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嗓子眼像有一把火在烧。
秦遇张了张嘴,迷迷糊糊地说“水,想喝水。”
“水?好好,马上来。”
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拖鞋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然后,有人从身后拖起她的背,把一杯水送到她嘴边。
秦遇低头喝了一大口水,感觉力气渐渐回到身体,喝到后面,开始自己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
抬眼扫了一圈,看见熟悉的蓝色史基仔玩偶和贝壳形台灯,她已经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她回过头,对上姚摇写满担忧的大眼睛。
“我没事,别担心,不过,我怎么会在你家?”
“等一下。”
姚摇拿一个熊掌形的大靠枕,给她塞在背后,扶着她靠床头坐好,又拨开她盖住眼皮的凌乱的刘海,这才坐在她面前,长出一口气。
“是穆逢送你过来的,他说你喝多了,叫我看着你,多喂你喝点水。”
穆逢送她来的?
秦遇摇了摇头,一些模糊的片段从脑海中划过。
姚摇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话,现在见她醒过来,终于忍不住了。
“你是怎么和穆逢在一起的?他不是离开这里了吗?你跟他现在算怎么回事?”
“还有,他送你过来时,脸上有一个巴掌印,红红的,脸都肿了。”
听到巴掌印三个字,秦遇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喝酒之后的很多细节,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两件事。
她打了他一巴掌,又吐了他一身。
姚摇一拍手,“果然是你扇的!”
秦遇抿了抿嘴,没说话。
衣服的袖子好像格外长,她伸手去挽袖口,觉得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身上的毛衣外套不是自己。
男士款灰色开襟毛衣,质地柔软有筋骨的羊绒,穿在自己身上明显大很多。
她指指自己,“这件衣服?”
姚摇摆摆手,“不是我给你换的,穆逢把你送来时,你就穿着这件。”
说着,又小声嘀咕,“他把你包得严严实实,像包婴儿似得,喏,他的外套和围巾还在那里。”
秦遇顺着她的手看去,见床位的印花扶手沙发上,堆放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同色冷帽和一条蓝色围巾。
秦遇明白过来,大概是她自己的衣服沾上了呕吐物,穆逢就拿了自己的毛衣给她穿。
可是,他给她换的衣服?
一想到自己沾满呕吐物,又哭又闹的样子,她就窘迫得无地自容,穆逢被这样的她打了一巴掌,还给她换了干净衣服。
手指伸进毛衣里,摸到了秋衣的棉质纹理下摆,又低下头,扯开内衣领口,看见胸罩边缘……
“喂,老实交代,你们俩干什么了?”
姚摇突然开口,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吓了她一跳。
“没,没什么啊,什么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低头看内衣?”
“我,我是看看有没有吐到了内衣里,因为我吐了,他才帮我换衣服的,你知道吧。”
姚摇抱起双臂,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你等着。”
然后拿起水杯,蹬蹬蹬走到客厅,几秒后又飞回来,把满满一杯水送到她面前,“把这杯水喝完,然后跟我说说,你们俩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秦遇确实很渴,接过水一口气喝下大半杯,正要开讲,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拉开窗帘往外一看,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她惊恐地看向姚摇,“摇摇,现在几点了?该不会很晚了吧,糟了,我现在还不回家,我妈一定着急了。”
说着就要下床,姚摇把她按回去。
“你~放~心。”
姚摇把桌上的小灵通递给她,“现在七点多了,阿姨六点十几分时打来电话,我接的,我说你在我家玩了一天,睡午觉还没醒,吃完晚饭再走。”
“那就好,那就好。”
秦遇靠回床头,长出一口气。
“行了,歇够了,也喝饱了,快给我讲。”
“好好,讲,马上讲。”
秦遇就把那天和她在六大道分开后的事讲了一遍,说到穆逢和一群十七中的学生一起飙车,车后还坐着亢丽娜时,姚摇气得几乎跳起来。
等她说到上午去敲穆逢的门,一开门,就看见亢丽娜在他屋里,姚摇气得脸都红了。
“你怎么才打他一巴掌?该左右开弓,一边一个,渣男就该被打成猪头!”
说着,又埋怨她,“这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要早知道他这么渣,他送你来的时候,我就不会对他那么客气,非得给他几拳。”
姚摇说着,冲空中狠狠来了一记上勾拳。
“他一路公主抱把你送进来的时候,我还觉得他挺有担当的,原来只是渣男的愧疚,呸!”
姚摇还在愤愤不平,秦遇却一脸平静,“算了,就这样吧,反正我也打了他,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就当不认识。”
她不记得自己对穆逢说了哪些话,却记得,当时自己的情绪很激动,或许骂了他,好像还砸了什么东西。
一抹红色从空中划过。
对了,是他送的那只随身听。
这下,算是彻底分手了。
不,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表白过,也没有明确说过要在一起。
暧昧不清的开始,戛然而止的结束,很多年少的恋情,不都是这样的吗?
走过两遍青春的她,不是更应该处之泰然?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像空了一块,呼呼的风灌进来,凉意从内向外,浸透全身。
“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哦,对了,他说他从枫云酒店退房了。”
潜台词是,叫她不要再找他。
见她垂下眼,姚摇拉起她的手,“小遇,别难过,俊哥哥交了女朋友,我一开始也很难受,现在也慢慢接受了,我相信,我一定会遇见一个更好的人,你也要相信。”
少女仰起的面孔透出倔强,清亮的眼眸中闪烁对未来的希冀。
秦遇回握住她的手,点点头。
有那么一个人,很好,
没有,也很好。
第二天,有个快递员把包裹送到家里,打开一看,是她的毛衣和外套,已经洗干净并熨烫好。
她收下东西,转头去自己房间,拨打穆逢的电话。
他的毛衣和外套还在这里,她没道理留着。
电话嘟嘟地响着,没人接。
发短信,始终是未读。
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她也不想再做纠缠,想把他的衣服丢掉,又觉得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合适,最后还是叠好了,放到衣柜最底层。
他送的红色walkman不见了,这验证了她记忆中的那一幕,她的确是当着他的面,狠狠把它摔到了地上。
至于有没有摔坏,现在已经不重要。
寒假闲来无事,整理背包的时候,从里面摸出了那本紫色硬皮笔记本,她有些奇怪,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一直放在抽屉最里面,严加保密的。
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最后一行的“救他”几个字落入眼中,她看了半天,拿起笔,毫不留情地划掉。
一道,又一道。
可是无论怎么划,还是能看见原本的字迹。
撕掉?又觉得不舍得,最后索性拿出一款纸胶带,贴上去,终于把那行字遮得严严实实。
仿佛遮住了它,就遮住了和他一起的时光。
用了一学期的牛仔蓝背包,脏成了灰蓝色,干脆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好好洗一洗。
背包里总能翻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比如消失很久的一枚发卡,比如久寻不见的一块橡皮,比如校门口奶茶店“再来一杯”的优惠券。
再比如,手里这个黑丝绒方形小盒。
秦遇把这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她实在想不起来,曾在何时何地买下装在这小盒里的首饰。
盒子的咬合力很强,她用了点力才掰开。
黑色的丝绒垫上,一只银耳钉静静卧在那里,发出清冷的寒光。
这是穆逢的耳环,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从第一天认识穆逢,他就戴着这枚耳环,从没摘下来过。
它曾在阳光下闪烁刺眼的光,也曾反射月光淡淡的光辉,第一次,他从车棚的暗处向她走来时,除了指间闪烁的烟火,就是耳边这只银耳钉。
很难说服自己,这不是他特意放在这里的。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耳环,放在手心。
小小一个圆环,却很有分量,比她想得重。
通体干净,耳钉部分没有一点污垢,显然是仔细擦试过。
她把耳钉翻过来,看到反面有细小的刻痕,拿到台灯下细看,看出是一个哥特体的F.。
F,是代表“逢”吗?
穆逢这是什么意思?
一面说着自己是不详的人,推开她,一面又把自己日日佩戴的耳钉留给她。
这是要她记着他?
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女,不会被这种低成本付出迷惑。
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把耳钉塞回盒子,她“啪”一下合上盖子,把它丢到堆杂物的抽屉里。
她决定忘掉他。
转眼又到了年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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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多,春节晚会已经开始,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节目,徐伟民从二楼阳台探出头来叫她。
“小遇,小遇。”
她推开客厅的门,走到院子里,在寒夜的空气里抬起头,看向徐伟民,“这个点你不陪叔叔阿姨看春晚,叫什么?”
徐伟民笑得一脸灿烂,“听说今年有花灯游街活动,我们也去凑热闹吧?”
秦遇正在犹豫,秦征从她身后蹦出来,热情地回应,“去去,伟民哥,我也要去。”
“可是,我们家没有花灯。”
秦遇提醒他。
“没关系,我有。”
徐伟民说着,从上面抱起一堆花灯展示给姐弟俩,“放心,我这里准备了一大堆,过来挑挑。”
“来了。”
话音未落,秦征已经一溜烟似地跑向楼道,秦遇对爸妈交待了一下,带上两人的外套出了门。
秦遇提着青色燕子灯,徐伟民捧着粉色蝴蝶造型灯,秦征举着白色独角兽灯,三人有说有笑地向街上走。
沿着巷子口的街道一直向西走,转过一个路口,再往南走三百米,就到了一条主干道,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一条一百米长的灯笼队伍,三人加快步伐赶上去。
美人鱼、书生、狐狸、海豚,各种造型的花灯应有尽有,参与花灯游行的大部分都是少年,也有家长不放心,跟在后面。
每走几步,空中就有烟花绽放,引得众人驻足观赏、赞叹一番。
队伍一直向西走,秦遇无意中问了一句,“终点是哪里?”
身后有个人回答了一声,“长盛路,走到长盛路再折回来。”
长盛路,就在穆逢上一世出事那条小巷旁边。
今晚正是除夕,他会不会……
秦遇使劲摇了摇头,又在瞎想什么呢?不是说好不管他了吗?
可是,总觉得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在瞒着她。
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跟着队伍走到了长盛路,这是一条东西向的路,路面年内新翻修过,整洁宽敞,路灯也是新的,灯火通明,可是再往北不远,就是一排老旧的平房,少有人住,所以也没人出钱修路、安装路灯,路的另一侧,就是那条小巷。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小灵通震动起来。
是姚摇。
一接起电话,姚摇激动的声音就冲出来。
“小遇,告诉你一个惊天八卦,我邻居的三姨妈的大舅子的二叔公有套老房子,自己不住,一直租给别人,你知道的吧?”
秦遇被她绕得头晕,“说重点。”
“重点是,租他房子的人,是十七中的女生,叫亢丽娜,听说她被绑架了,为了不打草惊蛇,警方正在暗中调查……”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朵硕大无朋的烟花在高空散开,七彩流光倾泻而下,把蓝黑天幕照得亮如白昼。
在一片惊叹声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怪异得不成调子。
“摇摇,你再说一遍。”
“我说,亢丽娜,你的情敌,她被绑架了。”
“哎,妈妈,我这就过来,”姚摇又压低声音,“总之,我只知道这么多,好像是为了人质安全,目前警方只在暗中调查,亢丽娜是外地人来的,这边也没有亲人,我只知道这些,我妈又叫我了,我先挂了。”
一瞬间,周围的烟火、花灯、笑声,都离自己很远,她耳边只不断回想一个声音,穆逢的声音。
“我是个不详的人。”
“靠近我的人,没有好下场。”
所以,他才故意推开她?
可是,他也不该故意接近亢丽娜。
对一个人的保护,不应该以放任另一个人受到伤害为代价。
他不是这种人。
她的视线再次飘向那排平房,或许,一切答案就在那里。
除夕夜,长盛路。
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地点。
是不是冥冥中有股力量在指引着她,让她来到这里?
如果亢丽娜被绑架了,穆逢呢?他在哪里?
秦遇紧紧捏着手里的花灯木杆,一瞬间,她做了决定。
她跑到前面,找到徐伟民和秦征,叫住他们,“伟民,你看好秦征,带他回家,摇摇正赶过来,我在这里等她。”
徐伟民有点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等,能行吗?”
“你看,后面还有不少人,再说,摇摇马上就到,我们俩一起回去。你要是不放心,等会再给我打电话。”
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小灵通。
她提着花灯,逆着人群,向队伍末尾走去,然后,确保徐伟民和秦征越走越远,看不见她的时候,她拔腿向平房后的小巷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