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没睡好,半夜起了烧,本来只是鼻子有些堵,后来头也隐隐作痛起来,浑身难受。
早上郁眠被闹钟叫醒一次,那会儿脑袋昏沉得不行,迷迷糊糊中他把闹钟关了,又睡了回去。
但这么睡着也不舒服,躺了一会儿郁眠还是起床了,游魂似的飘到洗手间,洗漱完郁眠拿起手机,给牧执萧发信息。
【你起了吗?】
对方很快回复:【起了,好点没?】
【郁眠:不太好……】
照他现在这残血的身体状态,压根动身不了一点儿,别说给牧执萧当司机,不拖累人家就算好的了。
郁眠叹了口气,盘腿坐床上打字,打了又删,消息还没编辑好,门就被敲响了。
【牧执萧:我在你门口】
郁眠把打好的字一一删除,起身开门。
牧执萧穿着大衣,郁眠门才拉开一半不到,他高大的身体就挤了进来,又反手将门带上。
但开门这么一小会儿还是让郁眠感受到外面的冷空气,他皱了下眉头,“雨还没停吗?”
牧执萧说:“还在下。”
郁眠闻言,恹恹地“嗯”了一声。
他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嘴唇也不似往常那样气色充足,整个人看上去很没有精神。
牧执萧目光在他脸上停留,问:“要去医院吗?”
郁眠虽然很不想去,但这么拖着肯定不行,他现在心里就是后悔,后悔自己出门前没把天气当一回事儿,不好好穿衣服的后果就是被北方的寒潮一扑就倒。
“去拿点药吧。”郁眠偏过头,掩鼻咳嗽,摆手道:“不行,我这真要倒半路了,真服了我去。”
才答应给人当司机,转头就自己病倒了,郁眠觉得自己这一路上霉运也没谁了,心里也挺惭愧的,“不好意思啊。”
牧执萧说:“没事,身体要紧。”
“那你看你……要不换个交通方式?”郁眠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现在这样不太行啊……太耽误事了。”
他现在这样百分百是上不了路了,少说得耽搁个两天,成年人时间宝贵,郁眠不想耽误牧执萧行程。
不料牧执萧来了一句:“要赶我走?”
“没有啊。”郁眠不知道牧执萧怎么会做这样的理解,“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生病,可能暂时走不了了。”
“你生病了我就走,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靠谱?”
牧执萧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显得有些凶,但是声音很轻,又显出一种温柔,他顿了顿,说:“不差这几天。”
又停了停,补了句:“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郁眠觉得牧执萧挺会说话的,他这么几句连招下来,郁眠也无法再说什么,要不这人又说他赶人了。
“那麻烦牧同学了,真对不住,等我好了一定给你好好当司机。”
牧执萧就笑,“先把衣服穿好吧,我叫个车。”
屋里开了空调,郁眠身上只穿了睡衣,他这下老实了,翻出毛衣穿上,外面套了件薄绒外套。
牧执萧叫好车,要陪同他一起去医院。
郁眠本想拒绝,但怕牧执萧又跟他掰扯,就懒得客套了。
牧执萧人是挺好的。
碰见牧执萧,应该是这场充满不顺的旅途中,唯一让人觉得幸运的事了吧。
·
年底确实是流感高发期,医院发热门诊看病的人不少。挂号、就诊、抽血,牧执萧全程陪同。
化验结果出来,一看,果然不慎中招流感病毒,好在就医及时,没拖,还在初期,医院没给挂水,开了几样药。
拿药窗口排队的长长一条龙,牧执萧说:“单子呢?”
“嗯?”
“拿药的单子。”
郁眠便把取药单找出来交给牧执萧。
牧执萧接过,排到队伍末尾,让郁眠去一边等。
郁眠挑了个人少的地方,不远不近地等着。
他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就露出双眼睛,视线不时往牧执萧那个方向移动。
牧执萧个子很高,身形挺拔,在人群中很好认,就算不盯着看,也能够轻易地一眼就找出来。
他这么看了一会儿,就走了过去。
牧执萧都快排到了,见他突然挤过来,问:“怎么了?”
“没事,来看看排到哪儿了。”
“快了。”
郁眠看他手上那张单子,说:“没有特效药,不知道这药管不管用,吃几天能好。”
他喉咙也有点发炎,刀片割了似的疼,说两句话就咳,开口声音也哑哑的。
牧执萧说:“你按时吃就行,别管几天。”
“这能回去再让医生给咱多开一副么?我怕万一我给你传染了。”
“不用。”牧执萧没什么所谓道:“感染了再说吧。”
郁眠连忙说:“那还是算了,千万别感染。”
牧执萧洒脱归他洒脱,郁眠可不想做个移动的病原体。
他聊了两句就又和牧执萧拉开距离,到一边远远待着。
取完药两人离开医院,等车。外面还下着雨,天空灰沉,冬日的雨带着一股穿透皮肤直抵骨头的湿冷。
郁眠没想到自己旅行半道,会把自己给搞到医院来,唏嘘不已。
他安分得不像话,就有人话多起来。
“望着天又想什么呢?”牧执萧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在想这个破雨什么时候停。”
“明天吧。”
“还有我这破流感什么时候走。”
“那得慢慢来。”
郁眠笑了,“你怎么什么都慢慢来不着急?我看你也挺随心啊,家业不继承了?有这么多闲时游山玩水?”
牧执萧说:“休了假,急事可以线上处理,不冲突。”
他也没骗郁眠,后面在旅馆休息的几天里,牧执萧就一直在办公,每天牧执萧订好餐会叫郁眠,郁眠过来吃饭时就看他桌上的电脑亮着。
郁眠烧了一天,吃了药第二天低烧降下去,咳嗽也有所好转,咳了三天,症状退去,逐渐痊愈。
这几天他也没出门,手机都很少刷,除了做旅游攻略,就是窝在房间里看书看电影,有时候晚上牧执萧会过来和他一起看。
他们住的不算很高档的星级酒店,房间和电视屏幕都不大,但小有小的温馨,窗帘一拉灯一关,氛围也是一样的。
两个人看,刚刚好。
这天晚上郁眠看的是一部海外导演拍摄的爱情片,故事发生在音乐之都维也纳,男女主在火车上偶然邂逅、交谈、同游,在维也纳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影片的最后,男女主没有在一起,而是各自分开,约定半年后重聚。
郁眠似乎对这种纯唠嗑的片子不感兴趣,看到后面,郁眠抱着膝盖窝在沙发角落,眼睛缓缓闭上,身上的毛毯拖了一半在地上。
牧执萧把电影暂停,起身,背着屏幕的光,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郁眠的脸。
郁眠睁开眼,“嗯?看完了?”
“还没有。”牧执萧说:“你困了就到床上睡吧。”
“先把它看完吧。”郁眠还保持着靠在沙发背上的懒散样,推推牧执萧肩膀,示意他让一边。
牧执萧没让,而是捡起毯子盖到郁眠脚上,蹲了下来。
他们之间距离很近,牧执萧和郁眠视线平齐,说:“不看了,这片子之前看过。”
“你看过?”
“嗯。”
“那你怎么不说,早说我就换一部了。”
郁眠其实是随便找的一部片子,这片子他之前就没有看下去,今晚突然想再做尝试,结果还是没能看下去。
不过见牧执萧似乎看进去了,就没换。
“没关系,正好我想再看一遍。”牧执萧说。
“你喜欢的片子?”
“不算喜欢,只是之前和……和一个人看过,觉得还不错。”
郁眠刚才没什么兴致,听到牧执萧这么说,兴趣却噌地一下上来了。
“是吗,哪里不错?”
牧执萧的身体挡了大半的屏幕光线,整个人都陷在背光的昏暗里。
郁眠看到他眼皮垂下来,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抖了抖,随后又抬起来,和自己对视。
“这要你自己看了才知道。”
郁眠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观后感呢,敢情在这儿跟他搞神秘,“那要是我一直看不下去怎么办?”
“那就算了。”
“你这样说那我必得好好品一品了。”郁眠把他拨开到一边,再次把电影打开,做第三次挑战。
牧执萧没说什么,在他身边坐下来。
一开始郁眠还会和牧执萧聊几句,过了半小时,郁眠没声了,牧执萧转头,见他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和八年前,牧执萧第一次陪他看这部电影的场面,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