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话说一百年前,龙桓山上的高人行经此地,降服虎妖,镇压在山中。虎妖虽已镇伏,但方圆百里仍流传虎妖恶名传说,饮血枕骨,可止小儿夜啼。
百年之后,塄埠镇上街巷边,说书人拍木捋须,抑扬顿挫道:“可这封印也只有百年之久,或许某日电闪雷鸣、妖风大作,便是那虎妖挣了封印逃出,要回人间寻仇来了!”
“哇!”座中少年急问道,“那虎妖能呼风唤雨么?那般可怕,岂不是一个爪子便有屋大?若是再去龙桓山请高人来,可能给它封回去么?”
不待说书先生应他,身后便传来短促嗤笑,“龙桓山那位么,若是要除妖降魔,必不留后患,倘若只是封印,说不定那虎妖罪不至死,是个好妖呢。”
少年回身看去,负囊戴笠的黑衣之人于他身旁坐下,向店家讨了碗水,含笑道谢时,可看得那黑不溜秋镜片下边半张脸竟格外秀气可人,说得上是好颜色。
少年心道:这是个什么人?看着便不正经,背上背个那样长的玩意,怎样都奇怪。青天白日戴个古怪的镜片,怕是眼睛都看不见,莫不是个瞎的?
塄埠镇虽大小是个镇,却藏于山间,除却商卖时,鲜少有外人到访,这样行囊古怪的远来客罕见得很,还不知道是干嘛的呢。
他便往长椅那端挪了挪,不敢挨着这家伙坐。
此人却仿佛读不懂眼色似的,偏要转头来问他,“小兄弟,听说镇子北边那岭中,近来有狼妖作祟,可有此事?”
少年支支吾吾,“有没有此事……那、那可传得凶了,我们凡人又不像那些修士老爷,哪敢……莫非你是位道爷不成?”
那人却笑,“你看我像是不像?”
这哪好说。少年心中想着那些威武的道爷哪会是这落拓模样,又忍不住琢磨,这人长得这般好,看着便不寻常。
“咳嗯,哼哼。”说书人咳了几嗓子,“小孩懂什么,那狼妖可确有其事,凶得很,还吃了人呢!听说官爷已派人去龙桓山请捉妖的高人了,如今那山沟可是不让去的,甭胡乱惦记!”
那怪人似有所思,将白水饮尽,朝说书人拱手,便算辞过。待他走开,少年忍不住探头追看,他背上那玩意细长,估摸着三尺有余,像柄剑似的。
他转眼便将此人抛之脑后了,拉拉说书人袖角,“叔,你再给我讲讲先前白大侠的故事呗,没听够呢。”
说书人骂他个没耐心的,但还是从了他,一捋长须,绘声绘色讲起白大侠的江湖故事来,什么虎妖狼妖,且抛之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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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人的凶恶狼妖啊……
塄埠镇三面环山,卧重岭之间,近来北岭出了食人狼妖之事,官府警示过,没人敢往那边靠,走在路上,竟是连个可问路的都找不着。还好如是观并非头回出门的毛头小子,路不可寻,其自有路,打襟领下掏出个铜罗盘来,指针旋过几周,指明方位。
食人狼妖,约莫是成不了正经妖修的家伙,以此歪门邪道增长妖力,若能收服,也算为天下做点好事,给自己积点阴德。
正好兜里也没两个板儿了,到时候设计将那狼妖卖与旁人攒名声,还能从中牟利一笔,不是亏本买卖。
如此思量,如是观摸出最后几钱在城中买了只烤鸡带上。才从炉里拎出,尚且热腾腾,香气能远传十八里,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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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
好困,但是好香。
常百乐翻了个身,却忽觉身上一轻,那折磨他不知道多少年的封印似乎轻松许多。
莫不是小爷我睡在这儿都能长修为吧?果真是天才啊。
那王八蛋道士莫名其妙把他压在山下,他也统共才活那么百来年呢,竟有一多半时日被镇在山中什么也做不得,只能睡觉,只怕已把后半辈子的觉全睡完了。待他出山,肯定杀到那臭道士老巢去,把他们全道观的鸡尽换成烧鸡烤鸡白切鸡叫花鸡!
他震吼一声,觉察到封印确实松动,便用力挣开,山摇地裂,百年之后终于重见满眼天光,简直感人肺腑。
到底什么玩意这么香啊。
常百乐胡子晃晃,寻思这香味可熟啊,肯定是烤鸡。他三两步翻过山头,借深林掩藏身形,果然见一怪人手里拎了个纸包,还渗着油,香得他肚皮咕咕叫。
常百乐心道:我都虎妖了,打劫只烤鸡能怎么着?且吓他一吓,叫他识相点乖乖交出来。
他拨林而出,伏身凶吼,盯着那怪人,却没见多少惊惧神色,不由得尴尬,只好换作人声,刻意压沉了嗓子,“人族,你可知我是谁么?”
那人摸着下巴,“嗯……虎妖?”
常百乐傲然道:“我乃百年修为金虎大王,凡人还不速速跪拜,赶紧上供,否则小命不保!”
这凡人看着单薄,浑身上下没二两肉,还不够塞牙缝,吞了都嫌硌牙。常百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悠闲地舔舔爪子。
“听闻一百年前龙桓山的道长将虎妖镇压此地,原来是真事。”
常百乐扫扫尾巴,不满地伏低了身,“知道怕了吧,哼,凡人就老实点。”
“被人族轻松镇压百年,也不足为惧,看来不过虚名之辈,没什么可怕的。”那人笑得轻松,推推镜托,全不在乎似的,“我看你也不过尔尔,能奈我何?”
常百乐盛怒,这小小凡人,竟敢这般轻视他?原本还想吓吓他,自己交出东西便罢,这下常百乐可不肯轻易罢休了,扑身去要将这胆大包天的人族摁于爪下。
那人怕不是吓傻了,毫无反抗,任由常百乐摁倒,摔在草叶间,眼镜片磕得碎烂,露出底下那双色异旁人的招子来。
刹那间那人骤变了神色,但常百乐毫不在乎他作何想,出爪疾雷夺了他怀中烤鸡去,叼在嘴里便跑。谁料抬爪似觉千钧重,半步迈不动,被灵力之阵困住身躯,根本使不上劲。
那该死的人族,莫非在烤鸡中施了术法不成?
常百乐纠结一番,终于松了嘴,可为时已晚,只觉天门大敞,不属于自己的灵力打入识海,好似筋骨都被束缚了,不由意动。
“唉,你放着我个大活人不吃,非吃那烤鸡作甚?”
那奸诈的家伙站起身,拍拍衣上草尘,装模作样地叹道:“这下好了,吃了我给狼妖留的契阵,你如何赔我?”
他拾起碎镜片,勉强将残框支在鼻梁上,悠闲步至常百乐身前,“这可是主奴之契,你们妖族不是向来忌讳么,怎么还有上赶着上当的?”
这幅模样简直叫常百乐怒极,可他越有杀意,那契约便缚他越紧,只好破口大骂,“狡诈!阴险!人模人样!你们人族都是讨厌的家伙!”
“我叫如是观,应作如是观的如是观。”他半蹲下,碎镜后一黑一金的眼瞳直勾勾盯住常百乐,“既然缘分如此,这契我也解不开,便各自认命吧。这样,我为你起个名,叫小黄如何?”
吼声穿林惊鸟,隐含兽王威压,近丈长的虎身凝练改形,再落定时,已是重缀华袍的少年姿态,只头顶茸耳与衣下长尾能看出原形来。
虽说不是哪个都愿意做人,但妖修若能修出人形,必定实力不凡。
常百乐居高临下地看着如是观,“小爷有名有姓,常百乐,才不是劳什子的小黄。”
如是观伸手揪住了他尾巴尖。
尾巴被人捏住手里的感觉可不好,常百乐耳朵都抖抖,恼怒之下出手,“大胆人族!”
他这招势劲虽猛,却伤不到如是观,有契约在身,他们俩都不能互伤,顶多是扬起的烟尘大了些,呛得如是观咳好几声,衣袍又不免弄脏。
即便无伤,如是观还是被掀倒在地,他盘膝坐着,望天而长叹,“早知如此,我便早找只漂亮狸奴定契了,唉,愚啊。”
这人莫名其妙,简直有毛病,常百乐忍无可忍地补上一脚,“你这人族,半句人话不说。老实交代,我才不信这契不可解。”
如是观慢腾腾开口,“有生即有灭,解法自然也是有的,只可惜我学艺不精,早好些年就被万兽宗扫地出门,若是要解,要么便去万兽宗求人——我实话与你说,这可不是个好法子。你们妖修入了万兽宗,跟鸡掉进黄鼠狼窝可没差。”
常百乐踹他,“老实点。”
“唉,怎如此急躁,不好不好。”如是观被踢得一晃身,仿佛再使劲点便要栽到地上,他懒洋洋开口,“那这样吧,你与我同西去,寻大昭寺的高人出手,到时候我尘身消注,你也得自由,再于寺中听上几日佛钟,识海中烙印也能尽消,岂不两全?”
常百乐狐疑道:“又是西去又是大昭寺的,怎么听着像给小爷画饼呢?”
如是观拱拱手,“爷,您这样就是想买凶杀我也不成啊,不如西行去寺中,我看你身无杀业,自然不怕佛言金钟,与我将此番孽缘了断个一干二净,有何不妥?”
常百乐转转耳朵,思索片刻,心道眼下自己和这奸人互相弄不死,他还受契约所限跑不大远,不如且依此言,试他一试。
“起来。”常百乐拎着如是观后颈,把这纸薄的人拖起,“你先过来,给我解了这封印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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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虎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