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关上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小男孩乖乖地把书包放在墙角,捂住伤口,慢腾腾蹭到主卧门边,扒着墙,小心翼翼往里面偷看。
“我儿子呢?”
女人被吵得十分暴躁,甩开简栋彬探来的手,作势要往外面走:“你让我教训人,行啊,那你不要拦我。”
“谁他妈拦你,”
简栋彬气极反笑:“我都恨不得没这个扫把星。”
女人脚步一顿,转头咆哮:“你再说一句?你说谁扫把星?你说谁扫把星呢?”
“你生的就是扫把星,真几.把晦气。我靠!”
那一天,是爸爸妈妈第一次吵架。虽然语言很偏激,行为也很恶劣,但到底也只是摔碎家具来发泄情绪,并没有动手使用暴力。简游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如果在傍晚,他能委屈一下,把所有错误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即使不是他做的,是被诬陷的,但至少,爸爸妈妈今天绝对不会互相谩骂。
而是像往常一样,在他回家后纷纷赠予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听他叙述今天在学校发生的趣事,一家人开开心心去准备晚饭,然后互相道晚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妈妈抱着简游的小脑袋,眼中常含泪水,一边哽咽地问是不是很痛啊,一边窝囊似的向自己阐述事实。
家丑不可外扬,这道伤口,咱们自己养养就好了,犯不着去医院。
“可是妈妈,我好痛呀。”
凌晨,简游脑袋抽痛,他彻底失眠,抱着娃娃敲响妈妈的卧室。
“妈妈,我头好痛。”
“妈妈——”
卧室内,一身貂皮大衣身材火辣的女人正叠腿坐在床边,默默抽着烟,另一只手里拿一叠厚厚的红色钞票点数,闻言瞥向门外,不耐烦地轻啧一声,扯着嗓子道:“简栋彬,你儿子好烦。”
简栋彬盘腿坐在她身边,将面露恐惧的简母绑在门后,神情颓废:“啊,小孩子嘛,要是不让他吵,只能去死啦。”
简母浑身一抖,眼见简栋彬伸出一条腿,抬起自己的下巴,左右打量过后使劲将她踹进门缝更深处,发出沉闷的巨响。
门外站着简游,他明显听到了这种不对劲的响声,短暂怔愣片刻,握拳用力砸门:“妈妈!妈妈!!!”
简母疯狂摇头,后背死死抵着门,嘴里塞了布团所以发音含糊不清。
窗外,月光幽幽,倾泻而来,将床边那两道人影拉得极长。
“妈妈,你没事吧?”
简母曲起腿,用后脑勺反复撞击门板,喉间爆发出时断时续的嘶哑吼叫,刘海在反抗过程中变的凌乱,被汗液浸湿,黏在脸侧。双目遍布血丝,瞳孔骤缩,感知到有只手握住脚踝,想要将她扯开,女人疯狂挣扎起来,梗着脖子无助惨叫。
“难难,快跑!”
脖侧青筋暴起,女人绝望喊道:“难难!你快跑!!”
简游后退几步,娃娃掉在地上。
“不要管妈妈,难难,快跑出去——”
12岁,简游失去了爸爸,那一晚,也被拽进了卧房门后,和妈妈共待了一整夜。从未合眼。
[妈妈的嗓子被喊坏了,说不了清晰的话,可是她还是竭尽所能把身躯靠过来,体温传到我的肌肤,很温暖,一直在哭,又一直在耳边轻轻哄着我,对我说对不起。
其实我真的很想说,妈妈,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
如果你没生下我,现在一定很快乐吧。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小胖今天傍晚放学的时候,一直对同学们说要带大家去小卖部买冰棍吃,但是我拒绝了的,他还是把我带了过去,”简游伸长脖颈,好让妈妈靠上去,仰头垂眼凝视月色,慢慢地说,“去小卖部挑好冰棍,要付钱,我没有选,他就说,我不买冰棍也没关系,他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那里的冰棍更好吃。”
“虽然还是拒绝了,他也还是把我扯走。妈妈,他的力气好大呀,我根本挣脱不了啊……”
“他让我相信他,一定会带我吃世界上最美味的冰棍的。”
房门由外反锁,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女人流着泪水,抽泣。
徒劳地动动手臂,被麻绳束缚,抬不起来。
简游注意到了,只是轻轻笑起来,歪着头。
“可是他是带我去打架的。”
简游难受死了,说话间,也染上哭腔:“妈妈,他把我扔给他们,说以后要是想揍人,就揍我吧。”
“可是,可是……”
月辉穿透纱窗,空气中每一颗浮尘都格外清晰,飘摇,旋转,分散,凝聚。屋内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件衣柜,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置烟灰缸,里面全是烟头。
空气全是冰冷的潮湿,简游在月光中眯了眯眼,哽咽起来,逐渐崩溃,低声呢喃:“可是他们说,要小胖先揍我。”
女人呜呜叫唤,一滴泪珠砸在男孩颈窝,泛动晶莹剔透的光泽。
后脑抵上墙壁,简游无力道:“妈妈,我真的好痛啊。”
他头痛,是因为爸爸,可是他现在胃也很痛,应该是坏掉了,是因为小胖。
所以他缓缓合上眼,见月光随着眼皮下垂而越来越暗,最终,不再见到。
“妈妈,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那你为什么不信我?”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阳光洒在整间办公室,简游脱力似的倒回沙发,嗓音沙哑,“……”
“是不是吓到你了?”简乌后悔道,“是我的错,问得太犀利了。”
简游抬眼看他一眼,没说话。
相对安静的环境,简乌率先打破沉默:“抱歉,我不该这么问你的。”
“没事的,”
简游头痛欲裂,强忍不适,端起茶几上那杯鲜奶喝了一口:“大概是最近一直没休息好,所以现在总是分神。也不是不信你,就是我这个人,或许过于敏感了点。”
“过几天是我妈妈的忌日,”他抿了抿唇,“我得去看看她。”
“这几天我可能都不会陪你来公司,你要乖,”
握住简乌伸来的手,搓了搓,笑着道:“等哥哥解决完所有事情,我再决定……”隐约发现对方双眉微蹙,情绪不大好,简游低下头,鼓起勇气,“我再决定,重新以另一个身份和你在一起,哥哥发誓给你听,好不好?”
简乌也垂下睫羽,闷闷的,心里其实早知道某种令他心痛的真相,此时却还是明知故问:“所以,你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完全接受过我,对吗?”
“我没有这么觉得……”
话音未落,简乌毫无预兆抽回手,没有半点留恋。视线通过眼尾投射过来,简游这下是真愣住了。一丝温度也没有,语调也冰凉:“算了,我知道了。”
简游站起身想去抓住他的衣角,可他动作太快,踉跄两下恰好错过,于是只能欲言又止,最后狼狈握拳:“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
简乌停下,侧首道:“我会给你时间的。”
五指握紧又松开,简游狠狠闭了闭眼,走到办公室门边,搭上门把,轻声地说:“好。”
门关上,简乌单手揉摁山根,半晌,烦躁地骂了句脏。
“简游,你是真有能耐,”望向落地窗,磨动后槽牙,“什么都不跟我说。”
离开亦科后,站在高楼大厦面前左右环顾,努力将多余心思清空,简游戳了戳手机屏幕,给赵楠一甩过去一个电话。
响铃不到三秒,电话被接通,传来赵楠一大大咧咧又慵懒的声音:“喂?阿游?”
“你现在有空吗,”简游情绪不高,“我想约你喝酒。”
赵楠一豁然从咸鱼瘫挺直腰板进化为标准端正坐姿,一只手遮住手机,小声道:“你居然也有约我喝酒的一天?我的天,你没出事吧?”
简游扯扯唇角,没什么表情:“你没空就算了。”
“哎哎哎——”
赵楠一及时改口:“我有空,那我这就来接你?去酒吧怎么样?就花树区那家新开的蓝冰。”
“之前请你喝酒你还不愿意去的,”简单辞别,赵楠一转着车钥匙,单手插兜往地下车库走,“喏,稀奇。”
“心情不太好,”找了张椅子坐,随意叉开两条长腿,简游眨眨眼,“我之前也没那么不近人情吧。”
赵楠一“嚯”了声,道:“您可真敢否认啊。”
“我现在在路上,可能二十多分钟就能到,”音乐响起,准备挂电话,“那就先到这儿吧,我先挂了啊。”
“好,你慢慢开车,路上注意安全。我在亦科楼下。”简游说完,也动作干脆地收回手机。
二十分钟后,一辆极具个人风格的荧光粉兰博基尼缓缓停在亦科楼下,颜色惹眼,扑面而来的骚.气与熏鼻的浓郁粉玫瑰香水味在车主降下车窗那瞬间朝四面迸发出去,波及范围甚广,引得亦科员工频频回头观望,窃窃私语。
赵楠一那个二货还往脑袋上扣了一只墨镜,爱心形桃粉镜片,抬起手朝简游打招呼时能看清特么的这傻子正装也还是粉红款的。
“……”
简游默不作声,暗中观察周围聚集的视线,花了五秒钟做好心理建设,长吸一口气,抬起长腿就走过去了。
开门,关门,关窗,系安全带。忍无可忍,扭过头委婉提醒:“你知不知道,其实在晴天下,你这辆车真的很刺别人的眼。”
赵楠一揉揉他的脑袋,笑嘻嘻:“啊,会吗?其实我自己觉得还好啊?”
见他揉得挺起劲,简游默默将脑袋送上去,低垂着脸,彻底自闭了。
后面大概两三章拿来写呦呦回忆,中间过渡一下就是呜呜的回忆了,不急,都有戏份。
由于从头至尾的回忆方式太占篇幅,而且也不好去写,要不然后续相关剧情没了回忆过于干巴,所以回忆是以零碎的片段小篇幅推进的[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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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