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营养液加更
花渐浓在听到中原一点红这句话后立刻笑起来:“怎么喂?”
“……”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中原一点红愣住,还能怎么喂?不是用手……
他抬眸,一眼撞进花渐浓那双含笑的眼眸,顿时反应过来。
“嘘——”
花渐浓压低声音,抬手竖起食指。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他嘴角含笑,凑上去撩拨的是他,现在要后退的还是他。
刚想低头亲吻的中原一点红顿住,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淡淡的失落。
这幅犹如落水小狗一般的表情很是可怜,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花渐浓的错误。
故意撩拨的美人瞥见他脸上的表情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你在想什么?”
他竖起的那根手指向前一按,密不可分地贴在中原一点红的唇上。
唇上的触感柔软细腻,中原一点红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忍不住抬眸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美人。
这人总是这样,似乎一天不撩拨人就浑身难受。
当然,中原一点红并不在乎,因为被撩拨的人是自己。假如换做其他人,那他就觉得不可以。
花渐浓眼带笑意,盯着黑衣杀手脸上的失落,随即仰头在对方唇角落下一吻。
“好了。”
这个吻转瞬即逝,都没等中原一点红细细品味就已经消失。
大概是花渐浓方才那个眼神给了他勇气,黑衣杀手居然不动声色地将瓷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下一刻,刚刚拉开些许距离的花渐浓被揽入一个充斥着苦涩药味儿的怀抱。
中原一点红的怀抱宽阔,和楚留香不同,却拥有着相同的安全感。
担忧着他身上重伤未愈,花渐浓只好抬手撑在床边,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这种顾忌恰好方便了中原一点红,此人一掌揽过怀里人的腰,另一只手摁在对方脑后。
甚至花费不了太大的力气,只需轻微向前一分,中原一点红便如愿尝到朝思暮想的红.唇。
“嘶——”
之前在边城那次的吻是撕咬,猛兽一般,给花渐浓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次却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赋异禀,中原一点红这次的吻很缠.绵。
原本还想着不要碰到伤口的花渐浓眼眸微合,在这个吻中渐渐失去力气。
一吻毕,本就妆容精致的美人面含春.色,原本涂好的唇脂也因为刚才的吻变淡。
至于中原一点红,他原本唇色苍白,现在却覆上一层薄红。
“现在变得这么熟练?”
花渐浓摸着晕开的唇脂,眉梢轻挑,斜向中原一点红的眼神都带着笑意。
“因为一直想你。”
大概是害怕花渐浓误会什么,中原一点红顾不及擦掉自己唇上的浅红,连忙解释。
“哼。”
花渐浓轻笑一声,伸手推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中原一点红,随后翻身下床。
“信你。”
他摸着自己微肿的嘴唇,思索着要不要补一下唇脂。不过已经下午了,不补也没什么。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花渐浓接受良好,反倒是看似冷酷无情的中原一点红却因为这个吻一整晚没有睡好。
陆小凤原本是打算解决完花渐浓的事情就离开,但他在外面不知道听到什么信息,晚上回来后一脸神秘地靠近花渐浓。
“说。”
甚至都不用陆小凤走近,花渐浓轻微一瞥就能看出来他有话要讲。
“你猜我方才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紫衣青年大咧咧坐下,刚坐下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后故作神秘地挑起话题。
“什么?遇见你那些红颜知己了?还是说被抛弃了?”
“……”陆小凤停下动作,横了花渐浓一眼,“你就不能想我一点儿好?”
大概是知道从花渐浓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他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发出一声沉闷且短促的声音。
“拥翠山庄要举办宴会。”
“拥翠山庄?”
这个地方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你可听说过李观鱼?”
陆小凤一提到这个名字,花渐浓总算反应过来。
李玉函和柳无眉正是拥翠山庄的少庄主和少夫人,之前在石林洞府,这两人也潜进去找东西。
“知道。”花渐浓面不改色,“不是说拥翠山庄庄主李观鱼卧病在床吗?怎么又要举行宴会了?”
李观鱼乃是前代天下第一剑客,江湖上不少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此人这么多年来也结识不少好友,可以说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要给他一个面子。
而李玉函武功称不上多高,但李观鱼的儿子这个名头就足以他在江湖上横行。
花渐浓思索片刻,隐隐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儿。
“哎,英雄迟暮。”陆小凤略有些感慨,紧接着才回答起花渐浓刚才的问题,“据说是拥翠山庄的少庄主的主意。李观鱼怕是时日无多,热闹热闹也好。”
“原来如此。”
花渐浓勾起唇角:“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好了。”
“我们?”
陆小凤抬手先是指了一下坐在自己对面的花渐浓,又指了指自己:“没有请帖怎么进去?”
“怎么回事?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大侠居然没有请帖?”花渐浓拍案而起,“走,我们这就去拥翠山庄讨个说法!”
“这是强行闯入吧?”
陆小凤叹气:“你怎么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据他所知,花渐浓这人只认钱,只要钱给得到位,什么都好说。除此之外就要看他的心情,若是心情好,给别人一个好脸色也无妨。
倘若心情不好,不扑上来咬人都算是好的了。
那个李玉函早已成亲,与妻子柳无眉伉俪情深,怎么也和花渐浓扯不上关系。
“啧。”花渐浓横了陆小凤一眼,“我可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
李玉函那种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且不说长相武功,单是此人的为人都差到能将李观鱼气得下床。
他去凑热闹没别的原因,只是想起一件事来。
如果他猜的没错,李玉函肯定会给那个人递请帖。
“你要是真的想去,我就弄请帖去。”
这种事情当然难不倒陆小凤,他朋友遍布天下,想要几张请帖还不容易?
“那就交给你了。”
花渐浓起身,笑意盈盈:“恭候佳音。”
说罢,他就往楼上去,看样子心情还不错。
这倒是让陆小凤有些好奇,拥翠山庄究竟有谁在?居然能让花渐浓这么在意,哪怕没有请帖也要过去一探究竟?
陆小凤不知道原因,但又一个人知道。
楼上雅间内,中原一点红的伤在古墓派的秘药下好得很快,不过三四天的功夫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他是在出发前一晚才知道花渐浓的打算,在听到李玉函和柳无眉这两个人的名字时,他就已经猜到了。
“是为了楚留香吗?”
黑衣杀手坐在床边,抬眼看向一旁的花渐浓。
美人今日穿了一件绣了桃花的白衣,朵朵桃花点缀在裙摆,行走间宛如落满桃花的溪流。
在中原一点红开口之前,他正在揽镜自照。
“什么?”
中原一点红:“去拥翠山庄是担心李玉函和柳无眉对楚留香下手吗?”
“为什么这么说?”
面对花渐浓的追问,中原一点红低垂眼眸:“当时在沙漠,楚留香曾提过。”
当时李玉函和柳无眉商量着对楚留香下手,却没想到他们想陷害的那人正在房梁上。
没想到中原一点红居然还记着这件事情,花渐浓沉默片刻,微微颔首:“这两人不像表面上那么正经,若是在外面还好,但在拥翠山庄。”
就像之前所说那样,江湖上不少人都要给李观鱼几分薄面。因此,这次宴会定是高手云集。
届时李玉函和柳无眉再搞一些手段,饶是厉害如楚留香,说不定也要被困其中。
花渐浓的想法没有任何的隐瞒,他转过身回望着中原一点红:“你若是不想……”
“没有。”
中原一点红毫不犹豫地否决:“我和你一起。”
“……”
他的回答太快,快到花渐浓都没反应过来。
眼前的黑衣杀手表情认真,看不出任何不满来。
说来也是,毕竟中原一点红和楚留香也是朋友,除开一些问题外,他也不会看着楚留香深入危险。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
花渐浓弯眸一笑,眉眼在暖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刻的花渐浓,中原一点红心里升起一种怅然来。分明两人现在共处一室,他却觉得无法触碰到对方。
他们两个人看似亲密,中间却犹如隔了一条鸿沟,哪怕他再刻苦修炼,也无法跨过这条横沟。
这段时间的温柔亲密,像是一场梦。
“怎么了?”
花渐浓察觉到中原一点红情绪的变化,思索片刻后起身走到对方面前。
随着他的接近,一股熟悉的暖香扑面而来,似春季的百花盛开,更像是淡淡的脂粉香气。
“没什么。”
中原一点红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尽数收敛,一个杀手想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太过容易,平日里花渐浓能够察觉到也只是他没有遮掩。
可,不是所有的情绪都是可以毫不在意地呈现在重要的人面前。
至少他们两个,不是。
第52章 杀人剑
已然深秋,寒意越发浓重,正午还好,清晨和夜晚的寒意恨不得直往骨子里钻。
鸟鸣打破清晨的寂静,客栈内,身着浅橙色衣裙的美人手里握着几枝桂花,香气丝丝缕缕地往周围蔓延,隐隐绰绰。
“走吧。”
陆小凤打着哈欠,这人大清早起来就喝酒,此时正浑身酒气地凑到花渐浓面前。
闻到酒味儿,花渐浓蹙起眉,抬起握着桂花的手轻轻在身边一拂。
“好大的酒味儿,你这是喝了多少?”
被桂花拂在胸口的陆小凤有自知之明地后退一步,听懂这个询问后面露沉思:“也没喝多少吧?大概三四坛?”
他毫无醉意,语气轻松地像是说只喝了三四杯。若不是知道他酒量极佳,看到他这个样子,估计都觉得他在说谎。
“怎么?你自己不喝酒还不让别人喝吗?”
陆小凤在自己身边挥挥手,试图将身上的酒气挥散。
瞥见他这个动作,花渐浓只是无奈地挪开视线,但没有再往下讲,只是抬眼远眺。
“哎——这还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出门。”陆小凤摸着自己的两撇胡子,“没想到你要求还挺高。”
“既然如此,那一路上你就骑马跟着吧。”
花渐浓是享乐主义,委屈谁都不会委屈他自己。平常出门一公里他都要打车,甚至连地铁都很少坐。
如今从终南山到姑苏这么远,少说也得一个月,这还是快马加鞭。之前花渐浓也骑过马,不到一天就觉得腰酸背痛,甚至腿都磨破了。
从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骑过马,出行要么短距离走着,要么就坐马车。
“哼。”
莫名其妙被冷眼的陆小凤不解地摸着下巴,将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认真回想一番,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得罪到花渐浓。
“难道真的是因为喝酒?”
他咋舌,一抬眼就看到花渐浓已经走出数十步,连忙跟上去。
中原一点红已经在门口等着,依旧是一身黑衣,腰间挂着一柄细长的剑。
不过和之前相比,他像是卸下什么重担。之前的中原一点红总会自嘲,说什么杀手如同妓子一般的话。如今,像是从良了。
“小心。”
黑衣杀手无比关注着面前的橙衣美人,甚至还亲手撩开车帘,坚决不让花渐浓自己动手。
一旁的陆小凤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跟找了个贴身侍卫有什么区别。
既然中原一点红这么尽心尽力……在一起也行,至少能够照顾花渐浓。
假如让花渐浓知道陆小凤现在心中所想,说不定会指挥中原一点红给他一剑。
这人有时候就这么讨厌,但又真讨厌不起来。
马车虽然比不上之前楚留香准备的那个,但也够用。陆小凤将自己刚才在客栈里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也跟着翻身上来。
他一进来就在花渐浓身边坐下:“哎——却是比骑马舒服。”
且不说矮桌上放着水果茶点,就连脚下都铺了一层柔软的毛毯,不像是赶路,更像是春游。
“不知道是谁——”
花渐浓刚拉长声音,陆小凤就一脸正经地打断他:“往事不必再提。”
说罢就探手拿了一个橘子剥起来,霎时间,满车都是橘子的清香。
一旁,中原一点红看着他们两个斗嘴,心里对这两人的关系有了更深的认识。
都说老马识途,但他还是不放心,过一会儿就要出去御马,生怕三人走错路。
深秋时节,终南山层林尽染,处处都漂浮着秋的气息。
花渐浓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一直觉得季节是有气味的。之前在老家,一闻到空气中带着热意的麦子味道,他就知道夏天到了。
“喏。”
陆小凤剥好橘子,顺手分给花渐浓一瓣。这人连石榴都懒得剥,想必也不会剥橘子,毕竟橘子皮稍微一掰就溅出不少黏糊糊的汁液。
“谢了。”
花渐浓接过,但没有吃,而是等陆小凤吃过后仔细观察,随后才整个塞进嘴里。
“……”
“哈哈哈哈。”
早就猜到花渐浓会等自己尝过才吃,陆小凤在尝到酸后立刻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尽管口水直流。
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总会有强大的忍耐,哪怕自己也受了罪,但看到朋友被酸得龇牙咧嘴,一切都值了。
“陆小凤!”
花渐浓强行将酸得倒牙的橘子咽下去,随后便抬手在陆小凤肩膀上来了一拳。
“诶诶诶!”陆小凤连忙后仰,“这怎么能怪我呢——全是因为中原一点红没买好!”
在外面赶车的中原一点红将里面的争论听得清清楚楚,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的事情。
黑衣杀手握紧缰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陆小凤,你真会为自己找借口。”
若不是这人帮了自己大忙,又是阿浓的朋友,他早就一剑刺过去了。
“红兄,话不能这么说啊。”
“停!”
花渐浓担心这两人争论起来,到时候影响的还是自己的耳朵:“我的错!是我不耐酸。”
一个个都是成年人,却偏偏在这种事情上幼稚得很。
花渐浓心里满是无奈,抬手拉开车窗,外面的景色被窗框框着,犹如一副移动的画。
*
不得不说,一路上有了陆小凤,倒是没那么沉闷。中原一点红不怎么爱说话,经常往那儿一坐犹如入定。虽然花渐浓喜欢调.戏人,但也不是时时刻刻说话。
现在好了,有了陆小凤之后就再也没有气氛冷淡过。
这人朋友遍布天下,一开始花渐浓还会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现在……恐怕让陆小凤出去赶车,他都能和马聊起来。
“今天这么热。”
陆小凤靠在一旁,早就将窗拉开,但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
“毕竟在南下。”
花渐浓衣衫轻薄,这才勉强维持镇定:“心静自然凉。”
这句废话并不能安慰陆小凤,若不是顾忌着身边还有姑娘在,他说不定就要把外衫脱掉。
“前面有个茶摊。”中原一点红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今天这么热,他还坐在外面赶车,仿佛察觉不到热意似的,“停下来休息吧。”
“好。”
花渐浓微眯双眼,这一路上都是住在客栈,估计再往前走,途径荒凉之地就很少见客栈了。
车内的茶壶也快空了,还是早上从客栈离开的时候补的。
马车逐渐放慢速度,随后在距离茶摊不远处停下。
茶摊简陋,只是搭了一个棚子,下面放了三张桌子。初次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四面皆旷野,稀稀拉拉地长着几个树木。
因此,自远处而来的马车很是显眼,原本坐在摊子上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正当他们准备收回视线时,一道冰蓝色的身影自马车内走出,瞬间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
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冰姿玉骨,世无其二。
阳光灿烂,金灿灿的阳光落下,将美人白皙的肌肤照得透明一般。乌发拢在脑后,层层叠叠,看上去就很精致。
可惜……
身侧那个黑衣人有些凶,只要谁目光不怀好意,此人就格外敏锐地回望。
“啧啧啧,不愧是汴京第一美人。”
陆小凤自马车一跃而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顿时打趣起花渐浓来。
这就像是被现实里的朋友知道网名,叫起来很是羞耻。花渐浓之前也被朋友叫过网名,甚至工作的时候有个老师没给他备注,每次都会喊他“辣手摧花农”。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花渐浓横了他一眼,随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三位喝什么茶?”
他们三个刚坐下,一位长相丑陋的姑娘便走过来询问。
“寻常的就行。”陆小凤摆摆手。
花渐浓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修长白皙,指尖微尖,不管怎么看都像是用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
“你说,染什么颜色好?”
“……”
陆小凤沉默片刻,还以为他手受伤了,没想到居然是在思考染指甲。
“姑娘肤色白,染什么都好看。”
正准备离开的女子轻声道。
说罢,她就端着酒往其他几桌去,看样子是要卖酒。
花渐浓:“分明是个茶摊,怎么还卖起酒来了?”
他放下手,耳边突然感到一阵热意。
中原一点红低头凑过去,压低声音:“她易容了。”
“……”
“你能看出来?”
“嗯。”
花渐浓的表情有些惊讶,竟然如此,那么他为什么看不出自己其实是个男的?
难道是因为只能看出来易容,看不出来化妆吗?
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就连陆小凤也加入了话题:“那人的易容手法一般,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陆小凤有个好朋友,名叫司空摘星,不仅是一名神偷,而且易容极好,这天底下估计没有一个人见识过此人的真面目。
但每一次陆小凤都能准确无误地认出司空摘星,因此,那位女子的易容在他眼中简直是漏洞百出。
“厉害。”
花渐浓语气不明,眉眼弯弯,仿佛是真的在夸赞他们。
好在陆小凤被阴阳怪气惯了,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那位走远的姑娘。
“卖酒才挣几个钱?不如陪爷爽爽。”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花渐浓蹙眉,侧目看去,只见一个江湖打扮的男子正握着那位姑娘的手腕。
他脸上的表情着实让人恶心,就连目光都黏腻不堪。
“公子……”
卖酒女试图挣脱,但她的力气在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看,反倒是让对方兴奋起来。
“哈哈哈哈,有趣。”
“就是这张脸太丑,不过灭了灯也没什么两样。”
此人嘴里说出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就连中原一点红都蹙起眉头。
原本还看热闹的陆小凤轻抬眉梢,随即懒洋洋地开口:“这荒郊野外怎么会有狗叫呢?”
“谁?!”
原本调.戏姑娘的男人一听到这句话顿时急了:“就是你?怎么?想逞英雄?”
“哼,知不知道我们师兄是什么身份?”
花渐浓听到这句话后笑出声来:“就算是武林盟主,做出这种为人不耻的事情也不应该吧?”
“呦!要不你来替她?”
握着卖酒女手腕的男人见花渐浓开口,顿时起了别的心思,立刻松开手想要往这边来。
“啧啧啧,看你这身段,想必在……”
他的话并未说完,因为一点寒光已至,正稳稳地停在他眼前,只要再前进半寸,就足以刺入他的眼睛。
男人顿时愣住,额角冷汗一出。
见状,男人的同伙立刻拔剑而起,纷纷用剑指着突然暴起的黑衣男人:“你想干什么?!我师兄可是青城派掌门人的儿子!你胆敢动手?!”
“青城派?”
花渐浓起身,冰蓝色的裙摆在空中荡起,犹如海浪。
美人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反倒是多了几分嘲笑:“我还以为是武当那种有名的门派,青城派……哪儿来的不知名门派?”
“你有听说过吗?”
他侧目看向起身的陆小凤,语气中的轻视都快溢出来,明摆着看不起几人。
“呸!你们……”
“再废话就杀了他。”
中原一点红抬眸,这时,青城派的几人才发觉不对劲,这人眼睛居然是绿色的,深潭一般的绿色,让人忍不住心生惧意。
“你快点放开我,我勉强不与你计较。”
出言不逊的男子——余人彦咽了口唾沫,看似毫不畏惧,实则腿都软了。
“这就是求饶的态度吗?”
花渐浓不动声色地将在场的人一一打量一番,最终落在一个身穿锦袍,面若好女的少年身上。
看来这人就是林平之了?
他没想到随意找一处茶摊就能碰到这一幕,怪不得中原一点红和陆小凤能看出来那个卖酒女是易容的。
对方是真的易容,真实身份是华山派掌门人岳不群的独生女——岳灵珊。
想起这个剧情,花渐浓就觉得可惜。林平之本就是一个活泼且略娇纵的少年,最后却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地步。
“中原一点红,这人杀了如何?”他忽的一笑,“我倒是好奇青城派会怎么做。”
“中原一点红!”
余人彦听到这个名字后顿时跌坐在地,目光惊恐。他原先只以为此人是个游侠,没想到居然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
他尚且如此,身后那几个师兄弟更是胆怯。
“中原一点红”这个名字一出便血腥气十足,和他们这些人不同,这人是真的从尸山血海爬上来的。
怕是他们掌门余沧海都奈何不了此人。
这个名字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强,整个茶摊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莫名的杀气逐渐蔓延开来。
易容的岳灵珊和店家躲在一旁,只是眼中并未有一丝惧意,反倒是惊讶于这种荒郊野外居然会出现这等人物。
“杀了吧。”
此时的花渐浓也能随意说出杀人的话,语气平淡得犹如杀只蚊子。
“别!就因为一个丑陋的女人就要杀掉我?”余人彦试图挡下中原一点红的剑,心中满是惧意,“我爹是青城派余沧海,你放了我,等……”
“说了多少遍,一个青城派而已。”
花渐浓轻叹一声,再次坐下,视线却落在躲起来的岳灵珊身上。
对方出现在这里是偶然?还是有什么阴谋?
毕竟岳不群也在惦记着林平之家的《辟邪剑谱》,在林平之家破人亡之际又将对方收入华山派,很难讲是不是早有预谋。
青年双眼微眯,看着余人彦不停地求饶。
若是此时放过此人,之后说不定要被怎么报复。反正都要被报复,不如就地杀了。
花渐浓那张温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的杀意,让身边的陆小凤不由得怔楞片刻。
一直以来,陆小凤都以为花渐浓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对方在江湖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只是发生了口角,有必要动手吗?”
有人看不下去,但也畏惧中原一点红,只好开口装模作样地劝慰。
而出手必见血的黑衣杀手此刻只是将剑横在余人彦脖颈处,只待花渐浓一声令下。
堂堂天下第一杀手,居然这么听话。只是现在没有人敢谈论这件事情,生死攸关之际,谁敢开口?
“放你一马也可以。”
刚才还口口声声要杀的花渐浓突然话音一转,他垂眸看着浑身冷汗的余人彦:“给你一天时间跑,若是能逃走,便放你一马。”
青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蓦地笑起来:“不过我也知道你们青城派的做风,之后若是有人找上门来,就别怪我动手了。”
“好!”
余人彦连忙同意,至于花渐浓后面说了什么,他并没有认真听,只知道现在自己有了一线生机。
待他回到青城派,定会让这几人好看!
“你就这么放了他?”
陆小凤疑惑不解,原以为花渐浓会斩草除根。
“解铃还须系铃人——”
蓝衣美人说着听不懂的话,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余人彦他们跑不掉?
花渐浓微微摇头,慢慢走到易容的岳灵珊面前:“姑娘,下次易容找个手艺好一点的。”
他起身,随后冲中原一点红微抬下巴示意:“走了。”
“华山论剑之日我们再见。”
话音刚落,花渐浓便扯着中原一点红离开。
他的背影过于潇洒,以至于岳灵珊心里震惊不已:“这人居然认出我来了?”
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脸,眼中的震惊不似作伪。
而陆小凤和中原一点红虽然已经知道这人是易容,却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现在听到了“华山论剑”这四个字,顿时联想到什么。
“难道是华山弟子?”
“算是。”
花渐浓勾唇一下,故意那么说,只是想要试探岳灵珊。
原本会出手相助的林平之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喝过茶后便紧接着起身离开。
岳灵珊扯掉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漂亮的脸。
“究竟是什么人?”
她眉头紧皱,自觉自己没有露出太大的破绽,就连被余人彦调.戏时都强忍着。
那个姑娘也不像是会武的,就算能够看出来自己易容,又为什么知道她是华山派的人?
花渐浓留下这么一句话,反倒是让不少人陷入沉思。
*
日渐西垂,白日里的热意渐渐消退,反倒是被一股寒意取代。
拉开的窗被关上,花渐浓靠在一旁,腿上盖着一件薄毯:“关于青城派,你怎么看?”
陆小凤:“啊?不熟。”
朋友遍布天下的陆小凤还真遇到了不擅长的,江湖各大门派都有他认识的人,但青城派他是真的不够了解。
青城派,也被称作青城剑派,历史悠久,可追溯百年之久。且位于蜀地,在川内名声不小。
花渐浓若有所思,都不用了解他,陆小凤一眼就看出来他心中所想。
“怎么?你担心青城派找上门来?”
“青城派嘛,倒是不足为惧,就是有些麻烦。”
花渐浓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和经常被麻烦缠身的陆小凤楚留香不同。若非有些事情与朋友有关,说不定他理都不会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陆小凤拉长声音作安慰状,他也遇见过不少麻烦,到最后都化险为夷。
“青城派是名门正派,况且是余人彦无礼在先,对方又有什么理由找上门来?”
“名门正派?”
花渐浓嗤笑一声,仿佛对青城派有着很大的意见。他看着身边略有些天真的陆小凤,感喟对方并不知道青城派会做出什么事情。
能够因为一个剑谱就能做出灭人满门,这就是名门正派?甚至以君子剑闻名的华山剑派掌门人岳不群都伪善,那些名门正派又怎么让人相信?
“嗯?”
陆小凤发出疑问的声音。
“没什么。”
花渐浓仿佛是想明白了什么,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对于方才谈论过的青城派一字不提。
虽然他没有再往下讲,但从刚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原一点红却记在心里。
青城派?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黑衣杀手低垂眼眸,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不动声色地从闭眼休息的花渐浓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自己腰间的佩剑上。
他已经不再过那种给钱就杀人的日子了,但只要花渐浓需要,自己就是杀人剑。
第53章 为什么不能只看着他
夜晚已至,周围荒凉一片,见不到丝毫客栈的影子,就连破庙都没有。
中原一点红勒停马,转身向内喊:“今晚要在这里休息。”
“好啊。”
陆小凤一跃而下,抬手拍拍衣角:“周围应该有野兔,瞧我猎来一只。”
说罢,他就披着自己那件破旧红披风离开,看样子是真的准备捉只野兔。
花渐浓下车,抬眼环顾四周。林间虫鸣不断,隐隐有野兽嘶吼声传来。
一道跳跃的火光驱散眼前的黑暗,中原一点红生好火,从车里拿出准备好的水。
“要喝热水吗?”
黑衣杀手背着光,俊朗的脸晦暗不明,衣袖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都可以。”
花渐浓在火堆旁坐下,隔着不断跳跃地火光看着不断忙碌的中原一点红。
黑衣杀手洗手作羹汤,这一点传出去估计也没几个人相信。
“再过半个月才能到姑苏。”
青年单手托着下巴,言语间仿佛有几分无奈。若是快马加鞭自然很快,但马车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
“拥翠山庄定下的日子也不急。”
中原一点红低头烧水,闻言下意识地开口安慰。
“此行就是为了凑热闹,若是去晚了岂不是看不到热闹?”
看热闹?未必吧。
但这句话中原一点红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觉得花渐浓自己都没察觉到对于楚留香的态度与众不同。
当然,他们认识的时间最长,自己也从未听对方提及过家人,想必在这个世上也犹如浮萍一般。
他们有部分相同,却格外不同。
犹如夏季的蝉看不到冬季的雪,冬季的雪等不到春日的花。
黑衣杀手停下手上的动作,侧目看着身边的美人,对方在发呆,乌发因为火光镀上一层暖色,柔和了对方的脸颊。
“看入迷了?”
虽然没有对视,但花渐浓清晰地察觉到身侧的目光。他弯眸一笑,目光未至,调.戏的话先出。
“嗯。”
中原一点红也一改之前的内敛,十分果断地承认下来。
对此,花渐浓很满意,毕竟逗木头虽然有趣,但时间久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水开了,正咕嘟作响。静谧的林间只有木柴燃烧的爆裂声以及水开的咕嘟声。
花渐浓接过热水捧在掌心,氤氲的水汽模糊他的五官,温柔了视线。
“有人来了。”
寂静中,中原一点红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低声提醒道。
听上去约摸四五人,还带着马,马上驮重物,应当是江湖人。
仅从脚步声,他就听出这么多讯息。
花渐浓直起腰,漫不经心地往旁边看去。最先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是一位面容干净柔和的少年,骑着马,腰间佩剑。
“咦?”
对方早就看到了火光,猜到有人在此驻足,只是没想到居然是熟人——说是熟人也勉强,他们只是白天见过一面。
“没想到又见面了。”
少年翻身下马,走到他们面前抬手行了一礼:“在下福威镖局林平之。”
“花渐浓。”
中原一点红没出声,白天的时候在茶摊早已暴露身份,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友好的人。
不过,林平之并没有放在心上。尽管知晓眼前这个黑衣人是传闻中大名鼎鼎的中原一点红,手上人命无数。
“两位这是要去哪里?”
此时的林平之被保护得很好,带着一种毫不意外的天真,全然没有后期那种阴柔冷漠。
花渐浓对这些少年态度基本都不错,也愿意和他聊天:“姑苏。”
“真巧。”
林平之自然盘腿而坐,根本没有发现在他坐下的那一刻,中原一点红似乎看了他一眼。
“我们要回镖局,也算是顺路。”
“是吗?”花渐浓单手托腮,浑身散发着魅力,“福州和姑苏也算是顺路?”
“顺一部分也是顺路。”
林平之弯眸一笑,他长得很像母亲,面部轮廓柔和,给人一种温柔阳光的感觉。
“不过你们骑马而行,要比我们快一些。”
花渐浓眉眼弯弯,说话间脸侧的深色耳坠摇晃,时不时地折射出耀眼的火光。
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尚且年幼的林平之根本招架不住,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上一层红。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中原一点红沉默不语,只是默默起身往林间走。
“诶?他怎么了?”
花渐浓瞥了一眼,随后拉长声音:“大概是想一个人静静吧。”
青年挪回视线,再次看着林平之。
这种美而自知且时时刻刻散发魅力的人根本无法拒绝,单是望过来的眼神都无比深情。
林平之艰难地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没什么。”
花渐浓眼中满是笑意,没想到林平之逗起来这么好玩儿,顿时来了兴致:“林公子是走完镖了?”
“对。”
这是林平之第一次走镖,他爹放心不下,特意让镖局资历最老的兄弟们跟着他。
假如没有遇见余人彦调.戏岳灵珊,这趟镖简直是圆满完成。
回想起原著中福威镖局的下场,花渐浓在心里轻叹一声。现在也好,至少被余人彦记恨的人是他。
“诶?红兄呢?”
前去抓野兔的陆小凤回来了,不过他并没有抓到野兔,反倒是拎着两只野鸡回来。
“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花渐浓直起腰,看着早已没了气息的野鸡:“我可不会处理。”
“当然是我来了。”陆小凤低下头,“我怎么敢让大小姐亲自动手。”
说罢,他像是想起什么:“你不是会下厨吗?”
“都是些处理好的。”
花渐浓不太喜欢血腥,他横了陆小凤一眼,语气却是柔和的:“伺候我是你的福气。”
“对对对。”
陆小凤拉长声音:“小的感恩戴德。”
这种相处模式林平之第一次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生怕他们两个吵起来。
“呦!这位小兄弟,没想到又见面了。”
“在下福威镖局林平之。”
林平之再次自我介绍起来,一板一眼的样子十分有趣。
“陆小凤。”
“前辈就是陆小凤?”
林平之眼睛一亮,他早就听说过陆小凤的大名,有些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会讲对方的风.流韵事。
听到这个,花渐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又那么好笑吗?”
两人斗嘴时,离开的中原一点红总算回来,身上带着秋夜的寒意。
“红兄来的正好,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
中原一点红常年在外,有时还好几天不进食,但他的手艺还行,比花渐浓好一些。
闻言,黑衣杀手一言不发地抓起野鸡开始处理。
不得不说,杀的人多了,手上功夫都熟练不少。常人处理野鸡基本上都是一副血淋淋的,但中原一点红手起刀落,野鸡被开膛破肚。
林平之浑身一颤,总觉得此人不像是在处理野鸡,倒像是在杀人。
木柴燃烧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宛如年关此起彼伏的炮竹声。
花渐浓一到快睡觉的时间就开始犯困,整个人坐在那里发呆,眼睛都不聚焦,看上去呆呆的。
他沉默下来,另一边的陆小凤和林平之倒是聊了起来。
这还是陆小凤行走江湖第一次遇到一个知道且尊敬自己的小辈,假如有尾巴,他的尾巴估计都能翘上天。
花渐浓再次打了一个哈欠,下一刻,一道黑影将他牢牢覆盖:“去休息吧。”
马车里铺了毛毯,足以青年躺下休息。至于陆小凤,这人在哪儿都能睡。
“嗯。”
美人起身,见状,聊得火热的陆小凤放轻声音。
马车内昏暗一片,花渐浓躺下,随后拍了拍身侧。
原本躺下他一个成年人就已经有些勉强,此时又多了一个人,顿时拥挤起来。
肌肤相贴的感觉太美妙,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上的味道,给人一种错觉,一种他们早已气息相融的错觉。
花渐浓:“心跳声很快。”
他轻笑一声,脸颊贴在中原一点红胸口,浓浓的男性气息夹杂着一股冷气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闻言,中原一点红的心漏跳一拍,等他回过神时,怀里的人早就睡着了。
绵长的呼吸声在耳边响着,象征着一种安稳和幸福。
黑衣杀手微微收紧胳膊,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生怕稍一松手人就会跑走。
这种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原一点红突然不安起来。他隐隐有种预感,仿佛到了姑苏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会发生变化。
究竟是什么变化?他不知道。
罢了,只要此刻他们相拥就好。他的现在有阿浓相伴,至于之后……
也许是秋季太过萧瑟,总让人心生惆怅,就连冷酷无情的第一杀手都无法避免。
每当深夜来临,那种怅然便如约而至。分明心上人就躺在身侧,但心却是空落落的。
幸福来得太容易太顺利,因此心里就会越发不安,唯恐失去。
中原一点红失去的东西太多了,父母、自由、光明,他的过去孑然一身,现在和未来只有花渐浓。
为什么,不能只看着他呢?
第54章 唯有他,孤身一人
暮秋之际,花渐浓一行人总算是来到姑苏界内。此处里花满楼不远,刚到姑苏,陆小凤便去找花满楼。
他这幅着急的模样被花渐浓看在眼里,很难不觉得此人是要去找花满楼告状。
至于告谁的状……当然是他的了。
这一路上,陆小凤和花渐浓每天都要吵一架。一开始中原一点红还会夹在中间劝架,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他就放弃了。
反正这两个人也只是嘴上闹闹,并不会打起来。
就算打起来,也只是花渐浓单方面揍陆小凤。也不知道是怜香惜玉,还是知道自己一拳下去能将花渐浓打伤,至始至终陆小凤都没有还手。
望着那件破旧红披风消失在眼前,花渐浓轻哼一声:“说是一起去,他该不会偷溜了吧?”
“陆前辈应该不会吧?”
一路走来,林平之对于陆小凤的感官越发的好,都快把陆小凤当做偶像了。
花渐浓看在眼里,不由得感慨万分。
“红兄,阿浓姑娘,已到姑苏,我们就此分别吧。”
林平之心里多有不舍,但他还要回镖局复命,毕竟他父母从他走镖前一晚就在担心了。
“那就在此分别吧。”
花渐浓从马车上跳下来,抬眼看着林平之,若有所思:“福威镖局……我有所耳闻,江湖上有不少门派紧盯着你们。”
“阿浓姑娘……”
林平之愕然,他似乎并不知道家里有着一件被无数人紧盯着的宝贝。林震南及其夫人并没有将《辟邪剑谱》的事情告知他,以至于在听到花渐浓的这番话后,他很不解。
“没什么。”
见林平之不懂,花渐浓便没有继续讲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福威镖局和青城派恩怨已久,当心对方使诈。”
“姑娘放心,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释然了。”
怪不得林平之会被骗成那个样子。
花渐浓无奈颔首:“从余人彦就能看出青城派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罢了,若有事,你就寄信来。”
“好。”
虽然不明白花渐浓在担心什么,但对方话里的关心林平之还是能感受到的。
少年再次行礼,眼神明亮:“后会有期!”
说罢,他翻身上马,随后奔着夕阳远去。
夕阳下,花渐浓一身白衣,恰有风来,将他挽在肘间的披帛吹起。柔软带着香气的布料扑在中原一点红脸上,黑衣青年抬手抓住轻柔的披帛。
“你担心青城派对福威镖局下手?”
“不确定。”
花渐浓没往下讲,他侧目看着中原一点红:“你觉得余人彦此人如何?”
“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身为一个杀手,中原一点红看人很准,单从当时在茶摊的交手就能看出余人彦此人的大致性格。
他低头看着身边的美人:“你在担心?”
“有你在,我担心什么?”
又来了,总是一副平静模样地说出让人如此心动的话。
中原一点红心里有些无奈,但很受用,他巴不得花渐浓只能依靠自己,只能找到自己。
夕阳下,花渐浓低头拍着身上的褶皱:“走了。”
他转身往前走,几里外就要进姑苏城,天黑之前还是要找到一个住的地方。
中原一点红思绪回笼,眼中的晦暗尽数收敛,丝毫看不出他刚才起了不可言说的念头。
天黑之前,一辆马车驶入姑苏城,哒哒马蹄声响彻长街。虽已入夜,但城中依旧热闹,不少卖小吃的摊子才刚刚搭起来。
街上行人纷纷让出一条路,生怕自己被马车撞到。
车内,花渐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是不是太长了?”
车内只有中原一点红,在听到身侧人的询问后,青年循声看去,只看到一双洁白的手展开在眼前。
“还好。”
“是吗?”
花渐浓蹙起眉,指甲长了多有不便,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修剪。一提到修剪,他的头发也好几个月没有修剪了。
原本到肩膀的头发现在已经快到胸.前,之前喜欢做的发型都不太方便。
美人陷入沉思,丝毫没有发现身侧的黑衣杀手快要将视线黏在自己手上。
“我去订房间。”
“好。”
陷入自己思绪的花渐浓被中原一点红的声音唤回现实,他跟着下车,刚一下来,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江南比中原湿润,但这种深秋时节,夜里还是有着不少冷意。
花渐浓拢紧身上的衣衫,站在马车前等着中原一点红订好房间回来。
虽已入夜,可街上依旧亮如白昼,叫卖声不断,小吃的香气也飘了过来。
闻着空气中的香味,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的花渐浓顿时饿起来。
“好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花渐浓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从人群中走过来的中原一点红。
青年身高腿长,在人群中简直鹤立鸡群,身上的气质又如同刀锋一般,几乎见到就无法忽视。
“嗯。”
中原一点红在花渐浓面前停下,身后跟着的小二立刻牵着马去后院。
他订了两间上房,如果是他自己,说不定都不会住客栈,在城里随意找个地方凑合。
但今日不同往日,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如果可以,中原一点红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给花渐浓。
这家客栈是姑苏城内最好的,地段繁华,一出门就是最热闹的长街。客栈后是一大片荷塘,虽然深秋时节满是残荷,不过到了晚上,河面上烛光点点犹如星空。
独自一人去订房时,中原一点红略有些纠结。之前两人共处一室,虽然从终南山离开后就多了一个陆小凤,偶尔在野外的时候是三人一起。
算了,阿浓没有提,想必是不想再睡在一起。
黑衣杀手在某种方面太过迟钝,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二十多年过得太昏暗。
花渐浓进客栈后才发现中原一点红订的是两间房,于是侧目看去。
收到他视线的黑衣青年停下脚步,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讲。
“没什么。”
窥见中原一点红眼中的疑惑时,花渐浓只好在心底长叹一声。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提,否则显得自己多么恋恋不舍。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着没事,但中原一点红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至于是什么不同……
中原一点红不知道。
黑衣青年只是步步紧跟,直到两人一同停在房间门口。
面前的美人背影单薄窈窕,行动时如弱柳扶风。此时对方停下脚步,面前是紧闭的房门。
“待会儿我要出去逛逛,你呢?”
“和你一起。”
中原一点红回答得毫不犹豫,就算花渐浓现在要赴死他也会跟着一般。
被自己脑补吓到的花渐浓沉默片刻,随后才缓缓出声:“那我待会儿喊你。”
话音刚落,此人便推开房门进去,一进去就反手关上房门,将门外那道视线阻挡得严严实实。
门外,中原一点红垂眸。他听力很好,房间里的动静他听得清清楚楚。
阿浓现在坐下,她在拆发间的珠钗,现在在梳发……
他犹如一道影子矗立在门口,走廊偶尔有人经过,看到一道黑影站在这里被吓了一大跳。
“莫名其妙……”
经过时还低声骂道,若不是此人浑身散发着不好惹,他说不定都要破口大骂。
被骂的中原一点红回过神,脚下一转,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房间。
爱让有些人幸福,也会让有些人自卑。
不巧,中原一点红是后者。
花渐浓太美好,似一场梦,任何拥有的人都会觉得不安。因为知道周围有人也在觊觎着这么美好的人,因此,下意识地会和自己做比较。
那么好的人应当拥有世间最好的,他是杀手,性格又不好,又不会讨人喜欢……
唯一会的就是杀人。
但哪有人用杀人来讨心上人喜欢?
中原一点红坐在昏暗的房间,苍白的脸毫无血色,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唯有一双幽绿色的眼眸明亮。
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就连收拾好的花渐浓来喊他时都惊讶不已:“怎么没点灯?”
“能看见。”中原一点红这才回过神,起身走到对方面前,又补了一句,“在想事情。”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花渐浓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换了件粉白相间的衣裙,腰间系带却是草绿色,一眼望去格外吸睛。乌发侧编垂在胸口,极尽温柔。
这种人无论走在那里都是吸睛的,没有人不会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过,花渐浓身侧还有个恶犬一般的黑衣人,就算再怎么收敛气息都是危险人物。
因此,不少目光看过来后都匆匆收回,生怕那个黑衣人出剑伤人。
“姑苏城这么多江湖人?”
花渐浓一路走来遇见好几个江湖打扮的人,男女老少皆有。
难不成也是受到拥翠山庄邀请而来?
李观鱼年轻人认识不少人,也帮过不少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待在拥翠山庄不出门,现在第一次请人做客,自然有许多人给面子。
可惜……
唯一知道真相的花渐浓在心底叹息,搞不懂李观鱼为什么会生出李玉函这种人?
柳无眉是石观音弟子,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被喂药确实是可怜,但一味地依赖此药,甚至因此残害不少人命。
就这还能说是可怜吗?
李玉函夫妇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天道不公!他们两个如此相爱,为何要碰上这种事情?
假如杀死一千人就能拯救柳无眉,恐怕他们两个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拥翠山庄遥望太湖,坐落于海碧山上风景最秀丽之处。
不过……
“海碧山在哪儿?”
中原一点红:“城外有座长满青竹的高山,那里就是海碧山。”
“哦。”
花渐浓若有所思,此时距离拥翠山庄宴会还有两天。原文中,李玉函和柳无眉是联合武林高手布下剑阵来对付楚留香,并且他们手里还有一件闻名武林的暗器。
暴雨梨花针。
之前花渐浓也曾以“暴雨梨花针”恐吓中原一点红的师弟,只是没想到这件暗器居然在他们手里。
“哎。”
花渐浓深深叹气,面露苦恼,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中原一点红不忍看到美人这么痛苦,轻声询问:“怎么了?”
“没事。”
青年摆摆手,垂在胸口的编发微微晃动。他只在鬓边簪了朵巴掌大的绒花,淡极生艳,尤其是街两边的烛光错落,光线也在他脸上跳跃。
“还是先找到楚留香吧。”
听到这个名字,中原一点红眼中似乎闪过一抹晦暗。好在他掩藏得很快,并没有让花渐浓发现。
尽管知道此次拥翠山庄之行是为了协助被暗算的楚留香,可中原一点红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还是有些不适。
哪有人喜欢自己心上人口中冒出来别的男人的名字?还是一个与心上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你要吃什么?”
花渐浓停在街口,向前望去,一条街都是小吃,和现代的小吃街没什么两样,只是种类没有那么丰富。
“嗯?”
“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难道你不饿吗?”
“还好。”中原一点红语气平稳,只是一天,之前还曾三四天没吃过东西。
不过,阿浓这么问,他应该不能这么回答。
“你想吃什么?”
中原一点红物欲不高,对于吃食也不讲究,能吃就行。
但花渐浓不一样,他嘴挑,如非必要时候,吃的喝的都必须是自己喜欢的。
“馄饨吧。”
街边有不少卖馄饨的,推着一辆小车,现买现住,香气扑鼻。
寒冷的秋夜确实会让人想吃一些热乎乎的东西,花渐浓一开始就对此念念不忘了。
“好。”
中原一点红没有任何意义,跟在花渐浓身后随意找了一个摊子坐下。
“两碗馄饨——你吃葱花芫荽吗?”
花渐浓询问。
“都行。”
“哦,一碗不要葱花芫荽。”
“好嘞,您二位找地方坐。”
这个摊子人还不少,温暖的水汽不断蔓延,夹杂着馄饨的香气。
馄饨是包好的,等水开直接煮就行,没过多久两碗馄饨被端上来。
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下肚,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花渐浓吃罢,单手支着下巴,周围的人很多,可他的视线只落在中原一点红身上。
“怎么了?”
中原一点红停下筷子,下意识地抬头回望,一眼就撞入一双含笑双眼。
“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的你比刚认识的时候变了好多。”
“那……”中原一点红握紧手里的筷子,险些折断,“你喜欢哪一个?”
他鼓起勇气,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闻言,花渐浓顿时弯眸一笑:“不都是你吗?”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中原一点红有些许的怔楞。他自己都不喜欢之前舔着刀尖生活的自己,理所当然地觉得花渐浓也是这么觉得。
当然,对方也不一定喜欢现在的他。
“中原一点红。”
花渐浓轻微蹙眉:“你是不是多想了什么?”
美人的声音柔和,语气缠.绵,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总觉得你最近心里压着什么事情,可你又不是那种会主动敞开心扉的人。”
花渐浓最近知心人当的太多了,因此在面对此刻的中原一点红,他都变得熟练起来:“我只好主动询问——当然,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周围人来人往,煮馄饨的声音、街上的叫卖声、行人的交谈声……这些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敏锐的中原一点红。
但此刻,他眼中只能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花渐浓,也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谈心的地方,因此花渐浓问过之后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起身付账。
“走吧,时间还早,随处逛逛。”
那道沉默的身影这才起身,犹如一道影子般坠在花渐浓身后。
姑苏的秋没有北方那么冷,却又是另一种程度的冷,湿冷。
花渐浓行走在人群之中,几乎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都会回望,恨不得跟上一路。
当然,这种想法刚冒出来就会被美人身后那个黑衣人打消。
这人一看就是什么不好惹的,说不定身上还背着人命!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花渐浓在心里想了好多办法,直接问?不太行……那迂回一点?那恐怕中原一点红根本就想不明白。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准备先行铺垫一下。
“没有。”
中原一点红居无定所,每天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正如他之前总是讥讽自己“如同妓子”,身处杀手组织,向来身不由己。
有人给钱,他就去杀人。
杀的人多了,人总会被影响,而中原一点红行事也越发毒辣。
但现在不一样,他自由了,不再像之前那样。
可一种强大的空虚感又充斥着他,就像是日复一日地干一件事情,自己已经麻木了,有一天却被告知——这件事情不必再干了。
这时,心里就会有一种茫然,一种无处可去的怅然。
花渐浓身边大部分人都是浪子,楚留香、陆小凤、路小佳、傅红雪……
仔细想来,家庭美满的也就只有花满楼一个。
而陆小凤与花满楼相识这么久,也算是半个花家人,在外漂泊久了累了还有百花楼可去。
路小佳有师父有妹妹,尽管无法相认。傅红雪有养母,有兄弟,尽管这个兄弟与他没有血缘关系。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与这个世界相连的人,哪怕是江湖最有名的浪子——楚留香,他也会时不时地回船上一趟。
唯有花渐浓与中原一点红,他们两个向来孑然一身。甚至花渐浓更惨,他的朋友都已不在,中原一点红好歹还有师弟们——哪怕他们曾刀剑相向。
两个相似的人在这个刀光剑影的江湖相遇,一路相伴至此,无论怎么讲,他们都算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花渐浓外向,他周旋于多人之间,只要他想,任何人都愿意和他做朋友。
可中原一点红沉默寡言,朋友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
他们两个是两种极端。
但算到最后,真正毫无牵挂的居然是花渐浓,一个注定会生长在爱中的一个人。
“哎。”
秋,深秋,孤寂的秋。
这本就让人心生悲凉,更何况他们谈论的还是这种话题,就连平日里很少惆怅的花渐浓都有了几分愁绪。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青年无奈,没想到自己都说到这种地步,对方依旧不愿意吐露心声——大概是他们两个还没到那种亲密的关系吧。
街边烛光昏暗不明,将中原一点红冷硬俊朗的脸照得模糊,偶有一道绿光闪烁,其余的看不清楚。
之前杀人时,中原一点红总好奇,为什么临死之前还要踟蹰,为什么会将千言万语憋在心里。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毫无顾忌地宣之于口。
黑衣青年走在花渐浓身侧,明明无限接近,却无法真正贴合。
*
回到客栈,花渐浓在自己门口停下,侧目看着身侧的中原一点红:“好好休息。”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用这些话来安慰对方。
“嗯。”
黑衣杀手在某些时刻不远露出自己的脆弱,在听到花渐浓的关心后也只是故作镇定地微微一笑。
他很少笑,哪怕现在这么笑的幅度不大,也足以让人安心。
房间内漆黑一片,花渐浓进去后点亮蜡烛,趁着幽光在铜镜旁坐下。
没想到眼下最急的不是被陷害的楚留香,而是情绪不对的中原一点红。
他又不是什么心理医生,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花渐浓撑在脑袋,铜镜中那张漂亮的脸模糊,如梦似幻。他现在脑子里不是楚留香就是中原一点红,这两个人没一个省心。
“哎——”
今天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叹气,黛眉轻蹙,看得人心疼,忍不住亲手拂开紧蹙的眉。
“夜深人静,美人何故叹息?”
窗外响起一道风.流的嗓音,随即,面前的窗户就被敲响。
花渐浓听出是谁的声音,顿时翻了个白眼。
果然,还没等他开口,合上的窗户就被打开,一道身穿紫衣的男子便从窗户翻进来,姿态自然放松地落地。
“回来了?”
花渐浓转过身,侧目看着一副舒适模样的陆小凤。
“嗯哼。”
陆小凤拉把椅子坐下,与美人面对面:“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这才过去多久?你怎么就一脸愁绪?”
回想起两人刚认识时,他也是这么突然闯入花渐浓房间,然后说了一大堆话。
花渐浓哼笑一声:“没什么,你见到花满楼了?”
“自然。”陆小凤见他没有什么想说的意思,便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还问我你怎么没过去。”
“待拥翠山庄的事情解决。”花渐浓双臂环抱,翘着腿,“确实很久没和花满楼见面了。”
“你一走了之,自然无法见面。”陆小凤摸着胡子,“我可是经常回去看望花满楼。”
他这话说的,像是经常回去看望空巢老人似的,听得花渐浓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对了,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不少在江湖上有名的人。”
陆小凤脸上的表情正经起来:“少林武当、峨嵋丐帮、甚至还有金风细雨楼的人来。”
“这么多?”
听到这几个门派,花渐浓脸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金风细雨楼也来了?这个在汴京权势不低的组织,居然与李观鱼有渊源?
“不止。”
陆小凤轻叹一声:“江湖上那几个前辈也在。”
“还有你认识的熟人。”
紫衣男子拉长声音,语气不明:“啧啧啧,魅力无边啊阿浓姑娘。”
第55章 拥翠山庄
被打趣的花渐浓略微收敛笑意:“你在哪儿看到的?”
“……”
陆小凤猛地站起来,一脸诧异:“你还真的念念不忘?”
他原以为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早已私定终身,至于那个前辈也只是露水情缘。
但现在看对方这意思,难不成藕断丝连?
陆小凤根本就不用把话说出口,花渐浓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此时无声胜有声。
“啧。”
略带着不耐烦的声音打破陆小凤的猜想,只见坐在对面的美人起身,冲着他扬了扬拳头:“再胡思乱想,我就把你揍一顿丢太湖。”
“哎。”
这下叹气的倒是轮到陆小凤了,他摸着胡子:“罢了,若是我估计也做不出选择,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身为一个浪子,一个在江湖上有名的浪子,陆小凤觉得自己能够与此时的花渐浓感同身受。
因此,他看向花渐浓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理解。
莫名其妙受到他这个目光的花渐浓面露疑惑,美人抬眼回望,眼中的情绪鲜明:“我觉得你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事情。”
“有吗?”
陆小凤哈哈一笑,还没继续说些什么,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就出现在面前。
“嗯?”
紫衣青年垂眸一看,那只修长且柔软的手便将他一步步地推出门外。
“我要休息了。”
花渐浓将人推出门,倚靠在门框上,眉眼弯弯:“陆公子请自便。”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关上门,一声轻响将昏暗走廊的寂静打破。
被拒之门外的陆小凤满脸无奈,一转身又看到旁边打开门的中原一点红。
“……”
被对方看到自己从花渐浓房间出来,饶是陆小凤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红兄,真巧,你还没睡?”
“嗯。”
中原一点红脸上的表情很平淡,并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外露,哪怕看到陆小凤从花渐浓的房间里出来。
“哈哈哈哈。”
陆小凤还没怎么和中原一点红独处过,之前有花渐浓在两人中间调和,这才察觉不到什么。
直到现在,走廊只有他们两个,陆小凤便清晰地感受到中原一点红身上的冷漠。
这种冷既是疏离又是性格使然,和西门吹雪还不一样,中原一点红更加锐利,让人看到后不免心生惧意。
“那你好好休息。”
陆小凤收起心里的猜测,冲着中原一点红微微一笑,这才转身离开。
而目视他离开的中原一点红沉默片刻,随即将视线再次落在对方刚才站过的地方。
他总是这幅模样,让人难以猜出他心中所想。
房间内的花渐浓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交谈声,不用猜就知道是中原一点红。
美人卸下发间的绒花,又将脸上的淡妆擦掉。
一张清雅温和的脸缓缓出现在铜镜中,哪怕那双眼眸依旧温柔,肤色依旧白皙,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男人。
花渐浓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时不时地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好像也有些恍惚。
好在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这张脸真是做男做女都精彩。
此人自夸着,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
深秋的夜寒风簌簌,但在姑苏又变成一种往骨头里钻的湿冷。有风湿的人恐怕不适合待在这里,因为要无时无刻地忍受着骨头的疼痛。
花渐浓睡得很熟,就算狂风不断拍打着他的窗,他也只将这种动静当成催眠曲。
*
宴会当天一大早,中原一点红从外面回来,泛着寒意的清晨,他反倒是一身热气。
黑衣青年刚上楼就与打开房门的花渐浓对视上,随即一愣。
花渐浓的眼睛很漂亮,是圆润的,给人一种温柔感。但今天,对方的眼型居然变了,难道人的五官还会发生变化吗?
中原一点红不解。
“一大早就出去了?”
眼尾上挑的美人眉眼含笑,一抹绯红扫过眼尾,单是站在那里就犹如一只勾魂摄魄的狐狸。
“嗯。”
中原一点红有晨练的习惯,和花渐浓起来的时间差不多,只是对方是为了化妆,他是为了练剑。
练过剑的黑衣杀手浑身都散发着热气,那股与众不同的魅力随着炽热的体温一同扑面而来。
花渐浓的视线从对方的脸上下移,最终落在弧度明显的胸口。
他的目光称不上收敛,而且中原一点红早已习惯他时不时放肆起来的视线。
不过,习惯归习惯,被这么看着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升起几分雀跃。
阿浓喜欢的是他的身体。
中原一点红握紧手里的剑,十分熟练地给自己找着理由:喜欢身体也是喜欢。
所以,阿浓喜欢他。
“那你收拾收拾下来吃饭。”
花渐浓弯眸一笑,今日的他风情万种,一身绯红色衣裙热情似火,精致的妆容也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好。”
美人从身边经过,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气,混杂着微甜的脂粉香,让人闻到后心潮澎湃。
花渐浓并不知道中原一点红心里在想什么,当然,就算他知道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
对于今天的装扮,他自己很满意,因此,就算有人为他着迷,那也很正常。
美人在楼下落座,陆小凤打着哈欠走来,衣衫不整,浑身酒气,还夹杂着浓浓的脂粉香。
“陆公子看来昨晚艳福不浅呐。”
花渐浓对脂粉了如指掌,一闻就知道陆小凤身上的脂粉香是万香阁的新品。
万香阁开遍天下,汴京就有一家,规模极大,每次新品都要靠抢,并且价值不菲。
姑苏繁荣热闹,也有一家万香阁,比汴京那家还要大。
花渐浓所用的胭脂水粉里倒是有几份万香阁的,当然,那么贵的东西他自己不会买,还是楚留香送的。
被打趣的陆小凤抬手摸着鼻子,哈哈一笑:“鼻子这么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味了。”
“切。”
风.流成性的陆小凤就算没有红颜知己也会自己找乐子,对此,花渐浓并不想评价。
他微微后仰,斜视陆小凤:“你还不去好好收拾一下?”
脂粉的味道并不难闻,但当混杂着酒气就变得有些刺鼻,对于气味还是有些敏.感的花渐浓自然无法忍受。
“好好好。”
陆小凤举手投降,在听到花渐浓的话后就立刻起身,生怕对方催他。
大约两刻钟之后,中原一点红和陆小凤一同下楼,一黑一紫,皆是身高腿长面容俊朗。
花渐浓在听到动静后微微掀起眼皮,勾魂摄魄的眼睛散发着魅力,几乎快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脸上的红将白皙的肤色衬托得欺霜傲雪,两种对比极致的颜色所带来的冲击很强,根本无法忽视。
“走了。”
看到他们下来,花渐浓这才懒洋洋地起身,宽大的衣袖和裙摆行动间翻起红浪,用金线绣出的暗纹在阳光下不断闪烁。
“今天街上几乎随处可见江湖打扮的人。”
从外面回来的陆小凤和中原一点红看到不下十个,除了那些被拥翠山庄邀请的人之外,还来了不少凑热闹的。
毕竟李观鱼自从上年纪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距离他上次走出拥翠山庄还是二十年前。
这么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居然要宴请宾客,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都被邀请。
能聚集这么多人,足以证明李观鱼在江湖上的影响力。
当然,人一多,事情自然也会多起来。有人凑过来想要寻仇,有人只是为了看热闹……
而花渐浓三人那一种都不是,虽然他口口声声说只是为了来看热闹,但另外两人都知道他另有所图。
姑苏海碧山,已是深秋,山上竹海翻涌,处处青翠欲滴,昨天下过一场秋雨,此时山上白雾缭绕,宛如仙境。
花渐浓:“这么大一个拥翠山庄,居然让客人徒步走上去?”
美人在青翠林间缓步,一身绯红格外显眼。
陆小凤像是出来踏青似的,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舒畅:“哎呀,人家轻功好的直接一跃而上,有钱的马车骏马而行。”
而且爬山对于江湖人来讲不算什么,倒是忘了花渐浓不会武。
他侧目看着身侧的红衣美人,和他们两个一脸轻松的人相比,对方气息微乱,脸颊都透出一层红。
早知如此,花渐浓今天就不用打腮红。
他咬紧后槽牙,最终还是停下脚步,理直气壮道:“歇一会儿。”
听到这句话,陆小凤丝毫不觉得意外,眉眼一弯,附和道:“好。”
中原一点红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随身带的水递过去。
林间有风吹过,竹林簌簌而响,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竹叶,踩上去松软。因着昨天一场雨,不少竹叶被打落,带着潮湿的水汽落在地面。
花渐浓喝着水,眉眼间有些无奈。
早知道……
算了,哪有那么多早知道,想这些也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此人虽娇纵,但好哄,就算不理他,他自己也能把自己哄好。
几人停下来休息的这段时间内,面前经过不少。几乎每一个在经过他们时都会停下,礼貌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原因很简单,一是有人见多识广,认出陆小凤或是中原一点红来;二是看到美人,想要表现一番。
不过这些人皆被拒绝,一部分人被拒绝后依然保持着礼貌,另一部分则是瞬间翻脸,阴阳怪气。
花渐浓轻哼一声:“眼睛里的恶心都快溢出来,居然还想装作正人君子。”
就像他当时给那几位女子说的那样,有时候长得漂亮并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心思灵敏,尚且能利用几分。
但世间不少姑娘为人善良,却不知在无权无势之下,怀揣着美貌的善良就是刺向自己的一把利刃。
不知道想到什么,花渐浓脸上的情绪略微收敛。
休息片刻,三人再次启程。
山上温度比山下低,而且竹林密布,更加凉爽。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一座规模不小的庄园在三人面前浮现,大门敞开,顺着石阶而上,周围还有不少人。
花渐浓不动声色地扫视一番,发现没几个自己认识的人,便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
相比之下,还是陆小凤和中原一点红更有名些。
看到一身黑衣的中原一点红出现在拥翠山庄,不少人心里一惊,误以为他是来杀人的。
杀手组织的头目身死的消息并没有传出来,而薛家庄也没透露出一丝一毫的消息。
不知道是薛笑人找的那个假扮自己的人太逼真,还是薛衣人并不想让众人知晓薛家庄二庄主消失。
“他怎么来了?”
“看来今天又要见血了。”
有人纷纷看向中原一点红,眼中忌惮有之、害怕有之,还有一些武功高强的人要么漠然,要么不屑。
不过,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发现一件事情——传闻中毒辣无情毫无人性的天下第一杀手,那个中原一点红,身侧居然多出一个貌美女子。
尽管一旁还有个陆小凤,但没有人认为那个美人和陆小凤相关。
而且,中原一点红看向对方的目光都不一样,比之前像个人。
花渐浓轻叹,进到拥翠山庄后先是环顾四周:“李观鱼还在卧病在床吧?”
人还没死,李玉函和柳无眉便迫不及待地在拥翠山庄内暗算楚留香。
他咋舌,不知道李观鱼知晓这个消息后会不会气得从床上蹦起来。
前代第一剑客,最终却落得这般下场。
“陆小凤!”
三人停下脚步,很快,一个陌生的人快步而来,脸上还带着笑意:“多日不见,没想到你居然来姑苏了。”
“柳如钢?”
陆小凤看清来人是谁后愣住,此人是巴山第一嫡传掌门弟子,以“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闻名江湖,而且轻功也是一绝。
他们两个是好友,只是……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柳如钢和李观鱼有关系?
“奉师命前来。”
柳如钢看出陆小凤眼中的疑惑,便主动开口解释。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花渐浓姑娘,中原一点红。”
“久仰大名。”
柳如钢柄没有因为中原一点红是杀手而蔑视对方,颇有礼貌地问好。
至于那位花渐浓姑娘,柳如钢以为此人和陆小凤关系匪浅。毕竟身为朋友,他知晓陆小凤的好.色在江湖鼎鼎有名,欣赏美人就是对方的爱好。
“里面已经来不少人了。”
四人一同往里走,柳如钢开口说道,语罢又感慨一番:“不愧是前代天下第一剑客,简直就是一呼百应。”
“是啊。”
陆小凤与其交谈起来,身侧的花渐浓倒是从刚进来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怎么了?”
中原一点红低头轻声询问,这幅体贴入微的样子倒是让柳如钢侧目。
“我出去走走。”
花渐浓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随后递给中原一点红一个眼神。
知晓他意思的黑衣杀手没有丝毫犹豫跟上去,只留下陆小凤一人在原地。
“诶?他们两个?”
柳如钢满脸疑惑,看看远去的两人,又看看身旁的陆小凤。
“哈哈。”陆小凤知道他误会了什么,解释道,“两人感情很好,浓情蜜意。”
“哦——”
离开的花渐浓听到背后的话后没有丝毫反应,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情。
找到柳无眉。
相比于李玉函,他觉得柳无眉更要危险一些。身为石观音受重视的弟子,画眉鸟的名号早已在江湖上闻名。
只是此人鲜少以真面目示人,以至于现在没几人知道拥翠山庄的少夫人就是画眉鸟。
“你和柳无眉谁更厉害?”
中原一点红没有和柳无眉交过手,但他听说过一些,思索片刻后开口回答:“略胜一筹。”
“没事。”
花渐浓扬眉一笑:“我们两个对上她,肯定没事。”
我们……
中原一点红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这两个字上面,心情复杂地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
“嗯。”
他低垂眉眼,目光中全是妩媚动人的花渐浓。
我们……
我们……
第56章 我真的没有
花渐浓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面前突然安静下来的中原一点红——不对,这人平常就很安静。
“走吧。”
美人发间簪钗华丽,行动间清脆声音不断,叮铃作响。
拥翠山庄很大,占据整个山头,庄内装修雅致,假山流水,各色花草树木。
“有钱。”
花渐浓默默点评,初次之外也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你喜欢?”
“怎么?我喜欢的话你就送我?”
“嗯。”
“?”
花渐浓只是在开玩笑,根本没想到中原一点红会这么认真回答。而且买宅子要很多钱吧?这么随便的语气仿佛送的不是房子,而是不值钱的东西似的。
“你不是喜欢?”
中原一点红有钱,很有钱。他杀一次人的要价很高,物欲又低,钱自然多起来。
“我只是在开玩笑。”
眼看这人是认真的,花渐浓只好解释:“你自己留着吧。”
他摆摆手:“这么想给我花钱?等事情解决后给我买件衣服。”
买衣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但放在这种时候就不寻常。中原一点红听到后眼眸一暗,不假思索地应下。
“早知道拥翠山庄这么大,就应该提前踩点。”
青年面露沉思,那双上挑的狐狸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眼尾一抹绯红更是摄魂夺魄。
“我去看看。”
中原一点红潜伏的功夫不低,若是想,简直可以和黑暗融为一体。
而花渐浓也不逞强,听到后微微颔首。
随即,他眼前一花,原本站在面前的人似一只飞鸟从枝头掠过,只留下一道残影。
不愧是杀手。
花渐浓在心里点评,环顾四周之后便转身离开。
说是宴会,但拥翠山庄布置得并没有那么热闹,只是多了许多人在庄子里走动。
深秋有不少特定的佳肴,已经有计划的李玉函以及柳无眉只在吃食上下功夫,其他的略微有些敷衍。
对此,有不少人替他们找借口。
什么因为李观鱼病重,他们两个无心打理之类的。
花渐浓听到这些话后就不屑地轻哼一声,这两人要是因为李观鱼重病而茶饭不思,那石观音就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人。
生李玉函都不如生块叉烧。
青年没往人堆去,一来他和这群人根本不熟,二来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因此,花渐浓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待着。周围是青翠竹林,一条小径蜿蜒,竹林中有一凉亭。
他就独坐亭中,一身红衣似火,在一片青色中格外显眼。
周围风声簌簌,有竹叶纷纷飘落。此情此景,难得让人心生平静。
花渐浓姿态慵懒,表情闲适,看样子还挺喜欢这个地方。
但总有人不想让他安静。
听到脚步声后,花渐浓轻啧一声,抬眼望去。却没想到从竹林外缓步走来的居然是个熟人。
“姑娘,又见面了。”
对方在亭外止步,一副仙风道骨的打扮,只是眼神丝毫没有任何收敛。
这种眼神花渐浓看过不少,就算已经习惯,但与不满并不冲突。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终南山禁地见过的尹志平。说是“见过”已经是花渐浓礼貌,实则就是互殴。
花渐浓在心里冷笑一声:“我没去找你麻烦,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青年表面上冷淡,就算是听到尹志平向他打招呼也不为所动。
“姑娘是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尹志平微微一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独坐亭中的美人,装模作样:“当时杨过杀人潜逃,在下是奉师命……”
“生气?”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红衣美人直接开口打断他,语气颇为不屑:“和你?”
花渐浓微抬起下巴,上挑的眼尾以及妩媚的妆容都让他充斥着攻击性:“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生气?”
美人单手托着下巴,一副慵懒模样,但说出的话却不好听。
尹志平略微收敛脸上的笑,虽然知道美人脾气不好没什么,但此人如此不识好歹,他也不必给这人好脸色!
“在下见姑娘一人在此,出于礼节问好,姑娘却恶意相向。”
他停顿一下,随后冷下脸:“难道没人……”
“聒噪。”
花渐浓懒得听他啰嗦:“哪儿来的苍蝇一直在扰人清静?”
“你!”
尹志平此人心高气傲,若不是花渐浓貌美,他都不一定来与此人交谈。
“你什么你!”
花渐浓猛地起身,发间珠翠轻晃,叮铃作响:“我一个人在这儿待得好好的,你非要来打扰。”
他上下打量着尹志平,对此人印象极其不好:“我不把你当仇家都算好的,谁家好人看到女子孤身一人就上来打招呼?就这还是全真弟子?”
论嘴上功夫,尹志平自然比不上花渐浓,一大段话直接说得他脸一阵青一阵白。
只是这种程度就已经受不了,花渐浓冷哼一声,若不是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他定要让尹志平好看。
“你……”
见他还要继续纠缠下去,花渐浓眼一横,抬眸盯着尹志平的眼睛。
一种莫名其妙的危险直冲天灵盖,尹志平浑身一紧,不明白这个感觉从何而来。
“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人在。”
正当花渐浓要教训尹志平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他。
“啧。”
美人表情有些不耐烦,因此,循声看过去的视线都算不上和善。
来的人他很熟,特别熟。
青翠竹林间缓步而来的白衣男子不是楚留香又是谁?已是深秋,此人还拿着一把折扇。
“阿浓?好久不见。”
花渐浓在听到楚留香的声音后便收回视线,待对方停在面前后冷哼一声:“来得真巧啊。”
这句话阴阳怪气,再加上他刚才看过来的眼神也充斥着不满,因此,楚留香下意识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做什么惹到他的事情。
但……两人久别重逢,这才是见的第一面。
“这位是?”
白衣男子抬手摸着鼻子,十分自然地转移话题。
他看向一旁的尹志平:“全真教弟子。”
“你是?”
楚留香虽然闻名江湖,但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更何况,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
“在下全真教尹志平。”
“原来是尹道长。”
他们两个倒是聊了起来,花渐浓在一旁看着,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聊得这么热闹,要不要我给你腾位置?”
这时,就算楚留香刚来,就算他们两个刚见面,这个语气一听就是某个人不满。
自然不会是他,那就只有尹志平了。
花渐浓脾气很好,楚留香根本想不到这尹志平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居然会让对方这么生气。
“楚郎~”
花渐浓这两个字喊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似蛛丝一般紧紧地将楚留香缠绕起来:“你都不知道妾身受了多大的委屈!”
又来了。
楚留香在心里轻叹一声,颇为无奈,但表面上却十分配合地询问:“怎么了?”
红衣美人犹如一只蝴蝶扑来,而楚留香抬手动作熟练且自然地揽住对方。
花渐浓脸颊贴在楚留香胸口,分明是明媚动人的妆容,他此时的表情却是委屈无比。
“这人……”
青年几乎是添油加醋地将终南山一事以及方才的事情讲出来,语罢,还可怜地斜视尹志平。
“这人眼神看得妾身好害怕,说什么道长,简直就是个登徒子!”
“你简直血口喷人!”
尹志平气急,他可是什么都没做——至于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没来得及就不得而知了。
“他凶我~”
花渐浓一听,顿时变本加厉,一句话短短三个字,恨不得每一个字都在舌尖绕一圈。
他语气可怜至极,仿佛尹志平此人罪大恶极。
楚留香被他这几句话喊得心软,他知晓花渐浓不是一个爱撒谎的人,方才所说的话起码七成真实。
既然如此,那眼前这个尹志平还真是一个道貌岸然之人。
被郁金花香裹挟着的花渐浓侧目,从楚留香怀里看向尹志平,那双狐狸一般的眼眸光芒闪烁。
他勾唇一笑,冲着对方无声说了句什么。
紧接着,刚才还一脸怒意的尹志平脸色一白,整个人犹如着魔一样,动作僵硬,猛地抽出腰间佩剑,随即奋力一挥。
“啊!!!”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楚留香的手正揽着花渐浓,根本来不及阻拦。
而花渐浓则是冷眼旁观,眼睁睁地看着尹志平挥剑自宫。
楚留香:“……”
白衣男子立刻点了尹志平周身几处大穴,虽然伤不至死,但一不小心就会失血过多而亡。
他浑身惊起一阵冷意,甚至都感同身受。
几个月不见,他以为只是娇纵的花渐浓居然……
身为知晓对方秘密的人,楚留香自然知道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他抬眸,回望站在亭前的花渐浓,美人依旧美.艳,只是对于疼得蜷缩在地的尹志平没有一丝同情。
察觉到楚留香的视线,花渐浓微微一笑:“怎么?楚郎觉得我狠心?”
他长得好看,妆容又美,语气平淡地问出这句话。
这么一张脸,似乎做什么都能够被原谅。
楚留香起身,脸上有些无奈。
行走江湖多年,他又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指责的人。
花渐浓确实是动手——对方甚至没动手。
凭刚才那番话,他多多少少也知晓尹志平的为人。
“啊啊——我不会放过你!”
一旁,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尹志平面上毫无血色,两只手向下,想要捂着伤口,但手指刚落上去就疼得不行。
“不会放过我?”
花渐浓听到尹志平气急的话,倏地一笑:“这关我什么事?下手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狼狈的尹志平,对方身上那件道服某处被鲜血染得通红。
“先给他找个大夫吧。”
此刻,成熟的成年男性楚留香无奈扶额,是非对错他已无心去问,眼下应该先安顿好失去重要东西的尹志平。
“我才懒得管他。”
花渐浓皱着眉,眼中的不满都快溢出来,对于尹志平现在这个样子甚至觉得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当时在禁地,对方就将他错认成小龙女。如今再见,对方又心怀不轨,以防此人回去后在对小龙女心生歹念,不如直接割了一劳永逸。
花渐浓觉得自己并没有错,至于楚留香的看法——他并不在乎。
美人轻哼一声,抬眼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后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尹志平咬牙切齿,将这一切都怪在花渐浓头上。如果不是看到她,自己也不会过来,不过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而且……他刚才整个人都犹如被鬼上身一般。肯定是对方使了什么手段!不然,他身为一个男子,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情!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
好心留下来的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再次顿下身,俯视着心有不甘的尹志平:“小友,你扪心自问,自己当真没有抱有其他的心思?”
白衣男子语气平缓,躺在地面上的尹志平都快痛晕过去,他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我明白你刚才的眼神。”
他单腿微曲,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自然下垂。
“差点忘了,在下楚留香。”
楚留香……
尹志平睚眦欲裂,想晕,但疼痛让他一直保持着清醒。
“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楚留香站起身来,从刚才出现到现在,他一直都是面带笑意,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样子。
但多年前就闻名江湖的传奇人物,又怎么可能如同表面一样?
正如此时,传说中的盗帅楚留香正垂眸看着自己,那双春风般的眼眸冷下来,微卷的长发垂在身侧。
居高临下的视角本就给人极强的压迫感,何况楚留香现在的表情很是严肃,目光都带着几分警告。
“我这人消息灵通,若是之后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只好前往终南山全真教拜访。”
话音刚落,楚留香便转身潇洒离开,走时还留下一句话:“待会儿拥翠山庄的人回来救你。”
这人是在威胁他。
尹志平喉咙沙哑,此时根本说不出任何话。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带着郁金花香的白衣男子离开,只给他留下一道优雅风.流的背影。
那个花渐浓究竟是什么人?闻名已久的盗帅楚留香居然都愿意包庇他……
这些在花渐浓走之后发生的事情,他皆不知。
刚才在竹林中,青年瞥见中原一点红的身影后便走了过来。
“找到了?”
“嗯。”
中原一点红颔首,他回答过花渐浓的询问后,不由得想起刚才那一幕。
“嗯?”
察觉到身侧黑衣青年的停顿,花渐浓停下脚步:“怎么了?”
“那个人是全真教的?”
杀手思索片刻,很快就回想起刚才那个人。
“嗯。”
花渐浓不想再提及尹志平,但他没有明说,只是蹙起眉。
这个小动作被中原一点红看在眼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再提及。
至于尹志平为什么会是那种下场,中原一点红也没有追问。若不是和花渐浓有关,此人关他何事?若和花渐浓有关,那人就是活该。
他手上人命无数,只是一个阉割,对他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花渐浓心情总算是有所好转,露出一抹笑后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询问:“柳无眉现在是在哪里?”
“在她们房间里,只是……”
中原一点红话说一半,随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很少露出这种表情,不由得让花渐浓好奇起来。
“嗯?”
“柳无眉似乎是得了什么怪病,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在挣扎,似乎是想要逃出来。”
中原一点红只是匆匆一瞥,形容起来也只是凭借记忆描述:“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听他这么一说,花渐浓便明白柳无眉是什么情况。
“哼。”
一声冷哼打断中原一点红的回忆,他垂眸看着面前的美人,没有开口,只是用目光询问。
“她的确是犯病了,但是瘾病。”花渐浓解释一番,“石观音那里的罂粟花海已经被我们毁掉,她自己手里剩的药估计也用完了。”
听到这番话,中原一点红便明白柳无眉是什么情况。
“既然如此,现在便去控制她。”
至于李玉函,不足为惧。
中原一点红握紧手里的剑,已经在思索怎么杀掉那对夫妇。
“等等。”
花渐浓抬手拦下中原一点红,他抬眸:“直接杀掉他们难免生疑,不如……”
他压低声音,冲着中原一点红勾勾手指。
黑衣杀手比他高,见状便略微弯下腰来附耳过去。
翠绿竹林间,一红一黑两道身影离得很近,姿态亲密。黑衣男子弯腰侧耳,身形高大,弯腰时几乎快将面前的红衣美人揽在怀里。
楚留香出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几个月不见,这两人变得更加亲密。
身为一个杀手,对于周围的动静向来保持着敏锐,因此,在楚留香刚出现时,他就已经听到对方的脚步。
但,他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
花渐浓正向中原一点红讲着自己的想法,随后腰间便多出一只手。
苍白有力的大手被鲜红的衣裙衬托得毫无血色,大片绯红中,这一小片白就变得格外显眼。
在察觉到这只手时,花渐浓并没有任何反应。他肯定知道是谁的手,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等他把话讲完,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后才发觉站在中原一点红身后不远处的楚留香。
青年表情平淡,没有觉得丝毫不对。
“怎么?不陪着尹道长了?”
花渐浓眉眼一弯,乍一看妩媚中带着温柔,可说出的话却阴阳怪气。
“哎。”
被阴阳怪气的楚留香无奈轻叹,他一听就知道此人是在计较刚才的事。
“阿浓——”
白衣男子眉眼含笑,面对误解,他居然还能保持着对此人的纵容:“原本还觉得这么久不见阿浓会疏离我,但现在听到熟悉的语气,我便放心了。”
花渐浓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表情确实变得柔和下来。
一旁将这些都尽数看着眼底的中原一点红沉默着,心中诧异:“居然可以这么做。”
只顾着杀人的杀手又怎么能比得上情场高手呢?
“阿浓和红兄刚才是在商议什么?”
楚留香折扇轻摇,丝毫不提两人刚才的拥抱。
“想知道?”
“自然。”
楚留香薄唇轻勾,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沓银票在花渐浓眼前晃了晃。
银票晃动声不大,但足以让红衣美人喜笑颜开。
一阵疾风吹过,竹林簌簌而响,不少竹叶飘落。楚留香将手里的银票递过去,却没有收回手,而是动作自然地将花渐浓发间一片竹叶捏下。
中原一点红:“……”
他本就沉默寡言,如今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站在一旁犹如一道缄默的雕塑。
“阿浓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花渐浓收起银票,不答反问:“你来拥翠山庄做什么?”
“盛情难却。”
楚留香眉眼含笑,他原本的长相偏凌厉,不笑时尽显冷酷。可笑起来就宛如春风拂过,冰雪消融一般。
“啊——”
白衣男子弯眸,恍然大悟:“我原本就觉得在这里碰到你们有些奇怪,毕竟无论是阿浓还是红兄,都与拥翠山庄没什么关系。”
他低头,明显是在笑。
“难不成是因为担心我?”
被说中的花渐浓卡住,确实是哑口无言。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就算被说中也要死不承认,不然……楚留香指不定要多么得意。
“自作多情。”
花渐浓直接转身离开,发尾在空中荡了一圈,被风吹起,轻柔又缠.绵地从楚留香面上拂过。
“诶,你还没告诉我呢。”
若是说青年认识的人中谁最了解他,那非楚留香莫属。
不管花渐浓是什么心情,打也好骂也好,此人都犹如什么都没发生,态度又是纵容放松。
不夸张地讲,花渐浓身上的一些习惯都是他惯出来的。
见花渐浓转身离开,一旁充当雕塑的中原一点红这才起身跟上去。
难道在他不在的这几个月里,这两个人发生什么了?
楚留香在心中猜测道,虽然之前中原一点红就对花渐浓怀有心思,可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抑着。
非要比较的话,就像是一叶在奔流不息的大江中被系在岸边的扁舟。想顺流而去,却被固定在原地。时不时地因风浪飘摇,但终归要留在原地。
但现在不一样了,中原一点红宛如失去桎梏,整个人都变得“活”起来。
看向花渐浓的视线不再遮掩,尽管感情内敛,但依旧明晃晃地偏爱。
按理来讲……楚留香应该高兴,毕竟两个人都是他的朋友。
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爱过。”
这两个字他给许多人讲过,结束一段感情就断得干干净净,几乎从来没有藕断丝连过。
不过,自己和阿浓算爱过吗?
饶是情场高手楚留香都有些不确定,他不是断袖,没有龙阳之好啊。
真的没有。
绝对没有。
第57章 不动手,纯恶心
花渐浓才懒得去想楚留香心里的纠结,他大步向前,行动间浑身叮铃作响。
发间的珠钗晃动时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和铃铛是不同的感觉。
而他身上的衣摆宽大,走路时会绽放得如花一般。
“阿浓。”
楚留香三两步就跟上来,折扇合上后在青年肩膀上轻轻碰了一下:“原本还不确定,但看你这幅模样,看来是真的为我而来。”
“……”
花渐浓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一把抢过楚留香的折扇:“再啰嗦……”
狠话才放一半,楚留香就举手投降。
虽然白衣男子经常对花渐浓无奈,但有些时候,花渐浓也对其无可奈何。
花渐浓的计划并不复杂,只是准备让李玉函和柳无眉当众说出自己的打算。
原本他们联络了一些人准备暗算楚留香,却忽略了楚留香的影响力,更何况这次来这么多人,自然有不愿听从的。
待计划败露,仅凭李玉函和柳无眉的功夫,肯定奈何不了楚留香。
“在受到请帖后我就在想这是不是一场鸿门宴。”楚留香当时在石林洞府亲耳听到李玉函和柳无眉的对话,早就对这两人有所提防。
“不过能再次见到阿浓,就算是他们不下天罗地网我也要来。”
若真论起甜言蜜语,花渐浓是真的比不过楚留香,毕竟对方全是实践所得,和他这种纸上谈兵截然不同。
“阿浓准备怎么做?”
花渐浓没理他,只是转过头看向中原一点红,问道:“李玉函和柳无眉的房间在哪里?”
“东南角的院子。”
中原一点红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我回来的时候经过了李观鱼的房间。”
“嗯?”
黑衣杀手拇指摩挲着腰间长剑:“他不像是生病,更像是中毒。”
“中毒?”
这下花渐浓和楚留香皆惊讶不已,李观鱼是何人?前代第一剑客!就连当今被誉为剑神的西门吹雪都打不过对方。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居然会中毒?李观鱼还没到老得动不了的程度,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在剑道上的感悟越深,功夫自然也更厉害。
“生人近不了身,那自然是熟人喽。”
花渐浓双臂环抱,轻哼一声,漂亮的狐狸眼微眯,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他今天涂得眼影掺杂些许金粉,平常看不出来,可一到阳光下就能看到绯红之中的流光溢彩。
“熟人?”
“难道是拥翠山庄的人?”
花渐浓舔着尖锐的牙齿,不答反问:“我有糕点,你要吃吗?”
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既没有指明要给谁,也没有说是什么糕点。
但无论是楚留香还是中原一点红,在听到他的询问后都应下。
可花渐浓并没有拿出糕点,只是含笑看着他们两个。
楚留香脸上的表情一变:“你是怀疑柳无眉和李玉函?”
“你真当他们两个是苦命鸳鸯?”
红衣美人走出竹林,红衣猎猎,说出的话却让人不由得浑身发寒:“那可是画眉鸟,杀了那么多人,李观鱼又不是她亲爹。”
闻言,楚留香脸上的表情都带着几分诧异。
毕竟这种罔顾人伦的事情世间少有,怎么会有人给自己爹下毒呢?
就算柳无眉下得去手,难道李玉函就这么不管不顾吗?
“谁知道呢。”
花渐浓指尖绕着柔顺的长发,瞥见楚留香眼中的诧异后轻笑一声:“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
楚留香哑言,因为他还真的遇见过。兄弟相残都快变成常态,这么一看,柳无眉给李观鱼下毒确实没那么惊讶了。
“既然要拆穿他们两个,不如现在就去会会他们。”
白衣男子抬手摸着鼻子,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好啊。”
花渐浓总算是打起精神,仿佛早就等着这句话。
他还没见过柳无眉和李玉函,倒是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两个传奇人物。
青年眼眸一转,紧接着对中原一点红说了句什么,随后才和楚留香一同前往李玉函夫妇的房间。
身为拥翠山庄的少庄主和少夫人,李玉函和柳无眉的院子位置很好,规模也不小。
但这么大一个院子,居然没什么下人。
想想也不奇怪,柳无眉有瘾病,时不时地就会发作。这要是被下人知道,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闲话。
李玉函此人倒是用情至深,可惜……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毫不遮掩,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院中种着花,暮秋时节,各色鲜花快要败落。
花渐浓环顾四周,表情平淡,犹如出来踏青一般。
“谁?”
正在房间里陪着柳无眉的李玉函听到脚步声立刻呵斥,他们院子寻常除了打扫卫生外禁止踏入。
难道是哪个前辈来商量事情?
他给柳无眉掖好被角起身出来查看,刚出来就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香帅有什么事?”
李玉函在看到楚留香时,浑身紧绷起来,同时也防备着。他早就听说过楚留香的那些事迹,自然不敢轻视此人。
但他们的计划从始至终都在保密,楚留香应该不知道。既然如此,那这人过来做什么?
“少庄主。”
楚留香微微一笑,若是看表象,绝对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即将面临危险的人。
“在下和你父亲乃是旧相识,今日前来是想探望一番。”
“父亲病重多日,怕是无力见客。”李玉函听到这句话后略微松一口气,“而且,香帅走错了。”
“没走错。”
花渐浓抬眼,浓密纤长的眼睫上下翩飞:“拥翠山庄有两个主人都病倒,大家却只在乎李观鱼前辈。”
他意有所指,可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十分诚恳:“我们便来探望另一位病人。”
“这位是?”
李玉函并没有接花渐浓的话,只是目光狐疑地看过来。
他从未见过此人,若是见过,这幅模样恐怕没人能忘。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和楚留香的关系也不错……
“在下花渐浓。”
李玉函的表情如旧,心里却有些吃惊。因为他听过这个名字,在石观音死之前。
自从决定要摆脱石观音,他们夫妇二人几乎不会放过石观音的任何消息。因此,当石观音时隔多年从沙漠出来时,他立刻就派人去查。
得到的消息却是石观音因为一个在汴京的女子才出来。
当时,柳无眉听到笑出声:“看来那个汴京的花渐浓长相不错,不然石观音也不会亲自过去。”
“看来又要有人毁容了。”
柳无眉幸灾乐祸,可最终传来的并不是那个花渐浓毁容的消息,而是石观音死了。
石观音,堪称沙漠霸主的石观音居然死了。
柳无眉和李玉函曾多次猜测那个花渐浓究竟是什么身份,没想到今日居然见到了。
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顶多是长得好看些,又不会武功,当时究竟是怎么杀死石观音的?
察觉到李玉函探究的目光,花渐浓侧目,大半个身子都要躲在楚留香身后:“少庄主为何这般看着妾身?”
他声音轻柔,怯怯道。
楚留香一听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无比配合地抬手将人护在身后:“令夫人还卧病在床,少庄主这么明目张胆……”
“我没有!”
李玉函万万没想到只是打量一番,居然会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
更何况无眉武功在他之上,他们几个的话对方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这两人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是专门来挑拨他们夫妻之间关系的?
李玉函心中冷笑一声,待今日过后,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楚留香就不复存在,只能任凭他们差遣!
若是花渐浓和楚留香能够听到李玉函心中所想,估计都要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楚留香,十几年前对方就已经在江湖上名声大噪。遇到过多少危险?不照样活到现在?
柳无眉武功顶多算二流高手,李玉函更不必说,只是寻常功夫,一点儿都没有遗传到李观鱼的天赋。
“两位若是没什么事,还挺离开。”
锦衣玉袍的青年脸色有些难看,像是对他们心存不满似的。
“诶。有事,怎么会没事呢?”
这时出来说话的还是花渐浓,他从楚留香身后探出头,眉眼弯弯:“听闻少夫人身患奇病?”
“没有。”
李玉函矢口否认,微眯双眼:“两位再不离开就休怪在下无礼。”
“哦——”花渐浓模样无辜,“你又打不过他。”
“……”
不过说了几句话,李玉函便觉得头痛得厉害,恨不得现在就将花渐浓给扔出去。
但,正如对方所说那样,他的确打不过楚留香。
“两位擅自闯进来,又没有什么事情,难道是故意捉弄我?”
李玉函垂在身侧的双手都紧握成拳,可表面上还在维持着彬彬有礼的模样。
但他却忘了一件事情——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他也没有理。
花渐浓的嘴上功夫不低,三两句就能气得人一蹶不振。
对上他,李玉函除非动手,否则根本奈何不了他。
话又说回来,李玉函要是能在楚留香眼皮子底下对花渐浓动手,难于上青天。
第58章 蛇蝎美人
花渐浓看到李玉函隐忍的表情后眉眼一弯,他轻挑眉梢,很是挑衅。
将他护在身后的楚留香根本就没发现,直到看见李玉函愤怒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头垂眸。
“嗯?”
在楚留香看过来的一瞬间,花渐浓脸上的表情顿时无辜起来,仿佛刚才刻意挑衅李玉函的人不是他一般。
“想让我们走也很简单。”
花渐浓双手搭在楚留香胳膊上,隔着衣衫能够清晰地体会到对方炽热的体温,以及有力的肌肉。
“姑娘是在和我谈条件?”
李玉函被气笑,根本没想到居然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分明是他们擅自闯进来,还无理取闹一番。
结果要让这两个人走,居然还要谈条件?
花渐浓微微颔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过分。
他一身红衣似火,说出的话也让人火大不已:“听说少庄主手上有暴雨梨花针?把这个给我。”
青年脸上的表情平淡,可语气以及态度都十分强硬,且蛮不讲理。
饶是和他站在一起的楚留香都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哪有人直接伸手要?
白衣男子低下头,眼神诧异地询问起身侧的美人。
当看到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抬手摸着鼻子,轻咳一声:“是借。”
不过,花渐浓怎么知道李玉函手上有暴雨梨花针?
这个疑惑不约而同地从楚留香和李玉函心中升起,尤其是李玉函,他现在觉得花渐浓就是一个妖怪。
不然,那么多隐秘的事情,这人怎么知道得清清楚楚?
无眉患病就算了,就连暴雨梨花针在他们手里都知道。
要知道,那些和他们合作的江湖高手都不知道暴雨梨花针在他们手上,这是被他们夫妇俩当做万无一失的底牌的。
花渐浓忽略掉两人的震惊和疑惑,继续理直气壮:“现在就给我。”
“姑娘是在开玩笑吗?”
一道略显虚弱的女声自李玉函身后响起,紧接着,一位面容苍白带着病气的女子缓缓出现。
她面容俊秀,身形窈窕,黛眉如远山,只是看上去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不过,尽管她一副病容,但依旧可以看出此人是个练家子,且武功不低。
“无眉。”
看到柳无眉出来,李玉函立刻面露担忧,连忙伸手扶着对方。
啧。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让花渐浓莫名有些不爽,他在心里算了算,想着差不多是时候了。
于是,刚才就颇为无理取闹的美人露出一个笑,这抹笑很漂亮,这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这么漂亮的人是个哑巴就更好了。
花渐浓:“开玩笑?我从来不开玩笑。”
他从楚留香身后走出,血红裙摆轻荡,似一朵盛放的罂粟花。
“这里只有我们四个,装起来不累吗?”
闻言,其余三人纷纷面色一变。
楚留香是因为没想到青年居然直接捅破,而李玉函和柳无眉则是震惊不已。
刚才三人的谈话,柳无眉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和李玉函不一样,她怀疑花渐浓早就知晓她们的计划。
这个女人是一团迷,从石观音身死便能看出。
身为石观音的弟子,柳无眉自然对石观音了如指掌。在听到石观音死在汴京时她就察觉到不对劲,并猜测此事与花渐浓有关。
尽管当时传出来的消息是石观音自尽而亡,但柳无眉不信。
那么自恋且自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自尽。
此时更加确定了柳无眉的猜想,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却知道他们的计划。若不是有人透露出去,便是此人神机妙算。
顶着柳无眉打量的花渐浓蓦地转过头,神情羞怯:“少夫人,我不喜欢女子,何况是有夫之妇。”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成功得恶心到柳无眉和李玉函。
夫妻二人皆被调.戏一番,心里不约而同地想要弄死这个人。
楚留香在心里轻叹一声,隐约猜到花渐浓想要做什么,难道这样就能激怒他们两个?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可白衣男子还是任由花渐浓做出一个“蛮不讲理”的样子,自己则是在旁边站着。
可无论是柳无眉还是李玉函,此时也不敢出手。
楚留香确实是没有阻拦,但他的样子一看就是在防备着他们两个。
眼下那些人都不在,他们夫妇俩也奈何不了楚留香。只能忍,罢了,大不了之后再讨回来!
可惜李玉函和柳无眉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花渐浓当然知道对方不会把暴雨梨花针教出来,这么做也只是闲得无聊。
“我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两位还是不明白吗?”
红衣美人轻叹一声,探手摘下一片绿叶。夹杂着枯黄的绿叶在他指尖很明显,将他的手衬托出一种玉质。
“少夫人的眉画得不错,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花渐浓抬眸,温柔一笑,“画眉鸟。”
柳无眉心里没有丝毫惊讶,大概早就猜到自己的身份暴露。
她刚发过病,此时身体虚弱,尽管如此,眼中的狠毒也无法遮挡:“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才还一副无害模样的柳无眉浑身气质一变,甚至能够看出几分石观音的模样来。
不愧是师徒,尽管柳无眉十分抗拒自己这个身份,但不可否认,她身上确实有些地方受到石观音的影响。
“自然是……石观音亲口说的。”
花渐浓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反正石观音已经死了,他们就算不相信也没办法。
青年慢慢踱步,每走一步,便讲出一个秘密。
比如他们两个这次宴会是为了暗算楚留香、比如柳无眉对花粉上瘾……就连李观鱼的事情也猜得大差不差。
随着他说出的秘密越来越多,早有猜测的柳无眉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她侧目看向李玉函,示意对方现在就去找人。
可李玉函刚迈出一步,楚留香便笑吟吟地拦下他:“少庄主这是要去哪儿?”
“楚某已经来了,为何要走?”
论起心眼,其余三个加起来都比不过楚留香一个人。
眼看事情已经败露,柳无眉眼神一冷,立刻冲向一旁的花渐浓。
柿子先挑软的捏,而且楚留香明显对此人十分在乎。
杀气扑面而来,花渐浓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反应,仿佛根本不害怕柳无眉。
见状,楚留香想要出手阻拦,却被李玉函一掌袭来。
白衣男子面不改色,侧身躲过李玉函一击,同时抬手屈指弹出一道内力。
他的武功远在柳无眉之上,哪怕是一道内力,柳无眉也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立刻翻身躲过。
浅色衣摆在空中荡出一朵花,落地后,柳无眉突然身形一顿。
她心口蓦地一紧,紧接着大脑一片空白,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一双闪烁着粉光的眼睛。
与此同时,一股诡异的情感从心底滋生,哪怕恢复意识后,这抹莫名的感情让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淡淡暖香自身后传来,于此同时,尖锐的发簪抵在她纤细的脖颈处。
花渐浓微微低头,妆容精致的脸仅差一寸就贴上柳无眉苍白的脸:“少夫人刚才是想杀我?”
理智上,柳无眉应当立刻反制身后不会武功的花渐浓,可情感上,她居然下不去手。
好荒唐!
她手上人命无数,怎么可能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手下留情!
柳无眉瞳孔微缩,咬紧后槽牙。
难道石观音就是因此败在她手上?
花渐浓并不在乎柳无眉心里想着什么,他轻叹一声,院中残落的百花都沦为陪衬。
“暴雨梨花针在哪儿?”
也不知是因为心底那抹莫名的情绪,还是因为对漂亮的人总会多有纵容。柳无眉在李玉函震惊的目光下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铜管,白皙的手都在颤抖。
花渐浓轻笑一声,那双上挑的眼中满是笑意:“很好。”
他语气缠.绵,轻声夸赞。
柳无眉手里一空,顿时冷静下来。
不对!她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地把东西交出去?
另一边,楚留香已经制服李玉函,轻而易举地抬手点了对方身上穴位,随后走到柳无眉面前。
“没能让两位计谋得逞,楚某承让。”
白衣男子装模作样抬手行礼,随后在柳无眉彻底清醒前出手点穴。
花渐浓收回手,那股淡淡的暖香也从柳无眉身边消失。
他看向手中的铜管,约摸一掌大,三寸宽。
“这就是暴雨梨花针?”
一边说,他还一边抬手将其对准柳无眉,眼中没有丝毫害怕。
这幅漠视的模样让李玉函心一惊,当下立刻开口:“放开她!”
“当真是伉俪情深。”
花渐浓说话时尾音习惯上挑,因此总给人一种缠.绵感:“那杀你?”
身着红衣的美人勾起唇角,慢悠悠地将暴雨梨花针对向李玉函:“李观鱼究竟是怎么病倒的?”
他冷不丁地开口询问,一旁的楚留香听到后不动声色地向身后看了一眼,随后任由花渐浓询问。
这幅不作为的样子让李玉函咬紧牙关,他心中或许升起一丝愧疚,但很快便消失。
“我不知道。”
“不知道?”
花渐浓这次没有用技能,而是晃晃手里的暴雨梨花针:“你若不说,我就让你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刺猬。”
这人看起来美艳,心地也如此狠毒!
第59章 你们三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花渐浓对于李玉函指控的目光供认不讳,甚至还十分自得地微抬起下巴,颇有一副自傲模样。
这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还不说吗?”
美人仔细打量着手里的铜管:“据说暴雨梨花针威力巨大,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刺成筛子。”
说罢,他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柳无眉:“既然少夫人苦恼于花粉,不如我替你一劳永逸。”
花渐浓的语气甚至还充斥着几分惋惜,但所说出的话却是让人恼火。
眼看他真的要摁下暴雨梨花针,被点穴无法动弹的李玉函眼一闭,大声道:“是我!是我下的毒!”
空荡荡的院子眼下不断回荡着这句话,一声又一声,像是在指责着李玉函。
“是你下的毒?”花渐浓语气流露出恰当的疑惑,“那可是你爹。”
觉得自己被侮辱的李玉函咬牙切齿:“我爹已经年迈,中毒也不过是提前解脱,能帮上无眉,想必他也同意。”
这番话当真是令人惊掉大牙,一个儿子下毒残害亲生父亲,居然是以这么荒唐的理由。
饶是见过无数荒唐事的楚留香都震惊不已,眼神看着李玉函,险些气笑。
“哦——我还以为是担心李庄主知道你们做的这些事。”花渐浓慢慢走到柳无眉面前,两张一淡一浓的脸互相打量着,“毕竟李庄主在江湖上有着一个好名声。”
李玉函望着不远处的柳无眉,心里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今天他们夫妻两个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吗?
另一边,楚留香无言看着花渐浓继续扮演一个坏人,眉飞色舞,整个人都很生动。
“画眉鸟……是这个称呼吧?”花渐浓看着柳无眉,“其实你的病没有解药,就算抓到楚留香也没用。”
青年的口吻平淡,没有对柳无眉遭遇的可怜:“可惜你做不到,若是你能凭借毅力不再碰花粉,我多少还要敬你三分。”
但柳无眉不会,她只会将过错全部推到其他人身上,戒毒对她来讲太痛苦,她不会愿意自己那么痛苦。
一边摆脱不了花粉,一边又埋怨天地不公。
“你怎么知道没有解药?无非是想要劝我放弃。”柳无眉对于花渐浓所言丝毫不信,她坚信石观音一定有解药,也坚信水母阴姬说不定能解毒。
“啧。”
花渐浓原本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看在柳无眉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顿时放弃:“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和你聊这个。”
红色裙摆轻轻擦过柳无眉的衣摆,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步子轻挪:“不如我们聊聊,参与你们计划的都有谁?”
花渐浓垂眸,那双明媚的眼睛中满是笑意,却不再像之前那么温柔。
她要将所有参与这件事情的人一网打尽。
这个想法不约而同地从其余三人心里浮现,与李玉函和柳无眉的憋屈不同,楚留香听到这句话后缓缓露出一抹笑意。
阿浓居然这么在意他。
风声簌簌,将秋季的萧瑟烘托得更加浓重。冷意不断涌来,身体冷,心更冷。
不是心寒,而是阴谋被看穿后前途未知的恐惧。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柳无眉只有眼睛和嘴能动,她不答反问,“又何必问我?”
既然这人知道他们的计划,还知道暴雨梨花针,又有什么理由不清楚参与者。
花渐浓还真的不知道,因为——原文没写。
他现在游刃有余全是因为自己手握剧本,不然他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威胁柳无眉。
“我是知道,但想听你说。”
青年没有透露破绽,顺着柳无眉的错想继续聊下去:“万一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呢?”
“哎,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想给自己留下隐患。”
装模作样。
柳无眉冷笑一声,心里那股隐晦的感情也在花渐浓恬不知耻的表演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勉强。”
她当着有这么好心?
经历刚才的事情,柳无眉和李玉函对花渐浓的印象简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点没错。
花渐浓确实是没有那么好心,他再次绕回柳无眉面前,弯眸一笑。
这种感觉又来了。
柳无眉提高警惕,却还是来不及。
她无法动弹,目光已经被那双眼睛吸引。明亮又不失魅惑,清透又夹杂着暗沉。
花渐浓的眼睛明明是透亮的黑,但她却偏偏神情恍惚,似乎看到了一抹类似于山桃花的粉。
暧.昧的粉、蛊惑人心的粉,让人看到之后忍不住意乱神迷,大脑放空,疑似陷入一场旖旎的梦。
待柳无眉回过神,只看到自己夫君震惊地看着她,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只一眼,她就知晓自己刚才把一切都讲了出来。
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袭上柳无眉全身,这种恐惧不同于面对比自己强大者的威压,而是对于灵异志怪的恐惧。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东西”两个字一出,就足以说明此刻柳无眉心中并没有将花渐浓当做人,而是当成了某种精怪。
“哈?”
花渐浓轻笑一声,他总觉得之前也有人这么说过,至于是谁,他已经记不清楚。
青年眼眸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于是朝着柳无眉吐出一口气。
面前的美人乌发雪肤,红.唇黑眸,眼尾的绯红似用力揉搓后的花瓣,活脱脱一个吸□□气的妖怪。
“难道不明显吗?”
柳无眉浑身发寒,视线落在花渐浓上挑的狐狸眼中。
“狐狸精……”
只怪花渐浓今日的妆容太过眉眼,还特意画了上挑的眼线,很难让人不幻视狐狸。
“哈哈哈哈。”
花渐浓突然笑出声来,他转身,随手将暴雨梨花针抛给一旁看戏的楚留香。
“诸位可听见了?”
他话音刚落,几位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自院外走来。
金风细雨楼苏梦枕、华山派枯梅大师、少林苦瓜大师、丐帮南宫灵……
“你是故意的?”
看到这些人,柳无眉立刻反应过来。
怪她夫妻二人被此人扰了心神,居然没有察觉到院外有人偷听……就算没有花渐浓,凭借这些人的武功,她夫妻二人还真察觉不到。
和柳无眉不同,李玉函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一个人身上,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迟暮老人。
“爹……”
除此之外,对外宣称卧病在床的李观鱼既然也来了。
这个前代第一剑客此时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是重病未愈,还是因为听到真相心神不定。
花渐浓抚了抚垂落眼前的碎发,此时丝毫看不出来刚才的嚣张跋扈。
“嗯?”
一只麦色大手出现在眼前,手里握着的正是他刚才扔出去的暴雨梨花针。
青年抬眸,明媚的眼中满是疑惑,似乎不明白。
“你拿着防身。”
楚留香无奈一笑,见花渐浓没有接,于是直接塞到对方手里。
“这就给我了?”
“自然。”
花渐浓低头看着手里的暴雨梨花针,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个大名鼎鼎的暗器居然到了自己手里。
柳无眉和李玉函的计谋败露,剩下的事情便与花渐浓无关,他收起暴雨梨花针后便转身离开。
而楚留香却不能走,毕竟这场鸿门宴是冲着他来的,还需他留下来。
中原一点红倒是不在意,他从进来时就一直站在角落,似一道影子。见那道红衣身影离开,他毫不犹豫地就跟上去。
“你说柳无眉他们两个会被怎么处置?”
花渐浓头也不回地询问。
跟在他身后的中原一点红略加思索,声音低沉:“有李观鱼在,性命无忧。”
“他儿子和儿媳都对他下毒了。”花渐浓转身看着中原一点红,“这都能忍?”
中原一点红:“他只有这一个儿子。”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李观鱼已经迟暮,这么大一个拥翠山庄,待他死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尚且未知。
或许江湖上的人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照顾几分,可李玉函武功平平,维持拥翠山庄的现状怕是不可能了。
之前的话,李观鱼也曾将希望寄托在柳无眉身上。毕竟相比于不争气的儿子,这个儿媳武功高强,心思灵敏。
如今,柳无眉是石观音弟子画眉鸟的消息一出,无论如何,江湖上的人都不会放过她。
这两人最终结果还是楚留香回来告诉花渐浓的,两人武功被废,李观鱼向众人保证绝不会让他们两个踏出拥翠山庄一步。
至于他自己身上的毒,恰巧今日赖神医在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替他解了毒,但身体却大不如前。
“哎——”
花渐浓叹息一声,这个结果已经算是不错,至少无人受伤——除了李观鱼。
“阿浓何故叹息?”
楚留香不解,事情都解决了,对方怎么还是一脸愁绪?
“只是觉得荒诞。”
花渐浓坐在一旁,双.腿岔开,手肘抵在膝盖上,两只手托着下巴:“你难道不觉得离谱吗?为了虚无缥缈的解药如此费尽心机。”
“这世间离奇的事情太多,许多事情也是没有道理的。”
楚留香在他身边坐下,折扇轻摇,微风伴随着浓郁的郁金花香涌向花渐浓:“难道阿浓身上就没有什么值得奋力一搏的事情?”
“没有。”花渐浓回答得倒是果断,但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我就先走了。”
红裙美人起身,眼看就要离开,楚留香再也忍不住,抬手拉住对方的手腕:“这么急?”
他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只是不想看到花渐浓的背影——至少现在不想。
“怎么?楚郎不舍得我?”
花渐浓回眸一笑,纤长的眼睫上下翩飞,犹如两只黑色的蝴蝶。
已经傍晚,暖橙色的夕阳洒落,拥翠山庄再次恢复到之前的寂静,那些前来赴宴的人纷纷离去。
至于离开后会说些什么,李观鱼早已不在乎。
拥翠山庄自成立以来,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好,但今日如此荒唐的一出,简直是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更不论李玉函和柳无眉暗算的人是楚留香,那个十几年前就闻名江湖的盗帅楚留香。
此人朋友遍布天下,倘若今日楚留香在拥翠山庄出事,说不定之后会有不少人上门来替对方报仇。
“是。”
楚留香此刻在意的并不是拥翠山庄的那些琐事,他听到花渐浓的玩笑话,微微一笑:“阿浓因为担心我而来,难道不要留下来好好看看吗?”
“看什么?”花渐浓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白衣男子,“你又没受伤。”
“谁说我没有受伤?”
“你受伤了?”
花渐浓一顿,从刚开始自己就和楚留香在一起,对方怎么可能受伤?他唯一一次出手就是阻拦李玉函,若是李玉函就能伤到他,那简直是贻笑大方。
“我的心受伤了。”
白衣男子深情款款,春风般的眼眸盯着面前貌美如花的花渐浓,看样子很是认真。
“……”
花渐浓听到这句话后不由得白了他一眼,随后便猛地将自己被攥着的手抽出:“恶心。”
此恶心非彼恶心,楚留香听到后轻笑一声,紧跟上去。
“阿浓口是心非。”
“滚。”
被无情对待的楚留香丝毫不恼,反倒是觉得被花渐浓冷脸相对很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带着几分嫌恶和无奈。
倘若让花渐浓知道楚留香现在心中所想,他恐怕恨不得楚留香丢到宫九别苑。
天菩萨,他可不是圈内人。
花渐浓大跨步向前,但无论他走多快,身侧的楚留香都能跟上,看起来还十分轻松。
腿长了不起啊?
红衣青年步子越迈越大,差点都快跑起来。
见状,楚留香垂眸一笑,觉得此时的花渐浓犹如当真犹如一只愤怒的狐狸。
“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大小姐生气了?”
陆小凤隔着大老远就看到气冲冲的花渐浓,对方身边还跟着一个白衣人,看起来约摸三十多,风.流倜傥,优雅潇洒。
他心中了然,想必此人就是传闻中的盗帅楚留香。
拥翠山庄发生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听到些许,因此才会在这里等着花渐浓。
听到陆小凤的打趣,花渐浓更气,甚至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全怪楚留香。
青年心中暗自想道,还专门侧目看着身侧的白衣人,表情很是不满。
不过,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的楚留香微微一笑,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支金簪。
纯金,金灿灿的,上面镶嵌着红宝石,一看就值不少钱。
于是,一旁看热闹的陆小凤眼睁睁地看着正在生气的花渐浓顿时脸色一变。
“……”
难道他之前被大小姐看不顺眼是因为没给钱?
陆小凤认真地反思自己,思来想去,他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没关系,到时候从花满楼那里拿就好了。
喜笑颜开的花渐浓故作矜持,接过金簪后的态度确实是好了不少。
“原谅你了。”
至今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楚留香微微一笑,十分配合且纵容:“多谢阿浓原谅。”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陆小凤大叫不好,楚留香怎么这么没有底线?若是这么放纵下去,他之后哄花渐浓岂不是更难了?
难道……这是对方的计谋?
把花渐浓变得娇纵,这样其他人就会受不了,只有他自己甘之如饴?
觉得自己看破真相的陆小凤啧啧称奇,一边摇头,一边看向和自己在这里等了许久的中原一点红。
从一开始,黑衣杀手就保持着沉默,哪怕花渐浓和楚留香在那边“你侬我侬”。
不是说“爱过”吗?怎么现在看着是“还在爱”呢?那中原一点红又是什么关系?
陆小凤也是情场高手,自然见识过不少令自己大开眼界的场面。因此,他只是好奇片刻,很快就任由这三人不清不楚下去。
“走了。”花渐浓任由楚留香将金簪斜插自己发髻上,“我不想在这儿过夜。”
“事情完美解决,晚上不如喝酒庆祝一番。”
陆小凤提议,但四人之中只有他和楚留香喝酒,因此这个提议被驳回。
“不是说好了事情解决之后去找花满楼?”
说出这句话的花渐浓和陆小凤面面相觑,两个人眼中皆是疑惑。
“有说过吗?”
“没有吗?”
楚留香:“既然如此,那就去。”
他无奈:“只是这么多人,不会打扰对方?”
“不会。”花渐浓毫不犹豫,“百花楼大门永远敞开。”
*
和花渐浓说的一样,百花楼的大门从未关上过,只要是进来的人都会被花满楼礼貌相待。
楚留香早就听闻过花满楼的名字,今日一见,觉得此人当真人如其名,果真似繁花满楼般温柔。
“花公子,打扰了。”
白衣男子落座后看着倒茶的花满楼,视线最终落在对方的眼睛上。
“来者皆是客,何来打扰?”
花满楼微微一笑,如沐春风。他察觉到楚留香的视线,并不觉得冒犯。
令他在意的人是一旁默不作声的那个,浑身煞气,身上的血腥气浓重,手上定有不少人命。
花满楼其实不喜欢这种人,但因此人是花渐浓的朋友,这才让对方进来。
一如他与西门吹雪合不来,但因为是陆小凤的朋友,便愿意与之前去万梅山庄。
身为杀手的中原一点红也察觉到花满楼的态度,因此进来后只是待在花渐浓身边,沉默如雕像。
“数月不见,你的手艺变得更好了。”
红衣美人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察觉到周围诡异的气氛,自顾自地端着茶杯喝茶。
“阿浓喜欢就好。”
花满楼听到花渐浓的夸赞,随即露出一抹笑。
他们两个确实是很久没有见过,因此久别重逢便格外高兴。
“难得见到大小姐这么和气。”
陆小凤在一旁暗戳戳地说道,自从之前打趣花渐浓是大小姐后,他便一直这么称呼下去。
“那陆大少怎么不反思反思自己?”
花渐浓皮笑肉不笑,直接瞪了陆小凤一眼。
这两人想来如此,花满楼早已习惯,对此也只是一笑而过。
他知道陆小凤喜欢喝酒,百花楼里准备着不少陈年佳酿,恰逢认识了新朋友,便拿出不少。
花渐浓在一旁喝茶,中原一点红滴酒不沾,陪着他一起。
至于另外三个,早就酒过三巡。
“前辈酒量不错。”
论起来,楚留香是在场所有人的前辈。
只是听陆小凤这么一说,楚留香总觉得自己莫名老了不少,于是笑着说道:“朋友之间何必在乎这些虚名?”
“好!楚兄!”
陆小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难得遇见一个酒量好的人,心情自然很好。
“待会儿喝得烂醉没有人扶你们回房。”
花渐浓手里捏着一块茶点,咬了一口后发现不喜欢,正纠结要不要继续吃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伸了过来。
美人见状,便将茶点放在对方手上。
吃别人剩下的东西本身就是一件很亲密的事情,就连关系好如陆小凤和花满楼都不一定吃对方剩下的。
更何况,还是男女之间。
陆小凤连忙咳嗽,借着掩唇的空挡,假装不经意地瞥向饮酒的楚留香。
嘶——也看不出来什么。
难道是不在乎?
他们三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小凤,喝不了就别强撑。”
花渐浓单手支着脑袋,关心的话说得犹如挑衅一般。
熟知他性格的陆小凤自然知道对方不是在关心他,于是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其实拉起对方就往外走。
“你干……”
突如其来的一下让花渐浓摸不着头脑,刚想质问,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嘴。
见状,中原一点红起身想要跟上,却被花满楼拦下:“就让他们两个去吧。”
月白色衣衫的青年面容清雅柔和,语气也带着淡淡的温柔:“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商量,公子去了岂不是让他们两个不自在?”
“红兄,坐下吧。”
楚留香微微一笑:“他们两个不是经常打打闹闹吗?”
他视线下移,看着杯中酒,语气平淡,只是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第60章 口
百花楼是否有百种花尚且未知,但此时,院中有鲜花盛开,丝毫不见秋季的萧瑟。
皓月当空,花影婆娑。一红衣人站在廊下,不断摇晃的花枝将月光分割成碎片,明明暗暗地洒落此人满身。
“你做什么?”
花渐浓脸上晦暗不明,月光落下的地方发亮,似涂了一层银粉,花影贴着的部分又宛如刺青。
他侧目看着突然将自己拉出来的陆小凤,眼中的疑惑不似作伪。
“啧。”
陆小凤抬手挠着头,或许是酒劲儿上来,他头脑一热就将人拉了出来。
眼下被质问,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开口询问:“你们三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哈?”
听到这句询问,花渐浓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你就为了这件事情?”
“不然?”
陆小凤冷静下来,双臂环抱靠在墙上,垂眸看着面前的好友:“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他们两个的想法。”
“不是和你说过吗?”
花渐浓毫不在意:“一个爱过,一个朋友。”
“朋友?”
陆小凤狐疑:“你以为我风月场白混的?”
“怎么?你吃醋了?”
“……”
陆小凤被这句询问哽住,是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担心你某天被人揍。”
“那你不用担心。”花渐浓懒得解释这种事情,直接摆摆手,“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说罢,他转身准备回去,刚走一步就停下,转过身看向陆小凤:“真是奇怪,你红颜知己无数,还时不时地往青.楼去,怎么不见你纠结?”
红衣美人站在楼梯上,比靠在墙上的陆小凤高了一头,因此说话时都需垂眸。
这个角度望过去,花渐浓那张攻击性很强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意:“偏要诘问我,哪怕同时和他们两个在一起,也没犯法吧?”
说罢,他抬脚往楼上去。
木质楼梯发出咯吱声,随着花渐浓的离开,这种声音也越来越远。
留在原地的陆小凤抬手摸着下巴,觉得花渐浓说的有道理。毕竟那人长得那么漂亮,性格……也不错,受人喜欢很正常。
“聊完了?”
听到脚步声的花满楼面带笑意,并没有追问他们两个究竟说了什么。
“嗯。”
红衣美人再次落座,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说那么多,搞得他口干舌燥。
“天色已晚,不如留下休息吧。”
花满楼轻声道,百花楼平日里只有他一个人,陆小凤和花渐浓的房间还留着,客房也足够。
闻言,楚留香轻笑:“那就打扰了。”
语罢,他抬手敬花满楼一杯,随即一饮而尽。
“不必客气。”
夜已深,花渐浓早已昏昏欲睡,哪怕喝了茶都没什么作用。
他单手托腮,闻言只是毫不遮掩地打了个哈欠,眼尾已经泛出泪水。
“确实很晚,我去休息了。”
青年微微颔首示意,十分熟稔地起身往房间去。离开将近一年,之前住的房间没有任何变化,看样子花满楼托人每天打扫过。
花渐浓坐窗前,侧目看着自己脸上漂亮且魅惑的妆。
月色入户,将未点蜡烛的房间照亮。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思来想去还是拿起笔在脸颊上点了一颗痣。
睡前偶尔会改妆,这是花渐浓的一个小习惯。因着反正都要卸妆,平日里不敢化的通通在脸上试个遍。
约摸是一刻钟之后,一张更加秾艳的脸出现在铜镜中,上挑的眼线,绯红的眼角,就连唇脂都用的绯红色。
花渐浓揽镜自照,觉得这次发挥不错,看着镜中的自己,满眼都是欣赏很肯定。
这么漂亮的妆,只有他一个人看到,当真是可惜。
不如……
深夜,昏暗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阵“吱呀”声。原本入睡的人在听到这道声响后瞬间睁开双眼。
轻巧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谁,更何况还有珠翠声,除了花渐浓还能有谁?
察觉到来人是谁,原本警惕起来的人浑身放松,再次躺下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黑暗中,呼吸伴随着暖香扑面而来。
一只温热的手贴在脸侧,紧接着就是刻意压低声音的话:“真睡了?”
花渐浓十分自然地坐在床边,一手撑在床边,一手贴在床上人的脸颊。
“别装睡。”
青年捏着对方的脸颊,力道不大地扯着:“天下第一杀手居然这么松懈?”
闻言,试图装睡的中原一点红睁开双眼,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花渐浓。
一睁眼,一张具有冲击感的脸出现在眼前,昏暗环境下,秾艳的脸透露出几分诡异的美感。
花渐浓低下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怎么样?”
“?”
中原一点红被问得愣住,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见状,花渐浓只好补充道:“我的妆,怎么样?”
说罢,他还眨眨眼睛,纤长的眼睫上下翩飞,似乎扫在了中原一点红的心上。
“好看。”
虽然不明白花渐浓为什么大晚上过来问这个问题,但中原一点红还是认真且诚恳地回答。
“是吗?”
“嗯。”
看着认真的中原一点红,花渐浓不由得起了坏心思:“那是白天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都好看。”
认真回答得中原一点红说出心里话,却没想到对方听到这个回答后眼一横:“都好看?那是说我晚上的妆容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
中原一点红立刻坐起身,幽绿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眼前犹如狐妖一般的美人:“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这幅模样太有趣,以至于花渐浓再也逗不下去,立刻弯眸笑起来。
瞥见他脸上的笑,中原一点红这才明白自己是被捉弄了。
杀手垂眸看着半趴在床边笑得开怀的美人,随即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
花渐浓一顿,眼中还残留着笑意:“嗯?”
他没有丝毫畏惧,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握着自己的手腕,随后一拉。
身形窈窕的美人犹如一只蝴蝶般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微凉的肌肤手感很好,犹如摸着一块玉。
花渐浓一手搭在中原一点红肩膀,另一只手摁在对方鼓起的胸口。
他眉眼一弯,手轻轻地捏着,眼眸明亮缠.绵,眼神勾魂夺魄。
中原一点红甘愿被蛊惑,于是低下头,原本毫无血色的薄唇顿时印上一抹绯红。
刚涂上没多久的唇脂被人故意抹去,在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抹红痕。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清楚两人逐渐粗重的喘息,以及暧.昧的水声。
“嘶——”
中原一点红握在花渐浓腰间的手用力,苍白手背上青筋鼓起,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揉进骨肉。
“不行。”
花渐浓原本眼神迷离,但在感受到腰间那只滚烫的手时,轻声拒绝。
已经情动的中原一点红呼吸粗重,听到拒绝声后睁开眼,幽绿眼眸暗沉,充斥着浓浓的情.欲。
“哼。”看着眼前没有表情,但莫名透露出几分委屈的中原一点红,花渐浓轻声道,“这是在百花楼。”
虽然他不在意被别人听到动静,但不能在百花楼做。一来是觉得花满楼的地方不适合做这种事情,二来另外三人皆是耳聪目明,尤其是花满楼。
中原一点红读懂花渐浓的隐晦,因此双手松开,摁在床边紧握,青筋鼓起。
饶是花渐浓都没想到对方说停下就停下,因此眼中带着几分怜惜。
之前也是这样,对方每次都不合时宜。
青年认真地看着努力平复情绪的中原一点红,无奈轻叹:“要不要帮忙?”
美人再次贴上来,暖香浮动。
那双上挑的眼眸充斥着热情,似一把火,顷刻间便要将中原一点红这块寒冰燃烧。
但中原一点红知道,面前的花渐浓只是一块浸满鲜血的冰,极致的红让人以为她是一个热情温柔的人,实则此人心冷如冰,任谁都无法将其暖热。
对上那双眼睛,尽管知道他们不会有以后,中原一点红还是默许自己沉浸在对方短暂的温柔与缠.绵之中。
当那只柔软的手轻握时,向来面冷如霜的杀手眉头一皱,整个人浑身紧绷。
渐渐地,温热的呼吸打在敏.感的“剑柄”,杀手一顿,微阖双眼。
一只宽大的手掌搭在花渐浓脑后,粗糙的指腹安抚性地摩挲着他的头发。
低头时发间冰冷的珠翠垂下,圆润的琉璃珠落在中原一点红身上,带来一阵凉意。
外面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房间内,空气犹如被熬煮的蜂蜜一般粘稠,粗重的呼吸声此起披伏,最终被一道闷哼结束。
中原一点红额头满是汗水,他抬眸,原本还乖巧地被他摁着后脑勺的人已经走到桌前漱口。
“下雨了。”
花渐浓吐掉冷茶,听着外面的雨声。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入冬了,大概是在江南的原因,对于入冬的感觉不是很明显。
他抬手摸着被摩擦发热的嘴,侧目看着身后缓过神来的中原一点红:“之前没发现,你怎么总穿着这件衣服?不冷吗?”
“不冷。”
中原一点红是习武之人,虽然肌肤有时候摸着微凉,实则火气很足。
正值壮年,又有内力傍身,这点儿冷意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我回去了。”
花渐浓打着哈欠,自己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原本过来只是想找人欣赏一下自己的妆。
“不留下来吗?”
大约是刚才的事情太过亲密,以至于沉默寡言的中原一点红忍不住开口挽留。
可惜花渐浓心冷似铁,闻言也只是摆摆手:“你自己睡吧。”
话音刚落,便毫不留情地离开,丝毫不见刚才的缠.绵情动。
雨声淅淅沥沥,敲打在屋檐上噼里啪啦,正如中原一点红此刻的心情。
一出门,寒意夹杂着潮湿水汽一并扑面而来。花渐浓刚才浑身燥热,现在被冷风一吹,顿时打了个寒颤。
雨势不小,又被风潲进来,他站在廊下躲闪不及,顷刻间就浑身湿了大半。
“还不回去?”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当心淋雨后着凉。”
花渐浓闻声转身,只见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廊下。雨水打湿他半边身子,白衣紧贴在身上,显露出充满力量感的肌肉。
“你不也是淋雨?”
楚留香微微一笑:“我有武功傍身,只是一场雨。”
他跨步过来,在花渐浓面前站定,随即胳膊抬起,一言不发地将人揽入房间。
原以为他还要做什么的花渐浓轻抬眉梢,谁知这人将自己推进房间后便站在门外:“别忘了把湿衣服换下来。”
楚留香这时居然一举一动满是君子气概,当然,此人平日里也能看出几分君子,但更多的还是风.流。
红衣美人抬眸,轻笑:“我原以为你另有所图。”
“是吗?”
风雨不断,寒意逼人。
楚留香轻叹一声:“夜已深,快些休息吧。”
他似乎已有所指,离开前突然抬手摩挲着花渐浓唇下那颗痣:“估计明天就消肿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道优雅的背影。
粗糙指腹擦过肌肤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花渐浓慢慢抬手摸着唇下那颗痣,眉梢轻挑。
看出来了?居然是这个反应。
他哼笑一声,抬手将身上打湿的衣服脱下。
之前留在这里的衣服还在,花渐浓随意拿过一件换上。
情事过后困意来袭——尽管爽快的是中原一点红,但他也劳累不已。
躺在床上的花渐浓舌尖顶着上牙膛,随后轻嘶一声。
磨破的伤口不大,但存在感不小,无论是吞咽还是说话,总会轻轻摩擦到。
不是很痛,但隐痛更能让人印象深刻。
之后还想了什么,花渐浓已经记不清楚,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
爬起来坐在镜前,青年慢悠悠地打着哈欠。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就算没有开门窗都能闻到空气中夹杂着泥土腥味的潮湿水汽。
今天化什么……
花渐浓每天的必经之路便是思考这个问题,并由此展开全新的一天。
铜镜中那张清雅温柔的脸模糊不已,思来想去,他还是抬手随意化了一个清淡的妆。
淡淡的绿色点缀在白皙的脸颊上,犹如沾了露水的青苹果,更像是一枝带雨梨花。
推开门,站在二楼向下望,满地残花。
花渐浓轻叹,也许是季节特性使然,看着满地被雨水打落的花,他心中不由得浮现起几分愁绪。
“怎么这个表情?”
睡醒的陆小凤一推门就看到感时伤秋的花渐浓,不由得好奇凑过来,微微弯下腰去看对方脸上的表情。
“没什么。”
花渐浓微微后仰,顺便抬手将陆小凤的脸推远:“离我远点。”
“怎么?”陆小凤依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嘴上却不依不饶,“我好歹一表人才,至于这么嫌弃吗?”
“非要我把话说得很难听?”
美人凭栏远眺,看着院子里的景象一言不发。
自从认识花渐浓起,陆小凤就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这个样子,心里觉得惊奇的时候,不免担心起来。
难道真的遇到什么事情了?
他若有所思,思来想去突然想起昨天那一幕,于是颇为肉疼地从身上摸出一锭碎银。
“给你。”
“……”
花渐浓看着对方手中那颗指甲盖大的碎银:“这么小气?”
青年的情绪总算是有所好转,他轻哼一声,对于陆小凤依依不舍拿出来的碎银很是不满:“别人送我都是银票,最低一百两。”
“没钱。”
陆小凤听到花渐浓的话后立刻将银子收起来,仿佛刚才拿出来只是装装样子。
“一大早就吵起来了?”
花满楼在房间里就听到他们两个的吵闹声,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
这两个人在,百花楼倒是没有那么寂静,多出不少乐趣。
花渐浓见花满楼出来,轻哼一声:“陆小凤这人哄别的红颜知己那么熟练,想必是诚心和我作对。”
“你又不是我的红颜知己。”
这话说得挺有道理,不过花渐浓不听,直接白他一眼。
青年今日梳着侧边发,整个人温婉至极,假如脸上的表情再柔和一点就更好。
没过多久,楚留香也推开门出来,只是这人一出来就与众人告别。
听到他的告别时,花渐浓动作一顿:“你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这个“又”字用的很好,楚留香闻言无奈地抬手摸着鼻子:“还是阿浓了解我。”
他在对方身边坐下,难得苦笑出声:“时隔大半年,那个大麻烦总算是找上我来。”
“哪个大麻烦?”
能被麻烦缠身的楚留香称作大麻烦,想必比寻常的难事还要棘手。以至于同样经常遇到麻烦事的陆小凤好奇不已,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发问。
“之前天一神水的事情虽然查明是无花所为,但……”楚留香一顿,叹息一声,“神水宫宫主——水母阴姬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水母阴姬?!”
陆小凤咋舌:“这的确是天大的麻烦。”
神水宫,一个隐世门派,门下皆为绝色女子。而如今的掌门人水母阴姬武功高强,内力雄厚,堪称当世第一。
只是,对方仇视男子,因此神水宫从来没有出现过男人。
花渐浓轻叹一声,怎么没有出现过男人?不过这个消息没几个人知道,若不是他知晓剧情,估计全天下只有一个人知道神水宫曾出现过男子。
“水母阴姬可是和铁中棠其名的高手。”
花满楼缓缓道:“此行定是凶险,楚兄一人?”
“对。”
楚留香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看样子去意已决。他知晓这次十分危险,因此,并不准备找朋友帮忙。
“多一个人好歹多一分胜算。”
对此,无论是陆小凤还是花满楼,都不认可这个决定。
花渐浓坐在一旁,看样子好像并不担心。
坐在他身边的楚留香下意识望向他,那双春风般的眼眸中似乎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可没说……”
察觉到花渐浓的懒散嗓音,楚留香误以为他要说什么“我可没说要一起去”之类的话,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甚至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还没等楚留香收拾好心情,身侧的人就慢慢站起,同时,将后半句话补全:“不跟着一起去。”
“阿浓?”
楚留香面露诧异,他根本没想要要带上花渐浓。那么危险,他尚且自身难保,又怎么能护住对方?
“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
花渐浓打着哈欠,双臂环抱:“毕竟我是远近闻名的热心肠,怎么可能会让朋友独自涉险?”
“说的对!”陆小凤也跟着起身,“昨晚香帅不是说我们都是朋友?朋友之间自然不会放任对方孤身一人。”
他举起茶杯,笑道:“我陆小凤虽然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到时候也能帮上忙。”
他话音刚落,去外面练剑的中原一点红姗姗来迟,身上带着热气。
明白他们在聊什么之后,挽着袖子的黑衣杀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附和:“我也去。”
抛开复杂的感情不谈,他们是朋友。虽然不少人对中原一点红的评价是阴狠毒辣,但此人却重情重义,断然做不出看着朋友独自冒险的事情。
花渐浓轻抬眉梢,于是将视线落在楚留香身上:“如同你担心朋友因你受伤一样,大家也会担心你。”
“是我险隘了。”楚留香无奈一笑,“多谢诸位!”
“朋友之间何必言谢。”
五人以茶代酒,不过片刻便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丝毫不去细想此行会遇见多么危险的事情。
水母阴姬,这个人始终存活在江湖的传言中,没有人见过对方出手。
还未正午,一辆马车便使出姑苏城。看似寻常的马车,无人知晓里面坐着的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
花渐浓靠在一旁,双眼微眯,仿佛是昨晚没睡好一般。
他听着马车的行驶声,心里回想着有关水母阴姬的事情。
此人与雄娘子生下一个女儿,只是对方被无花蒙骗,知晓自己怀孕后自尽而亡。
她“澎湃如潮”的掌法以及内力“天水神功”在江湖上乃是一绝,至今未有敌手。
不过……
青年睁开双眼,若有所思。
水母阴姬还有一个世人不知道的秘密——好女色。
一个性格孤僻的绝色美人,却喜欢女子。若是被世人知道……算了,他还喜欢男的,何必去在意这个。
花渐浓轻叹一声,他是众人中唯一一个知道楚留香最后战胜水母阴姬的人,因此看不出丝毫的紧张。
美人大半个身子靠在中原一点红身上,仿佛将对方当做垫子一般,姿态懒散,不像是去与水母阴姬对决,倒像是去春游。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