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禅院初霁的时候,禅院甚尔才发现这小孩轻得离谱了。
再拉出被紧紧裹在被子里的小手,禅院甚尔又是忍不住心头一跳,太小了,甚至整个手掌也只有他中指的两个指节那么长。
温度也偏高,好像抓了一团很小很小的火苗在手里似的。
禅院甚尔抱着婴儿在原地沉默半响。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小孩是发烧了吧。
这么小,这么脆弱,真的能活下来吗?
如果把她带了回去,没几天后还是死掉,他是否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几乎与周身黑暗融为一体的少年沉默许久,半响,他转过身,带着怀里的婴儿返回自己的住处。
这个答案,现在的他并不清楚,不过对于以后的他来说,他很庆幸当年的自己没有选择放弃。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禅院甚尔又发现自己面临着不小的难题。
他拆开了包裹在女婴身上的襁褓,很厚,是那种做成被子盖在大人身上都会觉得热苦难耐的厚度,更何况是包裹在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婴儿身上?
拆襁褓的中途,小孩被吵醒了一次,本来禅院甚尔已经做好对方会嚎啕大哭的准备,可出乎意料的,对方只是睁开眼睛,让他再一次看清那双翠绿色的眸子后就很快重新闭上眼昏睡过去。
这么快就又睡着了?
啊。
禅院甚尔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小孩可能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过去了。
“……”毕竟被忽视了那么多天,而且她还在发烧。
情况很迫切,但禅院甚尔还是有点麻爪,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不能就这样一直让这小孩昏迷不醒吧?
少年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屋子。
他什么都没有。
目之所及只有一张休息用的榻榻米,和几件换洗的和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先去找了点水,想要喂给小孩,但业务很不熟练,水顺着婴儿闭合的嘴巴两侧流下,浸湿了禅院甚尔的手腕衣袖。
少年皱了皱眉,稍微用点力气捏开小孩的嘴巴,重新灌水。
昏迷中的小孩不会吞咽。
“……”
有了温度偏低的水作对比,禅院甚尔更能清晰感受到怀里这个小孩的温度,已经从“火苗”烫成“火球”了。
再烧下去一定会死的。
得退烧降温。
他没有退烧药,以他的体质也不需要这种东西。所以禅院甚尔又去打了水,打算给小孩擦一遍身体。
……用来擦身体的布料是他从自己的一件质地还算柔软的衣服上撕下来的,衣服的剩余部分也被他撕成了合适大小,打算用来做小孩的襁褓。
擦拭身体的时候,禅院甚尔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小孩身上有好几处不知道是湿疹还是痱子的东西。
怪不得,原来那些天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也有这些东西的一份功劳。
禅院甚尔现在不觉得这小孩脆弱了,又发烧,又是湿疹痱子,又被无人看顾地度过了那么多天,但还是活到现在,她简直生命力顽强到不可思议。
不过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想让这小孩能接着活下去的话,需要药。
禅院家确实有常住的医师,但他没资格请那些医师过来,现在去向小孩的父亲求助也没用,他才不在乎一个刚出生的小孩,甚至是女孩的死活。
不过幸好,他很擅长翻禅院家的墙。
他可以自己去给禅院初霁买药。
带好钱,临出发前一刻,禅院甚尔又陷入迟疑。他转头看向榻榻米上包裹在新襁褓里的小婴儿,开始设想自己回来后她还在呼吸的概率有多大。
刚才没能成功给她喂水,万一在他离开后的某一刻这小孩醒了,吵着要水喝却喝不到,最后被渴死了怎么办?
禅院甚尔抿了抿唇,回过身又撕了一件衣服用来把小孩缠在自己身前。
万事俱备,出门,没过多久少年又沉着脸色原路返回,他又想到应该给小孩带杯水,不然半路醒了照样没水喝。
他没有那种封闭的专门可以用来带出门的水杯,只有一个用于室内喝水的开口杯子。
好在带着这种杯子赶路对禅院甚尔来说不算什么难题。
把杯子装满三分之二的水,这回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真正的万事俱备,带着两个小累赘的禅院甚尔出门了。
走出了禅院家所在的深山老林,距离最近的城市便是京都,这一回禅院甚尔到达京都的速度比以往都要慢,因为考虑到过快的速度可能会导致他怀里的小孩不适应。
至于那杯水,在到达京都后禅院甚尔就把它扔掉了,随便找了一台自动售货机买了一瓶矿泉水,然后禅院甚尔带着水和崽走进最近的一家药店。
半大少年带着一个婴儿进入药店,这样的组合可不算多见,更何况还是深夜,总之药店里打瞌睡的店员被吓了一跳。
少年说:“这小孩发烧了,身上还有湿疹和痱子,有没有药?”
店员被吓了一跳,因为少年怀里的小孩看起来很小,似乎不过几个月大。
这么小的小孩,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病?父母究竟有没有认真照顾!
出于责任,店员问了一句,“有没有去医院让医生给婴儿查看一下呢?开药还是尽量遵循医嘱吧……”
少年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说:“麻烦帮我找药。”
禅院甚尔觉得他现在拥有的钱应该不够带小孩去医院看病。
而且还得留点钱给她买其他东西。
店员没再多劝,用最快的速度找好了比较适合婴儿服用的退烧药和治疗湿疹痱子的药膏,并细心叮嘱每次服用的药量。
带着小孩的少年认真听了,然后付款,离开。
禅院甚尔在路灯下掰开了药片,用倒在瓶盖里的水一点点化开,然后喂给小孩。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比较费时间的硬仗,但这小孩可能真的已经被烧得受不了了,嘴唇沾到水边本能地吞咽起来,很快,小半颗药片便顺着几瓶盖的矿泉水喂了下去。
因为怕禅院初霁还是很渴,禅院甚尔又多喂了几瓶盖的水,一直到她主动不喝才停下。
把矿泉水收在买药时赠送的袋子里,禅院甚尔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抱着小孩,开始寻找这个时间点还开门的母婴用品店。
……
黎明刚过不久,禅院甚尔拎着一大袋的婴儿用品和小孩成功回到自己的院子。
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放下小孩,第二件就是打水,烧水,烧水之余还不忘掏出药膏来给小孩涂上。
再掏出新买的奶瓶和奶粉,禅院甚尔开始按照奶粉罐上的使用说明开始兑奶。
半个小时过后,折腾一整晚的小姑娘终于喝上了人生中的第一口奶粉。
虽然用的仅仅只是被清水涮过一遍的奶瓶,里面的奶粉并没有融化均匀,喝起来很可能是一口奶一口水的。
不过小姑娘喝的超级香,咕嘟咕嘟的,几乎手脚并用抱住奶瓶,不过眼睛却是紧紧盯着上方抱住她的人影,小小一团的小姑娘一整个都散发着开心愉悦的情绪。
禅院甚尔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他兑奶时没有听到哭声,直到带着奶瓶转过身才发现榻榻米上的小人影正眨着她翠绿色的眼瞳目不转睛地盯着禅院甚尔的动作。
两双色号不一的绿色眼睛相互对视,中间只余“咕嘟咕嘟”大口吞奶的声响。
一瓶奶很快见底,禅院甚尔看着小姑娘意犹未尽的嘬着奶嘴,被他拔走后还时不时地舔着嘴唇周边的奶渍,很明显一副还没喝够的模样。
“呵。”禅院甚尔被她这幅贪吃的蠢样子逗笑了,抬手摸了摸小孩的额头,这小孩喝奶愣是喝出了一脑门的薄汗,摸起来微凉。
烧应该是退得差不多了。
但以防万一,禅院甚尔还是掰了小半片药片兑水给她吃。
小姑娘以为又可以喝奶,被喂第一口的时候嘴巴张得大大的,结果感受到口腔里浓郁的苦味,当场合上嘴巴把脸皱成一团,禅院甚尔看着好笑,也不着急喂第二口,看着她又舍不得吐又觉得苦于是可怜巴巴地把嘴里的东西咽进肚子里。
确定小孩咽完了,禅院甚尔开始喂第二口,这下这小孩学聪明了,在禅院甚尔怀里左右摇头不肯张嘴,就是不喝。
“啧。”
禅院甚尔把一手拿着药,另一只手单手把小孩放腿上,然后用空出来的手轻轻一掐小孩的脸颊肉。
“啵。”
小姑娘被掐出了金鱼吐泡泡的声音。
嘴巴也被迫张成了一个圆圆的洞。
禅院甚尔快准狠地把药水倒进去。
然后就看着小姑娘的脸又皱成小苦瓜。
可能还是舍不得吐掉,禅院甚尔看着这小孩磨磨蹭蹭半响,最后还是一点一点把药咽了下去。
接下来他又重复了上述动作两次,正好把药喂完。
神奇的是每一次小孩都没有吐,也没有哭,虽然一直可怜巴巴地看着禅院甚尔,但丝毫没有掉眼泪的迹象,也没有任何试图表达不满的意思。
对此,禅院甚尔觉得这小孩脾气太好,将来可能会长成那种容易受欺负的性格。
此刻天已大亮,差不多到了他去躯俱留队报道的时间,虽然一整夜没睡,但禅院甚尔丝毫不觉得疲惫,反倒是全程都在睡梦中度过的小姑娘,此刻已经半阖着双眼,很困很困的样子。
禅院甚尔打算再给她冲一次奶,喂完再让她睡觉,下次回来要中午,不喂的话她可能会饿。
少年刚打算把小团子移开起身——便感觉到一股热流浇在腿上。
禅院甚尔脸上先是不可置信,随后脸色便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他现在身上穿的,是他最后一件衣服!
两个可怜的小苦瓜[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甚尔养崽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