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
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抓住扶手,指尖压得泛白,粉色的嘴唇张张合合,从喉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
他似乎深陷于一个噩梦。
男人的长相很漂亮,美人在骨不在皮,他的五官恰到好处,并不是富有攻击性的艳丽感,给人一种邻家哥哥的感觉,眉眼间扑面而来矜贵感又拉开了一点距离。
“先生,先生……您还好吗?”
男人的眉头越皱越紧,定制的西装面料在腕骨间压出一层层褶皱。
!
小尤!
男人的睫毛不断不安颤动。
他猛地坐起,眼皮下的眼珠显露出,惊惧尚未褪去。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像是包容万物的汪洋大海,神秘又温柔,冰蓝色的底色如同海底升腾的漩涡,惑人心弦。
飞机遇上气流上下颠簸,男人扶着扶手,身体随着座位晃了晃,半醒未醒的神情茫然,从旁人的视角看去便带上了一点可怜巴巴。
乘务员下意识放轻语气:“先生,您没事吧?飞机遇上气流,马上就要降落了。”
唐西掩住神情,温和笑了笑:“没事。”
他看向窗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怎么又梦到了那个梦,完全是无中生有。
唐西无奈揉了揉太阳穴,踩在地板上的黑色皮鞋轻轻翘起,紧贴着的灰色西裤布料随着动作绷紧,双腿交叠。
一小截黑色的小腿袜分割开西裤边和皮鞋,在空中晃荡一下,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刚好适合男人的手掌包上去,滚烫的掌心贴住冰冷的皮肤。
飞机快要落地,唐西眼里带上几分笑意。
不知道小尤现在在做什么,他特地改了航班,想给宁尤一个惊喜。
除去假期的碰面,真正算起来,他们也有三年没长时间一起住了。
平时公司都是宁尤帮着在管理,唐西敲了敲手机,他为什么总是梦到公司破产呢,他对宁尤的能力很信任……
飞机落地的轰鸣声打断了唐西的思考,他起身穿过通道,正式落地到留学时一直想念的故乡。
“李叔,我到了。”唐西摘掉墨镜,腿又长又直站在机场门口,自成一道潇洒的风景线。
m国和国内气候有很大不同,他登机那会儿是艳阳高照,现在乌云密布的,看着马上要有一场暴风雨,完全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大少爷,这里——”李山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大少爷。
挥舞着接机牌的保镖接过唐西的行李。
李山笑呵呵的:“大少爷这次回国就不回去了吗?”
唐西:“嗯,以后就留在国内了。”
李山是看着大少爷和宁少爷长大的,自然乐意看到两人感情深厚:“宁少爷可要乐疯了。”
宁尤。
似乎是想到了管家描绘的画面,唐西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他和宁尤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两家是邻居,两人父母都去世得早,他们从小相依为命作伴,这么多年来,他早就把宁尤当作弟弟一般疼爱。
唐西:“小尤性子安静单纯,多亏李叔平时多照顾。”
李山连忙摆手:“大少爷这是哪的话,小少爷本来就很优秀。”
至于安静单纯嘛。
李山暗自咂咂嘴,在大少爷面前确实是。
也就只有唐西觉得,自家黑透了的弟弟是任人欺负的小可怜。
今天是宁尤高中的毕业典礼,唐西和他上的是同一所贵族男校,管理严明,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
他提前改了航班,宁尤现在应该正在礼堂里参加典礼吧。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迈巴赫驶入令顿学院外圈,唐西的视线一顿:外面那是什么?
他抬起手示意车子停下。
在学校外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个看着学生模样的人晕倒在地上。
“大少爷,怎么了?”李山疑惑。
唐西打开车门:“我去看看,可能是学生。”
晕倒的男人面容年轻英俊,整张脸上没什么血色,也无血迹斑斑的外显伤口。
唐西试探性将手放在男子鼻尖,心下一凉:呼吸很微弱。
“李叔,报警。”唐西神情严肃,人就晕倒在令顿学院外圈,他不得不多想。
令顿学院因为学校性质,安保一直是第一等级,但是就他所知道的,每年发生的意外也不少。
“李叔?”没听到后面的动静,唐西转过头,晕倒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
没人。
天气更暗沉了。
唐西稳了稳神:“什么东西。”
“!”
唐西被抓得一惊,看到是晕倒男人醒过来,放缓声音:“你醒了?还记得发生什么吗?救护车马上来了,你先别动,防止牵扯到身上的伤口……”
男人定定看着,攥着他的手腕一言不发,眼里看不出情绪。
“李叔去哪了,怎么从刚刚开始就不说话?”明明是夏天,唐西却感觉一股凉意从背后窜起,仿佛有什么黑雾般不可名状的东西就在附近。
“咕叽咕叽……”
唐西摇了摇头,眼前男人的脸变得雾蒙蒙的。
他是不是曾经来过这,做过同样的事?
“你不记得我了?”男人的声音轻微嘶哑,难掩虚弱。
唐西仔细看过男人的脸,大脑里的记忆怎么也浮现不出:“不记得。”
男人松开了他的手:“他真是个疯子,跟狗一样守着你。”
“什么?”
男人的声音太小,含糊在唇齿间模糊不清,唐西往前凑近,略微带跟的皮鞋上沾染了飞扬的尘土。
好漂亮。
男人有片刻失神,不断流失的体力在提醒他命不久矣。
[副本已被强制封锁,无法回任务大厅疗伤。018号任务者,请不要试图再次激怒“祂”,你会死无全尸。]机械系统音响起。
他们都知道,这里是祂的领地,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祂放在心脏上的宝贝,谁都不能触碰半分。
男人咳了两声:“小心n——哔——”
一阵白光伴着嘈杂的重金属音,唐西眼前一花,刚刚还和他说话的人,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连草地上被人体压过的痕迹都没有。
阴风吹过,树影婆娑,树叶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唐西低头碾过刚刚男人所在的草皮,额前的碎发随风吹起,冷白皮的肤质在此刻的场景白得吓人。
是做梦吗。
“嘶——”唐西掐了下自己,小臂上顿时浮起一层薄粉,不一会儿就印出一点痕迹。
他被养得太好了,既怕疼又是易留痕体质,浑身上下金贵得要命。
唐西看了眼刚刚男人在的地方,他被裹挟在一个巨大谜团中。
这团迷雾太过庞大诡异,甚至有时他在自己的床上睡梦间,都能感受到脚心冰凉,湿答答的。
惊醒后又什么都没有,像是聚拢又消散的雾气。
他冷得受不了,心里的那股粘腻感又久久不消,便会接来一盆温水,一遍又一遍擦洗过脚心和脚尖,热水的蒸腾下,洗得发红。
殊不知他再次爬上床,有些崩溃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时,温热的脚尖,对于祂来说,和新鲜出炉的没什么差别。
不是惩罚与厌恶,而是奖励和偏爱。
祂从小就在这样神明般温柔的人手下长大,长成一个神经病也不奇怪吧。
每次唐西透露出的一点偏爱,都能让祂几乎维持不住人形。
但是不能肆意露出原形,会吓坏他最喜爱的哥哥。
唐西闭了闭眼,从唇间泄出几声似是骂人的语气词,他现在很想回去泡脚,一步又一步踩在草地上,却仿佛踩在沼泽里,越陷越深。
唐西应该庆幸,虽然现在这片是祂的领地,但是很显然祂在忙着其他什么事,没有关注到唐西的提前来临。
不然如果听到他像是骂人的两句话,又要激动到身体扭曲。
“真是见鬼了。”唐西回到车里,朝李山点了点头面色不变,习惯拨通一个号码。
“唐,你又出现幻觉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担忧,活人的气息让唐西的面色稍稍回暖。
唐西升下车辆的隔板,有些疲惫躺在座椅上:“对,又出现了,我这次看到一个人凭空消失在我面前。”
“这次这么严重?”心理医生惊讶,他这位华人朋友在半年前出现幻觉,只是偶尔。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疾病很折磨人。
以前偶尔出现的不过是小打小闹,就算身体健康的人熬通宵可能也会恍惚,今天这次,心理医生暗道不妙,看来病情往最坏的方向去了。
唐西很累,依照他的性格,他的生活不可能被这种模糊的病情操控,他已经冷静下来:“麦尔医生,我会继续支付你一年的诊费,如果有合适的新疗法,我都愿意尝试。”
“唐,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可能帮助你。”麦尔医生语气不忍,或许是天妒英才,唐是他很优秀的一位朋友,哪怕是在病魔缠身下,也没有放任病魔影响他的生活,一直都积极配合治疗。
他们都没担心过诊费的事,麦尔知道唐的家族在华国很厉害。
他们m国的朋友都认为唐是个温和柔软的人,可偏偏是这样看着像易碎的玉瓷一样的人,麦尔从来没有见过他脆弱的一面。
“唐,你真的想不起来半年前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吗?”
他的病情从半年前开始,按理说应该会有导火线才对。
半年前……
唐西回国参加了宁尤的成人礼,一切都按部就班,没有一点异常。
“很抱歉麦尔,没有。”
唐西开了个玩笑:“甚至那个时候实验数据离奇的顺利,像吃了某芙一样丝滑。”
麦尔也笑了一声,故意恭维道:“不愧是唐博士。”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唐西绷紧的神经缓缓放松,他看了看窗外:“麦尔,我要到地方了,下次有时间再聊。”
“了解,是去见你亲爱的宁尤弟弟吧~”麦尔叹了口气:“你们俩感情真好。”
这在豪门,特别是在麦尔所在的m国豪门太少见了。
“也许你多和家人朋友在一起,会有助于缓解病情。”
唐西走在校园里,脑中回想起麦尔最后说的话,他很赞同麦尔的说法,一想到宁尤看到他时的神情,他的心底便一片柔软。
今日宜开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白月光回国,谁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