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出去时,言丞相和孙子言季已经等在宫门口了。
见他出来,两人纷纷行礼感谢:“多谢林大人救命之恩。”
林听笑得坦诚:“不妨事不妨事,言丞相乃我大墉才干,我救言丞相也是在救我自己。”毕竟按照梦境中所言,言丞相之死直接导致君臣异心,更加剧了大墉灭亡。
不都说年轻的时候不努力,老了就只能伤悲嘛。为了他以后能平安在大墉养老,他还是年轻的时候多压榨点吧。
言阙闻言油然生出一股敬佩。
果然是文人相轻,林大人一身文人风骨,虽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心性,可见未来可期。
于是转身语重心长地对自己孙儿说:“季儿,你可要多多学习林大人的稳重,林大人可是……”
忽然身后传来哐啷声,而后是急促的吸气声,紧接着就听某人惨叫:“我靠我靠……”
言阙转回头,就见年轻稳重的林大人正双手抱着一条腿,另一条腿往后蹦了蹦,见他们看过来,嘴角裂开笑:“哈哈,没想到车板这么高哈。”
言阙胡子动了动,伸出苍老的手指向另一边:“林大人,车凳在那边。”
林听晃眼一看,果然看到一个高度适中的车凳。他放下腿,拍拍刚才绊倒的地方,哈哈两声:“刚才没注意,哈哈。”瘸着腿拐到另一边,在马夫搀扶下上了马车。
“外公,您刚才要说什么?”言季追问。
言阙胡子又抖动几下,沉默片刻,最后说:“林大人稳重中又、又不失活泼,你、你要多向林大人学习。”说罢也跟着上了马车。
言季见状也跟着上去。
一时间,马车里就坐了三个人。好在这辆马车够大,三人一人一边,倒也不挤。
车夫上马,鞭子一挥就要驶动,突然听传来身后尖细的嗓音:“留步,林大人留步——”
林听把车帘子一掀,就见赵公公拽着拂尘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内侍。
言府的人也看到了,赶紧让车夫把马车停下。
赵德海停在马车前,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他刚才就担心赶不上,所以腿抡得飞快,好在马车及时停下来,不然他还得派人去一趟丞相府。
虽说这一趟也去得,但要是能在宫门口就把事情办完,那自然更好。
“林大人,老奴来给林大人送东西。”赵德海拿过身后内侍端着的锦盒,绕过车窗交到林听手上,又说:“圣上特命老奴将此物交到林大人手上。”
林听颠了颠,盒子倒不沉,还用卡口锁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正准备打开看看,就被赵德海阻止:“林大人不可。”
林听疑惑:“这里面什么东西?”
随即就见赵德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说:“林大人回去再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林听夹着盒子摇一摇,像是有什么小块东西撞击的声音,声音很小,听不真切。
搞什么,这么神秘。还有赵公公这笑,怎么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他索性将盒子揣进袖袍,这盒子不大不小,在他袖袍里突出一个四方形状,林听用手压了压,说:“多谢赵公公,那我回去再看。”
赵德海笑着点头,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灿黄的令牌:“圣上还吩咐老奴将此物交给林大人。”
林听伸手接过,翻来覆去看,这令牌像是用某种特殊的材质做成,面上金光,正面雕一金龙,比之前裴行简给他打玉牌小,也更轻。
“这是什么?”他问,没注意身后言家两人看到令牌变顿时变了脸色。
赵德海说:“这是天玄卫的令牌,圣上说了,林大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天玄卫历练历练。”
林听吓得差点把令牌甩出去,陡然拔高音量:“啊?”我啊?你看我像是能进天玄卫的样子吗?
他一不会武功,二不会爬墙,他进天玄卫能干什么,当靶子吗?还是暴君又准备对他动手了?
林听又把令牌扔回去,拒绝道:“不行不行,这活我干不了。”他可有自知之名了,送命的事他绝对不干。
赵德海被砸了个满怀,捞住差点摔在地上的令牌,说:“哎哟林大人,您误会了,圣上并未让您真的当天玄卫,”从袖中又抽出一张纸,“圣上说了,您以后就跟在他身边做个贴身侍卫。”
林听打眼一看,上面竟然是拟任他为贴身侍卫的命书。
御前侍卫他倒是听说过,这贴身侍卫又是个什么,听起来就不太正经。
见林大人不信,赵德海说:“就是每日跟在圣上身边,研研磨、递递折子这些,很轻松的。”
原来是贴身秘书。
林听凑过去小声问:“真的很轻松?”
赵德海拍拍胸脯点头,眼珠滴溜一转道:“每月还有银子拿,要是圣上高兴,随手赏几颗珍珠、翡翠……”
林听听得心动不已。要想老年生活过得好,年轻时候跑不了。他得提前多攒点银子,等以后归隐市井,也能更快活不是。
于是他又拿回令牌,“这活儿我干了。”
赵公公高兴地送他们离开。
等回了丞相府,林听进了屋就迫不及待把盒子拿出来。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顺着卡口一开,锦盒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盒子圆圆的、毛茸茸的东西,样子非常奇怪。
林听拿了一片看了又看,实在没看懂这到底是什么。正巧这时言季过来找他,林听便将人拉进了屋子,将受手上的东西在言季面前晃悠:
“言兄,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言季看了一眼,而后突然睁大眼睛,脸颊腾地就红了。
他指着林听手里的东西,支吾半天:“这、这、这——”
林听不明所以,晃了晃言季肩膀:“喂喂,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烧起来了?这东西有怎么难以启齿?
言季猛地后退几步,一脸难言地看着他。
林听:?。
言季抿了下唇,似做了好大一番思想斗争说:“林大人,这个是、是鹿茸。”
顿时林听觉得手里的东西烫手。
怪他,当时怎么不问清楚就接了。
还有,裴行简送他鹿茸干什么?到底是什么给了裴行简错觉认为自己身体不行的,赵德海真没拿错?
林听手忙脚乱地把锦盒盖上,干脆扔进了柜子角。这东西烫眼,还是不看为好。
言季神情恍惚地走了。
当晚,赵德海盛着一碗燕窝进了重华殿。
裴行简接过,尝了几口,随意问道:“给林听的补品送了没?”
赵德海笑道:“给了,老奴亲自挑选的,保管叫林大人吃了精神饱满。”说完就见圣上一脸难言地看着他,他心头一咯噔,小心翼翼道:“圣上,可、可有什么问题?”
裴行简觉察不对,问道:“你送了什么?”
“鹿茸。”
裴行简:……“我是让你选些有助于入眠的补品。”
赵德海惊醒自己做错了事,立马跪下来:“老奴办错了事,请圣上责罚。”
裴行简放下玉瓷碗,抬手按着眉心,有些头疼——他要怎么给林听解释自己让赵德海拿的补品只是单纯的补品,而不是补那方面的?
“算了,”他挥手,“你先下去。”
当夜,因着那盒鹿茸,林听又光荣地失眠了。
他半夜爬起来裹着被子缩在床角思考人生。他只是看了一眼,他根本没喝,为什么会睡不着。
那裴行简到底什么意思,是嘲笑他不行?他虽然比不上裴行简体格好,但他也不虚的好吧,他年龄小、他变化大,那裴行简凭什么嘲笑他不行。
等第二日言季再去找林大人,却发现屋子里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抓过路过的小厮询问,才知林大人一早就去了后院的园子里。他又往园子去,发现林大人在亭中,一会儿弯腰,一会儿伸手,一会儿又拉腿。
他走过去:“林大人,早啊。”
林听见是言季,上下扫了眼,发觉这人身材似乎也比自己好那么一丁点儿,便挥手:“言公子,快来跟我一起锻炼。”
言季不懂,但既然是林大人做的事,一定是好事。况且他外公也说了,要多学习林大人,所以林大人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于是他也跟着林听一会甩手,一会儿踢腿,一会儿又跳。
等一套动作干完,林听终于舒坦了。
贪多嚼不烂,今日就先学习热身动作,明日要是有空再绕着园子跑一圈,后日跑两圈,循序渐进,才是正法。
他搬过言季肩膀说:“你来找我何事?”
言季似是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他今日来就是想请林听吃个饭。
林听救他们言府于危难之境的恩情他们没齿难忘,但林大人百般谦虚,拒绝府中的宴请,更是让他外公刮目相看。
甚至他外公还感叹:有如此文人风骨,何愁大墉不安定。
虽然家宴吃不成,但他们可以想其他办法嘛,就比如请林大人去外面酒楼吃一顿。
果然林听一听是去京城排行第一的登仙楼当即就答应了。
对美食的向往是每个人都有的。虽说昨日言府也准备设宴款待他,但他拒绝了,无他,实在不想社交啊,谁想在休息的时候还社交,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但言季邀请他去登仙楼,并说明只有他们两人,林听很满意。美食嘛,就是要在舒服的环境下慢慢品尝才能有滋味。
等到正午十分,他们便到了登仙楼。
言季用了丞相之孙的身份,选到了一个临街靠窗的包厢。
坐下时林听不禁感叹:还是丞相的身份好用。
今日天朗气清,窗户开了个小缝,微风缕缕。
外面街巷豁达,百姓安居;远处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倒是一片繁荣景象。
此时包厢们打开,小儿端着精品菜肴进门,在桌面上摆出一个漂亮的拼盘。
说完客观慢用便推门离去。
而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听下面似有叫骂声传来:
“滚,你个小瘪犊子以为自己是谁,老子可是安定侯世子,你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敢管老子的事。”
随后是一阵乒铃乓啷声,女子的尖叫声、四周群众轰然声,如浪潮般一声盖过一声。
林听放下茶杯,眯起眼:“安定侯、世子?”【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