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打开的瞬间,几道黑影矫健跃下,顷刻间将房子团团围住。
为首的那人身形如山,大步上前,敲响木门。
“咚,咚咚”
无形的威压在空气间弥漫开来。
无人应答。
一排黑黢黢的枪口对准大门。
“咚,咚咚”
规律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死一般的静。
为首的那人做了个手势,所有人正准备破门而入。
“唰”,门被拉开了——
柏雪意打开门的瞬间,压低的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
**裸的警告。
为首那人微点了下头,沉声道:“柏先生,我们奉命带你回去。”
柏雪意温和一笑:“行。但等我先洗个澡好吗?”
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锁定他,盯着柏雪意,像是要看穿什么。
柏雪意就这么站着,任他看。他随手拍拍裤子上的沙:“刚才在海边沾了一身的沙,不舒服,等我洗完澡就跟你们走好吗?”
静默片刻,那人伸手向后示意,枪口瞬间放下。
他退后半步,道:“十分钟。”
柏雪意摘下耳蜗,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顺着脖颈蜿蜒而下。
聋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洗澡的时候不会被水声吵到。
“主人…你不会是想逃跑吧?”系统弱弱道。
“跑什么,跑了还怎么做任务?”柏雪意淡定道。
柏雪意没想做什么小动作,他只是讨厌身上黏腻的感觉,再不洗澡洁癖要犯了。
现在这局面他就算想做什么也无济于事。门口那群人一看就是训练有序、刀尖上舔血的人。他没必要以卵击石。
简单冲洗完,柏雪意换上一身休闲常服,重新戴上耳蜗,走下楼。
“走吧。”
踏出大门,螺旋桨搅动的气流率先扑来,吹得衣角猎猎作响。
柏雪意身后跟着几个黑衣大块头,像犯人一样被押送着坐上直升机。
一左一右分别坐着两个持枪大哥,对面还有个人一动不动盯着他。
真是大阵仗啊。
舱门关闭的瞬间,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骤然放大,耳蜗传来刺耳的电流声,脆弱的神经被疯狂锤击,柏雪意头疼欲裂,脸色越发苍白。
“能不能给我一副降噪耳机?”机身随着气流颠簸,柏雪意的声线在震颤。
没人回应他。
太难受了。柏雪意扯掉耳蜗,紧攥在手心,冷汗浸湿后背。
他努力深呼吸,试图减轻不适,但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柏雪意脸若白纸,声音飘浮,“还有多久能到?”
不知是不是被下了什么命令,没有一个人理他。
就在他被折磨得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直升机开始降落了。
柏雪意侧过脸,想透过舷窗看一看周围环境,一块黑布蒙上他的眼睛。
下了直升机,他又被送上一辆车,不过这次很快就停下了。
柏雪意被领着走进室内,眼罩被人利落摘下,那群黑衣人随之快速撤离。
有些年头的别墅,南洋风格的装修,暗藏贵气。很大,大到脚步声会有回响。几个下人低着头,站成一排,一动不动。
柏雪意的目光扫了一圈,发现四周都是监控。
大门、墙角、楼梯、座钟、挂画。
系统适时出声:“主人,这就是你被软禁的地方了。”
柏雪意评价:“不错,能住。”
至少卫生达标了。
系统:?
这时,一位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走进来,约莫六十多岁。
熟悉的面孔,原身的记忆瞬间触发。
“姚管家,好久不见了。”柏雪意笑着说。
姚管家是祁家的老人了,一直在主角攻祁宴身边为他料理家事,后来主角攻受在一起后,他的服务对象就又多了一个人。
姚管家躬身道:“小柏先生,好久不见。”
柏雪意温和一笑:“姚伯,我住哪个房间?”
“您跟我来。”
之后柏雪意又问了几个问题,姚管家便再不肯多言了。
也对,以前他是祁宴心尖上的人,现在却是祁宴恨之入骨的人。姚管家还能和他说话已经很给面子了。
柏雪意坦然接受,跟着他走上二楼,沿着长廊走进最深处的房间。
“我洗个澡。麻烦您帮我准备一份晚餐。”
管家点头退下。
一路上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柏雪意早就受不了了,他在浴缸里泡了很久,原本惨白的脸变得粉润,像一朵吸饱了水的山茶。
泡完澡,晚餐也做好了,偌大的餐厅无一人在侧,安静得只剩下汤匙碰撞碗壁的声音。
柏雪意边喝汤边和系统交流:“小统,你能变出一桌完美符合我口味的饭菜吗?”
“对不起主人,我还没开发出这个功能。”系统老实道,又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差强人意。”柏雪意点评:“菠菜汁熬琼脂火太急,豆腐丝切得不够细,藜麦煮得太烂失了口感,这盅汤火候也差了点意思。”
“这应该按照原主的口味准备的吧。太清淡了,吃不惯。”
系统语塞。真的很想提醒柏雪意,主人醒醒,你是来受凌辱的,不是来享福的。
“对了,下一个剧情点是什么?”柏雪意搁下汤匙,拿纸擦了擦嘴。
系统调出后台,快速翻阅原著,看完后愣了愣:“那个,原著花了快十章的篇幅,描写主角受被软禁在这里的生活。”
柏雪意问他都干了些什么。
系统说:“吃饭,在房子里乱逛,睡觉。吃饭,乱逛,睡觉。循环往复。”
“这能写十章?”柏雪意叹为观止,“原作者也太能水字数了。”
柏雪意问:“那主角攻就一直没出现?”
系统说:“是的。主角攻完全冷处理了。他把主角受晾在这不管不问,想用这种方式把原主逼疯。”
柏雪意心想,怎么能不疯呢,监狱里至少还有狱友,而在这儿,大家都把他当透明人。
“所以他下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系统缓缓道:“…三个月后。”
柏雪意罕见得陷入沉默。
“主人,你得想办法早点见到他。不然刷不满原谅值,完不成任务,就会一直困在这个世界里。”
“还有,现在我可以揭晓,在这个世界,你必须使用的指定追夫工具是什么了。”系统幽幽道。
柏雪意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什么?”
“作。”
柏雪意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
“主人,你没听错。”系统自己也觉得有点荒谬,但这次主脑发布的规则,不能违反,只能遵守,“你需要扮演作精,作天作地,作生作死,使用一切手段,把主角攻的心作回来。”
长达三分钟的沉默后,柏雪意坦白道:“我不会。”
系统还是第一次从柏雪意的语气里感受到迷茫和犹疑。
从它接触柏雪意到现在,就算是刚得知自己被绑定、听到陌生的任务要求、看见直升机里冲下来的人,他都是从容的、淡定的、笃定的。
好像多大的难题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找不到破绽的一个人。
“不会什么?”系统轻声问。
柏雪意好像在出神,视线不知落在何处,淡声说:“…我不知道怎么作。”
这个字好像是从他出生起,就被从他生命里剥离掉的东西。
他作过吗?
是有过的。
柏雪意清楚记得是在他六岁生日那天。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他接连上完3位家教、1名礼仪师的课,满心欢喜地等着父亲和母亲回来陪他过生日。
可晚餐都凉了,也没人回来。他鼓起勇气给母亲打去电话,无人接听。又过了两个小时,到他平常睡觉的点了,他挣扎着又拨出一个电话,还没出声,那边父亲就用极其冷淡的声音和他说,“懂事点,别打扰我工作”。
懂事点,别打扰,别作。
那次过后,他就再没有提过一次要求。
因为没必要,也没有人回应。
“抓到你了,抓到你了。”恶童声线的电子音在餐厅回响。
柏雪意下意识低头,一只机械猫反复撞着他的小腿。
“小怪!你怎么在这儿?”柏雪意惊喜道。
原身的记忆触发,这是祁宴一手研发的仿真机器宠物。本来没有名字,原主就给了取名叫“小怪”。
因为它长了一张阴阳脸,一半白,一半黑,怪怪的,但莫名很萌。
“我不叫小怪。”
柏雪意问:“那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柏雪意思索,名字的记忆被删除了吗。
小猫紧紧盯着他,警惕道:“你是谁?”
竟然不认识他了。
明明朝夕相伴了快三年。
柏雪意蹲下来和它说话:“你不认识我了吗?”
小猫的瞳孔是两块微型全息投影屏,闪着幽蓝的光,像真正的猫眼般深邃,眨眼间还会泛起数据波纹。
“我的记忆库没有识别出你的人脸,”小猫恶童的声线响起,“但我认为你是坏人,讨厌坏人。”
机械小猫还在一个劲地往他身上撞。
柏雪意一把抓住,捞在怀里:“别讨厌我吧。”
这栋房子安静得吓人,好不容易有个说话的,柏雪意怎么会放过。
他把一直在哼哼的小猫摆在沙发上,从头到尾摸了个遍。
“痒,不要碰我。”小猫严正抗议。
柏雪意又摸了摸它翘着的尾巴:“你现在能感觉到痒了?”
小猫骄傲道:“我刚完成了全新的系统升级。”
“哦?那你现在有什么新功能?”
小猫的机械眼泛出幽蓝的光:“监视你。”
柏雪意挑了挑眉。
行吧。
这里已经够多监控了,也不差这只小猫了。
能陪他解闷也是好的。
柏雪意窝在沙发上,放它在地上疯狂跑酷,继续和系统对话:“小统,有作精速成教程吗?我想学习一下。”
系统早有准备,掏出数据库里排名第一的宝典——
《作精金丝雀养成指南》
柏雪意抱着学习的心态,认真翻开第一页,然后他愣住了。
【浠婂ぉ澶╂皵寰堢ゥ】
【浠栬鍦ㄦ壘鏂拌鎴愮珛,鏄熸棩鏈夊ぇ閮ㄥ垎浼氬憳】
【缃戠珯涓婃埛鎴峰紑濮嬪悎绱?绠 $ 悊】
这都是什么?
一堆乱码?
系统也傻眼了,它打开后台查看,发现原来是因为这本书被数据库审核员评定为不符合公序良俗、不利于读者身心健康的读物,强制转为乱码了。
系统磕磕巴巴地解释:“那个,最近审核员抓得紧,这本书里,额,有一些不太健康,的东西。”
柏雪意品出了其中的微妙。
算了,靠人不如靠己。
还是先想办法把祁宴骗回来再说。
柏雪意捞起围着他疯狂转圈的机械小猫,问道:“谁派你来监视我的?”
小猫突然停止扭动,不说话了。
“小怪,帮帮我吧”,柏雪意点了点它的脑袋,“帮我转告你的主人,我想见他。”
小猫的幽蓝瞳孔闪现数据波纹,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
祁氏大厦,28层。
祁氏总裁祁宴的办公室。
陈特助正在向祁宴汇报一天的工作安排:“您上午九点要和市场部开会,确认下季度推广方案,下午两点技术部主管要向您报告最新研发成果,晚上还有一场合作方的晚宴要参加。”
祁宴正在批阅文件,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陈助没像往常一样迅速离开,而是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好像在纠结什么。
“还有事?”祁翎头也没抬。
“嗯…祁总,是关于澜山别墅那位。”陈助战战兢兢道。
景市人人都知道,那位是祁宴的逆鳞。
大约一年前,祁宴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求婚。他大手笔包下澜港和整条海岸线,定制了价值千万的烟花,邀请市民观赏烟花的同时,共同见证他的美好爱情。
烟花绽放间,在海岸线尽头的沙滩上,一座透明的玻璃礼堂奏起乐曲。
然而,礼堂里身着一身燕尾西装的祁宴,却没有等到他想等的人。
是的,那位在祁宴求婚当天突然跑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究竟是死是活。
祁宴的求婚成了那个月景市最大的八卦,街头巷尾、各大小报都在讨论祁家家主痴心错付,被人凄惨扔在求婚现场。
“怎么?”祁宴签字的手没有一丝停顿。
“那边的监控数据一直在传回消息,说他想见您。”那位的名字他是万万不敢提的。
“想见我?”祁宴搁下笔,倚向靠背,声音冰冷,“看来还是过得太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