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神学课的教室是很典型的巴洛克风格，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纵深极长，两边是阶梯形状的长椅，上面是圣龛形状的讲台，教室内部布满用灰泥塑造的各种植物形状的图案装饰，因为修成时间太久，就算中途有不断地补救，墙壁还是避免不了的蜕皮破损，加上头上巨大的穹窿顶笼罩着总是会给人一种二战时期防空洞的错觉。
傅丝从伊莱尔的一声声甜腻的“honey”中仓皇逃离，精英社团真是一个可怕的社团，好像除了秦阗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太正常。
傅丝这样想着，但是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了他心里想的那个人，就在他选中的位置后面，就好像是上帝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当场给他一个猝不及防，恰好那人也正透过人群向他看来，碧绿色的眼睛像是一湾波光粼粼的湖水，哪怕中间隔了几十个人也让人忽视不了。
傅丝被看得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迅速反应过来，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一个靠墙的位置，右边是冷灰色的墙壁，左边是一排小天使烛台，然后才是一起上课的学生，人和人之间最少隔了有几十厘米的距离。
“来晚了，没有找到座位。”秦阗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
傅丝点点头，他抱着书往那边走，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不说光点头的话是不是也不礼貌，少年想了几秒，然后回了个，“哦！”说话的时候，柔软的黑色发丝也跟在空中晃了晃，随后安静地落在脖颈上。
像一只很乖的安静地蹲在桌子上听课的小猫咪。
秦阗眼神从前排纤细的脖颈上移开，“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傅丝模糊地回答，如果忽略掉如影随形的连环噩梦和门底下一直偷窥的眼珠子的话，确实还行，他不算骗人。
“你们好，我是这学期教授你们神学的老师Fryt。在北灵杜神学不是教你们如何成为一个牧师或者任职梵蒂冈……”
讲台下的学生哄堂一笑。
“北灵杜的神学课程主要讲述从欧洲中世纪到现在基督教的发展历程，以及从哲学思辨的角度来看待上帝是否真的存在……”
“上帝永存，阿门！”
下面不知道哪个学生突然喊道。
教室再次充满了笑声，在这里上帝还没有下节课的数学重要。
因为是选修课程，不会计入最后的成绩考核，傅丝听得不算太认真，只抬头看了几眼讲台，发现这个老师似乎有些眼熟，像是昨天在院长办公室见过，院长秘书对他有意思。
随后，他的眼神就被老师身后的那一副巨大彩窗玻璃吸引了。
那些光彩琉璃的玻璃拼成了一幅画。
仿佛是两个男人在接吻，周围有人举着长矛，有人举着火把。
“犹大之吻。”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讲的是一个充满谎言与背叛的故事。”
傅丝怔了怔，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我的笔掉了，能不能帮我捡一下？”
傅丝回头，看见的就是秦阗有些无辜的表情，“在你脚边，我试了试，捡不到。”
傅丝低头，脚边果然有一支绿色的圆珠笔。
教室的座位是老式翻转椅，一不小心就会整个人对折夹在里面，怎么都出不来。
傅丝索性往前了一些，然后再弯腰，因为幅度比较大，衣摆被抻了上去，露出一截瘦白的腰身，大概是因为太白，所以上面那一块被撞之后留下的瘀青就显得特别刺眼。
傅丝感觉自己身后似乎有股热源似的，后腰快要被灼穿了。
这感觉太奇怪，太不舒服，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他快速捡完笔直起身子，后面并没有什么，只有秦阗。
“怎么了？”秦阗发现他不对，轻声问道。
“没，就是感觉……一直被什么东西看着。”
那种令人不安的被窥视感比以往的都要强烈
他甚至能从那捕捉不到的视线中感受到几乎快要喷薄而出的扭曲的……癫狂。
“还有人在跟踪你？在教室里吗？能确定方位吗？”
“在后面……”
“可是你的后面只有我？”
“傅丝，你在怀疑我吗？”秦阗稍微收起了嘴角，眉骨往下压了压。他平时对着傅丝眼尾眉梢都透着和蔼，就好像整个人在一个名叫“温柔”的酒窖里浸了十八年，骨头都腌入味了，就算是装也丝丝装进了血脉里，傅丝平常看见的都是这一面，哪见过他这副突然半装不装的样子，而且似乎还有因为自己的怀疑而感到一副受伤的眼神。
“没有……”傅丝对上那双眼睛，丝毫说不出话来，只会嘴笨地重复，“没有……我，不会怀疑你。”
你那么好，还陪我去看心理医生，还帮我赶走了精神病。
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
“那就好。傅丝，你记住，我是能帮你的。”
“毕竟我可是连续三届获得过北灵杜最佳好学生奖呢。”秦阗话锋一转嘴角勾着愉悦地说道，他又笑了起来。
傅丝看着他笑，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秦阗笑意愈深，眸中的绿色在光线下渐渐地变成了深绿，像是雨中生长的簇簇青苔藻类。
“十三世纪，欧洲文艺复兴初期，跟随基督教一起发展的还有对教堂建筑的极致繁复的追求，其中发展尤为快速的是教堂墙上篆刻的壁画……比如我身后的这幅《犹大之吻》，他是乔托的代表作之一，表面上耶稣的徒弟犹大是在亲吻耶稣，实际上他隐瞒了自己的谎言和背叛，是他将危险带到耶稣身边……”
老师还没有讲完，教室突然发出一阵阵不小的骚动，似乎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邮件！邮件！快去看邮件！”
“宇宙级大爆炸！”
……
“因最近圣津市凶案频发，本校经严肃商讨之后，决定所有学区开始实施宵禁，晚上九点之后舍监开始清点人数，并勒令学生禁止进出宿舍。”
“另，所有学区于今日起取消无制服日活动，归期未定——莱特·杜拉格。”
这条由院长签发的邮件简直像是一颗重磅炸弹直接将北灵杜搅了个沸反盈天。
“什么凶杀案？”
“你还不知道？就那个划开胸膛，取走心脏的杀人案，而且死的人还都是男的。”
“就因为这，学校就把我们囚禁了？这哪是什么保护，这分明是以保护之名行控制之权！”
“虽然，我们是男校，但我们在学校里又不会怎么样！难不成凶手还能杀到学校里来！为什么把我们像猪一样关着！”
“对啊！凭什么？！我们不是畜生，我们是人！”
“还我人权！”
“还我无制服日！还我自由！”
“Free！”
“自由！！！！”
……
……
傅丝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安静和谐的课堂以诡异的走向一路疯奔，根本拉不回来！
不到两分钟教室就乱成了一锅粥。
讲台上新来的老师似乎也没有意识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他往下望了望，只看见了两块儿安宁的地儿。
傅丝和秦阗一直坐在原位未动。
老师清了清嗓子，开口试图让教室安静下来，但就算扯开了嗓子喊也没有什么用，根本没人听他的。
他有些抱歉地朝傅丝摊了摊手，表示尽力了。
“中国有句古话，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动！”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喊了这么一句，马上就有学生直接爬到了桌子上在教室来回蹿跳，将校服领带扯了下来高举着挥舞，“还我无制服日，我们需要休息！”
“还我无制服日，我们需要休息！”
下面的人几乎一呼百应，跟在后面呐喊道。
“还我自由进出宿舍，我们需要平等！”
“还我自由进出宿舍，我们需要平等！”
……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统一。
傅丝身旁的人双手扯着校服，崩开了扣子，将衬衫脱了下来，用水彩在上面画标语。
白花花的□□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傅丝眼前，他一瞬间觉得脑中的弦“啪”的一声死死绷紧，就像是飞机跨声速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席卷脑海，傅丝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只看着旁边脱了上衣的人左右移动目光像是在找什么，然后突然看向自己，朝这边走了过来，嘴上不知道说着什么，手上还在比划着，似乎是撕开衬衫的动作。虽然中间隔了有几十厘米，但也只不过是一个跨步的事情，一秒钟，傅丝就闻到了运动过后的汗臭味，鼻子被刺激的强烈抽搐了一下。
面前的光亮被遮挡，干净褐色的瞳孔在倒映出那张脸的同时，快要碰到傅丝肩膀的那只手被突然捏住，然后被用力反转。
“啊——”
一声惨烈的吼叫和骨头移位的声音同时发出。
男的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是哪个王八蛋，结果却对上了一双绿色的眼睛。
像是被一条毒蛇盯着。
“秦……你……”男的还想说什么，但被看得打了个抖，磕磕巴巴的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
秦阗松开手，面色冰冷淡漠，平时的和善消失得无影无踪，
“滚。”
秦会长好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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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