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州城下了一场大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迷蒙的烟雾中。
“哗啦！哗啦！”
雨打树叶，寂静的小巷子里只能听到风声雨声。
“砰”
小巷深幽，不见亮色。
细细密密探寻，越靠近深处，拳拳到肉的声音越是入耳。
江清一憋着怒气照着眼前人的头上打，那人也只是护着头，就算挨了打也不吭声。
许久，江清一停下了动作，居高临下，冷冷睨着抱着头蜷缩在小巷深处的人。
雨水打湿两人全身，那人咳嗽两声，才缓缓拿开护着头的手，露出轻蔑的笑容。
“咳，呵，江清一，你也就这点本事？打！有本事照死了打！你今天弄不死我，明天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躺着的少年目光狠戾，留着寸头，身上还纹着不知名图案的纹身。
“小混混。”
江清一拿了被浸在一旁的外套，讽刺笑道。
踏着跳珠的雨幕，她随意拢了拢被雨打湿的头发，慢悠悠回家。
住的居民区不大，没有电梯，江清一先在楼下偷偷观望，见家里那层楼没有亮光才披着一身雨露赶忙跑上去。
却不料…
“呦，回来了，这么狼狈。”
一打开门就看见窝在门口玩手机的家长是什么体验？
江清一动作慢下来，在门口甩了甩衣服走进家。
“赶紧洗洗，明天早点起床上课，自己去哈。我好困。”
江女士也不管她态度，见人好好的就放心回了自己房间。
江清一直接去了门旁边的卫生间冲了个澡，洗完披了个浴巾就走出来，她家不大，甚至有些拥挤，除了两个房间就是小小的客厅和卫生间。
江女士非常注重睡眠健康，以至于家里两个卧室占了百分之七八十的面积。
客厅经过这些年的改造，马上就成厨房了。
吹完头发，将浴巾一扔，吹着空调盖着被子悠哉悠哉躺在床上。
江清一这才有空理会手机上一个接一个的消息。
备注“刘凯”
“你给老子等着，明天放学别让我逮着你。”
“有本事你就在学校门口等着，不揍死你我就不姓刘。”
只看了两条就没兴趣再看了，江清一也不拉黑名单，就把他往这一放。
打开游戏又是一个通宵。
第二天去学校掐着点，江清一正准备悄悄溜进去，猫着腰往里走，刚打开门就钻进了一个人怀里。
“！！！”
吓得她一哆嗦，别这么点背吧。
随即而来的香气萦绕在鼻端，清清凉凉的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很好闻。
她抬眼看了一圈，意识到自己闻得时间有点长后，默默站直身体，显得好像理直气壮。
“不好意思。”
说罢，侧了身子让她过去。
女同学没有多余的表情，对她微微颔首迈步离去。
学校的早自习很无聊。
江清一刚坐下，同桌就凑过来和她偷偷说话。
“老江，昨晚上没事吧，刘凯那王八蛋今早上又来堵你呢！”
她淡淡打开书本，轻哼一声。
“他算什么东西。”
同桌被她这一句话帅到了，靠在她的肩膀上，捂着脸装花痴道。
“哇，宝宝你好帅哦！”
李月晓鬼鬼祟祟看了一眼四周，才低声跟她吐槽
“刘凯前几个月追你追的轰轰烈烈，你拒绝的干脆利落，他怎么就这么不要脸？拒绝了还非要找麻烦，真是狗皮膏药，死皮赖脸。”
江清一撇了撇嘴，回答道
“谁知道呢？物种不同，无法交流。”
李月晓“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你现在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那刘凯没缠着你的时候可是骚扰了不少女同学，你这样可是解救无数少女于水火。”
江清一听到这里才露出个笑容，“我早看不惯这傻货了，天天拽的像个二百五，还以为自己多酷一样，实际上就是个神经病。”
余州城的好高中就这么几个，江清一从小处于半放养状态，考上余城一高也是险之又险。
没人交流的时候，她表情总是淡淡的，很符合大家对酷女孩的印象，但是一有人和她说话，她就笑容满面了，她总是很贴心察觉到别人的心情，能第一时间去安慰。
从开学到现在，换了很多次同桌，旁人都和她们固定的搭子坐在一块，偏偏她不愿意。
她觉得朋友就是这样来的。
她性格又好，又知道的很多，什么话都能和别人聊的起来，所以她和每一任同桌都成了朋友，但并不是那种可以一直在一起做许多事的朋友。
在别人勾肩搭背一起去食堂，一起写作业，一起听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上体育课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默默的，淡淡的，划过。
当有人拿这调侃她的时候，她就笑着回答说
“我像风一样自由～”
看不惯刘凯似乎是必然的事情，她身上颇有仗剑走天涯的侠士风范，刘凯就像是她行走江湖路上遇到的土匪，被他喜欢是一件很令人作呕的事情，拒绝他也是必然的选择。
刘凯不再欺负以前的那些人，带着他的一群小团伙开始只针对她一个。
江清一对此表示：无所谓。
正当思绪翻转，遥看窗外白云悠悠的时候，李月晓突然用笔怼了怼她的胳膊。
看着书小声嘟囔着“别看了，背书吧，学委盯你半天了。”
江清一听见这话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讲台上人的目光，两人对视两秒，江清一率先离开，目光转向课本。
田终鱼，早上撞着的那人。
在对视那两秒，她才猛然意识到，好像今天才真正注意到她的长相。
江清一回忆刚来这个班里，对班上同学都不大熟悉，田终鱼第一次月考上红榜，她看过一眼她的照片，回教室后和她当时的样貌对比了一下。
后来班里开班会，主持人笑着调侃她，“是因为太漂亮了。”
江清一才对这个人有一些印象，当时看着她，心里只有一个感觉。
“这人也太冷清了，锋芒毕露，显得凶，不好接近。”
从此，对她敬而远之。
只当是膜拜学霸大佬。
可偏偏是今天，多了几秒钟注视她的时间，连带着记忆中的人都不像了。
江清一偷偷瞥讲台上那个冷冷清清垂眼看着书小声读的女孩。
讲台上灯光很足，打在她身上仿佛为她穿上了一身清辉纱衣。
她不笑的时候眉目是温柔的，嘴唇是薄薄的，脸色是白皙红润的。
江清一突然觉得，这人怎么就跟记忆中的不一样了，以前记得她的脸型像是菱形脸，现在看好像更像是鹅蛋脸，很有古典东方美人的韵味。
较之记忆中的她，显得更温润，更有亲和力。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仍觉得周身好像笼罩着香香的味道。
悄悄转移了视线，江清一暗骂自己变态，不小心多闻了几秒就算了，怎么还带回味的。
而在她转移了视线后，讲台上田终鱼默默松了松绷紧的脊背，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和江清一以前是有一些联系的，刚进这个班级的时候，她们还前后桌过。
只是江清一没放在心上，她却记得。
这个人上课和身边同学说话，下课拿着一大堆零食分享。
那次分的辣条她没吃过，刚放进嘴里就辣得她眼泪就要掉出来。
江清一看见了，她哈哈大笑起来，还调侃她说“小田同志，这么吃不了辣呀。”
她虽然这样调侃，但还是很贴心得拧开一瓶崭新的矿泉水瓶递过来。
还有开家长会那天，班主任要五名同学协助，副班长不想去，直接把她名字写上了她也不生气。本来是应该是几个主要班委的责任，因为她在，副班长那天轻轻松松跑去歇息了。
她还乐呵呵接了这个任务。
那时候四个班委加她一个普通学生，她不在乎什么多干活少干活的，几乎把应该做的事自己做完了。
真是傻乎乎的。
田终鱼常常注意她，学委在班里有排班，她值日看自习的时候就她那边话多。
她不是爱管事的人，在讲台上也只是写题做作业，只是偶尔累的时候总会抬眼去她那边看。
田终鱼不明白为什么她和别人有那么多话题，为什么能在她看过去的每一次都敏锐寻找到她的目光，为什么每次都对着她做一个双手合十求饶的动作后还忍不住小心和旁边人说话。
她在值日本上不自觉写下了很多个“江清一”，待回过神后又默默把这一张撕掉。
江清一总是不把和她的交流放在心上。
马上要到冬天了，学校鼓励学生多留在教室里学习，江清一不明白多这十几分钟能多学到什么，她总是一下课就走。
班里会有几个好好学习的学生，田终鱼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今天，这位好学生却在江清一收拾好东西要离开的那一瞬间，来到了她身边。
历史题很有意思，政治题也很有意思，但这只是江清一觉着的有意思，课本不会讲那些有意思的东西，大多数学生也不会去管这一页书背后的故事。
她偏科很严重，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献给它，而对于那些不感兴趣的课程，多上一分钟就像是要了她的命。
江清一顿了一下手，然后抬眼看着身边的人，她的同桌跑的超级快，还没下课就收拾好了东西蓄势待发，一下课就溜了。
田终鱼很自如得坐在了李月晓的位置上，看着眼前人清凌凌的目光，端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拿着思政课本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清一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里面透出来的光是单纯清澈，田终鱼想，她如果需要朋友，那么眼前这个人就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