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离城被平国次子攻陷后的第四天,正午的天空乌云密布、昏天黑地。皇宫上弥漫着腐臭,王宫广场中央,一座由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山包”赫然耸立,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这股恶臭,外侧尸体早已被苍蝇盘踞,密密麻麻的虫群在上面肆意涌动、翻滚,仿佛在举行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狂欢,让人只要稍一靠近,胃中便会忍不住翻江倒海。
在这骇人的尸堆之上,一座简易的木台突兀地搭建着,显得格格不入。《离国》的国王和王后,背对背被紧紧地捆在大腿粗细的十字木架上,如同待宰的羔羊,任人摆布。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士兵端着一个瓷盆,盆中炖肉香气四溢,那浓郁的香味在这充满血腥与腐臭的氛围中显得尤为突兀,格格不入。士兵率先来到辛王身边,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肉,递到他的嘴边,肉香在辛王的鼻尖萦绕。辛王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他怒骂道:“滚!你告诉夏兆兴要杀就快点,少来断头饭这一套!”随后厌恶地撇过头去,脸上写满了不屑。
又有一名士兵端着米饭和青菜汤。去了王后身边,王后一脸忧愁地望着南门主路,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无助,对士兵端来的斋菜看都不看。
宫殿外,两把紫檀木椅上坐着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夏兆兴和辛语涵。夏兆兴穿着从北离王身上扒下来的金色冕服,他那肥胖的身躯将冕服撑得紧紧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极为吃力,仿佛下一秒那华丽的冕服就要被他撑破。辛语涵浓妆艳抹,狐媚的面容让人远远望上一眼就难以忘怀,市井男子见了恐怕都会为其神魂颠倒,相思成疾。
“有这灵厄在,我就可以毫无顾虑地折磨辛语晴了。”辛语涵看着王宫大门旁那十六、七层楼高似龙的庞然大物,得意地笑道。
那邪物通体黑如墨玉,身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球。
“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夏兆兴一脸□□,凑近辛语涵说道,那猥琐的表情让人作呕。“郎君,你但说无妨。”辛语涵起身,娇笑着坐在他腿上撒娇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妩媚和顺从。
约么一个时辰后,北离城南门大路上尘土飞扬,就见远处官道上出现了一辆简朴马车。
夏兆兴和辛语涵相视一笑,好戏即将开场。
在马车快要入城时,城门上士兵射下数十发箭矢,全都命中两匹马身上。
马痛苦嘶吼瘫倒在地,一道黑影从马车驾驶位上冲出,名为张延的护从,直奔城门之上的士兵,不等他们拔出腰间佩剑十人头颅纷纷落地。长相普通的黑衣张延望着北离城惨状嘴角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马车里率先走出一位高大的白衣女子,相貌冷峻,她用手拨开门帘,一位脸上妆容丑陋红衣少女被一位丹凤眼蓝衣少年搀扶着。
方才的晃动让红衣少女有些头晕脑胀,及笄之年的她,望着一片狼藉的四周,眼神中满是错愕,曾经繁华热闹的北离城,已是面目全非的,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几日前,位于东边的《宁国》主城内出现一道漆黑的漩涡门,门中不断涌出长满触手的黑团形状邪物。在街上游玩的辛语晴担心北离城也受到邪物侵害,连夜和侍从赶路。
辛语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滑落,泪水让本就丑陋的妆容雪上加霜。
“公主殿下,咱们先离开吧。”名为长孙疏月的白女子不忍劝道。
“不,我还没有看到父王、母后和弟弟!”辛语晴歇斯底里的大喊。她起身踉跄的朝着皇宫跑去。
在缘尽山上遇到的蓝衣少年蓝行义,来到辛语晴身前背起了她。
蓝行义健步如飞,眨眼功夫已快来到了,皇城门下。
长孙疏月和张延被甩了数百米远。
宫门左侧长满眼球似龙的庞大邪物低头看向蓝行义预要去阻拦。
蓝行义冷冷的看了它一眼,那邪物乖乖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蓝行义二人进入皇宫。
在正殿外惬意吃着糕点的夏兆兴和辛语涵皆是一愣。
待长孙疏月和张延快到皇宫大门时,那邪物毫不犹豫用它那十尺粗的巨尾甩向二人。
速度极快二人只好用双臂抵挡,纷纷被击飞出百米远撞倒好几座危在旦夕的楼阁。
好在二人提前运转体内金丹,不然必定粉身碎骨。
长孙疏月只觉浑身酥麻,她和张延接连拔出佩剑毫不犹豫冲了上去。傻子都能看出大离已完,身为护从的二人完全可以离开,不用和这只邪物拼命,但他们都是辛语晴拯救的可怜人,所以哪怕明知必死,二人也不会退缩。
蓝行义和辛语晴刚入皇宫,四面八方就飞来了百只厉鬼,将二人围了起来,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不可伤了公主殿下。”夏兆兴的大喊声从上方传来。“辛语晴你自己上来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放我下来吧。”辛语晴道。
蓝行义什么也没说,缓缓将她放了下来。
百鬼自行躲避辛语晴,让出了一条路。
蓝行义和百鬼打的有来有往,丝毫不占下风。
向上而行的辛语晴,渐渐看清广场中央木台上捆绑的父王、母后,泪流满面的她跌跌撞撞奔向木楼梯口,却被两名持剑着甲士兵架住。“你们放开我!……”辛语晴情绪激动,声嘶力竭地喊道,她拼命甩着手臂,试图挣脱士兵的束缚,可一切都是徒劳。
“晴儿!你回来干什么呀?!”王后一脸踌躇。大局已定,大离已经灭亡,她回来无疑是送死。
辛语晴抽泣着问道:“父王母后…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谁干的?!…辛衡…在哪?!?”大离王恢复了些气力,愤怒地吼道:“是辛语涵…和夏兆兴!”说着,他恶狠狠地瞪向位于高处宫殿外的辛语涵和夏兆兴,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辛语晴顺着大离王目光看去,只见那悠哉吃着糕点的紫衣女子正是她的姐姐,她从未见过夏兆兴。此刻的辛语晴愤怒到了极点,但她还尚存一丝理智,她觉得主谋肯定是夏兆兴,姐姐只是被他的花言巧语蛊惑了。“放开我!我要去找辛语涵!”她大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让她上来吧。”辛语涵的声音传来,登上正殿的辛语晴早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她的眼神中只有仇恨和愤怒。不幸的是,她刚上来又被两名持剑士兵架住,“辛语涵!!你好好看看你都干了什么!!“那可是最疼爱咱们的父、母后呀!”辛语晴厉声质问,试图唤醒被迷惑的姐姐,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辛语涵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狰狞和愤怒,她起身,将手中的糕点狠狠甩在辛语晴脸上,恶狠狠地说:“最疼爱咱们的父王、母亲!这句话真是既恶心又可笑!是最疼爱你和辛衡的父王、母后才对吧!我可永远不会忘记我缺失的右小腿是拜谁所赐!”辛语晴急忙解释道:“那只是场意外!事后父王也无比自责!”“意外!…可笑至极!还自责!呸!!我那时才十岁!只是个玩心重的孩子!哪怕犯了天大的错误,他也不能派人砍掉我的右腿呀!娘亲也同样冷血,从始至终都没为我求过情!”辛语涵歇斯底里地诉说着憋在心里十多年的怨恨,泪水夺眶而出,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辛语晴哑口无言,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尘封已久的往事。小时候,她曾天真地问过辛语涵为什么只有一条小腿,辛语涵当时的回答是被毒蛇咬了,必须截肢。“孩子!……是娘和爹的错,我们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能放你弟弟妹妹离开!……”王后早已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着,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辛语涵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非但没有被王后的哀求打动,反而变得更加愤怒,心中的仇恨之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辛语晴突然“扑通”一声,冲着辛语涵跪了下去,哭喊道:“姐!我求你了!请你放过弟弟!他才七岁呀!……”辛语涵突然捧腹大笑,笑声癫狂而又刺耳:“哈哈哈哈……辛衡…辛衡已经被我献祭给天帝了!!”辛语晴愣住了,辛王和王后也是一怔,他们都清楚,献祭就意味着死亡!
辛语晴不愿相信,她强忍着怒意,好言相劝:“姐姐我知道你肯定是在说气话,我相信你是不会伤害弟弟的。”,“真的,不信你自己去看。”辛语涵手指向六步外的一只三尺青铜甗。辛语晴起身,双腿发软,颤颤巍巍地朝着青铜甗走去,她感觉每一步都有千斤重,随着离青铜甗越来越近,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空气中还隐隐飘来一丝淡淡的肉香。
她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地扣进肉里,缓缓低头看向青铜甗内部。一瞬间,她的世界崩塌了,映入眼帘的是一颗飘浮在汤里的孩童头骨!辛语晴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崩溃大哭:“啊!!啊!!弟弟!!…是姐姐来晚了!!是姐姐…对不起你!!!……”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辛王想起先前士兵端来的那碗肉,他闻出是人肉,但没想到是自己儿子的,急火攻心,吐出一大口血,缓缓闭上双眼。王后没有咒骂,泪水不断滑落,那是她的亲骨肉,她怎么舍得骂,泪水早已湿透了她的衣衫,“晴儿…一定要活……下去……”王后尽力所有力气缓缓说出这八个字,并选择咬舌自尽追随辛王而去!
辛语晴彻底被愤怒吞噬,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辛语涵和夏兆兴!她双眼猩红,猛地起身,如疯狗般扑向辛语涵!眼看就要扑到辛语涵身上,却又被士兵架了起来。辛语晴面容狰狞,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亲姐姐,嘶吼道:“辛语涵!!你就是个畜生!!!你猪狗不如!!!我要杀了你!!!!”如果眼神能杀人,辛语涵和夏兆兴此刻恐怕已死了上万次,她的声音仿佛要将整个宫殿都震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