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光秃秃的树丫开始冒出一点点鹅黄嫩绿,燕子也飞回南方了......,不知道北方的雪融化了没有?是不是也和这里一样,开始桃李争艳?
“拿着。”正看着窗外的江舟,冷不丁被一袋热腾腾的包子砸回现实。
林江肩上挂着硕大的书包,挤进了座位。
“再不吃就凉了。”他从书包里掏出另外一袋包子。
看看包装袋,是“徐记”的大肉包。
每次坐公交经过,江舟都看见“徐记”店门前长长的队伍。
想必,林江也排了很久的队。
“啊,我吃过早餐了。”江舟轻轻把那袋包子推向一旁。
“给你你就拿着,别一上课肚子叽咕叽咕叫,吵着我听课。”林江不耐烦地把包子砸进江舟怀里。
江舟的脸,一下就红了。
她每天的早餐就是两个水煮蛋,快捷省事,缺点就是还没到中午,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江舟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着英语阅读的文章。
“草,他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教室另一个角落里的翁绮雯,眼光落到江舟和林江身上恨恨地说道。
杜月斐转着手上的笔:
“这小贱人,没想到还挺有手段的。”
“估计是床上功夫了得。”钟思雨一边吸着手里的豆浆一边不屑道。
“要不然她妈怎么能勾得几个男人搞她呢?”翁绮雯手上一抛,牛奶盒准确地落在垃圾桶里。
“哈哈哈,原来是女承母业。”那几个人一起哄笑起来。
高高低低穿过来的声音,让江舟全身绷紧,她呆呆地看着桌面上的习题,那些英文字母像一群猥琐的小人疯狂地冲向她的瞳孔。
那盖着妈妈的白布,脑袋被砸扁的男人,戴着手铐的爸爸,所有的记忆呼啸而来。
江舟的脸色开始发白,身体变得僵直。
她转过头望向窗外,目光涣散。
看着江舟紧绷的样子,翁绮雯心里一阵顺畅。
最初升上高中的时候,她没有留意到江舟这样的同学。
在她眼中,这种乖乖女长相的学生大多无趣,你要让她去个KTV简直就是让她卖身魔窟一般,又土又没见识,聊个天三句不离学习。
直到第一次“段考”。
那一次考试,翁绮雯考了个班级第十,年级六百多的名次。她自觉考得算不错,按重本率,她这个排名也可以上一些末流985.
那天,她高高兴兴地把成绩单拿给他爸看。
隔着宽大的书桌,他爸看完成绩单,没什么表情,只问她:
“你们班第一名考了多少分?”
班主任发了一份只有学号的成绩表,翁绮雯没有去看。
“不知道。”她回答的时候,心跳开始加速。
“不知道?老师都发在钉钉群了,你说你不知道?人家比你整整高了八十分!整天捧着个手机打游戏,就不知道去看一下别人的成绩,看一下彼此的差距?”翁绮雯爸爸啪一下把成绩单拍到桌子上。
翁绮雯的委屈开始升腾起来。
“我没有......”
“还没有?没有什么,还学会反驳了?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你看着前三名站在讲台前领奖,你难道不觉得丢人的吗?单科前三没你份,总分前三你还是没有?我办公室那些人的孩子,不是清北就是华五、人大,你自己说,你将来打算考个什么学校?要只是考个不入流的,你就给我滚蛋!”翁绮雯爸爸一边质问一边把桌子拍得震天响,连他上了发胶的头发都掉了下来。
耷拉下来的头发,隐隐露出了光秃秃的,没有一丝毛孔的头皮,翁绮雯突然觉得很恶心,但她依然低垂着眼,不敢表现出一丝情绪。
“还站在这干嘛?你是英语满分还是物理满分?有这时间都可以刷半张卷了。”翁绮雯爸爸把成绩单扔回翁绮雯的脚下。
回到房间的翁绮雯,比对这班主任发出来的成绩单和学号名字:
“0034,江舟。”
翁绮雯第一次对江舟这个名字感到恶心,只要一看到这个名字,就仿佛看到她爸耷拉的头发,和没有半个毛孔的头皮。
那一天,出于好奇和怨恨,翁绮雯悄悄跟在江舟后面。
她跟着江舟挤上又闷又臭的公交,下车后走在坑坑洼洼的旧城老路,看着街道两边墙壁斑驳的老旧城区,心里生出一丝得意和不屑。
直到看到江舟挽上她爸妈的手臂,一路撒娇离去。
看着她们消失的背影,翁绮雯有点发怔。
好像幼儿园之后,他们一家就没有过了这样的亲昵时光。她的生活里被补习和所谓的兴趣班填满。爸爸满口都是“关系”,妈妈满脑都是“生意”。在他们家,有用才可以被看见,做官的要升迁,做生意的要赚钱,读书的要名列前茅,否则就是被嘲笑和打击的对象。
这一天之后,翁绮雯对江舟的感觉,除了厌烦、怨恨,似乎夹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情愫,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就是看到江舟从高处跌落,看到她伤心、难过、害怕是最让她兴奋的一件事。
譬如,在她爸办公室的那一天。
她爸从来都是按着“未来女法官”的目标去培养她的,所以,有时会带她回办公室,或者去法庭旁听。
那天,她在爸爸的办公桌上看到了那份案卷:
轮流侵犯、施以重击、死刑......
江涛......
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词语,看着那些照片,翁绮雯没有像平常人一样生出恐惧或者同情的情绪,她只感到兴奋、畅快!
难怪江舟请了两个星期的假,难怪现在她最喜欢坐在角落的座位上呆呆地不说话,难怪高二的“一段考”,她考得一塌糊涂,原来,这就是原因。
掌握了这第一手的信息,从今往后,江舟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可以任意羞辱、打压、欺凌的存在,可以保护她的人不在了,只要在法律的边界内徘徊,她想怎么作践她都可以!
这个发现让翁绮雯心情大好,第二天就小小试探了一下。
果然,只要提及她爸妈,江舟就像被人下了蛊一样,恐惧、呆滞,完全不敢反抗。
如今,也一样。