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裴行之私下与薛伯父会面……
高耸笔直的写字楼底, 车水马龙,人声嘈杂。
若乘着电梯一路直达最贴近碧蓝天幕的楼层,整个世界却像是被人调成了静音一般肃穆冷冽, 似乎整个总裁办公室里连喝咖啡都必须注意控制分贝。
小刘正在用笔电认真审查核对文档,直到一个被列为重点关注对象的人给他发了一条新的消息,他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赶紧起身。
门从外被敲响,裴行之思绪被突然打断, 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上午十点三十分, 想了片刻便面色冷静地理了下手里翻阅的文件。
“进。”
刘秘端着平板走进, “裴总,齐制片那里传来新消息了, 您要看一下吗?”
看到裴行之平淡地点了下头, 他把平板递了上去, “上面是各位嘉宾在心跳APP上给薛老师私发的消息, 有周青石老师发的十五条,宋锦年老师发的三条, 包括了两张照片, 还有桑渝白老师……他比较难以捉摸, 发了三条, 又在一分钟内撤回了那三条。但所有的消息记录, 都会在节目组后台那里保存, 也会作为影片剪辑的素材组成部分,所以必须谨慎把关。聊天记录都在这,您可以先过目一下。齐制片有些担心……这些人会不会对薛老师不利。”
“行,你把齐弘远的反馈内容整理一下,我十一点离开公司前要。”
裴行之点点头, 修长的手指在电子屏幕上划了几下,平板上清晰地罗列了几份记录。看到周青石那他立刻皱了下眉,但是因为薛烬目前对周青石明显的抗拒,他不算特别担忧。
但当看到宋锦年那他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大早上的就在那秀存在感分享日常,贼心很大啊,俨然就是在复刻他上一世和薛烬的相处路线。
是的,不止薛烬闻出了宋锦年身上的香水味,裴行之也闻出了,而且他不只闻出了味道,还比薛烬多闻出了一层深意——
宋锦年在模仿他。
在薛烬眼里,这款香水可能只是因为不错的名气或者高雅的风味被宋锦年选择。
但其实,宋锦年选择的是,他。
裴行之拧着眉头仔细回忆他们上一世从相知到加深彼此了解的历程,差不多就是:分享日常,聊天谈心,海滩散步,半夜兴起穿着薄外套跑去礁石滩等待海上日出,偶尔一起跑步健身。
想来,宋锦年上辈子听说到、学习到了多少,这辈子就要原模原样地做到多少。
想想就恶心。
虽然裴行之心里门清薛烬不会被这种漏洞百出又拙劣刻意的模仿给打动到,但是一想到有人在完全复刻自己的行为去勾引薛烬,就已经足够让他恼火的恨不得再把宋锦年摁进沙滩里打一次。
看来上一次打在不明显的身体部位上的伤,还是下手太轻了。如果再有下一次,他必须一拳打到脸上!
桑渝白:你早上什么时候起床吃饭?我跟你一起,昨天晚上正好买多了面包,我吃不完,随便送你几个吧。
该消息已撤回。
桑渝白:你什么时候出门?我家司机说今天车坏了,运气真烂,烦死了,所以我今天只能跟你一起坐地铁去公司了。
该消息已撤回。
桑渝白:你看到我之前发了两条消息了吗?那都是误触,什么意思都没有,你可别多想。
该消息已撤回。
裴行之扣着手机冷冷地看向落地窗外镜面耀眼如灼的写字楼,指尖用力到发白。
误触?
说实话,这几个人里,他唯一觉得有竞争力并且放进眼里的就是这个桑渝白了。
高中同学,一年室友,在班级里面是众所周知的关系好的朋友,一回国就故意扯了个生日的幌子(对,已经提前查过了,桑渝白的生日不是那一天),裴行之怎么可能放心得下这种在各大影视剧里最被观众意难平的“别扭傲娇”人设呢?
况且,他还记得,薛烬在高中时期心理似乎有过一个神秘的白月光,也许现在确实不喜欢了,但曾经喜欢过这件事情还是让裴行之非常的在意,犹如被鱼刺扎过的喉咙,虽然早已取出,但被扎过的软肉无论愈合与否都会记得那份痛苦。
记得,就是最无法估量的危险。
十一点,从外表到内部都极其高端的黑色豪车从高楼林立的市区里驶了出来,踏上高速公路,飞速地开往依山傍水的郊区别墅群。
车里,副驾驶座上的小刘将整理好的文档发到了裴行之的工工作平板里,裴行之点开,短短几行字愣是让他琢磨了三十多分钟的路程。
齐弘远担忧:
第一点,周青石精神状态不稳定,似乎受到了外部的指引或者发生了某些心理支撑的崩塌。
第二点,沈文溪的解约合同无法得到本人的签订,沈家那边只同意暂时软禁沈文溪,别的,一概不听。
第三点,宋锦年似乎在私下开展了什么秘密行动。
沉默良久,裴行之放下平板仰头靠在后座上闭了闭眼。
这些担忧,他未尝不知道。
有些情绪最烦躁的时候,他甚至想直接叫上萧如玉拽着薛烬冲到ROMA里摊牌,好好清算清算,这么多年都没机会算清楚的烂账!
比如,为什么当年他俩在一起的时候,薛烬说自己从未去过酒吧?
他根本不在意薛烬去没去过,发生了就发生了,没发生就没发生,承认一句去过,有那么难吗?
不难吧。
只要薛烬保证以后都不再去什么鬼ROMA,就行了,多简单。
车子从蔓延千里的白色浮雕精美花坛和阳光下如伞状四散喷洒的喷泉经过,最后,稳稳地开进院子里。
一下车,裴行之就看到了大门下站着的衣冠楚楚儒雅斯文的中年男子,样貌不错,金丝框眼镜衬得他极有书香气质。这幅模样,根本看不出来他曾经是一个因发妻去世对亲生儿子百般忽视怒则打骂几年后又干脆入赘豪门的人。
裴行之在打量薛晚晖的同时,薛晚晖也在打量裴行之。
这位与他长子纠缠了两世的出众青年,他基本上都只在各大新闻媒体和财经报道上见过。
平心而论,确实优秀。
说起来,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还是上次裴行之送薛烬回姜家吃晚饭。匆匆一面,一句“薛伯父”,让他记了好几个深晚。
在薛晚晖开口前,裴行之冷静地出声道:“薛伯父,叫我小裴即可。”
薛晚晖尴尬地把“裴总”咽下去,说了几句,“好,小,小裴,是吧。”
他心脏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裴行之这通身的气势,普通人可不敢叫小裴啊。
进了客厅,侍从将泡好的茶水和精心准备的点心端上茶几。
裴行之眼神轻轻扫过,随后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来,是想问薛伯父几个问题,冒昧打扰了。”
薛晚晖勉强地笑了笑:知道冒昧,你还不是来了?
但他说,“随便问。”
毕竟是给他儿子出钱出力出人撤热搜控评的金主。
“薛烬以前喜欢过谁?”
裴行之这话刚说出口,薛晚晖喝到嘴里压惊的茶差点没一口喷出来,连续呛了几声,他说:“没,没有吧。他读书很认真的,因为只要成绩下滑,我就没收他的手机和所有娱乐设备,他必须得保持成绩。”
裴行之皱眉,“你确定?”
薛晚晖点头,“我确定!”
裴行之,“可是,成绩好跟谈没谈恋爱,有没有喜欢的人没有关系。或者说,再具体点,他高中喜欢过谁,和谁暧昧不清过?或者和谁交往过密过?”
顿了下,他补充道:“不一定是男生,女生,也许也有可能。”
薛晚晖想了想,“薛烬,他从小就跟萧如玉玩的很好,每天不是在喷泉那边玩水枪跳进池子里打水仗,就是在十里花坛边跳上跳下地捉虫子,还分颜色分种类地装进瓶子里……”
喷泉,花坛,原来是刚刚经过的那一切。
裴行之耐心地听完以后才接着问,“嗯,那他们互相喜欢过吗?”
薛晚晖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小玉是个!!反正,他们不可能!”
裴行之点头,“除了他,那还有谁和薛烬关系好?”
“桑家的那个桑渝白。”
哦豁,还真是不一般啊。裴行之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角,除了萧如玉,第一个提到的果然是他,“他们发生了什么?”
“啊,这个……说来话长。”薛晚晖面色尴尬地回忆着过往不负责任的经历,“我在他高一那会儿忘记给薛烬他申请宿舍了,当时人在外地出差培训嘛,确实是忘了,等我知道消息的时候,薛烬已经住进了上桑渝白提前准备好的单人宿舍里,算是帮薛烬一个大忙了。”
“……继续。”裴行之捏了下手腕才平复住心情。
嗯,不错……第一眼见面就拉进了自己的宿舍。
薛晚晖,“后来啊,后来他俩关系一直都挺好的,我期末给薛烬开家长会的时候,还发现他俩是同桌,好像那一整个学期都是,班主任还跟我夸赞这个学期桑渝白同学在班级里进步了十多名,有很大一部分是我儿子的功劳。”
嗯……一对一辅导学习。
“但是也是在那一天,他们俩还莫名其妙地打了架,还闹到了教导主任那里,当时他们把我叫过去,我一看桑渝白他妈也在场,赶紧让薛烬给桑渝白道歉。”
打架?
裴行之下意识皱起眉头问:“为什么?刚才不是说薛烬帮了桑渝白很多吗?”
薛晚晖摇了摇头,“不知道。”
就在裴行之以为线索就此断开时,门外传来了一道爽朗的声音。
“因为他以为薛烬是收了他母亲的钱才辅导桑渝白学习的。”
第62章 第 62 章 小桑的暗恋日记1
“因为他以为薛烬是收了他母亲的钱才辅导桑渝白学习的。”
萧如玉朝客厅里面色各异的俩人毫无芥蒂地笑了下, 抖了抖手里沾了猫毛的外套,大步走了进来,“哈喽, 裴总,久仰大名啊,要问薛烬的事,你不如直接来问我呗。我敢保证啊, 我知道的比薛烬他爸还多哦。”
裴行之站起来同萧如玉握了握手,还没想好怎么称呼他, 萧如玉就眯着眼睛友好地笑了下:“叫我萧哥就行, 我毕竟跟薛烬一样大你两岁嘛。”
薛晚晖:“…………”哈?
裴行之:“…………”不愧是薛烬关系最密切的朋友,开起玩笑来, 那叫一个随时随地随心所欲, 不给对面一丝准备的余地。
但他还是, “好的, 萧哥。”
萧如玉惊讶地挑了下眉,跨到沙发边坐下, “不是?你也太, 太……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裴行之无所谓地跟着坐下, “不需要形容, 要我叫你几遍萧哥都可以, 把你知道关于薛烬的事情都说来就行。”
萧如玉的视线在茶几上的水果拼盘扫过一遍, 而后冲薛晚晖戏谑地眨了下眼睛,“这次的水果,终于是有买薛烬喜欢吃的了,难得啊。”
“……”薛晚晖眼皮狠狠的一连跳了好几下,但始终没敢开口, 心虚地端起茶杯喝了好几口。
裴行之的视线也在薛晚晖和萧如玉脸上绕了一圈,眸色微动,大概也明白了什么,然后看着萧如玉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认真。
“可以接着上面的话题吗?”
萧如玉随意的翘起了个二郎腿,“当然,桑渝白和薛烬的关系,我可比你们清楚得多了……不过,还是感谢姜姨点破了我一个关键,不然我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桑渝白出国前莫名其妙地又揍了薛烬一拳。”
“什么关键?”
裴行之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几分,他感觉,自己即将解决困扰了两世无法逃脱的大问题……
【“薛烬,我听说三号食堂最近开了个煲仔饭窗口,咱们俩中午去尝尝呗,你帮我看看它正不正宗。”
“副班长!我昨天的三份数学卷子都没写,借我抄抄呗,老班的脾气最差的,他要是看到我没写作业肯定又要打电话给我爸,烦死了。”
“薛大学神,语文老师说下一周国旗下讲话轮到咱们班了,咱们班派出的人还是你,要你今天晚上把演讲稿拿给他改改。”
话题中央的少年身着与周围完全相同的蓝白校服,但万里挑一的样貌和温润斯文的气质让他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宛如被春雨细细洗刷过的竹子,坚韧,笔挺,又不失风度。
他也会认真回复每一个问题。
“好,煲仔饭是吧,放学前再提醒我一下,我怕我忘了。”
“数学试卷还在萧如玉那,他也没写完,你去找他拿,用完放回我抽屉里就行。”
“演讲稿?啊,我还没来得及写,我现在跟老师说一下吧,最近活动好多,没时间……”
桑渝白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耳朵却早已竖起认真地偷听隔壁座位的薛烬言语温柔地回复每一个消息。
呵,假人一个!
他敢说,这个高一十七班里,没有一个人比薛烬还要假!
上个学期他妈给薛烬钱的那件事儿,只要薛烬不主动跟他解释原因并且好好道歉,他们俩就没完!
这个学期,薛烬也别想得到他同桌的一个好脸色!不,半个也没有!
这个时间点,是高一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周。
但是到了下午,桑渝白却慌了。
因为萧如玉突然搬走薛烬的桌子绕过过道往自己位于班级最偏僻的桌子旁一靠,他之前都是单人独桌,这么一来,直接变成双人连桌了。
桑渝白刚打完球回到班级,还来不及放下胳膊夹的篮球就往角落里大步走去,“喂!你怎么可以乱动副班长的东西!”
萧如玉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低头开始整理薛烬的桌子,“我没乱动,是桌子主人叫我搬的。”
桑渝白从那个眼神里读出了嘲讽和无视的意味,这让他极为恼怒,听完萧如玉的话后心里更是恼火地没边,“凭什么?副班长想换座位就换座位了?谁他妈给他这么大的特权?我要举报,举报给班主任!”
“那你就去举报啊。”薛烬捧着一大沓试卷从后门淡定地走了过来。
桑渝白被吓了一大跳,完全不敢说话,也不敢直视薛烬的目光,因为薛烬的眼神极冷,极淡,他十分陌生……也害怕。
后来他偷偷跑去办公室问了班主任才知道这次换座位是薛烬主动提出的,班主任劝了几次,无果,又碍于薛烬年级前五的优异成绩摆在那,只能点头了。
桑渝白气得心脏都快炸了!
凭什么?
为什么?
明明是薛烬做错了事情,薛烬跟他妈联系还拿他妈的钱,薛烬还揍了他一拳害他寒假在家的时候被一群小朋友笑……
想想就感觉鼻子酸的厉害,眼睛也痛,好像有什么要溢出来了,他狠狠地在被窝里擦了擦,嘟囔了句,“干脆把鼻子割掉得了!”
薛烬背对着桑渝白床位脱衣服的动作顿了下,他只听清楚了“割掉了”几个字,于是便转身说,“你要杀我?”
桑渝白直接被点炸了,一把掀开头顶的被子冲着薛烬两眼通红鼻子酸胀的大声喊道:“明明是你先杀了我好吗?!”
但没想到话一出口,他的眼泪就下来了。
桑渝白被自己不争气的泪腺气得更厉害了,“薛烬,你讲不讲道理啊!就那点破事,你一直都不愿意跟我主动解释,不跟我道歉,在宿舍里对我视而不见,在班级里还孤立我……呜呜呜呜呜。”
越讲哭得越厉害,眼泪像发了大水般吓人。
薛烬被桑渝白吓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即将成年的高一学生还可以面对同龄人哭成这样——他从上了小学起就没这么哭过了。
只好先稳住人,好声好气的劝说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
顿了下,他继续说:“我明天就搬出这个宿舍,这样最起码宿舍里就不会有人对你视而不见了。”
“我□□□□□□操!”桑渝白更炸了,“你他妈是有病吧,怎么连这点话都听不懂,我要的是解释!是道歉!你他妈果然脑子有病!”
“靠!不许说脏话!”
薛烬憋了几分钟的好脾气也终究炸了,他捡起桌上的英语词典狠狠的摔了下去,“砰”地一声,声音很大,桑渝白被吓得眼睛一抖,最后睁开眼时还能清晰看到薛烬使劲克制却一直颤抖的小臂,胸口也是剧烈的起伏着,泪水顿时停了。
——他……为什么在发抖?
——他……在控制什么?
宿舍里静了静,直到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了四次又出现了四次,薛烬才勉强控制好起伏的心脏,拉开身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开口的第一句是道歉,“对不起,刚才摔词典是我的错。我情绪太激动了。因为我不喜欢听到特别多的脏话,更不喜欢吵架,你刚才说话的方式让我想起了我一个很讨厌的人,对不起。”
桑渝白难得地心平气和地接受了道歉,“没关系,我刚才情绪也太激动了……可以问一下,那个让你讨厌的人是谁吗?”
薛烬闭了闭眼,“不可以。”
桑渝白,“…………哦。”
薛烬双手交握地放在冰冷的桌面上,这个温度能让他的大脑降降温冷静冷静,“现在来解决上个学期末的事情吧。”
他甚至很坦诚地说,“我其实本来不太想解决的,像你脾气这么差的人,就算我解释过一次,以后也会因为无数次没头没脑的矛盾来责怪我。我讨厌麻烦,我脾气不好,我还会打人,这些东西,我先讲在前面。”
桑渝白也是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接受别人说他脾气差,“哦,好。”
“上个学期,你母亲确实是给我打过电话,私底下联系我,让我给你辅导功课。我也确实答应了。”
“…………嗯。”
“不可否认,我上个学期对你的关照有一部分也确实是出于你妈妈的嘱咐,但不完全是。作为一个已经十六岁的人了,我也希望你有一个最基本的判断能力,当同学的妈妈低声下气、好言好语地拜托我去帮助自己的孩子提高成绩,我怎么可能会拒绝呢?况且,我对待你与对待其他同学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嗯。”
“最后,我也承认,我确实是想收你妈妈给我的卡。但那不是钱,那是网站的购书卡,她说以后我可以拿这份钱给我们俩买辅导练习或者文具。”
桑渝白愣了愣。
他的视线从薛烬放在桌子上白皙修长的手指移到了地上的砖缝,缓了好久才艰涩地开口,“嗯,我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跟我解释……寒假一个月,开学一周了,我们俩就这么一直冷战着,班级所有的同学都看出来我们不正常了,可是你却一直都没有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意思。”
薛烬把身体往后靠了靠,坦然道:“因为我记仇。”
桑渝白:“…………??什么?你记仇?记什么仇?”他的目光和薛烬黑如点漆的眼睛对视了好几秒才猛然回过神来,“哦!你是指上个学期末我们俩打架的事情?可是,那次,不是我们俩互殴吗,你还把我脸打破相了害我过年走亲戚的时候被好多人嘲笑了!”
薛烬冷淡地抬了下眼皮,灯光下他好看的面容冷得愈发逼人眼球,像块捂不热的白玉,“哦,那又如何。你害我被我爸骂了,他骂人很难听,我很烦,刚才跟你说过我讨厌的点了。”
“啊……”桑渝白挠了挠脸,“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到熄灯时间了。”
薛烬没给他一个眼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手脱了外套,动作迅速地上了床。
桑渝白等到薛静盖上了被子才爬起来关了灯,随后才摸着黑走到自己的床位睡下。
他两眼肿胀,应该是刚才哭过的原因,但心脏更肿胀,像是里面塞了几十团蓬松的大棉花。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十几次,桑渝白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那你应该不会搬出宿舍了吧?”
“不然呢?”
薛烬的声音很闷,应该是从被子里传出来的。
“哦哦哦,那就好。”
桑渝白听到这个回答竟然感觉心脏像是被棉花锤了一拳。
他又忍不住问,“那,我们俩算是和好了吗?”
薛烬这次没回答。
桑渝白以为他没听到,稍微拔高音量又问了一遍,“薛烬,那我们俩算是和好了吗?”
“声音小一点我要睡觉!”
桑渝白不依不饶:“不行!你不说我们俩和好了,我就要继续吵你!”
薛烬压抑着心里的烦躁,“你要是再继续说话,我们俩接着冷战吧。”
“收到!”
桑渝白兴奋地伸手拽了拽被子,没再言语,但过了好一会儿,他始终毫无睡意,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过了好多年,他还是记得那个晚上。
月光,是真他妈亮啊。
】
第63章 第 63 章 小桑的暗恋日记2
有些人, 好像天生就会发光。
桑渝白见到薛烬的第一眼脑子里就浮现了这一句话。
校园里来去匆匆低头拉着行李箱抱着大箱子唉声叹气的学生里,唯独这个人,他, 没穿校服,还笑如春风的。
桑渝白非常不想承认那一瞬间自己被那个笑容成功闪住了眼,等到意识清醒时才猛然发现手里头多了一个二十四寸的大行李箱,箱子的主人却已经埋没在了蓝白色的衣服堆里。
靠!真丢脸!
桑渝白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眉头紧皱尴尬到脚趾扣水泥地板的脸。
那天的太阳很大, 跟个火炉似的晒得他后背发烫,但是, 他居然如往常一般地发脾气丢下东西就走, 反而安静地蹲守在人群的外围等待那个男生再次出现。
要是有人的脏鞋和脏衣服不小心蹭到了那个行李箱,他还会“贴心”地关系一句:“长没长眼睛啊?”
但是直到通知栏下的学生和家长们都散的一干二净, 桑渝白把花坛边桂花树的嫩叶子都快薅秃了, 蓝色衬衫的男生还!没!出!现!
他都忍不住怀疑那个人是不是故意来整蛊他的, 让他在太阳底下暴晒两个小时!!
他甚至还站起来掂量了好几下那个行李箱, 嗯,死沉死沉的, 不像是假的啊……难道, 里面装的是板砖?
嘶, 板砖?
桑渝白压抑了好久才把自己忍不住拉拉链的手给收了回来。
算了, 为了奖励自己良好的家教, 桑渝白决定先去便利店买瓶汽水再去思考要不要去拆里面的板砖。也是这么一走, 他再次看到了便利店对面树底下可恶的蓝色衬衫!
桑渝白下意识就拖着行李箱飞奔过去,但是路上看到几粒小石子他还是尽力提了一下,“喂,小子,你有种别跑!”
等到脚步停在了那个男生面前。
桑渝白的手搭在了薛烬的肩膀上, “还算你有良心,没跑就行,这堆板砖你快点拿回去,也不知道你从哪个工地里搬来的,嗯……跟我道声歉就行了。”
薛烬哪里会跑,他都不知道桑渝白在叫他,甚至赖在榕树底下的长椅上一动不动。
直到人走到了他面前他还愣了几下,本来想着他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不仅没宿舍住,开学第一天还被一个校霸缠上了,人生艰难。
但当视线移到了桑渝白手里熟悉的大件物品以后,他才恍然大悟地拍着脑袋站起来,“哦,抱歉,我忘记了 。”
等到后面又解释了一番,桑渝白这才知道这个男生没有耍他,只是在开学的第一天才知道自己的家长没给他申请宿舍并且现在还联系不到他老爸。想了想,看在这个男生这么惨的情况下,桑渝白决定原谅这个男生害他在太阳底下暴晒两个小时的事情。
后来,又那根冰棍的情面上,桑渝白决定让出自己单人间宿舍的一小个床位。
当时他还想着,先让薛烬暂时住进来,忍个几天再让他妈找找学校的后勤部门帮薛烬移到其他有空位的房间去,这样他一可以继续独享单人间,二也可以发扬中华民族助人为乐的美好品德,三还可以在他妈妈面前表现一下自己早已洗心革面决定做个好人的完美形象。
一举三得!
何乐而不为!
开学的第二天,桑渝白起晚了。
他是踩着早读结束的铃声大摇大摆的敞着校服外套从前面走进班级的,这没什么奇怪的,在他长达十多年的读书生涯里他就没怎么准时过,因为过傲的家庭背景,学校里的老师也基本上不会对他有什么意见。
睡懒觉很舒服,但是起晚了没有吃早饭还要连上四节课胃会不舒服,第二节下课铃一响,桑渝白低头喊一声“我好饿啊”就趴在课桌上拿笔戳烂草稿纸摆烂,学校里是有便利店的,但他已经饿到没法走着去觅食了。
一瓶牛奶横空出世。
桑渝白勉强抬起因为低血糖而发晕的头,顺着握着牛奶瓶身的细长手指往人身上看——薛烬对他笑的,那叫一个温柔。
薛烬说:“你先拿去垫垫。”
桑渝白迅速地把视线移到窗外的芒果树枝条上,“哦……才这么点?”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身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薛烬把一个袋装巧克力面包放到了他桌子的左上角。
桑渝白还没来得及吐槽这个面包添加剂说不定比他的命还长。
一个高个子皮肤偏黑、但笑容爽朗的男生就已经扑上来从薛烬肩膀后面揽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薛烬!你可真是好样的!居然敢抢我的早餐送给别人!”
薛烬后退几步仰起头,把横在咽喉前的手臂往下拉,“萧如玉,我请你吃午饭请你吃午饭,松手!!”
“不松就不松!我他妈认识你那么多年了,都没见你对我那么贴心过!”
“……我快窒息了!”
“……啊?啊啊啊啊松了松了。”萧如玉赶紧放下手臂。
他的身子绕了过去,凑上前想要去看正低着头揉捏皮肤的薛烬的表情,可是电光火石之间,还没来得及眨眼,薛烬就已经反手将他的肩膀死死扣住力道很大而且还用刚才同样的方式对他进行锁喉,“呵呵,看你好不好受!”
原来……那个男生叫萧如玉啊。
桑渝白的眼睛一直盯着已经熟稔到可以在一群同学或偷看或旁观的课间里自由自在的打闹的两人,良久以后才收回视线。
喝完牛奶吃完面包,桑渝白终于恢复精力了,于是提笔在被戳了一堆破洞的草稿纸上写下三个大字——幼稚鬼。
那天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想,看在面包和牛奶的情面上,他就暂且大发慈悲地让薛烬先住一个学期的宿舍吧。
下个学期,肯定让他换。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十一月份,令学生们集体难以安眠的期中考成绩也终于下来了。
他的排名,不进反退。
也是,毕竟他对学习完全没有上心。
果不其然,母亲在开完家长会后还是把他训斥了好久,但这次训得格外凶猛,格外狠厉,格外不留情面,因为这次……他有一个成绩好到离谱的室友。
母亲勃然大勃,因此他被强制要求退出了所有的社团和学生组织,一切的外出活动和学生训练都不能参加,零花钱也断了,所有的钱都充进饭卡里了,他现在就算是想买一双新的球鞋都没办法。
靠!真他妈让人抓狂!
不让他玩还不如让他死了得了。
半夜气得睡不着觉,桑渝白偷偷打开薛烬送的小夜灯,躲在被窝里揪着那张被母亲反反复复提起的成绩单看了好久好久,尤其是第一行那个人的所有分数。
最终,他愤恨地在心底写下了个结论:薛烬,就是个祸害。
因为愤怒,他失去了理智。
脾气变得极端的暴躁,行为也变得越发不可控制,踹桌子,摔作业,撕考卷,戳课本,砸圆珠笔,扔黑板擦,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
渐渐的才过去一周而已,班级里的同学也开始对他敬而远之,甚至有时候在楼梯上遇到还要原路返回,连个视线都不敢搭上,那表情跟看到魔鬼似的。
于是桑渝白就更愤怒了,更没有理智了!
没办法,只要一想到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被夺走了所有取乐方式的提线木偶,他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快乐了。
但没想到,转折来的那么快。
他始终记得那一天是期中考后第二周的星期一,晚自习,班级静悄悄的,他因为连续三道数学题不会做于是愤怒地在课堂上摔了笔夺门而去,堵着一口气爬到了行政楼的顶楼坐在天台的栏杆上吹风。
穿着运动鞋的脚在冷冽的风里乱晃,用力的跺了跺,像是想要踏破这个恶心的生活和垃圾的学校。
才吹了没多久,门又开了,有人不急不慢地走到了他身后。
他很烦,想都没想就下意识扯着栏杆转过头想喊出一声“滚出去!”
可当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他就说不出来了,喉结滚动的咽了回去。
深秋的风很大,夜也真他妈的黑,抠门到无语的学校天台上连灯都没有装,但明晰的月光已经足以照亮薛烬的五官和发丝。此时,他的脸一半在浓郁的阴影里,一半又在皎洁的白光中。
薛烬向他伸出手臂,“过来。”
桑渝白的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
怎么可能不会被触动呢,这么冷,这么黑,这么孤单无助愤怒憎恨的一个夜,居然会有人追着上来。
他佯装毫无破绽的撇了撇嘴,“不来。”随即声音小了下去,“凭什么你叫我过去我就要过去,你以为你是我妈吗?”
薛烬还是伸着手臂,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哦,也可以是。”顿了下,“当然,要是能做你爸就更好了,毕竟性别摆在那。”
桑渝白愣了半分钟后竟然大笑出来,“薛烬,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薛烬皱了下眉头,“过来。”
桑渝白表情狠厉地摇了下头,“就不来!”
薛烬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后走,在桑渝白看不到的那一面嘴角微勾,“哦,那拜拜。”
桑渝白被逼得感觉站起身来,犹豫了十几秒看着薛烬越走越远身影都快消失在楼梯的黑暗里了,甚至还拔腿追了上去,“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又半路反悔了!!”
但没想到刚追上薛烬手就突然被狠狠地拽住了,然后肩膀被一股大力反剪地在墙壁上,桑渝白心脏疯狂乱跳,砸的胸口非常疼,鼻子里闻到一股呛死人的粉尘味道,但因为刚刚从光明中步入黑暗眼睛还没有适应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耳朵发挥作用。
他听到黑暗里薛烬冷冷地说,“桑渝白,无故逃晚自习,扣分。”
啊?
桑渝白很懵。
好不容易被松开了肩膀,他来不及反应,又顶着一身白灰被薛烬懵懵懂懂地扯着袖子回了教室,然后,又被当面甩了一堆的练习册,打开后每一本都写着薛烬的名字。
薛烬很平淡地说:“你快点抄。”
桑渝白不服气了:“凭什么你叫我抄我就抄?!我就不抄,我就要自己写,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写就是对的,小心我抓到你的错题!”
薛烬说:“因为我是你妈。”
给你请的辅导。
桑渝白:“…………哦。嗯,嗯,也,也行。”话落突然咳嗽了几声,一忍再忍,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从喉咙里发出了闷笑声。
——
桑渝白高兴了,薛烬就不爽了。
这个桑家少爷还真的如萧如玉说的那般骄傲得谁都不放进眼里,不可一世,还怼天怼地!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
有没有一种方法能让他离他远一点?
但是人家母亲又拜托他帮忙了。
他也确实欠了人家人情。
人情债,真难还。
怎么办,怎么办?
这么想着,薛烬压力就大了,压力一大,他又想找刺激的运动去放松,于是开始在周末偷偷地练滑板。
最后还是萧如玉看到他全身上下不知多少处的淤青,又气又心疼,把他滑板藏了起来:“还能怎么办。你随便指导两句得了,别太耽误自己学习,你要是考砸了,你那个神经病的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第64章 第 64 章 小桑的暗恋日记3
拖延了一个寒假又在开学后冷战了两周的误会终于解开了, 桑渝白感觉身心那叫一个前所未有难以言喻的舒畅,看花,看草, 看黑板,看班主任秃了一半的大光明,看窗户外沉甸甸的芒果树,视野里的每一个东西都让他觉得无比的顺眼。
按班里胆子最小的同学原话, 桑渝白那段时间简直跟吃了菌子一样。
因为他在路上看到拉着脸的教导主任甚至还会笑眯眯的打招呼——哦,是他自以为的“笑眯眯”。
可!有!礼!貌!了!
慢慢地, 桑渝白改变了冰冷傲慢的姿态, 重新积极地活跃地融入了这个班集体,除了薛烬, 他在班级里也有了其他说得上话课余时间还可以一起打球的朋友。
比如班长, 比如体育委员, 比如……萧如玉。
但最后一位, 其实并不是他主动交的朋友。
桑渝白也很奇怪,那人似乎天生就自来熟, 看不懂脸色, 还贼他妈的社牛——每次看到他和薛烬一起说话时就会莫名其妙的缠上来, 硬拉着跟他聊天, 甚至偶尔还会极为自来熟地勾肩搭背上, 然后走着走着, 就莫名其妙地插入了他和薛烬的中间一手揽着一个。
比如那年三月份的植树节。
那时,他们年级主任抽风地带着几百名学生去郊区的荒地种树,还美名其曰是为了培养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其实吧,家里有点人脉和资源的学生都知道,今年九月份他们学校要评选新的副校长了, 现在的这任估摸着要调去哪个事少位高的政/府部门继续沉淀沉淀。
但桑渝白对此很开心,不管是种树还是捡垃圾,只要不是学习,他都恨不得双手双脚地鼎力赞成!
薛烬听到这个消息时,忍不住啧了一声。
虽然很轻,但桑渝白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声音,他斜着眼看过去,“副班长,你这是对咱们年级主任有意见?”
薛烬在阳光下勾了下唇角,“怎么可能。”
桑渝白下意识地跟着笑了起来,等到反应过来后又狠狠的收敛起不要钱的笑容,“别嘴硬,我都听到你啧了。”
薛烬摇了摇头,“我那是牙疼。”
“……”桑渝白顿了下,狐疑地盯着他的嘴唇一直看,萧如玉正好走过来给薛烬送矿泉水,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吓得差点原地跳起,“桑同学,你在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桑渝白抚着剧烈拍打的胸口迅速踢开椅子站起来,“萧如玉!请你下次走路能不能发出点人的声音!”
对,萧如玉的脚步莫名地非常轻,仿佛一出生脚底板就自带消音器!
薛烬意味深长地撑着头笑了下,萧如玉看到,眼睛眨了下,转过脸又抬手无辜地挠了挠头,“桑同学,你好凶啊。”
话落桑渝白顿时又要愤怒地指控他一番,接着又是一顿无厘头的插科打诨,等到上课铃一敲响,桑渝白不甘心地回到座位上翻开书本,才会有点后知后觉刚才似乎漏了什么……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时间给他思考了。
班长一声“起立”,思绪就被老师一头摁进知识的洋流里。
就这么插科打诨你一言我一语他一拳地过了两周,等真正到了植树节的那天,桑渝白这个粗神经的大少爷才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端倪。
他们是坐大巴去的。早上七点半学校大门口就开来了十几辆豪华的旅游大巴,每个班级各一辆,方便老师清点人数,薛烬他们几人那个时候就已经算是他们班级里数一数二的高个子了,恰好队伍又是按照身高排的,当女生和大部分男生都选好位置坐下以后,留给的只剩下旅游大巴最后的五连坐座位。
桑渝白选了五连坐靠窗的那个。
萧如玉的行李很多,薛烬留在外面帮他塞包裹到车底的行李仓里,俩人上车的时间最晚,过道很窄,约莫只能通行一个人,薛烬走在前萧如玉在后,按照桑渝白的预想里薛烬应该会是坐在他旁边,萧如玉则坐在另一个边——毕竟他们俩是室友嘛,关系明显更好。
于是桑渝白一看到距离他只有四五步的薛烬就扬唇笑了下,“害,来这么晚啊?”
薛烬点头说是,手刚搭上倒数第二排的座椅,萧如玉就突然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把他推到靠窗的另一边,然后抢先在桑渝白身边敞开腿霸道地坐下,在桑渝白又惊讶又奇怪的眼神中扯下领口吐了口气,又拍了拍大腿,“哎呀,可累死我了。”
薛烬那边慢了他几秒也跟着坐下,但坐姿明显规矩了些,校服的袖子挽了一截在胳膊上,露出的皮肤白皙,压了好些刺眼红痕的小臂随性地搭在黑色塑料包边的车窗底。
他跟着叹了口气,“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累。”
萧如玉啧了一声,随即拽了下傻眼的桑渝白,“桑同学,你快帮我评评理,你也是知道的,我平时给这位副班长送了多少矿泉水牛奶还有零食,有时候还要帮他去办公室搬作业拿考卷,他现在,就只是帮我提个行李箱就在那里抱怨我,哼,真没良心,下次不给你吃了,饿死你渴死你得了。”
要是身边突然多了块镜子,桑渝白感觉他当时的表情一定是???这样的。
——普罗米修斯有多想去为人类偷火种,他当时就有多想一巴掌拍在萧如玉的肩膀上。
大哥,我们俩有这么熟吗?
评理?还让我来评论薛烬?
不是,大哥你谁啊,你他妈是谁啊,能不能清醒一点!有分寸一点啊!!我才想让别人来评论评论你为什么插在我和我室友中间?啊??
也因此,在那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桑渝白的脸臭得不要不要的。
当然,他也不是在争风吃醋哦。都已经是十六七岁的人了,而且他还是男生!怎么可能还会做那种朋友被抢了就故意板着脸想要引起注意力的幼稚事情!!他只是觉得,萧如玉这人,真的太没有边界感了!
还有薛烬,之前半夜骂他的时候有多气势凛然,现在怎么就这么乖了?那些气势呢?那些阴阳呢??这么双标吗??
哦,还在啊……
休息时间,看着薛烬把躲在车身后偷吃零食的萧如玉连人带“脏货”地拖到同学面前,还眯着眼睛站在背后监督着萧如玉“言笑晏晏”“心甘情愿”地给排队的同学们分发饼干果汁巧克力时,桑渝白就感觉心里无比舒坦。
但高兴不到两分钟,他又感觉一阵摸不着来由的不舒服攀上心头。
就像那个叫心脏的肉团里不知道从哪钻进来一只蚂蚁,咬了他一口,虽然缺口很小,但也痒痒的,他不管怎么做都抓不出那只罪魁祸首。
于是他绕过拥挤嘈杂的人群走到了薛烬身边发出邀请,“薛烬,要不然下午咱们俩一起种树呗,你挖坑,我放树苗,然后你填土,我浇水,怎么样?”
薛烬却摇了摇头,桑渝白又说,“那就我来挖坑,你放树苗,我填土,你浇水?”
薛烬还是摇头,但这次他的手搭在了桑渝白的肩膀上笑了下,“半中途换人不好吧,要是老班知道了,肯定会说我们俩的,算了,别提了,去找萧如玉拿包薯片吧,好像快被抢完了啊……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我帮你抢一包?”
桑渝白下意识说:“原味。”顿了下又说,“不用你帮我抢,我自己会拿。”
薛烬听到这话皱了下眉,但很快又点点头,抬脚朝外面走去,“也行,那你去找他拿吧,我先去上个厕所。”
桑渝白自觉语气太重心里有些难以表达的情绪,回过神后赶紧跟上,“我也去,我也去!”
眼看着两人的肩膀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桑渝白张了张嘴,很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也是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有一天,犹豫和纠结也会锁住他向来怼天怼地毫无畏惧之心的嘴——只因为,害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触犯到薛烬的底线。
本来印象分就不高,可不能再继续扣了……
想到这,桑渝白突然感觉呼吸一窒,脆弱的心脏又被蚂蚁狠狠地咬了一口,毒液注入心坎,让他心底一阵又酸又麻。
他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好奇怪……
他为什么要害怕薛烬?
薛烬有什么恐怖的地方吗?
没有啊。
论家世,桑家可以甩姜家三十条街,况且薛烬不过是姜莹的继子罢了。论学习,薛烬也不是他认识的人当中最厉害最聪明最具天赋的那一个,上课需要写笔记,作业需要按时完成,考试成绩也会被家长点评。论长相,他承认薛烬的外形确实不错,但是娱乐圈中哪里会缺好看的面孔呢?从小到大,他见过的俊男美女就跟嘴里尝过的山珍海味那般,只多不少。
那为什么,他要害怕呢?
桑渝白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扩散下去,得罪了薛烬,他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想了想,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得罪了薛烬。
别无其他。
第65章 第 65 章 小桑的暗恋日记4
其实当意识到这份感情的时候, 桑渝白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悦,不是激动,不是大彻大悟的舒爽, 而是坠落冰泉般寒意一寸寸地从皮肤渗透肌理直达骨髓。
害怕,畏惧。
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和每一次心虚颤抖的对视当中,如同滚烫的岩浆反反复复地冲刷着他的心坎。
那一年,同性恋这个少数群体在国内虽然已被大众所熟知但仍是违背常理违背世俗不被法律认可的存在。
哪怕在后面几年同性恋合法化, 它依旧只是被冠冕堂皇的几十个字眼认可着,旁人的眼光和世俗的蜚语半点没有减少。
少数, 本就站在了大多数的对立面。
十六七岁还未经风霜磨练过的富家少年, 哪里敢只身抵抗大多数呢。
于是,桑渝白退却了。
如果说那个时候桑渝白对薛烬的感情是花盆里刚破出土难得见天日的幼苗, 但就在刚出土的那一刻, 桑渝白心底压抑不住的恐惧和害怕就成了捂住幼苗的第一层黑布。
他下不去手弄死幼苗, 但又不可能放任幼苗肆意生长。
纠结了不到半周, 他咬牙做下了一个拖延了一个多学期的决定——安排薛烬换宿舍。
在办公室看到通知的第一眼,桑渝白能很轻易地读出薛烬眼底的诧异和不解, 但也只看了两秒, 他又在班主任疑惑的注视下很快地撇开视线。
喉结上下滚动, 垂下头, 嗓子干涩疼痛得像生吞了带着锈迹的铁片。
思索片刻, 薛烬捏着那张新鲜出炉的红章清晰的A4纸看向桑渝白, “是我,怎么了吗?”
桑渝白摇了摇头,又很快地点了点头,但始终没有说话。
“……什么意思?”薛烬很疑惑,“是, 还是不是?”
——他不喜欢纠结,也不喜欢去猜测别人对他的态度,事出有因那就解决麻烦,没有原因那就断的干净一点,何苦因为一点破事打扰心情。
桑渝白强撑着不不说话,他该怎么回答?又能回答些什么呢?
然后他能感觉到薛烬的目光紧紧地停留在他的脸上,烧的他面颊发热、心口发烫、好像要点燃他心脏上插着的那根火药引线!于是他赶紧用眼神示意班主任救场这才勉强脱困地逃离办公室。
搬出去了,而且还搬的很快……
才隔不到六个小时,那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桑渝白从教室独自走回宿舍时,一推开门就发现房间的另一半就已经空了,床是,桌子是,柜子也是,一切都空得让他感觉陌生,在他心里其实无比清楚地知道明白:这个空才是正确的。
因为空,他央求母亲买了一堆破烂东西用尽全力地塞满另一半房间。
母亲答应了,但还是不解地问他,“你之前那个室友,我记得好像是副班长吧,不仅长相端正,品学兼优,懂礼貌知进退,还会照顾监督你学习,上个学期的进步不就是因为他吗……我觉得那孩子方方面面都挺好的,算是很难得的好学生了,他怎么惹到你了?要是有问题你也别藏着掖着,跟人家说说呗,说不好问题就解决了。你们之前不是还经常一起打篮球参加什么同学聚餐吗……”
没人比他更清楚薛烬的好。
桑渝白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没成功,“别问那么多,给我买就是了,吵死了,叽里呱啦地说一堆破事。”
母亲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提醒你一下,这次给你买的东西,你要挑一些送给薛同学当做赔礼,毕竟他以前可是——”话到这里就断了。
因为桑渝白直接挂了。
还送什么啊送?送的越多,纠缠越多,烦死了。
但后面还是给了几盒铅笔橡皮擦和半箱草稿纸,足够他高三毕业之前都完不完。
谁让班里那些人为什么老喜欢拿薛烬的橡皮擦不还,偏偏薛烬还很无所谓,随便他们拿。
要是换他来……
薛烬因此还特地请他吃了一顿饭,还拉上了几位新室友,几个人在校门口的火锅店吃得满头大汗。
桑渝白后来偷偷看了眼账单。
啧,加起来比他那些东西的费用贵上好几倍……也不知道薛烬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成天做赔本买卖。
母亲听说后倒是沉默了很久。
但似乎,所有的痛苦和烦恼都只在他身上发生,薛烬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对他产生任何抵抗和疏远。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桑渝白,你今天早上又迟到了,扣两分,我看看表哈这周好像已经累计到四分了。恭喜桑同学下周要罚半周的值日,怎么样,开心吗?”
“桑渝白,班长让我喊你下去打球,哦对,我也要去,你去买矿泉水的时候帮我带一瓶,萧如玉今天去广播站值班了,不然让他给我们俩带。”
“桑同学,这个是学委分的巧克力,让我们俩一人一半,我随便掰了一块,还不错,剩下的你接着。”
可无论怎么做,桑渝白每次听到薛烬的声音都会感觉到心脏被狠狠地捏了一把,就像是被吹到快要破皮的气球突然被砸了一拳,酸到喉口发苦,舌尖发苦,但他又说不出,甚至无人可说,无人敢说,于是他控制不住地生气起来。
“开心你妈啊。”
“腿断了?水你自己买。”
“这种巧克力,我才懒得吃。”
这种带着怒气的话其实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甚至绝望地知道,薛烬会生气。
可是每次听到见到薛烬,他潜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让他生气。
“桑渝白,你嘴巴放干净点。”
“桑渝白,你再骂人就给我滚出球场,吵死了。”
“桑渝白,安静点!”
“桑渝白,你平时蛐蛐人能不能小声点,别人班都看过来了!跟你打球还真是冒着生命危险……”
他听到薛烬这么说。
慢慢的,他变成了只会对薛烬引线自燃的定点炸弹。
就连班长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所以每次打球,每次活动,哪怕被薛烬以各种原因推脱掉他都能找到完美的话术把薛烬拉过来,实在不行就曲线救国地把萧如玉拉过来,只要萧如玉过来了,薛烬十次也有六七次会出面。
于是桑渝白就这么单方面地和薛烬别扭地打了一次又一次的球赛,别扭地聊了一次又一次藏着几十吨火药味的天,但奇怪的是,他们也渐渐熟悉了这种不好好说话成天互怼的对话模式。
更可笑的是,这种诡异的相处状态,在这个年纪,而且还是同性之间,没有人会误以为是暧昧和特殊。
日子就这么毫无意外地过了下去,直到高一下学期的最后一天。
桑渝白刚回到宿舍就看见母亲手里多了本东西,熟悉的封皮在挤进视线的那一刻就已经炸得他大脑充血天旋地转恨不得即刻地球爆炸全人类毁灭。
日记本!!!
日!记!本!
完蛋了。
他的脑子里当时只有这三个字。
母亲坐在薛烬曾经的床位边,冷静地阖上本子,她说,“出国吧。”
说来也奇怪,在面对这种逼到绝境毫无退路的情况下,桑渝白诡异地感觉心里一片平静,静到心跳都变慢了。
桑渝白拽着冷到麻木的脸点了点头,随后也很平静地说,“随便你,我先出去一趟。”
“你要做什么?”
母亲的声音被他甩在门后,桑渝白大步在楼道里跑了起来,速度很快,急促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极为明显,但任谁叫他都完全不敢回头,仿佛身后有无数只恶鬼在抓他。
他打开宿舍门时,房间里只有薛烬,正在收拾桌面上堆积如山的课本和练习卷,他想都没想就把薛烬拽了出去,掌心冰凉,出了冷汗,但又因为紧紧地握着薛烬的手腕变得愈发冰冷,甚至冷到他牙齿发抖,“跟我走。”
薛烬问他,“去哪?”
哪都行……
只要是你,哪都行……
可是,就因为是你,哪都不行!
连这里都已经容不下我了!!
桑渝白紧咬住后槽牙,用尽全力才压住喉咙里颤抖的哽咽。
薛烬似乎感受到了他情绪的不稳定,没有得到回答也没有再问。
俩人难得安静地跑了一路。
路上行人无数,视线或惊讶或好奇或感叹,恶意不多,但却像一根根刺得梦里的桑渝白浑身是血的针。
到了天台,桑渝白才放开薛烬,独自走向了危险的边缘。
薛烬问他,“你怎么了?”
桑渝白说,“……我没事。”
薛烬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你这样?还敢说没事??”他顿了下,故意激怒桑渝白道:“看看,你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
桑渝白这才扭过脸来,猩红的双眼和颤抖的嘴唇看得薛烬忍不住皱起眉,他意识到了危险的气息。
桑渝白问,“要是今天有男生跟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薛烬,“……???”
你听听,这是什么鬼话?
夏天的傍晚光线有些黯淡,闷热无风,蝉鸣嘶哑,紫红色深沉的彩霞在桑渝白背后的天际蔓延开,衬得他脸上的神情也极为晦暗不清。
薛烬感觉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几拍。
他轻轻抬起了脚……
桑渝白拼命睁大眼睛才没让自己的眼神泄露出一丝脆弱,“回答我。”
薛烬说,“……不会。”停顿片刻,他说,“不是,你问这个做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哈哈哈对啊,你猜对了,我输了呢。”桑渝白抹了把快要变形的脸。他走了过来,但走了没两步,本来精神状态还勉强正常,可接着薛烬突然后退的动作一瞬间把他击垮了……
下意识地就一拳打了过去。
力气下得很足。
薛烬反应不及肩膀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咬牙憋住痛哼,桑渝白看得眼眶发烫地赶紧低下头想要逃走,薛烬却一把拽住他质问他干嘛,桑渝白不敢开口,怕自己没说出话就先哭出来了,含着一肚子的委屈和酸意又是一拳。
这次薛烬抓住了他的手,神情也变得不耐烦了,还了他脸上一下。
力气也很足。
后来的后来,桑渝白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次睁眼时,自己已经仰躺在了天台的地板上,蓝天已经变成了闪烁的星空,只有喧嚣的蝉鸣依旧,身上酸痛,脸也痛……却远不及某个地方痛。
第66章 第 66 章 前世1:再次醉酒,你对……
精致的裂冰玻璃杯里装着淡蓝色的液体, 杯口白雾升腾,顺着嫩绿的薄荷叶片飘起,粉色吊带的短裙女生疯狂地扭动着腰肢, 舞厅里灯光绚丽,歌曲劲爆,富有节奏感,猛烈地砸在舞者的心尖。
薛烬阖上眼睫, 感受着皮肤下的血管在汹涌跳动。
萧如玉把视线从灯影摇曳的舞台上移到薛烬脸上,语气玩味道:“怎么, 不上去玩玩?”
薛烬抬了下眼皮, 看了他一眼,后背往后靠了下沙发, “叫我来, 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叫你吗?”萧如玉眨了下眼睛, 然后成功被薛烬白了一眼, 这才罢休地笑了下,“我知道你最近烦, 所以叫你来ROMA玩玩嘛, 最近话题满天飞, 你这流量, 啧啧, 多少网红和十八线小明星应该眼红到彻夜难眠吧。”
薛烬转了转桌子上的玻璃杯, 澄清的酒液倒映着他的脸,“我辞职了。”
脸色平静,他说那话的语气甚至跟随手丢了个口香糖纸那般随意。
可萧如玉还是瞪大了双眼,“不是吧?真辞了?”
薛烬,“难道还能假辞?今天辞的。”
萧如玉摇头, 叹了口气,“你当初在那破公司为了转正花了多少心血啊,熬夜,周末加班,啧啧,哎,真是世事难料,来,喝一口!”
薛烬抿了口酒,萧如玉又问他,“接下来想好做什么没?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做全职,每周休两天,五险一金,年底还有分红和奖金,老板帅气,不仅会做饭好吃还会调酒,就是唱歌难听了点,怎么样?心动没?”
“……”薛烬看着舞台边穿着清凉的舞男,“倒也不是不行,等我录完现在的节目再说吧。”
离职的原因,俩人心照不宣。
有绯闻缠身经常被不认识的同事围观的原因在,也有身兼数职兼顾不暇抽不开身的原因在,更多的,还是主管有意施压,想把他赶出去,给某个太子铺路……
喝完,又吩咐hara再送一杯来。
喝着喝着,萧如玉想起下午刚刷过的几个视频,cp不同,但视频里共用的主角现在正坐在他对面喝酒,忍不住又笑喷了,“薛大海王,你上这个节目,究竟又捞到了多少芳心啊?”
薛烬嘲讽地笑了下,“鬼知道。全送你,要不要?”
萧如玉丝毫没有犹豫地兴奋起来,“好啊,都送给我啊。这样都能来我这消费了!”顿了下,他想起来什么,笑容愈发诡异起来,“桑渝白好像也来了吧,上综艺看到老同学,会不会更有归属感一点?”
薛烬点头,“当然会啊,但前提是,他别把心动短信发给我。”
算算日子,这时他们综艺进度刚拍了一半,萧如玉忍不住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他应该只是不知道发给谁,然后随便发给老同学的吧,你别想太多。”
薛烬,“……嗯,有道理。”轻轻晃了下酒杯,“那,万一不是呢?”
“怎么?你们之前还发生过我不知道的事情?”萧如玉挑眉笑起来。
薛烬却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液,“算是吧,也是刚才想起来的……别问了。”
耳边的音乐换了首他喜欢的,薛烬扬了下眉头。
酒意上头,他的神态也愈发散漫,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在大腿上。
萧如玉仔细听了会儿,忽然又说,“对了,我最近听说一个蛮有意思的消息,那个宋锦年,好像以前是玩那什么字母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最近跟你互动蛮多的……你要小心,千万别给自己找了个有那啥病的瓢虫啊。”
薛烬,“会的,你爸爸懂。”
萧如玉,“…………”
后来,以薛烬那差到没话说的酒量,还是不可避免地喝醉了,好在他喝醉了也不怎么挣扎胡闹,萧如玉极为熟练地扛着他上了车。
深夜,路上没什么车所以开的很快,下车前,萧如玉还是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后排贴着座椅酒意朦胧的薛烬,最后提醒了句,“还有,你也别太相信你小舅,cp营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营上来的,力度注意点,别太操之过急了——虽然你说那谁,谁来着。”
薛烬迷迷糊糊地拿脸蹭了下抱枕:“沈,沈文溪。”
“噢噢噢对,就是他!虽然你说沈文溪和你说好了只是在镜头前装装样子,下了直播又都各做各的,但我凭着我那睿智牛逼的第六感,这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记住了没?”
萧如玉等了十分钟都没等到回应,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次别喝那么多了,费钱的是我,遭罪的还是我。”
说完他把车往路边一停,下了车,把薛烬从后座上拉起来,肩膀一挑,手压着另一端,憋着一口气就扶进了院子里。
任凭薛烬再怎么抱怨肩膀的骨头硌得他胸闷气短呼吸不顺畅,萧如玉全当没听到,一门心思往前走。
由于没有钥匙也不知道密码,他只能按了几下门铃。
等了几十秒,门开了,萧如玉认真看了几眼,哦豁,还真是巧了……
绿眼睛,高鼻梁,皮肤白到超乎想象,五官兼具西方人特有的立体深邃和东方人独到的柔顺和谐,身材高挑,哪怕穿着身黑色的丝绸睡衣,气势也丝毫没有弱化,反而愈发显得内敛深沉。
萧如玉艰难地抽出一只手挥了挥,“哈喽,久仰大名,第一次见面。”
裴行之一开门就看到了个眼生的黑发男子,刚想说你走错了,下一刻那个男子就抬起胳膊把肩膀上垂下的脑袋掰了起来正对着他,挑眉道:“喏,认识吧。”
裴行之看着那双熟悉的水光朦胧的黑眸,沉默了。
怎么又喝醉了……
怎么又是深夜才回来……
跟着萧如玉一路把薛烬送进门,上了楼,最后随意地往床上一丢,裴行之又沉默了。
薛烬的脸最开始埋在被子里,呼吸不顺畅,于是翻了个身,小声抱怨道:“我肩膀好疼。”
——是啊,能不疼吗?
肩膀被栏杆和门磕了有三次吧。
虽然没发出什么很大的声音……
但裴行之看着都觉得疼,眉头拧了一次又一次,好几次差点出声喊停。
反观萧如玉,却双手上下拍了拍,然后没好气地说了句:“呵,疼?别在那装,以前打架打断肋骨时怎么没见你喊过一句疼?我搬你搬了一路,累死累活的,我敢说我这肩膀比你更疼!”
打断,肋骨?
裴行之再次沉默了。
眼看着把发小安全送到目的地,萧如玉连被子都懒得盖一下,和裴行之打了声招呼就转身下楼离开了,留下裴行之站在薛烬床边听着薛烬小声地抱怨肩膀疼。
他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忍不住问:“真的很疼吗?”
——看看,裴行之还是太单纯了,他不知道,其实吧,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会受了九分十分的痛装成一分甚至毫无感觉,但又会把一分两分的痛故意说成十分。
而薛烬恰就是这类人的翘楚。
薛烬听到有人安慰他更是喊疼了,裴行之刚想说拿红花油给他揉一下,但想了想,他现在没有红花油,于是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等到第二天早上,薛烬捂着晕眩的脑袋从睡梦中醒来,第一秒就被身上浓烈的药酒味熏得眉头紧锁。
靠靠靠靠!
他捏着鼻子赶紧坐起,“谁打翻红花油了?!”
再一闻自己没穿上衣的手臂,“我这是怎么了?!”
抬头对上裴行之被吵醒的视线,薛烬大惊失色地拉起被子遮住锁骨的纹身,“我昨晚喝醉以后掉进药酒池里了??”
裴行之视线在薛烬没遮完全的纹身和脸上来回看了几次,顿了下,“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薛烬点点头,“对。”
裴行之捂着额头叹了口气,“果然……”
上次的事情,你也不记得……
薛烬看了他好几眼,眼见裴行之脸色有点难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他吵醒,心里有些愧疚,“嗯……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直接说,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啊。”
裴行之摆了摆手,“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这边的薛烬还想继续问些什么,那边的裴行之就已经躺下翻了个身,明显是不想交谈的意思,他只好闭了麦,然后摸出床头柜上的手机狂给萧如玉发消息质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一身药酒味?!
他不知道的是,睡到中午才被饿醒的萧如玉比薛烬还疑惑。
想了想,又瞬间恍然大悟。
这个裴行之,不会真的是被薛烬那几句疼给骗去买药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人会去相信一个醉鬼的胡言乱语……
而且这个醉鬼还是薛烬?!
天呐,那可是戴上面具一口一个宝贝,卸下面具就装纯情理工男的“灰烬”。
想到这,萧如玉开始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越琢磨,越不对劲。
越思考,越让人害怕。
他随即去微博搜索“薛烬和裴行之”这个词条,瞬间跳出来一些从标题到内容都透露着可怕信息量的帖子。
“扒一扒薛裴之一二三四你所不知道的细节 。”
“裴行之,第一个在恋综和嘉宾学习做饭的总裁!”
“薛烬,你敢不敢在和温叙言一起做蛋糕时不提咱们裴总一个字??”
“薛烬,管管你的嘴角吧,为什么你一看到裴总就笑啊!”
点开图片,仔细观察、来回对比薛烬面对裴行之和沈文溪的表情。
萧如玉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连薛烬本人都没有发现的密码!!
第67章 第 67 章 前世2:有点dom的薛……
关于纹身暴露这件事, 薛烬犹豫了十分钟,就决定暂时搁置在那。
裴行之爱问就问,不问最好。
他也不想去眼巴巴地追上去解释一些什么我纹身我喜欢追求刺激我半夜会在酒吧唱歌, 但我还是一个好男孩/男人这种烂七八糟的破事。
现在顶多算是有好感罢了。
好感,也就只是好感而已。
今天可能有,明天可能就没了——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就像他爸,当年可以因为他亲妈去世而崩溃得想要追随而去, 现在不是和姜莹照样亲亲热热的还生了一双人人艳羡的儿女吗。
还有他舅舅,对他算是好, 但对他的舅妈, 虽说是高中同学一路相伴扶持至今,但现在不照样三天两天深夜买醉, 年至中年事业才见到几希光明, 家里却闹得一塌糊涂, 柜子里的离婚证结婚证堆起来都快成一座小山了吧——夫妻闹, 也就算了,但没想到居然把孩子给耽误成了那样……
去参加表弟的葬礼时, 薛烬看着对坐在灵堂门口哭的两眼都肿成核桃的夫妻俩, 抬头再看看黑白照片上笑着露出没有两颗大门牙的嘴时, 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啊。
死了也好, 对谁都是。
而从小长大的萧如玉所看到听到的例子不必他少, 甚至还因为他们那个阶层所拥有的财富和权利过于滔天, 更明白,爱在尊严和华袍面前,不值一提。
薛烬不想去爱,也不想被爱,薛烬只想快乐。
裴行之, 最好能让他一直快乐。
这样,他也可以让裴行之在这段时间的共处里也一起可以快乐,聊聊天,吹吹风,赏赏花,看看海,喝喝酒(划掉)……汽水。
说不好,哪怕离开了节目,他可以成为薛烬第二个无所不谈的朋友。
就像萧如玉那样。
他知道裴行之有钱,而且远比萧如玉有钱,也远比整个姜家有钱得多,厉害得多,但是放心,薛烬不会和朋友要钱,也不会占朋友便宜,更不会假借朋友的权势狐假虎威——他只力会所能及地帮助朋友变得快乐。
难得的好晴天。
气温回暖,薛烬睡意朦胧地斜躺在顶楼的沙滩椅上晒太阳,脸上戴着一副能够盖住半张脸的墨镜,修长的双腿耷拉在地上——直到身边突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他才眨了下眼睛回神。
不上班就是好,哪怕半夜玩到凌晨,第二天还能随心所欲地补觉。
来人没说话,似乎以为他还睡。
过了会儿,薛烬脱去墨镜,坐直身体转头看向背后,是周青石,阳光下,他阴冷的皮肤白的快把空气冻住了——薛烬没来由地决定他的湿气好像是从骨缝里渗出来的,哦不,不是湿气,说鬼气更恰当。
周青石被发现后还好脾气地笑了下,“温叙言又开始在下面烤蛋糕了,好像是抹茶味的,你要下去学习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薛烬眯着眼睛笑了下,“不了,我有点困,怕一不小心就把糖跟盐给弄混了。”
周青石点点头,“有道理。”他抬头望向几百米外波澜壮阔的海面,继续问,“陆景和和宋锦年好像要准备去冲浪,桑渝白呵沈文溪要去看,你想去吗?——我听说你会。”
听说?听谁说?
薛烬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哦?是吗?冲浪啊,那么危险的运动我怎么可能去学呢?快跟我说说,究竟是谁在造谣我?”
周青石顿了下,很快地换了话题,“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记错人了吧。诶,我听说裴行之好像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出房间,你刚刚也还在睡——你们房间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啊?”
听说?这又是听谁说?
薛烬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你很好奇?”
周青石点头,“当然好奇。”
薛烬又问,“为什么好奇?”
周青石黑眸沉沉地看着他,“关于你的一切,我都很好奇。”
哦……
薛烬在带着凉意的海风里轻轻地点了点下巴,声音也很轻,“你把头靠过来点,我就告诉你。”
周青石明知这是危险的信号,但他还是蹲下身,乖巧的把头靠近,就像是一位连续半年都没有丝毫收成的猎人从来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接近猎物的机会。
薛烬用修长又带着暖意的手指挑着他的下巴,又拉进,拉进。
就像是在ROMA随意地挑起一名被“灰烬”选中的幸运观众那样。
周青石也像那些幸运观众一样心跳飙得快要破开坚硬的肋骨爆出胸膛向薛烬捧出那颗红色的器官——直到薛烬突如其来的一巴掌。
心脏顿时停滞了三秒,三分钟?还是三年?
不清楚,不记得。
周青石只记得他的后脑勺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到头晕目眩四肢发麻的快感,只记得薛烬那个冷漠的眼神,和那句话——“你也配?”
薛烬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阳光正胜,晒的地板温热。
周青石却冷得仿佛坠入冰窖——他躺在地上捂着胸口急促地大喘气,被病发时啃到指甲极短甚至露出粉色甲床的手指紧紧掐着胸口的那块不受控制的肉团。他知道,他现在很狼狈。浑身上下都是高潮过后的冷汗,后背的布料全部湿透……
有那么一瞬间——周青石甚至希望自己能死在那一秒。
过了好久他才从地上爬起来。
连午饭都顾不得吃,他立刻下楼去找制作组要刚才天台上那一秒的录像,他知道王导和齐弘远看着他拿出U盘拷贝时的表情有多诡异多惊悚,甚至可以称得上“恶心”二字——但他无所谓。
周青石觉得。
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命中注定属于他的人,而且,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现在,他的命定之人还没有被任何人所打动所撬动。他有机会!
下午。
沈文溪有个一日vlog的拍摄任务。
这是王导新加的所谓能推动嘉宾互动交流的小游戏,打开官方直播间,同时每天随机挑选一位嘉宾聚着手机四处拍摄,拍人拍景拍做饭切菜,不管怎么拍都行,只要相机时刻保持工作。
办公室里,小李在给沈文溪安装调整手机支架,王导看了几眼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刷视频的沈大少爷,在他离开前忍不住提醒道:“沈老师,那个,还记得咱们昨晚说过的话吧,陆教练那边的镜头,嗯。”
沈文溪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放心,镜头不会少他的。他可是有三百多万粉丝呢,谁敢怠慢他啊。”
随后径直抢过小李手上刚调好的支架大步走了出去。
王导皱起眉看了眼,手里的笔狠狠捏紧,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沈老师?”
齐弘远正好想找王导汇报最新的合作商单,在过道与沈文溪擦肩而过时,他下意识挥手打了声招呼。
可沈文溪只是瞥了一眼就举着手机走开了,而后才懒散又敷衍地回了句“嗯。”
齐弘远皱了皱眉,冷哼一声。
心想,这人果然和薛烬说的一样自大又没礼貌……
但又想到最近制作组那边花大价钱力推的cp视频,心里顿时不爽起来,他那么乖巧懂事毒舌,咳咳……那么品学兼优的一个大侄子,居然要接下来还要和这种人硬凑在一块儿演十几天的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戏码??
哎,还好最后拿了几十万赔偿金。
想着想着,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齐弘远从口袋里取出,点开一看,是薛烬发的:“小舅,各大视频平台的账户我都注册好了,下面全都发给你,运营那些,就按照之前我们商量好的来,别的别多发。”
齐弘远立刻回了个OK。
以后他可是要靠大侄子吃饭的人啊,薛烬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虽然想想薛烬就这么干脆地放弃了读了七年的专业有点可惜,要是他儿子这么做他估摸着会打断儿子半条腿,但是,只要一想到做这个决定的人是薛烬,他心里莫名自信起来——
那可是薛烬啊。
他大侄子,从四岁起就上寄宿制学校,虽然说皮是皮了点,但从小生活自理能力强,人缘也好,成绩优异,一路名校,还担任过多个班干部和学生组织领导,只要他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好的。
小屋二楼,阳光正好。
薛烬坐在玻璃房花园的秋千旁晒太阳,身边是一大丛翠绿的薄荷叶,他穿着灰卫衣和黑色运动裤,看起来十分休闲,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一截精瘦有力的小臂。
把冰美式放到藤编桌子上,薛烬想了想,在手机屏幕上打下“我给你发了运营账号的注意事项合集,有空记得学习。”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他发送完消息熄灭屏幕才抬起头看,眼前的人穿着纯白的丝绸衬衫,胸口的暗色花纹极为华丽,妆容精致,面容秀丽,银色的流苏耳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闪得薛烬下意识闭了闭眼。
哪怕还没看清脸,他也通过那个华丽到夸张的耳环认出人了!
沈文溪举起摄像头对准薛烬,“来来来,对观众打个招呼,笑一笑嘛。”
——要是齐弘远在这,绝对会当场劝沈大设计师改走演艺圈路线,这变脸技术,比多少靠着营销出圈的流量艺人来的好啊。
薛烬只好挥了挥手,平静地笑了下,“你们好啊。”
但沈文溪还是不买账,“能不能笑得阳光一点啊,死气沉沉的,一点也不好看,观众们肯定以为你在生气,到时候给我们直播间打差评怎么办?”
【不!我没有!】
【不!我没有!】
【嗷嗷嗷是薛烬!活的活的!】
【楼上的,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还有死的啊……】
【劝告沈某人不要狐假虎威,我们知道小薛上班很累的,好不容易到了周末,颓废点怎么了?】
【好烦啊,干嘛不去找陆景和啊,薛某人果然就是心机,为了蹲守直播间应该坐在这里坐了好久吧,看到我们小沈进来还偷偷摸摸地收起手机来,咦~】
【就是就是,小沈还是咱们陆教练的六年老粉,快带我们一起去看看他的偶像啊,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弱弱问一句,你们有发现刚才沈文溪上楼的时候遇到了周青石吗】
【发现了……[截图]你们快看那个眼神,有点点点可怕啊。怎么一直盯着花园的玻璃门看……想进来就进来啊。】
第68章 第 68 章 前世3:哪一个才是真实……
又喝了口咖啡, 薛烬起身拎着纸杯绕过沈文溪走出去,沈文溪赶紧调转方向跟上去,“你出去干嘛啊?”
薛烬摇了摇空杯子, “扔垃圾。”
“哦……”沈文溪脚步顿了下,但很快又继续跟上去,“我陪你一起,我, 正好口渴,下午拿瓶水。”
于是弹幕瞬间被【???】刷屏了。因为沈文溪一进入直播间就是带着三十万观众取垃圾桶扔喝了一半的汽水瓶。
下了楼, 客厅里坐着的人就多了, 但还是安静无声,除了一个正在餐桌上制作手工小玩偶的温叙言, 还有位一本正经研究……菜谱的黑衬衫冷脸总裁——裴行之。
薛烬丢完垃圾就朝裴行之走过去, 看了几眼书籍的封面, 调侃道:“裴总, 你还挺勤奋的啊。”
裴行之合上书本,面不改色地点头道:“那当然, 要不然我怎么年纪轻轻就当上你口中的裴总呢。”
薛烬笑出了声, “说得好!”
温叙言瞥了眼这边, 沈文溪这时已经皱起了眉, 任谁看了都能发现他眼底的烦躁, 他抢在薛烬开口前主动说道:“今天是我来拍vlog, 你们能不能配合我玩个游戏?”
说是说“能不能”,可镜头前,谁还能当场说一句“不”?
众人只好应了,沈文溪立刻又高兴了,“温叙言, 你上楼帮我找一下储藏间里的飞行棋垫子和棋盒吧,然后带到放映室里,我们三个人在那里等你。”话落就兴冲冲地看了眼薛烬,下巴昂的高高的,像是期待被表扬的什么似的。
薛烬看了眼,懒得说话,但又记得刚答应过的剧本,索性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安抚笑容。
裴行之默默收回视线,盯着头顶的节目组标志思考了良久,最后是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冰块”惊醒的,一转身,薛烬摇了摇手里的冰汽水对他笑地很是好看,“喝吗?”
裴行之那憋在胸口的气刚冒出一小团就被薛烬一个笑容打散了,“……”
薛烬见他不说话,故意道:“再不说话,我就要一个人喝两瓶了啊。”
裴行之伸手接过:“我喝。”停了下,“这个很冰,你少喝一点。”
薛烬甩掉手里的冰水,顺手拧开瓶盖,“为什么?”
裴行之示意他看向垃圾桶,“你一个小时前刚喝了一杯冰美式。还记得吗?”
薛烬忍不住笑起来,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记性真好。”
裴行之顺口接到,“当然,毕竟是当总裁的嘛。”
薛烬,“…………”
薛烬在心里抹了把脸,抬脚走上楼梯,小声问了句,“裴行之,我怎么感觉你最近不大对劲啊。”怎么开始自己玩自己的梗了?
裴行之走在他身后,“哦,被你带的。”
薛烬停了脚步,啧了声,“你不会想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他想,咦,不愧是当总裁的,阴阳人也是一把好手啊。
裴行之浅浅地勾了下唇角,刚想说什么,沈文溪的声音就猛地在拐角处蹿起来了,“喂!你们在聊什么啊,这么高兴?说来给我听听呗。”
他高举着支架将摄像头正正地对准正说话的俩人,黑漆漆的瞳孔里写满了被忽视的反感和厌恶。
话题至此断了。
温叙言刚好从旁边走过来,看了眼神色冷淡面色不佳的裴行之,眼眸闪烁了下,这才又看向嘴角挂着莫名笑意的薛烬,心里惊疑,刚才发生了什么——视线就突然在两秒后对上!
突然的。
薛烬对他弯了下眉,笑意更胜。
但温叙言却无端感觉遍体生寒,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倏地起来了。
他想起了那个与薛烬单独对峙的下午,想起了薛烬在导演办公室里冷静又漠然地与沈文溪商谈商业cp合同中对他不利的条款,想起了薛烬前天晚上在角落里背着摄像机轻轻拍桑渝白脸面的动作。
温和有礼?
冷漠高傲?
爽朗爱笑?
薛烬,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或者,这些,都不是你?
薛烬上前一步随手接过温叙言手里的东西,温声提醒他可以进去了,温叙言这才如被惊动的响尾鱼猛烈地动了下。
也是靠着这一动作,薛烬成功地把温叙言推到了摄像头前。
敷衍潦草地铺完飞行棋垫,薛烬踢掉拖鞋,找了个角落坐下。
紧接着,身边很快坐下了沈文溪,他把机位架在更靠近自己的位置,但是对准的画面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篇幅里都是薛烬。
坐下后,他还拉过薛烬的手腕示意他对着观众挥挥手,自己也跟着挤入画框,“哈喽哈喽,我们接下来要玩飞行棋啦——来,薛烬笑一个,比个耶,观众朋友们帮我截个图——啊,这个比的不好看,再来一个——裴行之?你也来啊……哦,随便拍拍得了,别浪费时间了。”
沈文溪坐下后,又把摄像头调了回去方便自己独美,低头小声道:“裴行之,你坐那么近干嘛,薛烬都快被你挤出垫子了。”
看着摄像头终于离开,薛烬朝中华好室友(裴行之)眨了下眼睛。
裴行之收到后没看他一眼,只是反复捏扁了手里的矿泉水瓶。
摆上棋子,接下来就是沈文溪的表演登场了,一会儿说必须摇到六才能起飞,一会儿又说他已经连续摇了六次五了应该可以当一次六用了,一会儿又说骰子被裴行之下了蛊……反正主打的就是想赢赢不了,那就连人带物地全都指责过去。
薛烬玩了没半个小时就说想上厕所离开了,沈文溪不乐意,这个游戏局缺谁都行,就是不能缺他。
缺了薛烬,他还可以跟谁开玩笑啊?
但又不可能当着八十多万观众面前拦下。
最后只能皱着眉吐槽道:“活该,谁叫你喝那么多水的。”
薛烬从垫子上站起,礼貌地笑了下,“水是生命之源,喝水多,代表我代谢好。”顿了下,他又说,“你这一天喝不到一瓶的,是不是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了?”
沈文溪瞬间瞪圆了眼。
刚想说“你他妈才要去医院呢,你全家都要去医院!”,但在对上薛烬突然温度骤降到接近寒冰的视线,顷刻全数吞回肚子里……
才不是怕他!只是他的家教使然!!
游戏又玩了会儿。
沈文溪看着温叙言掷出骰子,突然猛的拍了下脑袋,心里无比悔恨。
糟糕,忘记了,不管别人知不知道,最近他因为跟薛烬多次交涉商业cp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薛烬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而且,薛烬他最讨厌脏话了!
一句半句勉强接受,多了,会瞬间翻脸的!!
那个从高中一直惦记到了现在整整十年的桑大情种,不就是因为这个被薛烬甩脸色甩到发疯了还是只能无能狂怒地踹垃圾桶都不敢说比“操”和“靠”更难听的脏话吗?
说起合同,沈文溪陷入了回忆。
那是三天前的一个深夜。
十二点十分。
“吱呀——”
厚重的木门开了,沈文溪面色平静但心里却极度不平静地走了进去随即把门关上,没人知道,他其实手脚已经被薛烬答应那份协议的消息刺激到肾上腺素飙升手脚发软。
就好像……
他渴望征服了很久的高山蓝玫瑰,突然决定对他投怀送抱了一样。
那般明艳夺目、璀璨至极的花。
即使心里明白自己没有动上真情,或者说,像他这样的人这个圈子里的人哪来的真情——沈文溪还是想说,没有人不会为那样的皮囊和甜蜜的内里留下一丝迷恋的神情。
房间里的灯光很暗。
仅有一盏亮度勉强的台灯亮着。
……这是薛烬故意的。
黑灯瞎火,审人好时机。
但沈文溪不知道,他只知道,原来——灯下看美人,是如此令人心醉的一幅画啊。
薛烬坐在黑皮沙发上,看到他没有起身,也没有打招呼,俩人对今晚的谈判心知肚明——说不好,还不只他们俩人知道,毕竟这件事情还是王导和齐弘远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他只是轻轻扫了眼就移开视线。
沈文溪心脏狂跳地走过去。
薛烬的脸在昏黄的灯影下显得极为不清晰,甚至,有点阴冷,和他一贯给人的温和印象形成非常大的反差,“直播镜头前我可以配合你互动几下,但也仅限于那会儿,下了直播,别来招我惹我。”
沈文溪愣了下,连沙发都没来得及坐,尴尬道,“……啊?哦。”
薛烬撩起轻薄的眼皮,青色的血管浮在白皙的皮肉上,“还有,别对我做那些恶心的动作——”
顿了下,他像是有预判似的,轻笑着看向沈文溪,“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昨天,你的眼睛在看我哪里?——别想了,我嫌脏。”嘴角在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还能看哪里……
就是……泪痣啊……
沈文溪咽下了一大口唾液。
沈文溪说,“那我花那么多钱就是买你不到二十四小时的配合?”
摸一下怎么了?抱一下怎么了?是会掉块肉吗?还是坏了他什么狗屁贞操?他妈的,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是那个封建老思想?我靠,真他妈的应该把薛烬抓回沈宅,让他和沈老太太比比看,到底谁比谁更封建?
薛烬挑了下眉,“多?这点钱对于沈大少爷来说算是多?”
沈文溪拿他没办法,“哦,也是。没想到你还算识货。”
薛烬嗤笑一声,然后视线竟然越过他往他身后沉沉地看了一眼。
被当面忽视的沈文溪不爽地扭了下鼻子,于是毫不客气地大转身看了一眼,但什么都没看到,“我cao,你他妈在看什么?说话能不能专心点?你妈难道没有教你这点礼貌吗?”
薛烬冷淡地收回目光,薄唇抿了下,没有解释。
那场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但好歹还是把合同给签好了。
关上房门,以上厕所为名离开的薛烬眼神轻轻扫过走廊尽头的一小片蓝色T恤衣角,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这才慢慢地朝楼下走去。
他这样,其实不算违约吧。
毕竟,合同里清清楚楚地写了,至少三十分钟内不能当直播镜头甩脸色,现在,都已经多了啊……
眼看着时间刚到,沈文溪立刻脸色铁青地关闭了直播间,手机一甩,人就大摇大摆地摔进王导特别定制的超大办公椅里。
操,薛烬出去后就再没进来!
草草草草!
第69章 第 69 章 前世4:陆景和视角……
又是一日。
直播拍摄的人是陆景和。
拿起相机的时候, 陆景和可以清楚看到手机屏幕上流淌的弹幕。
【陆教练,早上好~】
【快带我们去看沈大美人吧~】
【裴行之!裴总超帅!!】
【还有薛烬~刚看宋锦年发的动态,他正在做冰淇淋!陆教练快去观摩观摩!】
【对啊对啊, 我也看到了,好多口味,厨房里围了一大堆人……】
这时,陆景和的心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可是各大联盟比赛都出过面领过奖身经百战荣誉加身的陆教练,众所周知的WINWIN灵魂人物。更荒谬的是, 论见过的大场面和摄像头数量, 这个节目里没有人会超过他。
“是吗?你们说好多人都在厨房围观薛烬做冰淇淋?我不太清楚——那我们现在去看吧。”陆景和随口应道。
深吸一口气,陆景和面色平静地进了小屋, 还没踏入客厅就可以听到厨房里欢声笑语, 尤其是宋锦年的声音, 尤为出众, 刻意压低,还带了点磁性, 听起来——就很恶心。
谁不是男人, 谁没长耳朵, 听不出这是故意挤出来的气泡音吗?
宋锦年俯身撑在水池旁, “薛烬, 你这个巧克力不会又是那个特别苦的吧……”
温叙言还没来得及说这巧克力是他从店里面带过来的, 宋锦年又继续说,“不过没事儿,只要是你做的,再苦都会觉得甜。”
桑渝白立刻超级大的“咦”了一声,“恶不恶心啊, 啧。”
另一边的薛烬也忍不住放下电动打发器,回头看了眼宋锦年,“不是,宋哥,我不过就是上次喝了你一杯酸奶,今天就这样报复我啊?”
宋锦年挑了挑眉,很油腻地抛了个媚眼,桑渝白就立刻做了个想吐的动作,把温叙言逗得嘴角直翘。
薛烬退后几步转身去拿刚洗好放在玻璃盆子里的芒果,这才看到了门口的陆景和,挥了挥带着薄膜手套的手。
“陆教练,早上好啊。”
“你,你好。”陆景和点点头,挥了下手里的支架,“我正在直播,没有打扰你们吧?”
薛烬笑了,“没有,随便进来吧,这里人还挺多的。”
是啊,人是很多。
陆景和动了下脚,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整个厨房,不算大的空间里装着四个成年男性,薛烬,桑渝白,温叙言,宋锦年,而且这几位成年男性还挤在同一块地方,显得空间更加狭小。
不愧是薛烬,不愧是他们综艺的人气王……
看到陆景和带着直播镜头进来,其他三个人也纷纷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但——位置还是丝毫没有退步。
薛烬在岛台前切芒果丁,桑渝白就在旁边削芒果皮,一圈一圈的皮堆积在水池边,而宋锦年就在水池的另一边洗蓝莓,温叙言离的稍微远一点,但也只是在最近的灶台边开火煮温水融化薛烬刚切好的巧克力……
厨房里突然有些安静,陆景和难耐的挠了挠手臂,“我可以帮些什么吗?”
桑渝白说,“不用。”
宋锦年说,“这里好像没位置啊,有点挤。”
温叙言说,“好像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吧,你专心直播就行。”
薛烬说,“可以呀。”
这四句话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
说完后五个人都愣了愣——也许不止五个人吧,毕竟陆景和在感觉尴尬的时候偷偷瞄了几眼手机屏幕上的弹幕好多都停止了两秒以上。
薛烬看了几眼不敢跟他对视的桑渝白,又看了几眼专心融巧克力的温叙言,还有摸着鼻子的宋锦年,最后才和尴尬到手指抓衣服的陆景和对视上。
薛烬对他弯了下眸子,眼底是细碎的好看的笑意,“都行吧,看你想怎么样。反正活是永远干不完的,对吧?”
还有,希望早点结束早点离开。
见薛烬递来台阶,陆景和赶紧顺着下来,“好吧,那我……洗水果?”
宋锦年立刻哼了一声。
陆景和只好改口道,“那我削皮?”
桑渝白的脸又瞬间拉了下来,握着削皮刀的手直直的对着陆景和,面露凶光,似乎在说:后来的兄弟,你好像不讲规矩啊。
一个两个,都是傻x?
薛烬忍下心底的烦躁,慢慢地脱下了手里的塑料手套,“你来切水果吧,我再去复习一下配方。”
陆景和却又有点不愿意了,“你做你的,不用管我。”
薛烬啧了一声,他没来由地怂了,放好手机支架就开始吭哧吭哧地切起了水果碎。
退到一边,薛烬摸出口袋里的手机佯装看配方,实际上已经给齐弘远发去了消息:是王导让陆景和来这里的吗?
——他知道,因为之前两人开黑打游戏的事情,陆景和的粉丝一直都对他比较有敌意,有时候会造成节目直播时莫名其妙的吵架拉架导致弹幕一片乌烟瘴气,王导对此很愁心,私下里找他和陆景和都聊过好几次,希望能够稳住这些极端粉丝的情绪。
齐弘远没回他,薛烬只好捧着手机又刷了会儿视频借此躲避和陆景和同框的时机,顺便点评了一下裴行之刚发的照片——他俩昨晚一起去海边吃烤生蚝,注意,是现抓现烤的!
薛烬:嗯,照片整体来说都挺好,但有一点,我不太满意。
裴行之:什么?
薛烬:你把我拍的不够帅。
裴行之:……
裴行之:下次注意。
薛烬:还有,[引用第2张],这张照片某个混血帅哥太显眼了,把他给我p掉,p完后我拿去发朋友圈,我绝不允许我朋友圈里出现的照片有人比我帅!
裴行之:……
裴行之:你还记得那顿烤生蚝是我付的钱吗?
薛烬顿了下:哦?是吗,我忘了,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吧。
裴行之:没有喝酒。要不是我拦着,你还真喝上了。
薛烬看到这就忍不住勾起唇角,确实,要不是裴行之拦着……
“薛烬,巧克力已经融化好了,你要拿去搅拌吗?”温叙言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薛烬的思绪。
薛烬只好给裴行之发了句“抱歉,现在有点事儿。”随即收起手机,收敛了下笑容朝灶台走去,“嗯,我现在就来。”
温叙言刚让开,宋锦年却偷摸着上前一步,刚想开口说什么,那边的桑渝白就已经撇开俩人的肩膀挤进来,两眼期待地邀功道,“薛烬,我把模具都洗干净了,怎么样?”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宋锦年冷笑一声,替薛烬回答道,“洗点东西难不成还要给你奖励啊?”
桑渝白不服气刚要争论,薛烬按了下太阳穴,笑着轻声道,“还在直播呢,安静点。”
俩人这才勉勉强强地收住了嘴。
陆景和切完水果就站在一边,安静地举起手机记录完薛烬剩下的过程,等回过神后,他才发现那段时间你自己心里居然是难得的安静无声。
后来,战队里有个看了直播切片的人跟他说,“陆哥,你当时看薛烬的眼神好温柔啊……你知道吗,好像有人开始磕你们俩了……”
陆景和是这么说的,“是吗?我不太清楚。随便他们吧,我无所谓。”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
当时粉丝闹到战队官博下时,就是因为有人剪了他和薛烬双排直播打游戏的视频,光一个视频,短短两天就已经达到点赞和转发量高达四百多万……要是当时没有被那些毒唯举报下架的话,现在应该破千万了吧。
呵,要是……
没有要是……
陆景和心里清楚,以他现在的名气和身上背负的合约,他是不可能谈恋爱的——最起码不可能公开谈。
不说之前签订的代言合约加起来数额惊人的违约金,就论战队人气的下滑和极端粉丝的反扑,这其中,没有一个,是陆景和敢毫不畏惧地说:我无所谓,我可以承担,都冲我来吧。
陆景和承担不了。
他不是什么出生豪门的沈文溪和桑渝白,也不是什么钻研个人兴趣爱好一身轻松的温叙言和宋锦年,也不是沉迷科研道路拥有特殊学术地位的周青石周博士……更不可能是家世背景格外神秘的裴行之。
他,只是一个初中辍学,连个初中文凭都没有,只会没日没夜打游戏搞直播还因为年少轻狂涉世太浅而签下十年卖身协议的WINWIN-陆景和!
虽然这个学历这个出身,在他们那个电竞圈里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薛烬,他可是正规升学坦途上的一颗再亮眼不过的明星了。
是他曾经在学校里最仰慕,在社会上最不屑于接触的存在。
学习优异,自信阳光,性格开朗,能言会道,还会及时照顾每一个人的情绪(在他愿意的情况下)——这种人,大抵家庭也是极为幸福的。
陆景和自知自己就不一样了,他恨不得没有那个“家”。
在第一时间发现沈文溪和薛烬要搞点类似于cp营业的策划方案时,陆景和其实在玻璃花房的秋千架上待了整整半个夜晚,等啊等啊,他平白喂了半个夜晚的蚊子,也没等到什么结果。脑子里的话在接下来半梦半醒的觉里也随之压在心底了,没必要啊,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想想,营业也挺好的。
这样不就也证明了,薛烬对他们几个人一个也没上心,然后想随便捞点钱玩玩嘛。
跟他一样。
这样想着,陆景和心里顿时舒服了。他不想再在黑夜里反反复复地去看白纸黑字上的资料,然后愈发觉得俩人之间的遥远,也不想在突然哄堂大笑的人群中偷偷地看一眼坐在桌角的身影,然后被某些人突如其来的抓包搞得心烦意乱,还要担心战队里会不会又有人拿直播切片跟他“谈心”。
况且,喜欢薛烬,也只是一次小小的心动罢了。
他从小到大也不止一次动过心。
甚至从医学角度来讲,心动也可能只是一次激素的意外波动。
错过了这个薛烬,下面还很可能会有李烬,张烬,文烬……他就不信,难道他会对这个什么薛烬一直念念不忘?
晚饭后,从冰箱里取出模具,薛烬把脱完模的冰淇淋拿到餐桌上给大家分了分。
薛烬手里拿的是巧克力的。
陆景和先吃了一根巧克力。
然后在薛烬转身和桑渝白解释抹茶不是绿茶是经过特殊工艺处理的什么时,他又偷偷吃了一根抹茶的。
接着在薛烬和裴行之吐槽蓝莓太酸时,陆景和不顾一切地当着沈文溪惊愕的眼神把最后一根蓝莓冰淇淋塞进嘴里。
哪里酸了,可甜了。
第70章 第 70 章 前世5:你的心意,我不……
兜兜转转, 时间来到了第四周中旬。
也就是节目的倒数第四天。
《心跳的信号》热度已然出圈,这是公认的事实,甚至可以说刷新了国内恋爱综艺节目的巅峰。
王导赚的盆满钵满, 心情极好,于是每次看到薛烬出现在镜头前永远都是笑眯眯的状态,甚至连兢兢业业的社恐小李到了后期也开始逐渐跟薛烬主动打招呼,倒是让薛烬有点“受宠若惊”了——转头就让齐弘远请两位领导吃顿大餐。
齐弘远也是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二十来年的打工人, 薛烬才提点几句,他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当晚就笑嘻嘻地拉着俩人去吃饭。
果然套出了新消息。
处理了一整个下午的独立工作室和私企发来的消息, 薛烬多少有些困倦,恰好电话响了, 他喝了口手边的苏打水便边接通边往门外走去。
裴行之还没回来, 房间里有些冷清。
客厅里倒是笑声不断, 薛烬经过楼梯口时分心听了下声音还是走开了, 好像是陆景和在和桑渝白打游戏,沈文溪守在一边不知道做什么。
深夜, 短袖短裤的薛烬披了件黑色外套出了小屋往海边走, 带着凉意的海风吹得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全都裸露出来。
他拉紧了外套, 注意力却放在了蓝牙耳机里齐弘远的声音上。
电话那头说, “据说最近又多加了个资方, 接下来你们的行程大概率会改变, 有可能——有可能会去个海岛上,具体的情况策划组还在协商。而且,这个出资人还提了个建议,希望咱们节目对嘉宾的限制能少一点,不要设计什么剧本, 要让每个人都尽情表达自己的真实喜好和行为……这么看,好像是个好人?”
薛烬听到那个“好人”差点笑出声来,踢了一脚路边的贝壳,随口嗯了一声,“知道是哪个公司吗?”
齐弘远摇头,“这个……没问出来。”
薛烬说,“你后面几天接着看看吧,总会暴露出马脚的。它一加入,就改变了节目组好多内容和行程,据我预测,应该来头不小,以后需要格外注意一下。”
齐弘远有点不懂,“……为什么需要注意?我们又没有和他直接对上吧?”
薛烬抓了下头发,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没发现重点吗?不要设计剧本,表达真实喜好——这句话不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吗?”当然,准确来说是冲着他和沈文溪来的。
齐弘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确实!”过了会儿,又担心地问,“那你的意思是,新来的资方对我们这种炒作有敌意?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有点危险了?!”
薛烬皱眉,“小声点。”
齐弘远立刻噤了声,过了会儿,才听到薛烬的声音,“倒也不一定。”
薛烬望了眼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很是漂亮,憋闷了一下午的心情渐渐阴转晴了。
“这样吗?……那我们和沈文溪的合约还能继续进行下去吗?——好像不能吧,但好像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顶多就是拿不到钱罢了,不过你也省心了,以后不用再大半夜陪着沈文溪出门拍什么垃圾小彩蛋了——还好你当时留了一手,合同第一条内容就是:要是沈家提出的方案与节目组出了分歧,一切以节目组的安排为最高准则……”
齐弘远的絮絮叨叨还在耳边继续,但薛烬的心思已经飘远了。
被齐弘远这般夸奖,他并没有如以往一样开心。
关于那个新来的大金主。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个人选。
甚至是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把握。
第一点,出钱阔绰,而且掌握的权力很大,修改策划方案也只是随口几句话的事还没有其他原有资方的阻拦和非议,提的建议很多,甚至推翻了以前大力倡导的方案,但王导态度十分和蔼接受时间极快。
其次,出资的事情事先是有意避开制片人(齐弘远)的,应该是特地和导演和其他高层通过气儿,身份还对齐弘远严加保密。
最后一点,为什么资方出了钱,王导对薛烬的态度反而也更好了呢?
姜家必不可能,想想薛晚晖这人平时的调性,现在还这么安分,肯定是因为还不知道他的真实性取向。
多方面考虑下来,还能有谁?
薛烬叹了今天第n次的气。
但现在的时机,总感觉问了,也许问不出真心话来。但要是真问出了结果,薛烬又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担忧起来,直觉告诉他:那个场面一定不好收场。
想了想,还是烦躁。
薛烬在沙滩上找了块石头随手拍了拍就坐下,一时间感觉头疼脑热,连吹了这么久的海风都消不了身上的热意。
他不是个犹豫的人,也向来不是什么扭捏的性格,在最近这件事情上,他却很久都拿不准主意。
一切都得从前晚开始说起。
前天晚上,由于饭后节目组没有特定安排活动,剩下的时间都让嘉宾自由发挥。
玩了会儿游戏,薛烬本想回房间回复新找上门来的工作室。
沈文溪突然在院子里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薛烬没多想就出去了,结果沈文溪当着一拍摄像头的面约他出去散步。
他碍于合约就没拒绝,想着就当敷衍几分钟吧,没想到刚走出小屋没十分钟沈文溪就突然招了辆路过的出租车把他带去了……电玩城,还是临海市市区最繁华地段的电玩城,据说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所以他们十点到的时候营业厅灯火通明。
抓娃娃,跳舞机,钓鱼还有堆金币,沈文溪换了一大篮游戏币拉着薛烬一起把整个游戏厅都玩了个遍,最后还用积分兑换了几个毛绒玩偶。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烦躁,但玩久了,薛烬也懒得控制自己的脾气和表情,即使身边围了一圈儿的摄像机跟拍团队以及好奇的路人,他也不动声色地自己换了一筐游戏币赖在拳皇机打了一个多小时。
索性节目组今晚只是跟拍,不是直播,因此路人大多数也只是看个两眼就走了,没给营业厅造成太多的负担。
直到电话响起时,薛烬才惊觉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
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未知号码,薛烬迟疑了一会儿才接通,“喂?”
“你在哪?”裴行之的声音夹杂着不平稳的气流声,显得似乎有几分怒气。
虽然没有自报身份,但薛烬还是在第一秒就听出来了这是自己室友的声音,“哦……我在外面。”
裴行之又说,“都已经12点了,还在外面?”
薛烬摸了摸鼻尖,回头看了一眼跟抓娃娃机仍在斗智斗勇的沈文溪,他突然诡异地有点心虚,“……对。”
裴行之,“和谁一起?”
薛烬,“……我们节目组的。”
裴行之,“和谁?!”
薛烬,“…………”
直觉告诉他说出这“沈文溪”三个字会有难以估计的危险。要不还是直接说我现在就回去了,反正时间也确实有点晚了。
他想地很好,但……
下一秒裴行之就解码了,瞬间击破了薛烬的侥幸心,“沈文溪,是吧?”
薛烬,“…………”
裴行之的声音又加重了几分,隐含的怒气越来越浓,“回答我,是不是?”
薛烬再次摸了摸鼻子,“对。”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沉重的呼吸,薛烬莫名其妙的在心里给自己捏了把汗。
裴行之又问,“什么时候出去的?”
薛烬皱了下眉,他难道不应该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去吗?
裴行之,“算了,把地址发来,我去找你们。”
这时沈文溪也像是有感应似的从娃娃海洋中挣脱出来,往游戏机这边走,薛烬看了一眼于是说,“不用来,我们现在就回去。”
裴行之,“你确定现在可以?!”
沈文溪,“你现在就要走了?!”
两只耳朵,一耳听到一个声音,薛烬顿时感觉一个头两边大,他先对着电话说,“肯定可以的。”然后抬起头看着沈文溪说,“该回去了,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沈文溪啧了一声,“你在和谁打电话啊?别理他,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就要玩的尽兴,反正明天上午节目又没有布置任务——但是下午我们俩要去录一条酸奶的广告,你还记得吗?别忘了。”
薛烬点点头,“当然。”赚钱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忘记。
电话那头却突然传来一道可怕的怒砸桌子声音,“你们,要去拍酸奶的广告?什么广告?我为什么不知道?”
薛烬捏了下眉心,刚想说这些事情是节目组在管理的,虽然你家大势大,但也没必要事事都关注吧。
沈文溪那边已经认出了这是裴行之的声音,立刻大声地朝薛烬地手机喊道,“裴总,明天的广告是情侣向的哦,我和薛烬还要在拍摄棚里拍几张双人写真,你说这个创意怎么样?我和王导都觉得非常好!”
靠!薛烬大脑一阵宕机,眼看着场面即将一发不可收拾,不想吵架的本能控制着他下意识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又立刻后悔了……
因为沈文溪笑得太得意太张牙舞爪了,薛烬很烦!也很生气!这样对比下来,好像是他为了沈文溪而强行闭麦了裴行之,这样很不对啊!
明明认真算算情分,他和裴行之的关系远好于这个节目组里的其他人……
靠靠靠,快快快!
沈文溪还在收拾推车框里的战利品,那边的薛烬下意识就抓起手机往门外跑去。
于是临海市最繁华的商城之一,在那天晚上出现了一个滑稽搞笑的画面,一个大步跑得几乎快没影儿的黑衣青年后面跟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队伍里,有一边跑一边喊差点断气的沈文溪,还有扛着几十公斤摄像机累到无语的跟拍团队……【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