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格斯的问题已经解决,露比也问到了酿酒的方法,她向对方点点头,便先离开了。
沿着河间大道,露比在夏日草木的香气之中行走。日光熏蒸,无论是草丛、花朵,还是脚下的石板路,都散发着夏季独有的气味。这种特殊的气息混合在热浪之中,让人不由得有些醺醺然。
来到图书馆,空气终于凉爽下来。她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开始挑选书籍。偌大的图书馆空无一人,甚至连馆长冈瑟都靠在椅背上,眯着眼昏昏欲睡。
在书架间找了一会儿,露比轻轻抽出一本《啤酒酿造的历史》,来到窗边的位子坐下。
虽然这本书介绍的是从古至今啤酒原料、酿造工艺的演变,但里面还是能找到不少她需要的知识。比如,格斯提到的发酵用的橡木桶,其实也可以换成其它容器,只不过,用橡木更能增加啤酒的风味。
放下书,露比活动了一下肩膀。看着空空的图书馆,她忽然意识到,今天潘妮小姐没有在这里。
她摸摸下巴。今天是周六了,怪不得。
回想起此前阿比盖尔的抱怨,她决定去加入一次周六的台球活动。
欢快的音乐中,露比向右看去,果然见那三人已经在游戏区了。照例还是两位男士打台球,阿比盖尔玩游戏机。
跟两人挥挥手,又拍了下阿比盖尔的肩膀,露比说道:“想喝什么?今天我请客。”
阿比盖尔欢呼一声:“露比,你来了!我要蓝莓汁!”
山姆跟着说道:“冰可乐,谢啦。”
塞巴斯蒂安看着她,说道:“好久不见了,露比。一杯冰咖啡。”
露比点点头,的确,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她去吧台点单,格斯笑着打趣:“小露比的朋友真不少啊。”
露比偏头,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自从来了鹈鹕镇,她的确交到不少好友,算得上是意外的收获。
饮料上齐,露比将两杯冰咖啡的杯耳并在一起,正要一次端起四杯饮料,背后忽然响起低沉而柔和的声音:“我来吧。”
一回头,塞巴斯蒂安就站在她身后很近的地方,略微俯身。回头时,她的脑袋差点磕到对方的下巴。稳稳拿起可乐和蓝莓汁,他将两杯咖啡留给露比。
“走吧。”
他身形颀长,在前面迈开步子,穿过层层的光影和人群。
将饮料分给山姆和阿比盖尔,他向露比伸出手,如同一个邀请的手势。
露比走来时一直落后他一步,此时她走上前,忽略掉心中的一点异样,将他的那杯咖啡稳稳放到他手心。
几人手里都拿着饮料,于是各自停下手中的游戏,坐到沙发那边闲聊。
露比闲闲地向后靠着,用小勺搅拌着咖啡里的牛奶。
山姆靠坐在露比和阿比盖尔之间的沙发扶手上,说道:“自从上回露比来我家吃了一回饭,老妈就总在夸她,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他嘴角朝下,做出颇为不满的样子,“什么能干啦,体贴啦,会说话啦……连能吃都要反复夸!”
露比点点头:“对比产生美嘛。”
山姆本来在随口玩笑,没料到被露比一句话气得冒烟,嘟囔道:“不就是能吃饭吗?今晚我回家就吃两大盘意面。”
“加油,多多练习,总有一天你也能像我一样优秀。”露比笑眯眯道。
阿比盖尔扑哧一声笑了:“就是,山姆你好好学着吧。”
塞巴斯蒂安的目光也变得柔和:“是乔迪太太的邀请么?”
露比点头:“没错,晚餐相当美味。”
塞巴斯蒂安喝了一口咖啡。他半站半靠,放松地倚靠在露比右手边的沙发扶手,微微垂下眼睫。他的衣料柔软,深蓝色的衬衫垂坠下来,莫名带着一丝,嗯……脆弱?
奇怪……看到塞巴斯这副沉默而易于摆弄的神情,她的心脏仿佛被草叶轻轻撩动了一下,莫名地有些心痒。
这感觉就像——灰月正趴在窗台,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这时她总想凑上去犯犯贱,戳戳人家肚皮。如果被灰月喵嗷喵嗷地骂了,或者被一爪子拍在脸上,更是神清气爽。
这样不可以,露比!她暗暗对自己说道,他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猫!
但是,塞巴斯蒂安的性格真的很温和,跟他相处,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棱角——而他又的确有许多锋利的棱角。这感觉,就像是陷进柔软的沙发中,被全面、柔和地包裹住了一样。
塞巴斯蒂安忽然开口提醒道:“山姆,你该去接文森特了。”
山姆一拍脑袋:“对,差点忘了。”他几口喝完剩下的可乐,匆匆跟阿比盖尔和露比解释了一句,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就剩我们三个咯,露比和塞巴斯最近在做什么呀?”阿比盖尔问道。
“老样子。”塞巴斯蒂安简短地回答道。
露比仰头想了想,说道:“换季了,我种了很多夏天的作物,还打算试着酿啤酒。”搅一搅咖啡的小勺,她微笑着补充道:“如果夏天的收成很好,我就能完成某个目标了。”
阿比盖尔好奇地追问,露比神神秘秘,不肯告诉她。
开通往返沙漠的大巴的计划不一定能成功实现,与其让她空欢喜,不如先保密。
塞巴斯蒂安则恰到好处地提起了另一件事:“山姆的生日快到了。”
阿比盖尔扳手指算算时间:“还真是,就在下周六。”
“阿比的生日是什么时候?”露比问道。
“我在秋天,九月十三啦,还早。”
露比也跟她交换了自己的生日。阿比盖尔认真地点点头:“就在山姆后面几天,露比也是夏天出生呢。”
几人讨论了一番如何为山姆庆祝。
露比好奇地问道:“往年都是怎么过的呢?”
阿比盖尔撑着下巴回想:“大家都是在自己家过的啦,有的人家里会准备生日蛋糕,有的会做些好吃的,也有人不过生日。朋友间会送一件礼物,就这样而已。”
点点头,露比接着问道:“那,你们之前都送他些什么?”
塞巴斯答道:“音乐专辑。”
阿比盖尔说道:“我会送他一些最近找到的有趣的东西,唔……去年送了他一个鬼故事里提到的无头玩偶,前年是蝴蝶标本,之前还送过一把小刀。”
露比赞同:“小刀很不错。”她就很喜欢自己那把短剑。
见露比的关注点又歪到了奇怪的地方,塞巴斯蒂安将话题拉了回来:“据我所知,乔迪太太会在晚上为他过生日,我们的活动可以选在白天。”
山姆会喜欢什么呢?仅仅是聚在一起吃顿饭,交换礼物,似乎太平淡了。
她的脑海中闪过他们四个躺在农场草海中的画面。当时山姆说,他的心愿是希望创作音乐,被更多人听见。
露比想,创作的路他得自己走,但是,为他找一个合适的舞台,是他们几个可以做到的。
招招手,示意两人凑近点,露比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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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自己的设想。
三人嘀嘀咕咕半天,终于敲定了计划。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露比抬起头,远远看到一个金棕色的脑袋。他的发丝柔亮,被灯光照着,像是笼罩着一层朦胧光晕,在人群之中相当醒目。
他侧对着三人,即使是用餐的时候依然身板笔直,动作潇洒——是艾利欧特。
似乎察觉了露比的目光,艾利欧特忽然直直向这边看过来。
阿比盖尔发现露比在往餐厅那边看,也探头看去。“是艾利欧特先生!”她向艾利欧特快乐地招招手。
艾利欧特也微笑着点头致意,随即回过头,继续用餐。
几人闲聊着,说起搬走的乔家超市。塞巴斯蒂安微微凝眉,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开口。片刻后,他说道:“你们有没有留意过,最近,杂货店有商品涨价了。”
阿比盖尔愣住了:“是吗?我家的定价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过啊……是哪些东西?”
塞巴斯双手交叉,拇指缓缓摩挲着指节:“昨天帮罗宾买涂料,同样规格的涂料涨价了10%左右。”
唔……真是意外的消息。露比想了想,追问道:“别的常用商品,有涨价的吗?”
塞巴斯答道:“其它物价我不大清楚,油价、米价没变。”
露比点点头,若有所思。
阿比盖尔看上去有点着急:“乔家涨价以后,大家意见都很大,怎么爸爸也干这种事呢?”
露比道:“也有可能是涂料的进货价变了。再看看吧,还不急着下定论。”
阿比盖尔虽然点了点头,但还是垂着头,闷闷不乐。
“在聊什么?三位今天过得如何呢?”一道磁性的嗓音轻柔地响起,是艾利欧特。
“还不错。”露比回道。
塞巴斯蒂安也礼貌地颔首:“很好,多谢关心。”
阿比盖尔的心情看起来缓和了一些。她也仰头说道:“晚上好,艾利欧特先生。你每天都来餐吧吃晚饭吗?”
艾利欧特轻笑一声:“晚上好,阿比。不止晚饭,还有午饭哦。我的房间很小,不方便做饭。”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叫我艾利欧特就可以,我们已经逐渐熟悉了,不是吗?”
阿比盖尔用力点点头:“好的!”
露比吐槽道:“还不是因为你总是穿得太正式了,才会到处都被叫某某先生。”
艾利欧特今天穿着米色的针织衫,浅灰色长裤,很休闲的风格,但——很没天理地,就是显得十足贵气,像是高档商场橱窗里的模特。
对方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针织衫,挑眉:“正式?”
露比扶额:“正式是一种感觉……总之你意会一下吧。”
塞巴斯蒂安敏锐地察觉到,几天过去,露比与艾利欧特的关系走得更近了。比起刚来时,她当然是变得更爱开玩笑,也愿意给朋友们更多的回应了。
但是,每当与艾利欧特对话时,她的心情往往都很……轻快。
比起自己,她在跟艾利欧特交流时,或许会觉得更自在,更随意吧。
他不是一个会忽略客观事实、只愿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的人。艾利欧特是个很有魅力的成熟男性,这点大家都有目共睹。
露比宝石一样深红而明亮的眼珠又在转来转去,带着狡黠的笑意,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捉弄人的点子。
他低头看着她,心中莫可名状的情绪在滋长。
原来,近在眼前的人,也能带来如此苦涩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