偶尔过问几句,便真以为在修行上指点过我了。”
她掷地有声地质问:“如此,你有何脸面说上云宗生我养我?”
孟不尘被说得脸红脖子粗,试图证明上云宗在孟湘雾成长的过程中极为重要,大声道:“若无上云宗七大仙宗的名头,哪怕你身负天才之名,也不过一介散修,上好的资源哪能轮得到你!”
这话说的,好像上云宗的名头多有用一样。
柳景正要说“我玄天宗不比你这上云宗地位高吗”,孟湘雾便伶牙俐齿地开口了。
她说:“上云宗一无甚厚重底蕴,二无渡劫老祖坐镇,能坐稳七大仙宗的位置,前十年有我娘舍生忘死战魔尊,后十年有我‘七百年一见’的天才之名在前面顶着,再辅以两位大乘期长老。即便如此,上云宗也不过是七大仙宗之六七,排于末端。为何?”
天梯断绝后,修真界灵气日渐稀薄,又无法飞升,渡劫老祖纷纷闭关不出压制修为,因此大乘期在外面便是最高的修为境界了,几乎可以横着走。不过若遇到何事,还是宗门内有渡劫期老祖的存在,更会被外界忌惮几分。
上云宗并无渡劫期修士,只有三位大乘期,其中境界最高的是凌墨,其次才是孟不尘,最后是石弦吟。
孟不尘既不是渡劫期修士,也不是宗门内大乘期修为最高的,能被修士尊称一句“不尘仙尊”都是因为他是上云宗的宗主。
孟不尘被她的话问得一愣,随后开口:“你眼里只看得到上云宗的不足之处,然其余宗门实力也不容小觑,哪是那般容易博得上位的?入我上云宗的弟子,也未比入了其他宗门的修士过得差,这还不足够吗?!”
他回避了正面应答。
孟湘雾并不理会孟不尘的辩驳,缓缓道:“皆因你这宗主无能。”
她最是知道,如何讲才能狠戳孟不尘的心窝子。
“我无能?!”孟不尘气得直咳嗽,他抹掉嘴边内伤咳出的血,为自己挽回名声,高声道,“我为上云宗殚精竭虑!是,你娘确为上云宗带来几分助力,但若无我多年来苦心经营,上云宗也不可能走到今日的地位!若无你娘,我一样能让上云宗跻身七大仙宗!”
“是吗。”孟湘雾淡淡道,“你既看不上这‘几分’助力,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去掉它,岂不美哉?”
在孟不尘怔愣又隐隐带着几分懊悔的目光下,孟湘雾抬手迅速出剑,剑光闪烁。
“不——!”反应过来的孟不尘大吼。
轰隆的声响不绝于耳,众多弟子见到堪比山崩地裂的场景,心惊胆战。
上云宗再不复先前的辉煌气派,纵横交错的剑痕将其切割得四分五裂,满目疮痍,只剩下一片完好的地方,正是上云宗扩建前的旧址,孤零零地坐落在中间偏东一些的位置,像是荒芜废墟间唯一的绿洲。
孟湘雾真如她所言,将柳灵珑嫁过来后上云宗添置的所有东西全部毁掉了,重新修好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灵石。
见状,孟不尘气急攻心,心口剧痛,猛地喷出一口血:“噗——”
鲜红的血像雾一般喷洒。
这时,飞云峰那边闪过淡淡的灵光,飞出来一个长身玉立的修士。
正是闭关压制心魔的凌墨仙尊,孟湘雾以前的师尊。
凌墨仙尊见到孟湘雾后,在半空静立良久,叹息道:“徒儿,你气也撒够了罢。”
“撒气?”孟湘雾不屑一笑,负手将剑立于身后,“于你眼中,我便是如此行事不讲道理,只知意气用事的人?”
凌墨仙尊一哽,状似无奈道:“我并非此意……”
“莫再用这般态度与我说话。”孟湘雾冷眼睨着他,脸上一分笑意也无,冷若冰霜道,“你我师徒情分已绝,日后也莫称我为徒儿,听着便惹人心烦。”
她将头一歪,又问:“你莫不会以为,我被你亲手打散神魂,还会叫你师尊吧?”
第69章 第69章将上云宗的地皮都挖走了……
凌墨仙尊沉默不语。
或许他心底是有几分这样的想法的。
仙盟审判那日柳景在闭关,未能亲眼见到,但他只要想起在天幕看到的场景,便感觉怒火中烧,此刻看着凌墨仙尊的眼里满是怒意,恨不得也能拿着打魂鞭抽他。
孟不尘枉为人父,凌墨也不是个好师父,现下竟还敢出现在湘雾面前,如此脸大皮厚!
柳景提了口气正要张嘴痛骂几句,忽地听见孟湘雾轻呵了一声,心道还是让孟湘雾亲自骂回去更舒坦,便闭上了嘴。
只听孟湘雾语气中带着些讽意,问道:“
是以,你出现,便是为了用师尊的身份说教我?”
“不……”凌墨仙尊下意识反驳。
他神情稍顿,随即有些踌躇地飞身来到孟湘雾面前,语气诚恳而带着歉意道:“昔日我未能予你足够的信任,如今每每想起便懊悔不已。倘若当初我能多信任你一分,也不会令你蒙受冤屈。此番前来,是为了……”
“原来如此。”孟湘雾径直打断他未尽的话语,了然道,“你是想得到我的谅解。”
因为心中有愧,所以来求个心安。
修行之人最怕问心有愧,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愧疚,久久不忘,日后都可能成为求仙问道路上的绊脚石,阻碍修行,甚至成为心魔。
但孟湘雾直接将此事点破,像是揭开了名为诚心悔过的遮羞布,令气氛有些微妙。
凌墨仙尊静默良久,承认道:“……是。”
闻言,孟湘雾不禁冷笑一声,她并没有如凌墨仙尊所愿说些宽慰的话,精致漂亮的眉目间满是讥讽之色,慢悠悠道:“凌墨仙尊莫不是忘了,你在仙盟审判台上抽了我多少鞭?”
就算凌墨仙尊不记得,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从她登上审判台至行刑身死魂灭,凌墨共抽了她三十六鞭。他们的师徒情谊,便是在这一鞭又一鞭下彻底湮灭。
凌墨仙尊顿时无言以对,嘴唇微动,却说不出什么话。
他身处高位时间久了,习惯了被人众星捧月用崇敬的目光对待,即使表面上看着光风霁月,实际上心底还是有着自认高人一等的傲气,就算犯了错也拉不下脸真诚道歉,觉得能纡尊降贵表达歉意便足够了。
修为没多少长进,臭毛病的架子可一点没少。
孟湘雾死后,凌墨仙尊看到天幕公布的真相,懊悔不已,又觉得自己亲手杀死了那么好的徒弟,罪无可恕,还因此生了心魔。
如今孟湘雾复生归来,他想弥补对方的心是真诚的,但想消除心魔的想法也是真的。
他破关而出之时还在心中畅想着,他可以与孟湘雾再续师徒缘分,虽然方才已知孟湘雾步入了渡劫期不再需要师父,但他会竭尽全力弥补孟湘雾受到的伤害,待她比以往还要好,却全然未想过孟湘雾会不认他。
曾经那个只在他那里不用约束自己,与师兄尽情欢笑的孩子,终究是不见了。
——这不是当然的吗?
当初孟湘雾身死魂灭,乃是凌墨仙尊为表大公无私地亲自行刑,如此轻飘飘的道歉便想获得原谅,实在想得太美好了些。
他有点太高估自己的地位了。
孟湘雾不想原谅,也不会原谅,更不会为这些蠢人浪费她一丝一毫的情感。
似是怕孟湘雾因凌墨仙尊而感到不悦,兔兔叼着她的衣摆拽了拽,又伸出爪子扒了扒她的小腿,好像在安慰她。
孟湘雾收剑入鞘,俯身将雪白的小兽抱入怀中,摸着它头顶柔软的皮毛对凌墨仙尊道:“人人都言师尊便如同半个亲父,可你在我所谓犯错之时从未信过我一句话,仅凭他人三言两语便认为是我之过,不只是未予我信任,更是愚蠢。我身死魂灭,乃是你亲自行刑,若无天幕,现下我亦无法站在你面前。”
她在凌墨仙尊露出有些愣怔的神情时,继续道:“你,不配为师。”
字字珠玑,如刀刃扎入心口。
凌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利爪攫住,骤然剧痛,耳边响起连续不断的低声絮语,分出精力仔细一听,全部都是孟湘雾方才所言的“不配为师”,极为微弱的魔气在他的心头缠绕。
孟湘雾却察觉到了这一丝微弱的魔气,平静道:“你生了心魔。”
此言一出,整个上云宗哗然。
正在打坐运功治疗内伤的孟不尘惊愕地瞪大眼睛,望向天空中那道此时还仙风道骨的背影。
心魔的事可大可小,消除心魔,修行上能更进一步;无法消除心魔,轻则此生修为不前,重则堕入魔道,成为魔。
“……是。”凌墨仙尊承认道。
孟湘雾揉着兔兔的长耳朵,语气淡漠,说的话令凌墨仙尊下不来台:“原来如此,你想得到我的原谅之语,不过是被心魔所迫。若无心魔,此刻你未必会站在此处与我认错。只是你如何认定我会原谅你?以为我会助你除去心魔?你未免想得甚美。”
她继续道:“你亲手一鞭一鞭将我打死,连神魂都抽散,我凭何要原谅你的愚蠢之举?我何时在你心中是如此大度的人了?我年少时可为我娘遗物与孟不尘那老匹夫争执,如今便可以为昔日之事与你为难。”
孟不尘连带着被骂了一句老匹夫,气得运功差点出了岔子。
然而他此时一句都不敢说,若是再说,惹得孟湘雾不快,再一剑下去,上云宗怕不是彻底没了,他又无力阻止只能看着。
孟湘雾撸了一把兔兔的长耳,兔兔的耳朵轻轻抖了几下。她下颌微抬,睨着面前哑口无言的凌墨仙尊道:“我行事只凭心意,这便是我的‘道’,你也莫要用甚大道理与我谈。”
她说完,周遭陷入久久的沉默。
“若无……”良久,凌墨仙尊开口,嗓音有些干涩,他顿了下继续道,“若无心魔,我得知真相,也会来与你认错。”
“若你所言非虚,倒是比那老匹夫多两分良心,只是——”孟湘雾将头一歪,嫣红的唇一开一合,缓慢而清晰道,“与我何干?”
这一句“与我何干”令人心头一颤。
凌墨仙尊的身躯不禁晃了晃,才平复些的心魔又开始躁动不安,蠢蠢欲动。
他抬手揪住胸口的衣料,仿佛这样便能缓解心魔带来的不适感,眼底纠结之色闪烁,终是开口道:“湘雾,若你如此在意我当日对你用打魂鞭,我可以让你打回来。”
“我如何不在意?”孟湘雾乌黑的眼眸泛起冷意,清越的嗓音掷地有声道,“但你且听着,我若要鞭打你,以你如今的修为根本无力阻止,不需你用这般口吻允许我打。”
凌墨仙尊的脸色顿时白了两分,不知是因为孟湘雾毫不留情地落他的面子,还是因为他发现孟湘雾说的都是事实,诛了他的心。
孟湘雾继续道:“我今日不打你,只因我还要去仙盟拿回我的储物戒,我的打魂鞭也在储物戒中。待我拿回自己的打魂鞭,便会将我昔日所受加倍还与你。”
闻言,凌墨仙尊下意识看向了孟不尘。
当初孟湘雾被捕后,她的乌霜剑和储物戒都被仙盟收下。
她死后,仙盟曾试图打开她的储物戒,好清点里面的东西放入仙盟的宝库,但发现那储物戒用的是神魂禁制,唯有孟湘雾的神魂才能打开。然而孟湘雾已身死魂灭,这储物戒再也打不开了。
玄天宗宗主杜正青本想念在孟湘雾是柳景外孙女的份上,将储物戒作为遗物带走交给柳景,但孟不尘却也提出要带走。
孟不尘是孟湘雾亲父,杜正青自然没有理由从对方手里抢走。
是以,孟湘雾的储物戒此刻就在孟不尘手中。
孟不尘拿走孟湘雾的储物戒是什么心思,还不好猜吗?无非是想试试,能否凭借“血缘”将孟湘雾的储物戒打开。
好在孟湘雾的储物戒是多年前柳灵珑亲手送的,用了最完美的神魂禁制,孟不尘根本无法钻空子打开。
这时,一直看戏的三长老杜仲岑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什么似的道:“我想起来了,我哥曾与我提过一句,湘雾的储物戒并未入仙盟的宝库,而是在——”
他也看向仍在打坐疗伤的孟不尘。
杜仲岑和凌墨仙尊都看向了孟不尘,储物戒的下落不言而喻。
孟湘雾幽深潭水般的黑眸也睨了过去。
孟不尘脸色一青,停下/体内运转的灵力,掏出一枚储物戒,闷声道:“在我这。”
“如此甚好。”孟湘雾飞身而起,手一伸便将储物戒隔空摄入自己掌中。
她打开储物戒检查了一下里面的情况,接着凭空而立,双手捏诀,随着她低声念咒,先前被她用剑气在上云宗劈出来的落英阁和连带着山的洞府竟然颤动起来。
众人不明所以,看着两处震动,眼底透露出茫然。
“轰隆隆——”
落英阁和洞府竟然在孟湘雾的灵力下震颤着飘浮起来,碎石和土块喀啦喀啦地掉落。
接着,落英阁和洞府都飞向孟湘雾。
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众人头顶飞过,阴影落在地面,像是巨兽张着大口将他们吞食。每个围观的弟子都愣愣地张开嘴巴,看着头顶的巨物飘过。
在接近孟湘雾时,倏地,落英阁和
洞府不见了。
柳景似是看出来了什么,抚掌大笑:“湘雾此番做派前所未有,哈哈哈,不错!”
孟湘雾居高临下看着孟不尘,说出的话解开了大家的疑惑:“落英阁和我娘修炼的洞府,我带走了。”
她竟是将这两物收入了储物戒!
当然,她一个人的是不够的,落英阁塞进了她自己的储物戒,洞府塞进了柳景送给她的那枚储物戒中,将两个储物戒都填满了。
“你、你……”孟不尘瞪大了眼睛,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内伤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孟湘雾这是将上云宗的地皮都挖走了!
孟湘雾根本不理会孟不尘,又从储物戒中找出了自己的打魂鞭。
打魂鞭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法器,几乎各个宗门都会用此物惩戒弟子,戒律堂的弟子几乎人手一条。它专打神魂,令修士们痛不欲生,最适合用来敲打弟子,令他们恐惧不敢再犯错。
孟湘雾手中这条打魂鞭,还是许久以前,她还是上云宗的“小师姐”时,凌墨仙尊见她苦恼自己还不够威严,从戒律堂讨来一条送她的。不过,孟湘雾以往从未用它惩戒过弟子,都是用霄云剑的剑鞘抽打弟子以作惩戒。
而今,孟湘雾手持打魂鞭立于天际,微垂着眸子,望向站在半空的凌墨仙尊。
“现下可以清算我们的账了。”她淡漠道。
——就用凌墨送她的打魂鞭。
第70章 第70章我不会原谅你。
凌墨仙尊没有回答,神情肃穆,静静地等待鞭子落下。
这一刻,场面竟有些荒诞。
曾经高高在上的清冷师尊立于下方等待鞭挞,而曾经的徒弟却手持打魂鞭凌空而立,两人的身份仿佛发生了调转。
蓦地,孟湘雾开口了,却是说起了从前。她平静地问:“你可曾记得,连风误会我杀了沈青烟。”
“……记得。”凌墨仙尊话音未落,孟湘雾一鞭子抽了过来!
打魂鞭在孟湘雾灵力的作用下,鞭尾有浅蓝的灵光延长出去几米,刚好足够抽在凌墨仙尊的身上。
凌墨仙尊看着打魂鞭抽过来并没有想过躲开,一来是他也是真心为过去的事后悔,二来,他想得个心安,消解心魔。孟湘雾的报复,反而会让他觉得自己受到过惩罚,从此不用再内疚。
然而想是一码事。
当鞭子抽在凌墨仙尊的身上时,他不禁目露惊愕。
孟湘雾这一鞭用了十足十的力道不说,渡劫期的灵压也附着其上,不是他这个大乘期可以抵抗的。
凌墨仙尊被孟湘雾一记鞭子从半空狠狠打落在地,不禁从喉咙中溢出痛苦的哼声,浅色的衣衫也沾染了地上的泥土,狼狈不堪。
打魂鞭除了专打神魂,它也具备着一条正常的鞭子应有的作用,凌墨仙尊胸口处衣襟破裂,缓缓透出血色来。
仅仅一鞭,便已皮开肉绽,神魂剧痛!
由于修为已至渡劫期且没有留手的意思,孟湘雾打的,比当初凌墨仙尊在审判台上打的要重得多。
“那日,你罚我去戒律堂受打魂鞭二十鞭,思过崖面壁三月。”孟湘雾带着打魂鞭从空中落下,绯红的裙摆随风飞扬,浅金外衫衣袂翻飞,她清丽的眉眼间笼着冷意,“既然要算账,便从我们第一笔账开始算罢。”
闻言,凌墨仙尊不禁低声喃喃:“你竟记得如此清楚……”
对他们这些能看到天幕的人而言,回顾这段往事不过是几天前,但对孟湘雾而言,那已是许多年前了。
他并不知天幕播放时,孟湘雾就在系统空间内看着。
即便凌墨仙尊低语的声音不大,以孟湘雾的耳力还是听到了他说的话。
她不禁冷呵了一声,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对凌墨仙尊道:“我如何记得不清?那时我想要一个公道与清白,我敬爱的师尊说我杀人证据确凿,还道我不思悔改令他失望,我相识多年的师兄想叫我偿命。两个人,与我师徒兄妹一场,竟无一人信我,可笑,可悲。”
她又道:“我挨过鞭,面过壁,你告诉我,这般叫我如何记得不清?”
这一番话说得凌墨仙尊心生愧疚,当初……
孟湘雾突然又是一鞭打在他的身上!
凌墨仙尊脑海里的思绪被打断,在神魂的痛楚下发出声音:“唔!”
对于修士、尤其是他这种大乘期修士而言,肉/体上的伤势并不算严重,除非真的伤到了根骨。但神魂上的疼痛,无论什么境界都是一样的痛,避无可避,那种痛苦仿佛能深深钻入骨髓,流遍四肢百骸。
孟湘雾没再说什么,第三鞭打了下去。
凌墨仙尊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保留一些风度,但实在难以做到,他低哼、痛呼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不要如戒律堂受罚的弟子那般大声哀嚎,勉强给自己留下一分作为大乘期长老的脸面。
凌墨仙尊半跪在地上,在他痛得有些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了孟湘雾的眼睛。
孟湘雾的眼睛依然乌黑又剔透晶亮,有着玉石般的润泽感,只是以前望着他时那种带着孺慕又发亮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冷淡与漠然,仿佛亘古不化的冰雪,充满冷寂。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在他一次又一次没有相信她时候。
原本他这些年从未回想过的细节,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历历在目。
他想起那一日,孟湘雾眼睛微微泛红,问他:“师尊,连你也不信我?”
他的徒儿自小最是坚强,在他身边的那些年,哪怕受伤都没掉过一滴泪。那日她的眼泪明明都已经将眼睛湿润了,却又被她仰头眨眼憋回去了,因为她知道没人信她,哭也无用。
他应该知道的,孟湘雾那是委屈得狠了,才会几欲落泪。
可他为什么没有多想想,多查查呢?
他只凭一个八角铜镜无用就断定是孟湘雾杀了沈青烟,并且拒不认错,他罚她二十鞭再面壁三月,还自以为是保护了她——毕竟孟湘雾“杀”了沈世家家主的女儿,他若不罚,此事难以善了。
在凌墨仙尊回想时,孟湘雾已经抽了他十几鞭。
凌墨仙尊浅色的衣衫处处染着红色的血迹,神魂痛得仿佛在躯壳中剧烈颤抖,他竭力咬着牙,却还是会溢出呻/吟。
他无法再维持半跪的动作,脱力地跌坐在地,用双手勉力支撑自己,形容颇为狼狈。
见他跌坐在地,孟湘雾并没有留情,仍是以灵力满灌打魂鞭继续抽打下去。
凌墨仙尊本就布满鞭痕的身体又添了新伤,但更痛的是他的神魂。
他又想起,孟湘雾说自己才是与顾寂共度南柯一梦的人,在蓝婉柔以谎言颠倒黑白时,所有人都不信她,她问他:“师尊,你呢?你相信我吗?”
可他却说了一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孟湘雾那个想牵起但最后只是动了一下的嘴角,那个没能笑出来的僵硬表情,再次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不但没人信孟湘雾跟顾寂进了南柯一梦,他们还将残害亲弟的罪名强加给她。孟湘雾反抗,他还出了手,导致他曾经送她的生辰礼琉璃镯断成几截。
那时孟湘雾终于笑出来了,是自嘲。
回想起那个笑容,凌墨仙尊渐渐平息的心魔又有要冒头的趋势,他无比后悔,产生了一种钻心刺骨的痛,竟然比神魂还要痛。
“啪——”
孟湘雾又是一鞭子甩在凌墨仙尊身上。
凌墨仙尊的手也撑不住自己,直接虚弱无力地匍匐在地,只能勉强用小臂撑着,不让自己彻底趴在地上。
他又想起了孟湘雾“屠杀凡人”那次。
孟湘雾没有再问他信不信她了,直接御剑离开,想必那时的她已然对他失望了。
如今再看,当初种种真真可笑至极,孟湘雾面对他们一群愚昧的人。
她的师兄误会她恨她、亲弟误会她恨她、他作为师尊不信任她、亲爹偏疼罪魁祸首、未婚夫也蠢得认错真正的心上人。
孟湘雾就这般变得孑然一身,直到死去。
这时,孟湘雾忽然道:“你以为我鞭打过你后,便会原谅你吗?”
闻言,凌墨仙尊抬起眼看向孟湘雾。
他神魂和身体俱痛,说不出话来,只能这么看着她。
“我不会原谅你。”孟湘雾清妍的面容满是淡漠,一字一句道,“莫要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是你亲手打散了我的神魂。”
凌墨仙尊无声地笑了,咬着牙齿,唇齿间溢出内伤涌上来的血液。
此时的他已经痛得连哼声都发不出来了,但他笑得很用力,紧咬着牙,有些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意味。
蓦地,他的头垂了下去,好似快要昏过去了。
兔兔、柳景、杜仲岑等人作壁上观,冷漠地看着凌墨仙尊的惨状,四周围观的弟子们无一人敢为凌墨仙尊说话。倒是孟不尘,或许是考虑到上云宗总共只有三位大乘期,可不能折了,开口吼道:“难道你真要打死他?!”
“打不死。”孟湘雾带着寒意的眼睛睨向孟不尘,让孟不尘有种上云宗地皮又要被削的感觉,“我自有分寸。”
于是孟不尘也不敢说话了。
孟湘雾并不打算让凌墨仙尊死。
她要让凌墨受困于心魔,修为止步不前,哪怕天阶修好了也无法飞升,只能看着自己寿元一点点耗尽。
或许将来某一日,凌墨能除掉心魔继续修炼,但她也不会去管,那时候的她应当已经飞升,不想将精力花在无关之人身上。
相较于当初凌墨亲手将她打死,她的处理可以说是仁慈了,还留了一线生机。
孟湘雾又打了十几鞭,做到了先前所说的加倍奉还才收起鞭子。
凌墨仙尊的衣衫几乎被血染成了红色,看起来鲜血淋漓,但修行之人,这些皮外伤也就是看着吓人,吃几颗丹药很快就能好了,他真正受了伤、难受的是神魂,以孟湘雾的力道,他要闭关休养许久才能好了。
这一趟收拾了孟不尘和凌墨仙尊,孟湘雾心情畅快,转身准备飞回灵舟上,暂时“收工”。
当然,她和孟不尘的账可不是劈了上云宗、挖走她娘的东西就算完了的。
之后她还会回来的。
孟湘雾正要飞身而起,余光瞥到孟不尘暗暗松了口气的模样,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连风身在何处?”
她此番来,孟洛雨先不论,孟不尘和凌墨仙尊都见到了,还没见到她的“好师兄”连风呢。
孟不尘正打算去扶凌墨回去疗伤,闻言动作顿了下,想起连风的下落——
当初他还不知蓝婉柔的真正身世时,见连风要杀蓝婉柔,将其拦下了。他罚连风在思过崖面壁半个月,现下日子还没到,不过倒是可以将他提前放出来。
孟不尘轻咳两声,原想稍微摆个谱。
他不想自己一副被这个女儿问什么就答什么的样子,但撞见孟湘雾冷冷睨来的视线,猛地想起他与上云宗不久前还被对方的剑气劈了,立刻答道:“在思过崖呢。”
得到答案,孟湘雾没有再理会他,体内灵力运转飞上了空中的灵舟。
她脚踩着灵舟边沿,对柳景兔兔他们道:“我要去一趟思过崖,去去就回。”
她与连风之间有一剑未报。【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