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澜的目光猛地定格在谷口深处,靠近那两柄巨大石剑残碑的方向。
那里的剑意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混乱狂暴。
定澜的心脏猛地一沉,如同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攥紧。
那柄破败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的剑,竟然是这场灾难风暴的核心。
它的每一次微弱震颤,都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周围本就狂暴混乱的剑意漩涡,使之变得更加凶戾,更贪婪地吞噬着空间中的一切锋芒。
无数沉寂的断剑残刃被这股狂乱的吸力强行唤醒,发出嗡鸣,其上残留的剑意被粗暴地撕扯出来,汇入那毁灭性的漩涡之中。
混乱在升级,压力在倍增。
“师、师姐!那…那是什么东西!”凌圆圆也注意到了那柄锈迹斑斑步满裂痕的破剑,以及它周围那疯狂旋转的剑意漩涡。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声音都在发颤。
定澜没有回答,她的全部心神都死死锁定在那柄破剑之上。
丹田气海传来的空虚感如潮水阵阵袭来,指尖残余的雷光微弱得几乎熄灭。
九成灵力换来的一息喘息,眼看就要被这加剧的混乱彻底吞噬。
不能再等了,被动防御只有死路一条。
破局的关键,就在那柄破剑上。
一股狠劲从定澜心底升起。她天生剑心通明,对剑意的感知远超常人。
这剑给人的感觉玄之又玄,难以言喻。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柄剑,绝不似它外表那般简单。
“谁带了丹药?拿出来。”定澜声音泠泠,“待出了剑冢,我必双倍补偿。”
众人见识了定澜方才那道雷光的威力,此刻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有人怯生生地举起手:“师姐,我叫云米……我这里还有两颗补灵丹。”
剑冢内无法携带储物法宝,她在衣袖中藏了几颗丹药以防万一,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场。
“不、不需要师姐你赔偿的。”云米声音细细的,“你也是为了我们大家……”
“多谢。”
定澜接过丹药,毫不犹豫送入口中。一股暖流顿时淌过四肢百骸,恢复了些许灵力。
“待在这里,撑好防护罩。”定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是对凌圆圆说的。
“破铜烂铁,也敢兴风作浪?”定澜唇角扬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眼神却锐利起来。她不喜欢麻烦,更讨厌被消耗。
速战速决吧,定澜指尖微动,凝聚的灵力蓄势待发。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然动了。
没有磅礴的灵力支撑,她的动作却依旧迅捷如电,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
她没有选择直线冲向那混乱的漩涡中心,那无异于自杀。她凭借着对剑意流动的敏锐感知,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穿行的游鱼,身形在嶙峋的黑石间几个灵巧的转折腾挪。
凌厉的剑气擦着她的衣角、发梢飞过,割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一道失控的剑意在她肩侧留下浅浅的血痕,火辣辣的疼。定澜眉头都没皱一下,目光始终锁定着那柄破剑。
距离在迅速拉近。
那混乱漩涡带来的压力也呈几何级数增长,狂暴的剑意如同实质的罡风,疯狂撕扯着空气。
突然,那柄剑动了。
那柄看似死寂的古剑,剑身猛地一颤!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奇异的嗡鸣,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渴求,穿透了混乱的剑气,直直撞入定澜的心神。
定澜心头微震,蓄势的动作不由一顿。
紧接着,那柄剑又有了动作。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似终于挣脱了某种束缚,“铮”地一声轻吟。
没有杀气,没有凌厉。它化作一道沉敛的乌光,径直朝定澜飞来,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奇怪的感觉。
定澜瞳孔一缩,却没有躲开,在那剑飞来的瞬间,一种奇异的共鸣在她疲惫的灵台深处炸开。
“小师姐!”她听见有人叫她,却无暇顾及。
自己和那柄破剑,如同两块磁石在虚空中骤然相吸。她清晰地感觉到了那柄剑的锋芒,更感觉到一种仿佛寻遍万水千山终于得遇的,近乎灼烫的……确认?
这感觉来得太汹涌,太直接,瞬间冲垮了她蓄势的灵力。定澜呼吸一窒,有一种灵魂被猝然点亮的震撼。
“你……?”她下意识低喃,带着惊疑,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心悸。
那柄剑已悬停在她眼前寸许,剑尖轻颤,嗡鸣不绝。不再是混乱的噪音,而是清越的低吟,如同久别重逢的呼唤。
定澜看着它,此刻心中竟感觉出了这破剑心中的奇异的……骄傲?
她鬼使神差地,缓缓抬起了手。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剑柄的瞬间——
嗡——
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带着尘埃落定的释然与难以言喻的欢欣,自剑身震荡开来,清晰地响在定澜的识海深处。
比方才强烈百倍的共感洪流……无数情绪感知如星河倾覆,瞬间将她淹没。
灼痛感沿着手臂蔓延,定澜身体微晃,是因这过于强烈的冲击。她紧握着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剑身嗡鸣更盛,它在回应。它太祈终于寻到了它跋涉千古要找的能配得上它的人,一见面就说它是破铜烂铁,够拽,太帅了。
“灵石的事容后再说。”陆行川目光如电,猛地钉向剑冢方向,那里,残余的雷力似乎还在不安地搅动着稀薄的云雾。
他一只手做出动作,果断地压下云济的话头。
云济微怔,不明所以,其余人也被他这突兀的举动吸引,目光齐刷刷投向他。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剑冢异象发生时,”陆行川声音沉了几分,目光扫过众人略显茫然的脸,“可有人进去查看过?”
他这一问,如冰水滴入滚油。众人脸色骤变,方才那声撕裂寂静不同寻常的轰鸣再次浮上心头,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在场每个人的心神。
无需言语,他们僵硬的表情和骤然绷紧的肩线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行川的眉头锁得更紧,指节下意识地敲击着面前的桌子,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在突然变得过分安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剑冢怕是有变。
他摩挲着下巴,眼神锐利地分析,“那轰鸣,像雷声闷响,听起来威力不小。会使雷法的,屈指可数,我那不省心的小师侄,算一个。”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投向剑冢入口处那扭曲的光影:“她天赋卓绝,实力在同辈中出众,不日便可踏入斩妄。如今竟在剑冢内动用如此威力的雷法……这意味着什么?”
一阵冷风打着旋儿卷过空地,吹动众人的衣袂,非但没能驱散焦躁,反而让空气更添几分刺骨的凝重。
剑冢生了异变一一这个念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像一块冰冷的巨石。
“强行破阵!”方长老厉声道,手已按在了腰间剑柄上,衣袍无风自动。
“不可!”穆元立刻出声阻止,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他指向剑冢入口处流转的古老符文,“这是上古遗留的大阵,符文勾连地脉,那是你用蛮力想破就能破的?强攻只会玉石俱焚,去找莫云帆!”
阵峰峰主莫云帆被火速召来,身后还跟着几位阵峰长老。
几人围着剑冢入口,面色凝重地探查阵纹流转,指尖灵力闪烁,在微尘浮动的光线中勾勒出复杂的轨迹,低声交流着。
片刻后,莫云帆转向众人,额角沁出细汗,眉头紧锁:“此阵虽非顶尖上古大阵,但阵纹繁复,勾连甚深,强行破解风险极大,恐引发空间乱流。稳妥起见,解开至少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云济声音陡然拔高,透出明显的不满。
她望向那幽深莫测的入口,仿佛能听到里面时间流逝的滴答声。
里面要真出了什么事,等阵法解开,弟子尸骨都凉了,可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希望里头的弟子生命力顽强一点了。
“完蛋了,”陆行川想要直接躺在地上,他也确实照做了,他脖子往后一仰,直接躺平了。
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空,他闭了闭眼,一副彻底摆烂的模样,嘴里嘟囔着,声音里带着绝望:“我师姐把那小崽子当眼珠子护着,她要是在里头真有个三长两短……”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表情悲壮,仿佛已经看到师姐那把寒光四射的本命剑悬在头顶,“我师姐绝对会提着剑,把我们挨个儿串成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