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未晞用钥匙打开202的房门时,身后的温屿始终低着头,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迹。
“进来吧。”未晞侧身让她进门,顺手按亮了客厅的灯。
老式吊灯的光线有些昏黄,照亮了屋里简单到近乎简陋的陈设——一张掉漆的木桌,两把塑料椅子,靠墙的旧衣柜门合不严,露出里面挂着的几件未晞刚 unpack 的衣服。
温屿的目光扫过客厅角落堆着的纸箱,又落在未晞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
“去浴室把湿衣服换了,别感冒了。”未晞指了指里侧的房间,“毛巾在架子上,我找件衣服给你。”
她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和运动裤。尺码对温屿来说显然偏大,但总比湿衣服强。走出卧室时,正看到温屿站在浴室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怀里的蓝色书包还没放下。
“书包给我吧,我帮你放沙发上。”未晞走过去,伸手想接。
温屿却像受惊的小兽一样往后缩了缩,低声道:“不用……我自己拿着。”
未晞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她湿漉漉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忽然想起小时候温屿也总这样,明明怕得要死,嘴上却硬撑着。
她没再坚持,只是把衣服递过去:“换上吧,水温调低点,别烫着。”
浴室门“咔哒”一声关上,未晞靠在客厅的墙上,长长地舒了口气。雨声还在窗外噼里啪啦地响,屋里只剩下热水器发动的“滋滋”声。
她打量着这个租来的便宜公寓——父亲林国栋在电话里说:“找个接地气的地方,别学那些富二代瞎讲究,先把国内的日子过明白。”现在看来,这“接地气”简直接得太彻底了。
几分钟后,浴室门开了,温屿走了出来。未晞的白色T恤套在她身上,下摆几乎垂到膝盖,更显得她身形单薄。她的头发用毛巾胡乱擦了擦,湿漉漉地披在肩上,那张精致了许多的脸在暖黄的灯光下,终于有了点血色。
“谢谢……”她低着头,把湿衣服团在手里,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扔洗衣机里吧。”未晞指了指阳台角落那个半旧的洗衣机,“你……”她顿了顿,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却又觉得时机不对。
温屿没动,只是抱着湿衣服站在原地,像个无处安放的影子。客厅里陷入沉默,只有洗衣机转动的声音和窗外的雨声。未晞看着她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那点被雨声泡软的恻隐又涌了上来。
“先坐吧。”未晞指了指沙发,自己则走到厨房倒了两杯热水,“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温屿这才挪到沙发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只坐了沙发沿,身体绷得紧紧的。她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玻璃杯壁,才像活过来一样轻轻叹了口气。
“你……被家里赶出来了?”未晞终于还是问了,语气尽量放得平和。
温屿握着水杯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低着头,盯着水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嗯……亲戚说我成年了,该自己出去住。”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被碾碎的绝望。未晞想起小时候温屿的父亲,那个总是笑眯眯地给她们分糖果的叔叔,又想起母亲提起温屿家变故时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你现在……住哪儿?”
温屿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水珠从发梢滴落在手背上。
客厅里又一次安静下来。未晞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沙发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她的理智告诉自己,收留一个刚重逢的、情况不明的“陌生人”很麻烦,尤其是在这个简陋的出租屋里。
但看着温屿手腕上那道熟悉的疤痕,看着她抱着旧书包的样子,小时候那些零碎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温屿把最后一块饼干塞给她,温屿在她被欺负时勇敢地站出来,温屿在她出国前偷偷塞给她一张画着歪歪扭扭飞机的纸条……
“这个房子是两居室,”未晞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不自然,“另一间屋子……本来打算当书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住在这里。”
温屿猛地抬起头,杏眼里写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未晞姐姐,我……”
“房租我已经交了半年,”未晞打断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多一个人住,水电费平摊,也能省点钱。你要是觉得可以,就先住着,等你找到地方再搬走。”
她没看温屿的眼睛,转身去厨房假装找东西,耳根却悄悄泛起一丝红。其实这间屋子的房租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父亲的节俭教育刻在骨子里,让她下意识地找了个最“合理”的借口。
温屿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水杯传来温热的触感,一直暖到心里。她看着未晞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那头黑长直的头发垂在肩后,和小时候一样安静。只是现在的未晞,比记忆中更高、更瘦,也更……遥远。
“谢谢……未晞姐姐。”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哽咽,“我会……尽快找到地方的。”
未晞从厨房探出头,看到温屿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她张了张嘴,想说“不用急”,却又觉得太刻意。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继续收拾东西。
窗外的雨渐渐变小了,梧桐巷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个久别重逢的人,在这间简陋的出租屋里,开始了一段未知的、屋檐下的生活。
温屿偷偷抬起眼,看着未晞黑长直的发尾,心里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似乎被这暖黄的灯光,悄悄照亮了一条缝。
把小猫带回家咯[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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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02的“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