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北极星》 第1章 第 1 章 被第三次恶意别车之后,郁眠忍着闪回去的冲动,打转向灯变道过匝道下了高速,驶入105国道。 那辆追着他别了几十公里的改装车没再跟上来,郁眠又开了会儿,在加油站停下,检查车身。 去西北是临时起意,郁眠连像样的御寒衣物都没来得及买就出发了。车是租的,西行结束要还回去,任何一点剐蹭都是现在的郁眠承受不起的。 所幸检查一通,完好无损,郁眠给车加了油,开始转悠找一个合适睡觉的地方。 十二月,其实不是去西北的最佳时间,要看雪也不是非得跨越一千多公里到祁连山,但郁眠就是想找个远离城市喧嚣的清净之地透透气。 从厦门出发,走福银高速,开了近九个小时,到九江天已经黑透了。 凌晨十二点,路上没什么车,只有深夜的风呼呼作响,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郁眠有点恍惚。 要是没有出那件事,这时候的自己应该还在剧组吧,他拍戏昼夜不分,熬夜通宵是家常便饭。 也可能新剧早已杀青,他又回到没有戏拍的焦虑、或是为得到某个角色而煞费苦心的角逐之中。 郁眠还记得这次的角色他挺喜欢的,看剧本大纲和人物小传的时候就很想演,试镜通过高兴得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入行这么多年,第一次接到大制作的男二号,他很珍惜。 可惜再珍惜也没用,终究有缘无份,演不了了。 拍了两个月,惨遭换角,虽说不是第一次被换,也并非毫无心理准备,但郁眠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失落。 连续数个小时的高度集中注意力,身体已然陷入疲惫,郁眠在路边熄了火,准备凑合睡会儿,天亮再继续西行。 谁想还没躺下去呢,车子就被人踹了一脚。 郁眠心里窝火,烦躁地掀起眼皮,一时间杀人的心都有了。 一辆车拦在前头,正对着他,开着远光灯,照得郁眠眼睛都眯起来。 车窗被敲响,郁眠降下车窗,看对方。 是个胡子拉碴的男的,很壮,看着四十来岁,头发剃得只剩头皮的青。 “美女,怎么停这了,一个人出来玩啊?” 郁眠认出来了,这是那个在高速上别他车的男人,不仅别他车,还把他认成女的了。 郁眠说:“你看我像女的吗?” 他一出声,那男的脸色变了一变,目光在郁眠身上扫了一圈。 郁眠头发黑而密,微卷偏长,拿皮筋随意地在脑袋上扎了个揪。他长相是精致漂亮那一挂,眉眼尤其好看,五官在强光下都挑不出瑕疵,被衬得又白又干净,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这么冷脸瞧着人,却叫人一点儿也不想跟他生气,反而带着一股勾人去招惹的劲儿。 “个爷们留长头发,你心理变态啊。” 郁眠心道关你屁事,我不仅留长头发,我演戏还穿女装呢。 郁眠说:“你一光头,也没见你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呐。” 那男的好像不在乎郁眠拐着弯骂他,咧着嘴笑嘻嘻的:“美女好骂。” 郁眠心里一阵恶寒,懒得和这变态扯皮,要把车窗关上。 男的伸手一卡,“别急关啊,你车停这,不行,得给钱。” 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就会想笑,郁眠此刻就是这么个状态,他心想自己也不是来西天取经的呀,怎么就撞上妖魔鬼怪了? 郁眠:“这路你家的?” “这一片都是我家的。” “你再挡路我报警了。” “报呗,我不怕。”那男的又说。 本来赶路就烦,又碰上这么个晦气玩意儿,郁眠怀疑自己是不是沾上什么脏东西,寻思等到地方了得找个寺庙拜一拜。 他拿起手机,就要拨号,男的伸手来抢,半边身子挤进来,距离近了,郁眠闻到一股气味,是酒的味道。 意识到自己被一个酒鬼跟车,郁眠愤怒的同时后背发凉,更坚定了要报警将这变态绳之以法的决心。 “赶着找死是吧。”郁眠起身就要下车。 刚把手放在拉手上,一辆车迎面开了过来。 郁眠之前注意到过这辆车,是一辆黑色的越野型SUV,一直停在马路对面,距离他三百米开外的地方。 这车直直冲着他们的方向过来,因为速度过快,某一瞬间给郁眠一种它失控了的错觉。 就在他以为这车要撞上来的时候,对方一个急刹,擦过酒鬼停了下来。 那男的一下子酒醒了,破口大骂了一句脏话。 越野车掉过头,对着那酒鬼摁了下喇叭,再次撞了过来! 这次速度不快,却硬生生把人逼得闪到一边。 郁眠看那人似乎有要逃的迹象,一边急忙下车,一边打报警电话。 “欸,死变态还想逃!” 这货喝了酒,这要上路自己作死没关系,可别祸害了别人。 他追上酒鬼,一把抓住对方肩膀,和人缠斗起来。 郁眠看着瘦,一米八几的个子却不是白长的,也一直在健身,搁平时摁一个人轻轻松松不在话下,可到底开了好几小时的长途,精神不济,又碰上这喝了酒比过年的猪还难摁的野人,他费了吧唧将人按趴下,这会儿有点儿喘,没留神松了点劲,竟然又被反扑在地。 后脑勺和粗糙坚硬的水泥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郁眠磕得眼冒金星,浅浅地倒抽了一口气。 下一刻,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出现在郁眠眼前,快而准地抓住那男的领口,肌肉发力,将人从郁眠身上掀了下来。 郁眠身上一轻,大剌剌仰躺在地上,胸膛因为剧烈的喘息起伏不止。 在白光中,他看到漫天的星,还有那黑夜之中,一张略显冷淡的脸。 是那个越野车主。 对方也看了过来,和郁眠对视了两秒。 他底下那个酒鬼还在垂死挣扎,被他拿膝盖死死压着背,再动弹不得。 车帅,人更帅,关键还正义。 这是郁眠对这个开着路虎行侠仗义大帅哥的第一印象。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半个小时后,酒鬼被交警部门带走,警察大哥得知郁眠是自驾出游,让他路上注意安全,最好找家旅馆,不要睡路边。 等人都走了,他转过身,看见那越野车主已经回到了车上,车子没发动,郁眠走过去,向人道谢。 男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冷白,在轻微发着抖,很小的幅度,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郁眠想起这人单手拎酒鬼那一下,问:“你刚刚没受伤吧?” 男人把手松开,说:“没事。” “那就好。”郁眠说:“今晚多谢你了,不然我要被那酒鬼整够呛。” “不用谢,应该的。” 这人看着性子冷淡,说话还挺正派。 郁眠笑了笑,“刚才听你说,你也是自驾去西北旅游的?” 男人“嗯”了一声。 “那太巧了,没准儿咱们到时候还能再碰面。” “是很巧。” 两人聊了几句,郁眠没多打听人家的事,虽然这人长得好又心肠好,但郁眠并没有在路途中和别人结伴的打算,对方应该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他回到车里,决定听警察大哥的话,还是找家旅馆住下比较好,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远处的山,郁眠睡着不太踏实。 然后他就发现,车子突然启动不了了。 仪表盘还亮着,就是打不着火。 郁眠打开双闪,下车检查轮胎和发动机舱,没找到明显故障。 得,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车子是停靠在路边,没有在高速上抛锚。 可能是今天经历的倒霉事太多,郁眠没花多久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再次冷静地拨打了救援电话。 在他处理这些事的时候,那辆越野车仍旧停在路边,车窗开着,纹丝不动。 郁眠联系完道路救援,到一边等,想了想还是又走了过去。 驾驶座上的人闭着眼睛靠在座背,好像在睡觉,郁眠正准备转身走,男人的眼睛就睁开了。 他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太好,眉一直蹙着。 郁眠顿时有些不太好意思,忙道:“抱歉,吵醒你了。” “没有。”男人往郁眠的车那边瞥了一眼,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问:“怎么了?” “我车坏了。”郁眠露出个小苦瓜的表情,“叫了拖车公司,还要一会儿才到。” 男人颔首,表示懂了。 随后咔的一声,车门解锁。 “外面冷,上来坐着等吧。” 确实挺冷,风还大,郁眠也没推脱客气,道了声谢就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荒郊野岭,深夜,车坏了,被陌生人邀请上车,换个人来不说害怕也多少带点警惕,郁眠却表现得很松弛,一上车就有些昏昏欲睡,半靠着闭目养神。 车内寂静,谁也没说话,马路边不时传来车辆来往的声音,直到隐约听到车里动静,郁眠睁开眼睛。 没留神去梦里见了会儿周公,他脸上一个大写的懵,等看清车里布局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出行的路上。 而本应该在驾驶座的人,此时正坐在他身边。 “醒了?” “嗯。”郁眠往外面一看,猛地坐直,两手扒着车窗,目光来回搜寻,“我车呢?” “被拖走了。” “啊?”郁眠震惊:“一声不吭就给我拖走了?” 他还等着蹭人家的便车把自个儿救援出去呢。 “刚叫你了,你没听见。”男人声调平缓,在当下有种安人心的靠谱,“拖车公司的人说给你打了电话。” ……看来是这位好心人看他叫不醒,就直接自己下车去帮他处理了。 郁眠低头看手机,发现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拖车司机还给他留了两条短信。 “我睡太熟了,实在对不住,麻烦你了……”郁眠迭声抱歉,心里懊恼。 他最不喜欢麻烦别人,比要他命还难受,早知道会睡着,他就是冻死在外面也绝不上车。 “不麻烦,顺手的事。其实,我也有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我一个人出行,路上没伴,可以请你帮我开一会儿车吗?”男人侧过头,看着郁眠说:“你开个价,不会让你白帮。” 他这请求根本不能算请求,谁帮谁都不一定。 郁眠想也没想就答应:“可以啊,不过给钱就不用了,我租车还要花钱呢。” 男人说:“可能要麻烦你一直开。”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我之前车祸过,开不了长途。” 听到这句话,不久之前越野车几近失控的行车画面在郁眠脑海中浮现。 对方抓着方向盘轻微颤抖的手,和停在路边久久不动的这些略显反常的现象,一时间也都有了解释。 他是……有车祸后创伤应激障碍?开到中途犯病了? 所以一直对郁眠施以援手,也是为了做个交易? 细思一下有种被算计的感觉,还隐约带点风险,毕竟两个人素不相识,郁眠戒心低纯粹因为这人长得好看,作风端正,不像个坏人。 但不说对方确实帮了自己,碰到人有难处,郁眠也很难视而不见。 “没事儿,我给你当司机,反正都同路。” “那先留个联系方式吧。”男人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点亮屏幕,“可以吗?郁眠。” 突然被叫名字,郁眠惊讶挑眉,“你认得我?” 不怪他反应大,他入行以来就一直很糊,出了剧组没人知道他是个演员,在路上除了零星几个忠实粉丝之外,几乎很少能碰到叫得出他名字的人。 郁眠把自己睡得乱七八糟,这会儿脑袋上翘着两撮呆毛,眼睛睁得滚圆,愣愣地望着对方。 看着他这幅样子,牧执萧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微不可察,转瞬即逝。 “嗯,认得。不过你应该不记得我了,高中的时候我们同校,我是你隔壁班的。” 第2章 第 2 章 事实证明,郁眠确实是睡懵了。 等坐上牧执萧的驾驶座,车开出二里路,郁眠才想起来忽略了一件大事儿。 “不对啊,就这么给我车拖走了,我行李还在上面呢。” “你终于反应过来了。”牧执萧坐在副驾驶,说:“你下次别自己一个人出门了,给人拐山沟里都不知道。” 牧执萧的行为毫无杀伤力,但说的话却伤害性十足,郁眠抽空斜了他一眼。 牧执萧于是收敛,“那个行李箱吗?我放后备箱了。” 他竖起大拇指往后一比。 头一次见有人擅作主张干了一堆事儿不带一点心虚的,郁眠这下确定牧执萧是早有预谋了。 他咬着牙装凶道:“在这守株待兔算计我呢,隔壁班校友?” “缘分的事,怎么能说是算计,我也没想到出门一趟能碰到老校友。” 牧执萧被认出来之后话就变多了,身上那股冷淡气质一下子褪去,还半开玩笑说:“就是校友没认出我。” 出门在外,遇到同乡都觉得分外亲切,老校友三个字的含金量不言而喻,在这独自远行的枯燥旅途中,甚至生出点类似旧友重逢的惊喜意味来。 不过严格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只能用校友形容,高中的时候,郁眠和牧执萧并没有多少交集。 他们那届高一刚入学文理不分班,两人做隔壁班同窗最多也就半年,郁眠只记得他成绩很好,每次年级月考成绩出来这人的名字都在前几位挂着。 “唉,我一学渣,记性不行。要不是你叫我名字我还懵着呢,高中实在太久远了。” 对于郁眠来说,那真是上辈子的事了。 “没事,至少你八年后还能想起我的名字。”牧执萧说。 “那必须想起。”这要被叫了名字还想不起来那太不应该了。 “都想起什么了?”牧执萧又问。 他这循循善诱的本领,不去当老师教书育人真是可惜了。 无奈郁眠属于班上不务正业那一类学生,吐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想起你长得帅,想起你成绩好。” “还有呢?” “就这些。” “没了?” “没了,再多就得编了。”郁眠话音顿了顿,笑着问:“你要听我编吗?” 牧执萧也笑,摇头。 他笑和不笑气质完全两个样,不笑的时候神情冷峻,气场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笑起来又温和得不行,眼尾勾起来,声音低低的,特别有迷惑性,像是和人聊上两句就能从对方口袋里骗几张钱。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郁眠不禁问。 “在车里看到你和那人打架的时候。” 郁眠纠正:“我那可不是打架,那叫制服恶霸。” “嗯。”牧执萧改口:“在你制服恶霸的时候。” ……这话从这人口里说出来怎么就怪得很? 郁眠明白了:“所以你老早就在那装高冷是吧。” “没有,我怕认错人。”牧执萧否认,“而且你当时也没认出我。” 一晚上净被算这账了,郁眠说:“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负心人啊?” “没有这个意思。”牧执萧说:“毕竟我们只是校友,你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 啧,这人是在阴阳怪气吧。 “什么不认识,我刚这不叫出你的名字了?牧执萧同学?” 牧执萧“哎”地应了一声。 郁眠被他这装模作样的架势给气笑了:“你真行。不过说真的,后来真没听到你的名字了,听人说你转学了?” 郁眠依稀记得班上女生曾经讨论过这事,有个在军训时就喜欢牧执萧的女同学,听说他转走了还伤心了一阵来着,当时说是什么在父母的安排下出国了,这么多年也没再听人提起了。 “对,高二那年转的。”牧执萧淡淡道。 “现在回国发展了?” “算不上发展,回来继承家业。”他语气带点自嘲,好像继承家业是一件多么痛苦无奈的事。 又问郁眠:“你呢?在国内发展得好吗?” 真是个好问题。 郁眠有样学样:“算不上发展,打工罢了。” 在娱乐圈搬砖,怎么不算打工呢,现在还没得搬了。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牧执萧说:“你做演员了。” 郁眠这下笑不出来了,这话题太深入,他有点儿不想继续。 郁眠:“无名无姓十八线小演员而已,我这都要干转行了。” 牧执萧:“为什么转行,你不是挺喜欢演戏的吗?” 他是喜欢,但这人为什么知道? 郁眠纳闷地看他一眼。 “没戏拍啊,家里也没有家业要继承,当然要想别的出路了。” 牧执萧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淡去,又变得不是很有人情味了。 其实郁眠从小生活条件不差,他父母在世的时候很疼他,一直都是富养着长大,读书那会儿花钱大手大脚,工作之前对赚钱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不过这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世事无常,人的境遇也不可能一成不变。 有高峰就有低谷,有得意时,就有失意时,经历过后来一系列变故的郁眠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变的。 两人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漫长的旅途因为多一个人存在而显得不再那么枯燥乏味。 郁眠目视前方,不时留意马路边建筑,寻找合适歇脚的地方。 外面夜色正浓,灯光劈开黑夜的黯淡,让车里的人得以看清沿途不断倒退的异乡风光。 一条条马路像是大地的脉络,一道道行车轨迹像是不断流淌的血液,从不同的地方赶来,往不同的地方奔去。 直到这一刻,郁眠才有一种实感,他确实是在旅行途中,而不是忙碌地奔波在各地。 初冬昼短夜长,早晚还是有点温差,这几天天气都是灰蒙蒙的,车内广播里传来寒潮即将袭来的播报,南方地区将迎来大范围降温和雨雪天气,北方不必提,初雪早下过了。 凌晨三点,两个人找到家旅馆住下,拿到房卡,牧执萧拖着行李箱去刷电梯。 下车被冷空气一扑,郁眠鼻尖冻得微微泛红,他把兜帽往脑袋上一戴,抓着帽子两侧遮住半张脸,不紧不慢地跟在牧执萧身后。 进门前牧执萧突然问了一句:“怎么想到十二月份去西北?” “突然想去,就出发了。”郁眠实话实说。 “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了?” “看出你是即兴的。”牧执萧说:“大冬天穿这么少。” 郁眠上身就卫衣加外套,下面套条破洞牛仔裤,很休闲的穿搭,衣品不错,就是太潮了,薄过头了,现在还只是走到一半,再往北上走肯定遭不住。 郁眠吸了吸鼻子,闷闷的声音从衣服布料里透出来:“我从厦门过来的,白天还没这么冷。” “带厚衣服了吗?我看你这行李箱也没装多少东西。”箱子牧执萧上手拎过,很轻。 “带了。”郁眠摊摊手,示意这人把行李箱还来。 牧执萧把拉杆递过去,又问:“打算玩多久?” “不清楚,看情况吧。”郁眠无所谓道:“说不定我到地方后悔了就回去了。” “这么随性?” “嗯啊,旅行不就是为了追求自由么?”郁眠这一趟就是奔着自由自在无拘束来的,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动身跑这么远。 而遇见牧执萧,完全只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郁眠表示道:“兴致来了就走,兴致没了就回,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牧执萧靠在门边,看着郁眠,点头赞许:“当代王徽之。” 他说的是东晋有个名士喝酒想起好朋友,兴致上头雪夜访友,坐了一夜的船,结果到好友门口兴致没了就回来了的典故。 郁眠听懂了,但不妨碍他觉得牧执萧说的不是好话,故意眯起眼来啧了声:“又当面蛐蛐我啥呢?牧执萧同学。” 第3章 第 3 章 【牧执萧?真的假的,你碰见牧执萧了?】 洗完澡出来,手机屏幕上跳出这样一条信息。 郁眠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打字回复:【当然真的,我骗你干嘛】 下面还附带一张照片,是他不久之前在24小时便利店顺手拍的,牧执萧站在饮料柜前买水的画面。 聊天页面紧接着又跳出来几条消息。 大川:【卧槽,还真是。这不林若瑶男神么?】 大川:【瑶姐刚跟我说他回国了,还说要去偶遇呢,居然被你先撞上了】 大川:【还是英雄救美。。。】 大川:【贱笑.gif】 郁眠不知道霍明川在笑什么,打了个【?】过去。 又语音回复:“林若瑶又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男神了?” 大川:【高中的时候就是了啊】 大川:【她还有你同桌,她们几个军训那会儿不天天往隔壁跑,评比咱们这栋楼哪个男的长得帅】 睡不醒的眠:【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大川:【因为当年我向你同桌表白她就拿心里有人了来拒绝我】 大川:【这个人就是七班的牧执萧】 大川:【我印象深刻】 牧执萧高中的时候这么受欢迎吗? 郁眠想起他那张脸,觉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这人确实是客观层面的好看,从头到脚,方方面面,抛开颜值不谈,成绩还好,被人喜欢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却又确实不太记得牧执萧了。 睡不醒的眠:【还有这回事?】 大川:【你忘了?高一咱班和隔壁几个班打篮球友谊赛,一堆来看他的人】 大川:【那场面,和你的粉丝见面会有得一拼】 大川:【你是不是就记得来看你的女生了?】 郁眠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于自己还和牧执萧一起打过篮球这件事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难怪今天他被阴阳怪气了好几回,没准儿他忘的还不止这些。 睡不醒的眠:【我能说我一开始都没认出他来吗】 睡不醒的眠:【他下车过来帮我,我以为哪个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的好心人】 睡不醒的眠:【后面还让人给我车拖走了,靠,明天还得去维修店一趟】 大川:【哈哈哈哈哈】 大川:【不是,你车真坏路上了啊?】 大川:【那你之后怎么办?重新租车过去?】 睡不醒的眠:【不,蹭牧执萧的车】 睡不醒的眠:【他也去西北,刚好同路】 大川:【那你有伴了,因祸得福】 大川:【不行你这太爽了,若瑶也出去玩了,现在厦门就我一苦哈哈打工人】 睡不醒的眠:【羡慕啊?旷工来呗】 大川:【那算了,年底旷工,老板得干死我】 霍明川是郁眠发小,自小一块儿长大,郁眠大一的时候被星探挖去做演员,霍明川则在毕业后入职了一家科技公司,两人正好住在一个城市,平时都忙得很,私底下见面十次有八次都是约饭,没怎么出去玩过。 虽说现在已经没在拍戏了,郁眠却仍然没有从原先那种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中走出来,总觉得脑子里还有一根弦绷着,催促着他去做点什么。 其实他车开到半道就后悔了好几次,无数次想掉头回去,尤其是车坏掉那会儿。 他动身真就头脑发热临时起意,要不是牧执萧搅和进来,被他一通操作给搞得晕头转向,郁眠现在可能已经打道回府了。 大川:【真好啊,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出远门万一被人当街认出来围着要签名怎么办,这有个人陪着我就放心多了】 睡不醒的眠:【磕碜谁呢?想多了】 【哦对了,别忘了跟牧执萧打好关系,林若瑶的幸福就靠你了】霍明川话题突然一转。 睡不醒的眠:【?】 睡不醒的眠:【她自己怎么不过来?】 大川:【她忙着追她偶像的周年演唱会,走不开】 郁眠:…… 郁眠:【我睡了,再见】 郁眠放下手机,两三下吹好头发,掀开被子上床,连轴转一整天的疲惫袭来,他脑袋埋进被子里,彻底昏睡过去。 一晚上都在做梦,一会儿梦见在剧组拍戏,一会儿又梦见小时候,炎热夏天和爸爸妈妈一块儿坐车回老家,坐在外婆家的水井边吃冰西瓜,还梦见高中……和牧执萧一起打篮球的画面。 年少时的记忆在梦里像被裹上层暖色调的滤镜,生动、青涩、无畏、热烈,同时也懵懂、无知、短暂,稍纵即逝,留恋不得。 · 早上八点,郁眠一醒来就跑了趟维修店,回来的时候在路边买了早餐。 正要敲牧执萧的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你醒了?吃饭了吗?我买了早餐。”郁眠把手中的早餐提起来,好家伙,满满一堆。 牧执萧扫了一眼,目光转回郁眠的脸,“外面下雨了?” “下了,小雨。”郁眠甩甩脑袋,倒是没甩出什么雨点,头发只是微微湿了一点。 牧执萧把门拉开,退后一步,让郁眠进来,又递给他一包纸,“起那么早?” 他回来的时候九点多,买早餐还等了会儿,说早也不早,不过他们昨天睡得晚,对于年轻人的作息来说,确实算早了。 郁眠抽了几张纸随意擦了两下头发,“这不是怕耽误赶路么?” “我不着急。”牧执萧这边已经接过早餐,往桌上摆,“你还去修车店了?” “嗯,去处理了下。”郁眠坐着等吃,说:“发动机故障,要更换备件,得过半个月才能修好。” “那差不多,正好你玩半个月。”牧执萧拖了张椅子过来,在郁眠对面对面坐下。 “半个月也太过了,最多一周就回去了。”郁眠拍戏以来就没休过这么久的假。 为了买早餐郁眠跑了好几个铺子,吃不准牧执萧喜欢吃什么,就看着卖相都买了一些,萝卜饼、煎包、汤粉、蒸米耙、肉片汤…… 牧执萧一样样拿出来,摆了满满一小桌,感觉两个人吃一天都绰绰有余。 “这是大清早去扫荡早餐店了?” 郁眠正捧着汤边吹边喝,闻言抬眸说:“对啊,怎么样,感动吗?” 牧执萧点头,说感动。 “感动就多吃点。” “你多吃点吧,你太瘦了。” “那不成,我们做艺人的得做身材管理。”郁眠说:“管住嘴迈开腿,不然上镜分分钟教你做人。” 其实他没有刻意减肥,就是爱把减肥挂嘴边。 他体质就这样,小时候还算有点肉,后来长开了抽条了就一直都偏清瘦,入了演员这行才开始有意识地控制体重,有时候忙起来也会顾不上吃饭,所以没怎么长胖过。 牧执萧也开了盒肉片汤,拿着勺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拌,说:“不是说要转行了?” 郁眠一愣,马上又恢复正常,“说说而已。你别拌了,再拌凉了,这汤要趁热才好喝。” 说完他又把一边的蒸米耙推给牧执萧:“这个粉丝馅的好吃,刚出锅那会儿特别香,我排了好久,你尝尝。” 牧执萧吃了,说:“是不错。” 郁眠又得意地挑挑眉。 吃完早餐牧执萧起身收拾桌面,郁眠坐着看他收拾,饭后血糖上来他有点犯困,坐着坐着又神游天外了。 牧执萧路过,往他这儿看了眼,说:“回去睡。外面雨下大了,我们等雨停了再走。” “下大了?要下多久啊。” “天气预报说到下午三点。”牧执萧说。 郁眠点点头,其实下雨天不妨碍他开车,不过他现在闲人一个,赶不赶路也无所谓了,加上昨晚确实没睡好,秉持着安全出行的原则,还是决定去补会儿觉,精力攒足再出发。 结果回去一睡就睡到下午两点多,醒过来的时候房间一片昏暗,没开灯,窗帘也紧闭着,恍惚间郁眠差点以为一觉睡到天黑了。 外面的雨似乎还没停,能听到落雨的哗哗声,这种天气太适合睡觉了,郁眠在床上又躺了会儿,才挣扎着爬起来。 明明休息了好几个小时,郁眠却越睡越累,脑袋昏昏沉沉,鼻子也有点不通。 他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合上行李箱去隔壁敲牧执萧的门。 牧执萧打开门,一看到郁眠脸色就变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 “啊?”郁眠被他这句给整懵了,拿手摸了摸自己两边脸颊,“什么红?” 触感有些烫,郁眠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牧执萧的手掌贴到他额头,他才知道牧执萧说的是什么。 “好像是有点烫……”郁眠也没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红到什么程度,但从目前的种种迹象看来,他可能是有点起热了。 “量一下.体温。”牧执萧说着就把郁眠拉进房间。 郁眠只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牧执萧蹲在地上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一个黑色的包。 里面应该是一些出门应急必备的医疗用品,牧执萧递给郁眠一支水银温度计,又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体温计过来时,郁眠下意识往后避了一下,像是抗拒,但不明显,很快他又伸手接了过来,乖乖配合。 十分钟后,牧执萧提醒郁眠拿出来。 一看,38.9摄氏度,再多点就赶上高烧了。 “应该是着凉了。”郁眠说:“没事儿,我吃两颗退烧药就好了。” 牧执萧包里有退烧药,他倒了杯温水,给郁眠吃了一颗。 “要去看一下,年底流感比较频繁。” 郁眠挪着椅子和牧执萧拉开距离,“那你离我远点,别地方没到人先双双病倒了,一路白干。” 牧执萧皱了一下眉。 “我感觉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用不着去医院。” 郁眠又说。 牧执萧像是看出他不乐意去医院,也没硬逼,“不去也行,那先休息一天,要还烧着就去。” 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发烧,两个人被暂时困在了这个小旅馆。 郁眠身体素质属于中等,不算太好,也没有太差,一换季容易过敏、感冒什么的,但都不是什么大毛病,吃点药就能克服过去。 主要他一生病心里头就烦躁,如果没在工作,私底下就是一副无精打采半死不活的状态,通常这种时候郁眠更倾向于自己一个人静静待着。 晚上的饭菜是牧执萧下楼去饭馆打包的,郁眠没什么胃口,吃了点就放下筷子了。 要回房之前牧执萧又叫住他,帮他量了一次体温。 “退了些,但还在发低烧。” “那明天差不多就能好了。”郁眠很乐观。 然而等到了第二天,没能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郁眠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又和他对着干了。 第4章 第 4 章 一晚上没睡好,半夜起了烧,本来只是鼻子有些堵,后来头也隐隐作痛起来,浑身难受。 早上郁眠被闹钟叫醒一次,那会儿脑袋昏沉得不行,迷迷糊糊中他把闹钟关了,又睡了回去。 但这么睡着也不舒服,躺了一会儿郁眠还是起床了,游魂似的飘到洗手间,洗漱完郁眠拿起手机,给牧执萧发信息。 【你起了吗?】 对方很快回复:【起了,好点没?】 【郁眠:不太好……】 照他现在这残血的身体状态,压根动身不了一点儿,别说给牧执萧当司机,不拖累人家就算好的了。 郁眠叹了口气,盘腿坐床上打字,打了又删,消息还没编辑好,门就被敲响了。 【牧执萧:我在你门口】 郁眠把打好的字一一删除,起身开门。 牧执萧穿着大衣,郁眠门才拉开一半不到,他高大的身体就挤了进来,又反手将门带上。 但开门这么一小会儿还是让郁眠感受到外面的冷空气,他皱了下眉头,“雨还没停吗?” 牧执萧说:“还在下。” 郁眠闻言,恹恹地“嗯”了一声。 他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嘴唇也不似往常那样气色充足,整个人看上去很没有精神。 牧执萧目光在他脸上停留,问:“要去医院吗?” 郁眠虽然很不想去,但这么拖着肯定不行,他现在心里就是后悔,后悔自己出门前没把天气当一回事儿,不好好穿衣服的后果就是被北方的寒潮一扑就倒。 “去拿点药吧。”郁眠偏过头,掩鼻咳嗽,摆手道:“不行,我这真要倒半路了,真服了我去。” 才答应给人当司机,转头就自己病倒了,郁眠觉得自己这一路上霉运也没谁了,心里也挺惭愧的,“不好意思啊。” 牧执萧说:“没事,身体要紧。” “那你看你……要不换个交通方式?”郁眠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现在这样不太行啊……太耽误事了。” 他现在这样百分百是上不了路了,少说得耽搁个两天,成年人时间宝贵,郁眠不想耽误牧执萧行程。 不料牧执萧来了一句:“要赶我走?” “没有啊。”郁眠不知道牧执萧怎么会做这样的理解,“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生病,可能暂时走不了了。” “你生病了我就走,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靠谱?” 牧执萧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显得有些凶,但是声音很轻,又显出一种温柔,他顿了顿,说:“不差这几天。” 又停了停,补了句:“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郁眠觉得牧执萧挺会说话的,他这么几句连招下来,郁眠也无法再说什么,要不这人又说他赶人了。 “那麻烦牧同学了,真对不住,等我好了一定给你好好当司机。” 牧执萧就笑,“先把衣服穿好吧,我叫个车。” 屋里开了空调,郁眠身上只穿了睡衣,他这下老实了,翻出毛衣穿上,外面套了件薄绒外套。 牧执萧叫好车,要陪同他一起去医院。 郁眠本想拒绝,但怕牧执萧又跟他掰扯,就懒得客套了。 牧执萧人是挺好的。 碰见牧执萧,应该是这场充满不顺的旅途中,唯一让人觉得幸运的事了吧。 · 年底确实是流感高发期,医院发热门诊看病的人不少。挂号、就诊、抽血,牧执萧全程陪同。 化验结果出来,一看,果然不慎中招流感病毒,好在就医及时,没拖,还在初期,医院没给挂水,开了几样药。 拿药窗口排队的长长一条龙,牧执萧说:“单子呢?” “嗯?” “拿药的单子。” 郁眠便把取药单找出来交给牧执萧。 牧执萧接过,排到队伍末尾,让郁眠去一边等。 郁眠挑了个人少的地方,不远不近地等着。 他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就露出双眼睛,视线不时往牧执萧那个方向移动。 牧执萧个子很高,身形挺拔,在人群中很好认,就算不盯着看,也能够轻易地一眼就找出来。 他这么看了一会儿,就走了过去。 牧执萧都快排到了,见他突然挤过来,问:“怎么了?” “没事,来看看排到哪儿了。” “快了。” 郁眠看他手上那张单子,说:“没有特效药,不知道这药管不管用,吃几天能好。” 他喉咙也有点发炎,刀片割了似的疼,说两句话就咳,开口声音也哑哑的。 牧执萧说:“你按时吃就行,别管几天。” “这能回去再让医生给咱多开一副么?我怕万一我给你传染了。” “不用。”牧执萧没什么所谓道:“感染了再说吧。” 郁眠连忙说:“那还是算了,千万别感染。” 牧执萧洒脱归他洒脱,郁眠可不想做个移动的病原体。 他聊了两句就又和牧执萧拉开距离,到一边远远待着。 取完药两人离开医院,等车。外面还下着雨,天空灰沉,冬日的雨带着一股穿透皮肤直抵骨头的湿冷。 郁眠没想到自己旅行半道,会把自己给搞到医院来,唏嘘不已。 他安分得不像话,就有人话多起来。 “望着天又想什么呢?”牧执萧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在想这个破雨什么时候停。” “明天吧。” “还有我这破流感什么时候走。” “那得慢慢来。” 郁眠笑了,“你怎么什么都慢慢来不着急?我看你也挺随心啊,家业不继承了?有这么多闲时游山玩水?” 牧执萧说:“休了假,急事可以线上处理,不冲突。” 他也没骗郁眠,后面在旅馆休息的几天里,牧执萧就一直在办公,每天牧执萧订好餐会叫郁眠,郁眠过来吃饭时就看他桌上的电脑亮着。 郁眠烧了一天,吃了药第二天低烧降下去,咳嗽也有所好转,咳了三天,症状退去,逐渐痊愈。 这几天他也没出门,手机都很少刷,除了做旅游攻略,就是窝在房间里看书看电影,有时候晚上牧执萧会过来和他一起看。 他们住的不算很高档的星级酒店,房间和电视屏幕都不大,但小有小的温馨,窗帘一拉灯一关,氛围也是一样的。 两个人看,刚刚好。 这天晚上郁眠看的是一部海外导演拍摄的爱情片,故事发生在音乐之都维也纳,男女主在火车上偶然邂逅、交谈、同游,在维也纳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影片的最后,男女主没有在一起,而是各自分开,约定半年后重聚。 郁眠似乎对这种纯唠嗑的片子不感兴趣,看到后面,郁眠抱着膝盖窝在沙发角落,眼睛缓缓闭上,身上的毛毯拖了一半在地上。 牧执萧把电影暂停,起身,背着屏幕的光,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郁眠的脸。 郁眠睁开眼,“嗯?看完了?” “还没有。”牧执萧说:“你困了就到床上睡吧。” “先把它看完吧。”郁眠还保持着靠在沙发背上的懒散样,推推牧执萧肩膀,示意他让一边。 牧执萧没让,而是捡起毯子盖到郁眠脚上,蹲了下来。 他们之间距离很近,牧执萧和郁眠视线平齐,说:“不看了,这片子之前看过。” “你看过?” “嗯。” “那你怎么不说,早说我就换一部了。” 郁眠其实是随便找的一部片子,这片子他之前就没有看下去,今晚突然想再做尝试,结果还是没能看下去。 不过见牧执萧似乎看进去了,就没换。 “没关系,正好我想再看一遍。”牧执萧说。 “你喜欢的片子?” “不算喜欢,只是之前和……和一个人看过,觉得还不错。” 郁眠刚才没什么兴致,听到牧执萧这么说,兴趣却噌地一下上来了。 “是吗,哪里不错?” 牧执萧的身体挡了大半的屏幕光线,整个人都陷在背光的昏暗里。 郁眠看到他眼皮垂下来,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抖了抖,随后又抬起来,和自己对视。 “这要你自己看了才知道。” 郁眠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观后感呢,敢情在这儿跟他搞神秘,“那要是我一直看不下去怎么办?” “那就算了。” “你这样说那我必得好好品一品了。”郁眠把他拨开到一边,再次把电影打开,做第三次挑战。 牧执萧没说什么,在他身边坐下来。 一开始郁眠还会和牧执萧聊几句,过了半小时,郁眠没声了,牧执萧转头,见他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和八年前,牧执萧第一次陪他看这部电影的场面,如出一辙。 第5章 第 5 章 在旅馆住下的第五天,连续数日的阴雨终于结束,天气放晴。郁眠的流感也好得差不多,得以重新启程。 其实退烧之后他就有点想动身了,但提一次被牧执萧否决一次,郁眠也没招了,他一个病号实在人微言轻。 转念一想,牧执萧毕竟曾经经历过车祸,对于出行安全更为重视也可以理解。 好在这几天也不算完全闲着,郁眠把之前没有做的攻略,什么旅行路线啊、注意事项啊都查了个遍,心里也算有底了。 在车上郁眠还得意地把攻略给牧执萧展示了一遍。 牧执萧接过他手机,看他记在备忘录里的攻略,路线,打卡点,时间线,安排得满满当当,有条有理。 “七天游完一整条青甘大环线,你要当特种兵?”牧执萧看完说道。 “七天不够吗?我听说冬天有些景点不开放。” 郁眠倒也没真想把每个景点都游遍,反正先记着准没错,到时候去不去另说,来不及就舍弃几个点。 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牧执萧是个什么安排,又问:“你打算玩多久?” “久一点吧。”牧执萧说。 “怎么,很久没出来玩过了?” “嗯,很久。”牧执萧把备忘录又看了一遍,说:“好几年没出来玩过了。” “真的假的?”郁眠有点惊讶,“你不会工作后就一直全年无休吧,事业狂魔?” 这几天看他出门在外也是工作消息不断,别人带薪休假,他是带工作休假,度假尚且如此,可以想见这人工作时肯定也是个事业狂魔。 不过这人要是老板的话,那休不休假也没差了,无非是办公的地方换了而已。 “那倒不是。”牧执萧说:“读书的时候也不怎么玩。” “读书时是学习狂魔。”郁眠接道。 “差不多吧。”牧执萧没反驳。 “那这次怎么想着出来走走了。”郁眠半笑着问:“散心?” “嗯,有心事,怎么也放不下,就想来看一看。” “那就好好玩吧。”郁眠说:“放得下放不下都暂时放下,祖国的大好河山不会让你失望的。” 孤身一人跨越数千公里到另一个陌生城市,一定有一样东西驱使自己去走出第一步。 有人为了风光景致,有人为了开心自由,有人为了忘掉烦恼,有人为了不留遗憾。 郁眠有所图,牧执萧也是这样。 不管驱使自己走上这段旅程的是什么,郁眠都希望,每个人都能得偿所愿。 牧执萧坐在副驾驶,很放松地笑了笑,看向窗外。 无边无际的湛蓝晴空衔接着连绵起伏的山脊,冬日暖阳透过云层,暖融融地照射到高速公路上,郁眠车速不减,从九江出发,重启他的旅程。 因为流感耽误了太久,郁眠接下来的路程都在限速范围内开得很快。 牧执萧也看出来了,提醒说:“不用这么赶。” 换做别人郁眠肯定要狂妄地来两句,但牧执萧情况不同,郁眠担心他害怕,缓缓将车速慢下来,“那我开慢点。” 又安抚说:“你放心,虽然我开车骂人,走路骂车,但我上路绝对稳……你安全带系好了吧?” 牧执萧配合地勾了勾安全带,说:“系好了,油门你大胆踩就是。” 郁眠哈哈笑,“这么放心我?” 牧执萧一点儿不慌,“都坐上你的副驾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什么我的副驾,我就一代驾,别给我抬咖了哥。”郁眠挺喜欢牧执萧这车的,当代驾也当得很开心,“话说你这卫士开着真不错,很趁手。” 牧执萧说:“你喜欢?” 那郁眠可太喜欢了,“好车谁不喜欢?” “那送你了。” “你不要说这种话,我可是会当真的。” 牧执萧的神情看不出是不是在开玩笑,说:“真送。” “可别搞我了。”郁眠吃一堑长一智,根本没再信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说吧,你这次又想算计我什么呢?” 牧执萧看他,“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毕竟你有前科在先,在我这儿信誉不行呐。”郁眠说:“你想个办法改吧,改好了我就收了你这车。” “那改不了。”牧执萧直言。 “就想算计我是吧?” 郁眠嗤笑一声,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威胁:“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手里,小心我连人带车给你劫山沟里,你也不用跟着我当特种兵了。” 他还记着第一天牧执萧嘲笑他在车上睡着那茬儿。 牧执萧终于不贫了,认输道:“山沟还是不去了,开了三个小时了,找个服务区休息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