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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少年

作者:流云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旭日高升,金辉漫过院墙,驱散晨雾与残留的寒气。楚桎正蹲在院子里翻晒药材,忽然听到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楚大夫!楚大夫!”


    侯府的仆从急急忙忙地赶来,上气不接下气。


    楚桎放下药材:“何事如此慌张?”


    “楚大夫!快、快随我去侯府,侯爷见了血,夫人请您快些过去!”


    楚桎闻言也生出诧异,不过并没有再细想,他立刻放下手中药材,提起药箱便随着仆从往侯府去。


    侯府中,方才的一地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周叔凝重的神色中透出几分慌乱,显然还未从刚刚的乱局中稳定心神。姜晚方才心情激荡,此时虽已平复,可脸颊上的红晕并未完全褪去,现在正立在窗边,盯着窗外长廊上的灯笼沉思。


    萧砚坐在轮椅上,已经熟练地用帕子缠住腿上伤口,暗红的血渍透过素白的布料,像晕开的墨点,一点点渗出来。


    比起下人的慌张忙乱,他脸上竟没什么波澜,只是脸色比平时要苍白几分。


    这样的场景,萧砚再熟悉不过。


    希望燃起又破灭,自不良于行后,他试过多少次法子,就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时刻。


    起初,他还会愤怒、会怨恨、会不甘、会整日整夜地盯着房梁无法入眠,性情变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后来次数渐多,也就慢慢被磨习惯了。


    从最初撕心裂肺的不甘到如今的淡然处之,仿佛已经习惯了失败,习惯了这种期盼落空的滋味。


    他已尝试过太多次,而这一次,不过是众多尝试中的又一次而已。


    楚桎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被血浸透的布条,露出一道三寸长的划痕,虽看着骇人,但好在只是皮肉伤。


    楚桎眉头一松,舒了口气道:“还好,只是被木片划伤了,没什么大碍。”


    他熟练地清理伤口,敷上止血的药粉,又取来干净棉布仔细包扎好,叮嘱道:“侯爷这几日莫要沾水,伤口虽不深,但腿上旧伤容易引起淤肿。”


    萧砚颔首应下,屋内便安静下来,只剩下楚桎开合药箱发出的微微声响。


    自楚桎进来后,姜晚一直未发一言,此刻她看向那边,看到那块染血的帕子,一股干涩骤然漫上心头。


    “对不起,我没想到居然会……”


    姜晚垂眸盯着地面,后半句卡在喉间,怎么也发不出声。


    她避开视线并不是因为害怕,只是有些担心,担心萧砚因这次差错再次陷入晦暗。


    怎料,萧砚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两样,语气中全无责怪之意:“无妨,不过是小伤,不必自责。”


    姜晚猛地抬眼看向他,不难以置信。


    明明是她给他递去希望,又让这希望破灭,是她的提议落了空,他却还反过来安慰她?


    心口的闷堵越发浓重。


    他越这般平静,姜晚越感觉心头堵塞。她倒宁愿他发怒、责备、抱怨,哪怕是一句重话也好,至少能让她心里的这片歉疚有一个宣泄之所。


    院中草木在风中沙沙作响,搅得人心烦意乱。


    楚桎提着药箱从房内走出,看到姜晚坐在石桌旁,面前摊着那张图纸,正对着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沉思。


    她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失败呢?我之前明明试过了,没有问题……”


    楚桎听见她的话,便走近说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图纸有问题?”


    姜晚蹙眉:“我们几个都仔细检查过,难不成还会有问题?而且我试过的,那时还没出意外。”


    话虽然这么说,她心中还是种下了疑虑的种子,不久便给钜子去了封信,将情况详细说明了一番。


    回信来得很快。钜子收到来信后亦是震惊,去翻阅师祖留下的手札才发现,这原是师祖为一位女弟子专门设计的。


    那位姑娘天生腿疾,腿骨纤细,筋络也比常人柔软,图纸上的活动关节都是卡着她的活动极限来的,女子使用尚可,若是换做旁人,发力太大,这套结构自然撑不住。


    得知真相后,姜晚有些恼火,也有些难堪。


    她一时心急,竟忽视了这个关键问题。


    没搞清楚便照搬,怪不得会出差池。


    姜晚拿起图纸,翻来覆去审视一番,发现了很多之前忽略的问题:“承重不够,支架弧形不贴合,受力点也错了。”


    她叹了口气,不过这点颓丧只在她心头徘徊到三秒,便重新燃起干劲。


    她就不信了,她堂堂姜晚,怎么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成?


    她怎么可能失败?


    不允许!不可能!


    此刻内心汹涌的好胜之意,早已盖过了她想要做成此物的初衷。


    先前那块玄铁木看上去不靠谱,却意外的好使,只不过仅够一副的用料,现在已经损毁,还要另换材料。


    山木听闻此事,怕她钻牛角尖,也赶过来宽慰她一番,顺便差人送来西域的乌兹钢,问她是否合用。


    这东西姜晚在现代时听说过,硬度大、韧性好。


    唯一不足之处在于密度较高,太重,做铰链正好合适,至于主体……还需要别的材料。


    姜晚已经有了打算。


    ——


    翌日一早,姜晚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来到一处矿场。


    镣铐拖地的声音与矿镐凿石的声音此起彼伏,她穿了身灰扑扑的粗布工服,混在其中毫不起眼,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姜晚拿起一把矿镐,在一块巨石上敲了敲,似乎在寻找什么。


    一个石子忽然砸在她脚边,她淡淡瞥了一眼,并不在意。


    投石之人见自己被这般忽视,似乎颇为不满,继续往姜晚脚边抛石头。


    第二个,第三个……


    姜晚终于不耐烦,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年身着粗布短打,卷曲鬈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双脚被沉重的镣铐禁锢,手上掂量着第四块石头,正准备掷去。


    他脸上沾满泥灰,脏兮兮的,但眼睛很亮,再阳光下泛起碧绿的色泽,正是之前被俘的胡人少年阿勒坦。


    自那日在军牢中审过他后,姜晚说话算话,为他那只部落送去了足够过冬的物资。目前为止,他那一支部落还算安分,没有继续侵扰边境,她也没再听到他的消息。


    她还以为这小子已经死了。


    毕竟军中上下哪个不痛恨胡人,现在他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实在出乎意料。


    “是你?”她语气不算友好,“你居然还没死呢?”


    阿勒坦眨了眨眼睛,碧绿的眸子里泛起狡黠的波光,故作无辜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能活着吗?”


    “李将军居然会允许你从牢里活着出来?”


    李老将军死于胡人算计,李家的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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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是痛恨这些异族之人,据说落到李绍英手里的胡人,几乎没有活下来的。


    她的视线扫过少年周身,只见他腕上和颈间的疤痕在粗布下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是之前受审时,李绍英抽的鞭子。


    阿勒坦注意到姜晚的视线,抬手摸了摸后颈的伤疤,道:“你是说那个疯子?下手真是狠毒,不过还好我命大,最后被移交到别处接管时,还有一口气。”


    接着,他坐到一块石头上,挑了下眉毛,玩世不恭道:“喂,要不你把我放了吧!这个矿场里面又累又脏,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姜晚移走眼神,继续手中的活计:“凭什么放你?”


    阿勒坦理所当然地道:“凭我有用啊。”


    姜晚没有回应。


    他看姜晚一直在专注手中的事,全然没有听进去,索性从石头上跳下来,倏然放软语气,一言一语带着讨好的意味:“姐姐,好姐姐,你就放了我吧,好不好?”


    他肉麻的声音腻得姜晚皱了下眉,起了身鸡皮疙瘩,这番乖顺的模样,倒与刚开始恨不得咬掉她一块肉的狼崽子判若两人。


    姜晚揶揄道:“怎么着,这会儿不说我是毒妇了?”


    “哪能啊!”阿勒坦拔高了声音,十分夸张地奉承着,“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姐姐明明是整个北境心肠最好的人……用你们中原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活菩萨!”


    倒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拍马屁的本事不小。


    他以为姜晚吃软不吃硬,岂料姜晚软硬都不吃。


    姜晚翻个了白眼,懒得与他继续周旋,干脆直接打断他的念想,淡淡地道:“我不管军中事务,没权限放你。”


    说着,姜晚见这里没找到想要的东西,转身换了个地方。


    “怎么会?”


    阿勒坦跟上来,不死心地念叨着。


    “我看他们都听你的,就连那个动不动就拔刀的疯女人也对你言听计从。我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俘虏,你就算是放了我,他们也不会注意。”


    姜晚没有理会他,来到一处石壁前停下来,拿起手中镐子继续敲击。


    阿勒坦见软磨硬泡没用,话锋一转,干脆采用利诱的手段:“你要是放我回去,我帮你们监视阿木尔的动静怎么样?”


    果然,听到这句话,姜晚停下动作,抬眼静静地看向他。


    阿勒坦见姜晚态度有所转变,以为这个条件戳中了姜晚的心思,趁热打铁继续道:“阿木尔这个人野心勃勃,他之前功败垂成,现在难保对北境没有坏心思。你放我回去,我帮你们探听他的虚实,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个名字让姜晚不经意间冷笑了一声,她反问道:“这人不是你们打算拥立的新乌尔汗吗?你会这么好心,轻易就把他出卖了?”


    阿勒坦对此嗤之以鼻,往地上“呸”了一声,对姜晚所言并不赞同:“他这个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谁想让这家伙当乌尔汗。”


    “我说真的,”他往前凑近半步,“阿木尔现在还在念叨当年没打进北境的事,说不定早就偷偷厉兵秣马了,只要你放……”


    叮——!


    回应他的,是一声重重的金石相击之声,清脆又刺耳,在此间回荡,余音绕梁。


    不知哪个词触怒了姜晚,她忽然高举起手中的矿镐,狠狠砸向石壁,碎石飞溅间,惊得阿勒坦眼皮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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