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特丹的雨丝斜斜地飘落,比赛场馆的观众席座无虚席。
锦标赛的开幕式已经结束,但高音始终没有联系过萧弦。
体育场的钢架穹顶在观众们欢呼的声浪中震颤,揭幕战正式开始了,萧弦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
唉––这手表
18:07:33
他推测半个小时后自己就要上场了。
电话响了。
萧弦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心跳漏了一拍,急忙闪进休息室,顺手将蓝牙耳机戴在耳朵上。
“高音?”
“是我,你在哪里?”
“克鲁伊夫竞技场啊,”萧弦瞥了眼墙上的反光玻璃,“还能在哪里?”
“说话方便吗?”
“有些吵闹,”他压低声音,“我去房间里讲,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呢。”
萧弦将手机揣进兜里,快步走向球员通道。
“站住!”教练的怒吼在走廊回荡,“都这个时候你上哪串门!”
萧弦比了个“十分钟”的手势,教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时间内高音没说什么话。
等萧弦走进房间后,心里才长舒了一口气,他重新组织起语言。
“恭喜你重新获得自由。”
“也恭喜你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得到了阿姆斯特丹锦标赛的参赛机会。”
“我相信你肯定会东山再起的。”
“谢谢,因为处理债务和其他的事情,我现在还不能亲自去阿姆斯特丹看你的比赛。”
“没关系的,你能打电话我就很开心了。因为时差的原因,现在中国那里都已经一点多了吧?辛苦你忙了一天还要给我打电话看我的比赛。”
“没关系的,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等一下……”
萧弦听到敲门声响起,以为是教练派人来催他了。他将手机调成录音模式放进兜里,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走廊尽头,清洁工正背对着这边擦拭墙壁。
萧弦以为是认错了房间。
“请问是萧弦吗?”男人竟然对他讲起了普通话,“我是中国赛区派来的随队医生张明。”他出示工作证,“教练让我来给您做赛前检查。”
萧弦挡在门口,“赛前检查不是已经做过了吗?”
“是的,”男子熟练地翻开平板电脑,“但您的血氧值偏低,需要立即进行二次检测,否则可能影响上场资格。现在竞技运动对各类药物的检查都很严格。”
"现在?"萧弦看了眼手表。
“只需要五分钟,”男子提起医疗箱,“教练说你十分钟后就可以了,现在完全来得及。”
萧弦的目光扫过对方西装左胸别着赛事工作证,但照片似乎有些模糊,“请您进来吧,麻烦您了。”
萧弦拿出手机,看到手机已经挂断了。
“你坐下就好,请你相信我的水平,马上就结束了。”
萧弦点点头,目光落在医生手中的针筒上。针筒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医生的动作很自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已经绑好的医用橡皮筋。
“低低头很快就好。”
为什么要低头?抽血不是应该从胳膊开始吗?他的目光扫过医生的脸,但医生的眼神专注地盯着手中的针筒。
“您不坐下吗?抽血这种工作,站着工作会很辛苦吧?”
“没事,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放心好了,不会痛的。”
萧弦点点头,站起身,故作轻松地转动了一下颈部,仿佛只是在缓解赛前的紧张。“不好意思,我有些紧张,毕竟马上就要比赛了嘛。”
“可以理解。”医生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尽快得到结果才行。”
萧弦踱着步慢慢的靠近医生,随后忽然将手腕上的医用橡皮筋解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橡皮筋勒住了医生脖子。
医生显然没料到这一手,手中的针筒“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液体溅了一地。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萧弦的手腕,但萧弦的动作更快,手肘一翻,橡皮筋已经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医生迅速对萧弦的攻击做出了反应,他试图用肘狠狠撞萧弦的肋骨。
两人的动作都极为克制,拳头和膝盖的碰撞声被刻意压低,搏斗仿佛是无声的一般。
医生的格斗技巧极为专业,每一招都直奔要害,但萧弦的反应也同样迅速,两人的身体在狭小的空间内纠缠,却始终没有撞到任何家具。
打斗的过程中,医生藏在身上的装有消音器的微型手枪掉了出来,萧弦找准机会将它踢到了一旁。
“你有什么目的?”萧弦的手肘逐渐死死的卡住了医生的脖子,他用膝盖猛烈的撞击医生的背部,随后他们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为什么?因为我没穿白大褂?”
“这世上几乎所有的枪战游戏我都玩过。你在惯用手上留下的用枪痕迹,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虎口的老茧跟砂纸一样。食指第二关节的茧子之所以凸出,是因为长期拆卸手枪的击针组吧?还有你的小指指甲之所以是贝壳状,是因为长期扣动双动扳机的原因吧?这些都符合真实的枪械训练痕迹。”
感谢Valve、感谢Rockstar game、暴雪等诸多游戏工作室,祝他们早日倒闭。
“该我问你了,为什么?给我个理由?就因为我想要举报你们?”
医生的脸色逐渐变得通红。
“就因为我打算举报你们操控假赛,你们就打算杀我灭口?有那么严重?”
“我只是收钱办事而已。我还有家……”
萧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医生的脑袋狠狠的撞向茶几,医生晕了过去。
萧弦用水果刀将床单切成布条,随后捆绑住医生的手脚。他找到医生的手机,随后发现需要密码才能解锁,于是他将手机收好并且关机。
现如今比赛是参加不了了。如果医生背后的人看到他继续上场,一定会意识到任务失败,肯定会派下一个更聪明、更难对付的人来。
萧弦将队服全部脱了下来,从行李箱里找到高领羊绒衫和牛仔裤换上,拿上钱和证件,将其余不重要的东西全部锁进行李箱丢到垃圾收纳区。
萧弦走出竞技场,冷风夹杂着细雨扑面而来。
他压低帽檐,快步穿过人群,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竞技场外的街道上,霓虹灯在雨幕中闪烁,映照出湿漉漉的地面。
他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对着司机说道:“Can you take me to the closest mall?”
司机点了点头,车子缓缓驶入车流。
萧弦靠在座椅上,心跳仍未完全平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处还残留着同医生搏斗时留下的痕迹。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家大型购物中心门口。
萧弦付了车费,推开车门,快步走进商场。
商场内灯火通明,他按照标示牌上的英语提示,径直走向女性商品区,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
他假装自己是在荷兰留学的中国学生,用略带口音的英语同店员交流。先是拿了几卷医用胶带,又随手抓了一些简单的化妆用品和一顶棕色假发。接着,他走进服装区,买了一件博柏利的战壕风衣,凭借大致的推测选了一双黑色长筒靴和一条同色的连裤袜。
萧弦结完账后,提着购物袋准备走出商场。经过商场大门时,他并没有直接走出去,而是逐渐放缓脚步,装作购物袋很沉重的样子,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他感觉自己被跟踪了。
难道我露出了什么破绽?
萧弦心里一紧,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可能性。忽然,他的手摸到口袋里那个杀手的手机,心里顿时一沉。
是那个医生的手机,也只有那个手机了。
他暗自懊恼。将手机带在身上是他一时冲动,急着想找出杀手背后的指使者,却忽略了这手机很可能有定位装置。更何况,如果杀手顺利完成任务,肯定会通报。现在没有及时联系,对方一定已经意识到出事了。
来不及多想了,萧弦加快了脚步,直奔卫生间。
只能赌一把女卫生间没人了。
如果被当成变态,那就当成变态吧。
他咬了咬牙,径直朝女厕所走去。
跟踪者见他的目的地是厕所,为了不打草惊蛇,反而放慢了脚步。
很好,这是在给我机会。这是他们的失误,我一定要抓住。萧弦心里松了一口气。
女厕所里,一名清洁工正在打扫。萧弦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用夹子音说了声“Sorry”,随后推开清洁工,顺手将十欧元的小费塞到她衣服口袋,同时悄悄将杀手的手机扔进了清洁工小推车上的垃圾桶里。
萧弦迅速钻进隔间,一边脱下衣服,一边大胆地思考。
那两个人应该没看到我是进了男厕还是女厕,通常情况默认是男厕所。
我是在结账时确认自己被跟踪的,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买了什么东西。
而且,荷兰的高个子女性很多,自己的身高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萧弦迅速钻进女厕所的隔间,反手锁上门。
他深吸一口气,将购物袋放在马桶盖上,开始快速换装。
他先脱下身上的运动外套和牛仔裤,露出精瘦的上身。
接着,他弯腰脱下运动鞋和袜子,从购物袋里拿出那条深色连裤袜,小心翼翼地穿上。袜子的材质有些滑,但他手法娴熟,很快就将袜子拉到大腿根部,调整好位置。
还好提前买了长筒靴。
他一边想着,一边从袋子里拿出那双黑色长筒靴。靴子的拉链有些紧,但他用力一拉,靴子便紧紧包裹住了他的小腿。
他站起身,跺了跺脚,确认靴子合脚后,又从袋子里拿出一顶深棕色假发,仔细戴在头上,调整好发际线的位置。
最后,他披上那件博柏利的战壕风衣,将衣领竖起,遮住下半张脸。带上墨镜。
换装完成后,他对着隔间里的镜子快速扫了一眼。
萧弦将换下的衣服塞进购物袋,随手扔进垃圾桶。他推开隔间的门,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出女厕所。
经过跟踪者时,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两人都是身高一米九左右的白人,其中一个光头,另一个戴着一顶男士贝雷帽。
戴帽子的人正死死盯着手机,萧弦用余光瞥了一眼,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幅地图,一个小点正停在某处,一闪一闪地跳动着。
是在追踪信号吧。
他放缓脚步快速混入人群,随后抄近路走出商场,打了一辆出租车。
萧弦坐在车上,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刚才的追踪和逃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他拿出已经关机的手机,开机后,屏幕上瞬间跳出了几百个未接电话。
现在比赛应该已经开始了吧?教练肯定急疯了。
幸亏替补队员里有季泽,虽然他已经很久没上过赛场了,但应该也能应付过去。
他翻了翻未接来电列表,没有找到高音的回电。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萧弦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高音?”他试探性地问道。
“我是容默。”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这也太巧了。”
“什么太巧了。我看到你不在赛场上,就一直在换不同的号码给你打。”
萧弦沉默了几秒,语气冷了下来。“什么事?”
“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疯?居然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玩失踪?全俱乐部的人都快被你吓死了,他们已经准备报警了。你是怎么想的?”
萧弦冷笑了一声,“你居然还有脸问?我问你,就因为我反对你们最后的捞钱计划,你们也不至于痛下死手吧?计划给我注射什么药物?打算让我心脏病发作还是意外猝死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容默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说什么?什么注射药物?你的意思是有杀手暗杀你?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要挂电话了。”萧弦冷冷地说道。
“等一等!”容默急忙打断他,“不管你发生了什么,先听我说。你怎么会认为是我做的?我可以证明,你看你手上的表,是高音送给你的吧?其实那也是我送给高音的,里面是有定位装置的。我要是想害你,何必现在给你打电话?”
萧弦眉头一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我不信。”他咬着牙说道。
“你不信我,你现在能跑到哪里去呢?”容默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阿姆斯特丹警局可能已经立案了,锦标赛选手失踪可不是小事。你以为你能逃多久?要是进了警局,事情可就麻烦了。”
萧弦沉默了几秒。
他身上的欧元已经不多了,因为赛季还没有结束,俱乐部还没有给他结算完整的工资。
“萧弦!”容默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度,“都这个时候了,你打算往什么地方跑?那里可是……”
“我知道,我就是去那里的。”
“去了以后别乱跑了。”容默叹了口气,“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会通过手表的定位找到你的。到时候我先给你安排个地方躲起来,后面的事情再慢慢调查。你现在只能相信我,我会一个人去找你。”
萧弦没有回答,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