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僵在原地,慢慢转过身,一双熟悉的、精致又冷冽的眉眼,就在眼前。
她瞬间暴怒,用手指着他,“你!你怎么能偷听我说话?!”
穆逢露出无辜的神色,指指紧挨着她座位的卡座,“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一直趴在那里睡觉,明明是你们说话太大声,把我吵醒了。”
那里没开灯、也没有侍应生送吃的,她一直以为没有人,谁能想到他居然在这里。
他还穿了一身黑!黑卫衣、黑牛仔,简直像是故意蛰伏在暗处、刺探消息的!
“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穆逢无奈地苦笑,“店家开门迎客,我进来消费,不可以吗?”
“你还不穿校服!”
穆逢继续无辜脸,“我是转学生,校服只能等下学期。”
“你……”秦遇气到极点,反而说不出话来,她闭了闭眼,心里其实明白,他说的对。说到底,只能怪自己倒霉,选了这么个没有包间的地方,又没有仔细检查周围。
她盯着他,冷冷地说,“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你放心,我记性不好,出了这扇门,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穆逢向前一步走近她,垂眸,鹰隼一样锐利的视线牢牢锁住她,神情郑重。
阳光从他身后洒过来,她大半个身子都被罩在他的身影中。
这感觉,就好像他在邀请她,成为隐秘的共犯。
秦遇别开眼,“算了,我对别人的秘密没兴趣。”
穆逢没再说什么,绕到她身前推开玻璃门,“走吧,回学校。”
下台阶时,她一脚踩空,他冲过来扶住她,秦遇抬头,正好撞进他眼睛里。他的眼睛像黑沉沉的漩涡,最中间却有着茶色的瞳仁,亮晶晶的闪着微光。
挺俏的鼻梁,轻薄的下颌线,这张脸精致又洋气,混杂着孩童的纯真和少年的英俊感。
阳光洒下来,在他的红发上反射出细碎的金光,在这一片暖色中,耳边朴素的银耳环,是唯一的冷色。
她低下头,推开他的手,“谢谢。”
“总之,拜托你,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
穆逢耸耸肩,“当然,不过,你怕什么?犯错的又不是你,是那些无聊的大人。”
秦遇斜他一眼,“家丑不可外扬,你没听过吗?”
穆逢淡淡地“哦”了一声。
“不过,你学大人说话,还真挺像的,你很会谈判。”
秦遇冷笑一声,那当然,她的灵魂早就二十多岁了,是彻头彻尾的大人!
快到校门口时,秦遇说了一声“作业还没写完,我先走了。”就想跑回教室,这当然是谎话,她只是不想被人看到和他一起进学校,被人说闲话。
穆逢叫住她,“等一下。”
“干什么?”
“这个给你。”他把一包手帕纸塞到她手里,“你这里,”穆逢指指自己的额头,“一直在出汗。”
会出汗,当然是因为紧张。
原来,她在这场对峙中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镇定,恰如一只光洁无暇的瓷器,背面早就露出了一条裂缝。
秦遇握紧手帕纸,含糊地道了声谢,往教室跑去。
半个月后,陈宁的丈夫在车间作业时,不慎从梯子上摔下来,摔断了腿,陈宁因为要在家照顾他,向秦遇爸爸的塑料杯厂提出辞呈。
下午放学后,她简单吃了点饭,就跑到影像店买碟片。
这是一家盗版影像店,藏在学校对面商店旁的小巷子里,位置隐蔽,但本校学生大多都知道。
在网络尚未普及、正版影片资源有限的年代,这家盗版影像店给没钱的学生提供了不少精神滋养。
很多正版店里找不到的影像资源,这里都有。
当然,正版电影放在塑料盒子里,封面上的海报印刷清晰,外面还有一层薄薄的塑封,盗版的就没这待遇了,一张扁扁的纸盒里,放着一张光碟,讲究的,会给光碟套一层薄塑料袋。
理着莫西干头的老板,瘦得像个吸血鬼,深秋天气里敞怀穿一件黑色铆钉皮马甲,露出里面T恤上巨大的阿尔·帕西诺头像,脚下一双切尔西靴子,擦得油光锃亮。
秦遇忍不住低头轻笑,老板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时尚弄潮儿,谁能想到,多年后“文艺复兴”,切尔西靴卷土重来,成为小学生趋之若鹜的时尚单品。
“小姑娘,想要什么片子?”
老板嘴边刁一只烟,一开口就是老烟嗓了。
秦遇不假思索道,“我要《廊桥遗梦》、《马语者》、《云中漫步》,还有《英国病人》。”
她说的时候,老板瘦骨嶙峋的手指在装光碟的筐子里上下翻飞,每隔数秒就用两指夹出一片光碟,丢到她面前。
“《马语者》,《英国病人》,《廊桥遗梦》……”他停下动作,从身后的柜台上拿来一个厚厚的A4本,放在她面前,“《云中漫步》暂时没有,你把名字写下来,我给你刻盘,两天后来拿。”
秦遇低头看那本子,破破烂烂,边角卷起,纸张泛黄,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电影的名字。她仔细看了看,最下面一行,写着《八部半》,忍不住道“你连《八部半》也能弄到?”
老板得意地说,“那当然,你想要什么片子,我都能弄来,市面上没有的,我给你刻。”
秦遇在《八部半》下面一栏的空白处,写下《云中漫步》,留了家里的电话号码,付钱离开。
一张盗版碟片十五块钱,一次买四张,对她来说不算小数目,不过,一切都值得。
晚上回到家,秦遇献宝似得把电影碟片捧给妈妈,“妈,这都是时下最好看的好莱坞大片,你晚上打毛衣的时候看,姚摇的妈妈都可喜欢看了。”
“真的吗?那妈妈明晚就看。”
秦妈妈收下碟片,从手提包里翻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纸盒,“妈妈也有东西给你,打开看看。”
秦遇接过纸盒,其实,纸盒上的“小灵通”三个大字,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她迅速拆开包装,一支银色小巧的小灵通出现在眼前。
“妈妈听说,你们同学中间已经有人开始用手机了,正好现在通讯公司有活动,新推出的这种叫小灵通,在城里用很方便,话费也合适。”
秦妈妈一五一十介绍着,“你看,这里的功能是……这样你有什么事,也方便联系妈妈。”
她当然知道小灵通是什么,上一世,她是在高二的时候得到了一支小灵通,没想到这次会提前到高一。
她把玩着手里的小灵通,黑白屏幕,九宫格按键,按键有点软弹,按下时会有淡绿色背光。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像是在游戏世界里捡到了珍贵道具,又像是重要的信物失而复得。
她记得,从前那只小灵通里,存了很多她和朋友的短信记录,可惜搬家的时候丢了,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保存!
“妈,我也想要。”
秦征“咚咚咚”跑过来,眼馋地盯着小灵通。
秦妈妈严词拒绝,“小学生用什么小灵通,就算我给你买了,也会被老师没收。”
“你先好好学习,等你上了高中,自然会给你买。”
秦征的嘴角耷拉下去,过来拉起秦遇的袖子,“好秦遇,你让我玩玩呗,听说这上面能玩贪吃蛇,让我玩一会嘛?”
秦遇板起脸,“这都九点多了,你该睡觉了。”
“就玩十分钟,行不行?求你了?”
秦遇看了他几秒,笑起来,“那好吧,借给你玩十分钟,别让妈妈看见,十分钟后,按时还过来。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知道吗?”
秦征重重点头,“我一定信守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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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抱起小灵通,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此后半个多月,无事发生。
期中考试临近,大多数同学都在摩拳擦掌、挑灯夜战,誓要在升入高中后的第一次大考中,拿到一个好成绩。
除了后排那几个头铁的男生。
也不知道谁从家里搞来一台手提式收音机,能放磁带那种,左右两个黑漆漆的圆形音箱,像极了蜻蜓巨大的复眼。
一到晚自习的课间,他们就会开始放歌,把音量调到最大,引得隔壁班的同学都来围观。
要是老师或者年级主任来巡视,就会有放哨的同学蹬蹬蹬跑来,高呼一声“来了”,这边立刻关机、拔电源,把收音机推到课桌底下,再用书包盖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叫人叹服。
放歌这事,大多数同学还是欢迎的,毕竟,在枯燥冗长的自习间隙,听听流行歌曲,是难得的休闲放松。
因此,班里同学不约而同地遵守了“缄默法则”,并不向老师提及此事。
只有一个例外,班长蔡志高偷偷打过几次小报告。说来也怪,每次他打完小报告,都会出点意外,有一次是车子爆胎,有一次是踩到香蕉皮,还有一次,是为了争做吃午饭最快最干净的人,把自己噎着,被送到了校医务室。
如果说前两次可以阴谋论,最后一次只能是纯粹的意外,蔡志高的妈妈花钱请城郊的高人算了算,高人送她四个字,“谨言慎行”,此后,蔡志高再不敢打小报告。
十一月的第一个周五,九门功课全部考完,期中考试正式结束。
即将到来的周末,无疑是最轻松的。
同学们三五成群,结伴走出校园,商量着要去哪里玩,庆祝考试结束。
悲催的艺术生姚摇,晚上还有一节专业课考试,所以秦遇和她约在周六下午庆祝,一起去吃麻辣烫、吃刨冰、上网吧。
考完试,她想起有本杂志落在桌洞里,等拿完再出来,校园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她不紧不慢地迈出校门,往家走,宽大的校服口袋里揣着随身听,耳机里的音乐,正播到周杰伦的《以父之名》。
有点饿了,一抬头,前面正好是一家炸鸡柳的小摊,秦遇加快脚步走过去,就在这时,身侧有人拉了她一把。
她扭头,是穆逢。
“干什么?”
因为戴着耳机,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声简直是平时几倍的声量。
穆逢皱皱眉,摘下她一只耳机,“听得这么投入,难怪叫你都没反应。”
“过来这边,有点事。”
穆逢指指右手边,那里,在米线店的旁边,是一条短短的巷子,里面只有一盏路灯,常有调皮的男生聚在那里吸烟,秦遇从来没进去过,可是穆逢叫她过去,她没有一丝犹豫就跟了过去。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这个红头发少年,已经成为值得信赖的人。
巷子里除了他们俩,再没有别人,秦遇疑惑地看向他,“找我来,到底什么事?要是没事,我就……”
要是没事,我就去吃炸鸡柳了,饿死了。
这句话还没说完,巷子口就出现了一个高大雄壮的身影,身影越来越近,走近了才看清,居然是大黑,大黑的身后还拖着一个人,那人瑟瑟发抖、低垂着头,看不清长相,只能从校服判断,是本校的学生。
“老大,堵住了,这家伙贼得很,差点让他跑掉。”
穆逢低低“嗯”了一声,下巴朝巷口一抬,大黑会意,立刻跑过去。
穆逢慢慢走到那低垂着头的男生面前,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乎把他整个人提起来。
在这一瞬间,秦遇看清了那男生的脸,居然是他们的班长—蔡志高。
穆逢愤怒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巷子里,“蔡志高,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跟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