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冯时披着睡袍,睡眼惺忪地来应门,只见裴宴舟不知是被谁惹了,黑着脸一头往他的房间里扎。
“正好,”裴宴舟压低声音道:“冯弟亦未寝。”
冯时没好气送上白眼,想要发作,却又怕打扰周围官员寝房的清净,只好压低声音,佯怒道,“大哥!!什么亦未寝,我是被你给吵醒的!!”
“快!我病得不轻!”
裴宴舟举起左手手腕,想让冯时当场诊脉,露出一片冷白胳膊。
冯时一脸哀怨,“我知道你病得不轻。”接着,他号到病人的脉搏。
脉象与之前无异啊!
冯时再度仔细观察裴宴舟的面容,肤色冷白但眼底微微泛着红润,近日来比刚上船时健康多了,还少了些许病容。
冯时让他伸出舌头,各方面亦与常人没有区别,即便是中毒,症状未到发作时,一切都正常。
“那,近日是有什么特别的症状出现吗?”
冯时取出他那本病历簿,上面仔细记载着裴宴舟的病程详情,匿名版,只有他自己知道。
裴宴舟欲言又止,沉吟片刻后,想说什么却又再度陷入沉默。
新出现的症状。
叫他如何开得了口。
裴宴舟在房内纠结半个时辰,最后大半夜被冯时轰出门外。
*
晨雾慢慢散尽,船队浩浩荡荡在靠山背海的深水湾抛锚,正式驻扎停泊。
从江苏刘家港,途经福建长乐等地,郑和船队沿着大明东南沿岸行驶,一路南下越洋。
终于在今天,到达大明疆土之外的第一站,占城①。
船队下达命令,没有军令,任何人不得随意下船。
船队大大小小首尾相连,似将海湾填满,包围了个圈。其他船上的乐师正在吹奏唢呐,领头的快船桅杆上挂着标志大明旗号的风帆,在风中猎猎作响。
不能下船的人,大多挤在船舷或者甲板上看热闹。
小渔儿、苏素白和姜月照,占着伙房船舷的第一排,外面大大小小船只众多,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
姜月照铆足了劲,也没瞧见郑和大人乘坐快船上岸的模样。
倒是看见她熟悉的裴大人,他一身锦衣卫玄铁甲胄,腰上挂着那把常用的绣春刀,戴着头盔,身边还有那位,齐名“北镇抚司黑白双煞”的蔺千户大人,同样甲胄装扮,派头十足,气场强大。
这几日,裴大人随高级官员上岸,姜月照暂时不用准备他的三餐,算是给自己在这船上的牛马生活,等来了一个小长假。
她衷心希望裴大人这次,能在占城多待几日。
人潮中,火头军手上,有个人拿着个铜管长笛似的东西举在眼前,这小东西姜月照熟悉。
这不是望远镜嘛!
那火头军神气得很,像是前线转播的记着,一边拿望远镜看着,一边给船上好奇的人播报着:
“我瞧见郑和大人啦!同出发时一样,身姿器宇轩昂,郑大人上岸了,后面跟着我们大明的侍卫!”
“我看见占城国王啦!!他骑着大象来的!他从大象上下来了,亲自迎接郑大人,还和我们郑大人拥抱了。”
“占城国王怎么穿得跟唱戏的一样,他脑袋上戴着金华冠,披着锦花手巾,手臂上全挂着金手镯,真有钱,腰上还是八宝方带……②”
“沙滩上来了好多占城的士兵,他们左手拿着短刀,右手举着盾牌……好像、好像是在跳战舞,有美人!!②”
“什么美人?!美人!!”
“占城的美人给我看看”
“我瞧一眼,就一眼”
……
一句话顿时在人群里炸开了锅,那望远镜就像接力赛似得,一个接着一个传递着。
终于传到姜月照的手上,虽然镜片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清楚,比不上现代的望远镜,但大概还是能看到东西。
除了让人澎湃的美人赤足跳舞,他们占城国的人民,拿在手上吹奏的,还是椰子类似东西。
接着,姜月照将手里的铜镜传给下一人。
占城国,海岸沙滩上。
数十位美女花布缠头,上身穿着短布衫,腰上围着花布手巾,赤足跳舞,热情欢迎。
裴宴舟对此并不感兴趣,蔺千户更是横眉冷眼,两人一左一右杵在郑和大人的身后,保镖风范尽显。
两人眼前穿得又多,天气炎热,脸色差得就跟贴在墙上,不好惹的门神一样。
连来献花的占城少女,看见这两位望而却步,表情仿佛看见鬼一样不敢上前,直接绕道走。
少女们纷纷将手中花环,送到裴宴舟最看不顺眼的死对头,此次下西洋船队的正指挥使,刘复享身上。
刘大人左右逢源,你一杯我一杯,席间快和语言不通的占城国王,攀上远房亲戚。
裴宴舟和蔺金甲身量极高,今日又身着甲胄,在矮小席面上占了大半面积,冯时被挤在中间,连吃饭都施展不开,实在不太痛快。
不过,眼前这占城国的菜饭。
“鱼不腐烂不食,酿不生蛆不为美②”
听到通译讲到这里,冯时举在半空的筷子,悄然收了回来。
他跟随爷爷走南闯北多年,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饮食风俗,就算再好的食欲,在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
退一万步说,这样也不卫生,身体能扛得住吗!
“日久其糟生蛆为佳酿②”
通译再解释道。
方才和占城国王手拉着手,攀认亲戚的刘复享大人,正在被国王热情灌着生蛆酒,画面太美,裴宴舟冰山脸看得是不亦乐乎,嘴角微微上扬,就差当场拍手叫好,再来一碗。
接着,那生蛆的酒糟确实还没完,在国王盛情之下,又开了一坛。
国王身边的仆人,将细长的竹节长杆放进酒糟中,歌舞声中,大家轮流依次吸食着里面的酒水,即使喝完了,又在重新加点泉水进去,直到把这酒糟喝到没有味道为止。
裴宴舟、冯时和蔺金甲,三人看得是一愣一愣的,三脸懵。
遇到他人的邀请也纷纷拒绝,全是“不理解,但尊重”的对外社交友好态度。
除此之外,占城国王和其手下,嘴里还一直嚼着一块奇怪的黑色东西。
裴宴舟眼睁睁看着坐在对面的刘复享,接过那用树叶包着牡蛎壳灰,中间放着被称呼是“槟榔”的东西,送进嘴巴。
刘复享一直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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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裴宴舟暗中观察着他的表情,这黑乎乎的东西,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味道。
三人组对这神奇的域外玩意儿,依然是“不理解,但尊重”的态度,丑拒三联。
在海边的欢迎会,一直持续到天亮,占城国王和手下玩累了,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海岸一片静谧。
三人组饥肠辘辘,占城国的人民因为持续到凌晨的宴会,到现在还在睡。
船队大部队都选在海岸边扎营,蔺金甲在营帐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除了他们三人,其他人都跟占城人一样,还在睡。
剩他们三人,昨日那场独特风俗的宴席上,几乎没怎么吃饭,直到现在,天蒙蒙发亮,三个人还饿着肚子。
蔺金甲一早去看了,随船队扎营的伙夫现在还醉着。
他扶着手上的唐横刀,肚子咕咕叫了老半天,实在忍不住,说道:“我去,海边,看找点啥,贝壳烤着。”
冯时和裴宴舟即刻响应。
“我也去。”
“一起。”
三人人多力量大,不知不觉就捡了一桶的海味。
冯时跟着在军营长大的两门神,生火自然不用愁。
转眼间,蔺金甲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张铁丝网,架在火堆中。裴宴舟将捡来的贝壳,挨个放在铁丝网上。
火舌从铁丝的缝隙里钻出来,先是把贝壳的边缘烤得发白。
接着,扇形的硬壳忽然 “啵” 地绽开条细缝,滚热白汽裹着海洋带来的鲜甜香气涌出。
柴火噼啪作响,小海螺的软体在这网上不安分地扭动。
螺壳上的螺纹原本泛着青灰,被火烤得泛起琥珀色的光,螺口处渗出的细沫子很快烤成了焦黄色。
“行军打仗,第一要义,”裴宴舟脸色冰冷,但眼中是灼灼之光,“那便是吃!”
他与蔺金甲在军营中,上山下海,从野兔到海鱼。
任何地方都能被两兄弟摸着吃的,历经这样无数次和战场上的配合,才能有今日这样的默契。
冯时用小棍代替了筷子,在尝到烤贝壳第一口鲜的时候,他恨不得朝着东升的海面呐喊——
“从没吃过那么鲜甜的味道!!”
三人吃过这顿后,日上三竿,占城人民还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巡访的大部队正式开始运转,不过这伙房的配给,蔺金甲前后看了看,郑大人船上伙夫,好像只带来了三。
不算安营扎寨,能自给自足的侍卫队,显然现在伙夫的人手,完全不够。
所以。
在长宁号上,正想躺下午休的姜月照,被人喊起来。
原来是裴大人要她搭船,即刻去岸边“上班”,属于她的牛马假期,这才过了半日,便宣告结束。
不过,姜月照转念一想,这快两个月的时间,她好像是第一次能踏上土地,或许还能看见郑和大人。
说不定,她随意做的哪道菜,被郑和大人青睐,然后一炮而红,成为船队人人都离不开的“高级伙夫”。
姜月照手脚麻利地收拾行李,不忘和小渔儿交代照顾好自己,眼里冒着快要官运亨通的金光。
放心吧,小渔儿同志。
苟富贵,勿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